第九十一章 女人，救命
“小净净……”夏栩走向西边的小树林，与崔月兵分两路寻找不净法师。
走了约莫一柱香的时间，仍然没有看到不净法师的踪影，难道不是这边？夏栩正打算返回寻找另一边，余光划过一丛光秃秃的矮枝，夏栩转头定睛仔细地看了看，秃枝上面堆砌些许没有融化地积雪，如果不细心地话，很容易忽略枝头上吊着的一条白色的丝带，而且似乎有些眼熟，这是？
小净净的蒙眼布！
小净净往这边来过！
夏栩将丝带收好，正要继续往前走，突然前方出现一阵骚动，夏栩还没有缓过神，却看到一个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人影吵朝自己的方向飞奔过来，身后还跟着一群拿着武器的人似乎正在追杀他。
夏栩微微皱眉，还没等那个人靠近自己，身边的影卫突然拔剑，挡住了那个脏兮兮接近夏栩的步伐。
“女人，救命！”来人头发散乱，衣衫破乱不堪，看不清容貌，但身形高挑，身材不能说魁梧，精壮肯定是有的。
夏栩眉头微皱，还不等她开口，后面气势汹汹的人已经追上来了，看穿着打扮应该是山贼土匪。
“喂，这个男人是我们大王看中的人，你个小姑娘不要多管闲事，呆一边去。”
夏栩挑眉，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凶悍的女土匪。双拳难敌几十手，哪怕是一个健硕的男子，在夏国凶悍的女人们面前一对比，也如同一只待宰的小羊羔。
若是放在平时，若是恒影也在，她也不介意来个英雄救美，夏栩摩挲了下腰间的白色丝带，然而现在她还有更紧要的事情。
夏栩堆起一个无害的笑容：“各位姐姐误会了，小妹只是因为寻人路过，不知姐姐们是否见到过一个身着灰袍的小和尚？”
“没有没有！识相的话快滚……”领头的土匪不耐烦地道。
夏栩脸上的笑容依然灿烂：“好的好的，那小妹就不打扰了。”
夏栩刚打算转身，却听到身后焦急的声音：“喂，你救我，我给你钱。”
见夏栩不为所动，男子继续道：“多少都行！”
夏栩不愿意节外生枝，现在找到小净净才是最重要的。
“我说小乖乖，你就从了我们大王吧。”身后传来猥琐的调笑声。
夏栩闭上了眼睛，加快了步伐，这么多时日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她已经不是那个初来乍到的傻白甜烂好人，她渐渐意识到这个世界有这个世界的规则，不能因为她的原因，让身边的人受到无辜的牵连和伤害。
“我见到过你要找的人。”一句话生生让夏栩站住了脚步。
“带上。”夏栩启唇。
收到指令的影卫没有片刻犹豫地从怀里扔出一个烟雾弹，迅速地将男子拎了出来。
“先离开这里。”
影卫似乎十分嫌弃般地将男子扔在地上，还没等男子缓过气，夏栩背过身：“你在哪里见过他？”
男子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喂，我说你们夏国的女人都是这么冷血暴力的吗？”
夏栩不愿与他废话：“你若再废话，我会再把你原封不动送回去。”
“你……”男子咬咬牙，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你要找的人是不是个和尚，还是个瞎子？”
夏栩一惊，他真的见过！“他人在哪里？”
“你是他的朋友？还是仇人？”
“朋友。”夏栩不假思索地道：“你快说，他到底在哪里？”
似乎感觉到了夏栩的急切和出自真心的关心，男子才将始末缓缓道来：“他和我一同被抓进了那个土匪窝，我们趁机跑了出来，但是被发现了，于是我们分头逃跑，他看不见，我只有帮他引开追捕。然后就是你看到的。他们看他是个瞎子，应该是都来追我了。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老大！”崔月找寻另一边无果，往反方向寻了过来，正好同夏栩汇合：“那边都找遍了，没找到人。”
夏栩看向男子：“你还记得他们老窝在哪里吗？”
“大概记得。”
“带路。”
第九十二章 收徒
当一行人在山寨附近一颗歪脖子树下，找到不净法师的时候，着实被吓了一跳。
只见不净法师正在树下悠闲淡定地打坐，蒙着眼睛的白布没有了，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打下分明的阴影，鼻梁高挺，脸上几道乌黑的痕迹，略显狼狈，但他静谧安详的在树下，双手合十诵经的模样却显得尤其圣洁，仿佛周身都自带佛光般，令众人都有些移不开眼。
但是大家很快的被不净法师头顶上方的景象吸引了注意力，只见不净法师的正上方的树枝上挂着一个网，网里网着个披着虎皮大衣的身形彪悍的……女人。
而此刻让人觉得诡异的是，那个身形健硕四肢粗壮的女人正在那张略显局促的网里……双手合十，盘腿打坐……
就这样，两人一个在网里，一个在网外，一个在上，一个在下，一个彪悍，一个瘦弱，十分“和谐安静”的打坐……这幅画面，让众人瞠目结舌。
“她……她不是那个什么大王吗？”男子吓得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夏栩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下巴：“小……小净净……你没事吧？”
听到声音，不净法师才似乎从禅定中缓缓回神，侧头转向夏栩的方向，露出一口白牙：“阿弥陀佛，你们来了，他掉到自己的陷阱里了，快将这位施主救出来。”
夏栩一脸懵圈，虽然一时搞不清状况，但仍向影卫递了个眼色，从怀里拿出那个白色的丝带，替不净法师系上，嘴角还是有些不受控制的抽搐：“这是什么情况？”
那个彪悍虎皮女子一被放下来，连忙朝着不净法师虔诚的跪拜：“信女今日得到法师感化，方觉何为正道，信女愿意放下所有，从此追随法师，希望能为我过去犯下的错事弥补。希望法师能收信女为徒。”
夏栩众人：“……”
不净法师淡定地点点头：“阿弥陀佛，施主有此向佛之心，小僧深感欣慰。小僧修行尚浅，不敢称师。若是有心向善，便同为佛门弟子。”
谁知彪悍虎皮女子竟然激动地道：“不，师父，是您引我入佛门，您就需要对我负责一辈子，徒儿要一生追随您，潜心修行佛法。师父，请受徒儿一拜！”
夏栩众人：“……”怎么好像哪里听起来怪怪的。
还没等不净法师回应，彪悍虎皮女子又道：“徒儿这就回去将寨子解散了，待徒儿将那些孩儿们安顿好，徒儿就来寻师父！”
说完彪悍虎皮女子雷厉风行的从地上腾起，撒着轻快的步伐飞奔走了，还不忘三步两步回头：“师父，等着徒儿！”
夏栩众人：“……”
“既然小和尚你没事了，我也就放心了。”男子的声音率先打破了此时诡异的平静。
不净法师微笑着点点头：“阿弥陀佛，今日多谢这位小兄弟搭救。”
男子摆摆手：“你是瞎子，惩强扶弱本来就是我一个男人该做的事情。可不像某些人，冷漠无情，见死不救。”
夏栩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夏栩看向不净法师：“小净净，今天怎么回事？你怎么突然被抓进了这个什么鬼土匪寨？”
不净法师露出迷茫的神色：“阿弥陀佛，小僧也不知。不过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今日能够感化一位施主，也算是功德一件。”随即语气露出崇拜：“虽然与唐玄奘法师的大义大善大道无法比拟。”
夏栩扶额：“……”
“阿弥陀佛，不知这位小兄弟可有去处，如若没有，可暂时在小僧处安顿下来。”不净法师关切地问道。
夏栩睁大眼睛，瞪着不净法师，有没有搞错，你住的地方，还不是我的九公主府！？你随随便便就邀请别人住在我的家里，还没有问过我的意见，真把我公主府当成收容所啦！？当然夏栩抗议的表情不净法师是不可能看的到的。
男子将夏栩的表情看在眼里，原本不屑一顾的他不知道为什么却转口答道：“既然小和尚你盛情邀请，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了！”
夏栩：“！”
第九十三章 烦人的苍蝇
回到公主府后，夏栩让人将不净法师送回他的“一间院子”，也命人在他院子收拾出了一个空房间。
“你们带那谁下去梳洗收拾一下……”
“什么那谁，本公子有名字。”
“噢，敢问公子怎么称呼？”
“哼，你还不配知道本公子名字！”
夏栩：“……”
“就姑且让你叫我九里公子吧。”
夏栩忍着怒火：“带九里公子下去梳洗收拾。”
这位九里公子不屑地打量着不净法师过于简朴的“一间院子”：“啧啧啧，这院子也太寒酸了吧，这整间院落还没有本公子家一个茅房大。”
小石榴怒道：“大胆，哪里来的刁民，竟敢在九公主府撒野，来人！”
夏栩摆了摆手，随即看了看九里公子一身脏兮兮破烂烂的衣服和乱糟糟的头发，嘲讽道：“也不看看现在自己这幅尊荣，若不是看在你救了小净净的份上，你连踏入这个门的资格都没有。”
“你！”
夏栩得意地转身离开，她原来怎么没发现，嘴上得了便宜真是一件心情舒畅的事啊。
“儒风怎么样了？”夏栩侧头问道。
小石榴恭敬地回答：“已经差人来看了，儒风公子受了些皮外伤，没有什么大碍。公主是否要去探望他？”
“不用了。”夏栩没有犹豫转身走向芙蓉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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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楚。”夏栩一把推开子楚的房门。
却一眼看到了一个令人厌烦的身影，真像个苍蝇啊，夏栩脸上的笑容瞬间凝结起来，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不喜，皱着眉走在了房中央的主座上，表情冷淡：“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萧子珩仿佛丝毫没有发现夏栩的不耐烦，堆起自认为柔媚的笑容，亲昵地叫道：“子珩给九公主请安。子珩不放心子楚哥哥的身体，故来看看，也陪子楚哥哥聊聊天解解闷。”
夏栩看了看子楚，看他脸色没什么异样，才放下心来。看他斜靠在床边，手边放着一本书，似乎已经快看完了，床边的茶杯也已经空了。随即亲自倒了一杯茶，试过了温度后才递给子楚，子楚自然的结过，对夏栩报以感谢的微笑。
萧子珩将两人无声的互动看在眼里，心中越发的嫉妒，表面上却越发乖巧：“公主对子楚哥哥真好，让人好生羡慕。”夏栩静静地没有说话，等待着萧子珩的下文：“不过公主事务繁忙，无法时时照顾子楚哥哥。子珩斗胆，自动请缨搬来子楚哥哥的院子，也和子楚哥哥能有个照应，毕竟……”
然而萧子珩的话还没说完，夏栩便不耐烦地打断：“不可。”
萧子珩一愣，只听夏栩冷漠地道：“文清说过子楚需要静养。”
“成林成才！”
“奴在。”
“你们怎么办事的？本公主不是交代过了九驸马需要静养，不许任何人来打扰，前脚刚说完，你们后脚就随便让闲杂人等进来。是本公主说的话不管用了是吗？”
成林成才吓得立刻跪倒在地：“奴才知错，望九公主赎罪。”
“下不为例。”说完夏栩斜睨了眼萧子珩。
话说的这么明显，饶是再笨的人也知道九公主的言下之意，更何况是堪比人精的萧子珩，自知再待下去也讨不到任何好处，随即知趣地道：“那子珩便不打扰了。子楚哥哥一定要安心养病，快点好起来。”
总算送走了烦人精，夏栩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子楚看着夏栩有些疲惫的面容：“可是有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差人来看看？”
夏栩摇摇头：“没事，可能有点累。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右眼一直跳。”
子楚坐起身，伸手轻轻地为夏栩按摩起太阳穴，他的手有些凉，揉在太阳穴上却感觉异常的舒服，夏栩顿时放松了下来，情不自禁吐出长长一口气，不自觉地往子楚身上靠了靠，让他支撑一部分自己的力量。
子楚身体不由一颤，手下力量不可查觉地顿了一拍：“文清的药很有用，再过几日我便可以继续陪公主上朝了。”最近经常出现一些自己捉摸不透的下意识反应，子楚有些许一闪即逝的不知所措。
“真的吗？”夏栩丝毫未察觉子楚的异样，一听不由下意识一喜。
有了对比才知道，子楚的脑子可比她好用太多了，每次自己一个人上朝，还要时不时经受女皇的提问，脑细胞死了多少。有子楚在的时候，他总能适时地提点，就像有了一个百科全书，不，更准确的像是作弊器，她也更有底气了。
然而下一秒夏栩又担忧起来：“不行，你还是再休养一段时间吧，你身子才刚刚有些起色，不宜操劳的。”
子楚手下未停：“公主不用担心，上次我们向女皇提的改革计划，想必女皇也考虑的差不多了，我们也适时的该去推进一下了，子楚也很好奇公主提出的改革计划会开出什么样的花朵。”
子楚说的话正中夏栩下怀，这些天她的确在挂念改革的事情，几次想和子楚商量，却也不想打扰他休息，没想到他和她想到一块了。夏栩有些期待地点点头，心中的雾霾消散了一大半。
第九十四章 讨杯酒
从芙蓉阁出来，夏栩仿佛被子楚治愈了，心情大好，头痛也好了一半，路过芳华院的时候，心中一动，便踏了进去。院中的花朵和树叶早就凋零了，但是整个院子被打扫的很干净，只是一排排的光秃的树枝不免显得有些寂寥。
小叶子看到来人刚开始有些恍惚，定睛一看不由受宠若惊，连忙跪地请安叩首：“九……九公主吉祥。”
看着还是那样咋咋呼呼的小叶子，夏栩不由会心一笑：“起来吧。今天路过，突然想来小叶子你这里讨杯酒喝，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
小叶子激动地舌头都捋不直：“当……当然……奴才这就给您去拿酒。”
夏栩走进屋，看着这一屋的物是人非，不由有些伤感。
小叶子动作很快，不多时便将小小的桌台摆满了，除了一小壶酒，还有各式各样的点心，都是夏栩原来喜欢吃的。除了对面坐着的那个人，这里什么都没有变啊。
夏栩指了指站在一旁似乎还有些惊魂未定的小叶子，笑着道：“你坐。”
小叶子瞪大眼睛，连忙摆手：“不……不……奴才不敢。”
“这里又没有别人会看到，况且本公主一个人坐着多没劲，快坐下。”
小叶子看着夏栩有些落寞的神情，不由心狠狠的一痛，竟无意识地坐了下来。
夏栩微微一笑，像小叶子这般仍然保有天真纯真的仆人，真是难得啊，也足以看出茯苓对待小叶子必定也是极好的。
夏栩正要拿起一块绿豆糕，只见小叶子连忙提前倒好一杯茶，夏栩不由顿时恍惚了一阵。她爱吃糕点，而且每次吃糕点必定会噎着，然后不停的打嗝。上次和茯苓一块儿吃点心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想不想来我的长生居当差？”夏栩状似不经意地问。
小叶子起初一愣，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原本低着的头不由自主抬起来，看了看周围，似乎是在确定九公主是否在同自己说话。
夏栩不由觉得好笑：“看哪儿呢？我问你话呢。
小叶子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从座位上弹起，跪在了地上：“奴才……奴才……”
“不想？”夏栩不免有些失望。
“不不不……”小叶子突然变成了大舌头，“奴才……奴才想……。”
夏栩看着小叶子慌张得六神无主的样子噗嗤笑了出来：“你那么紧张干什么？我自问应该没有很可怕吧。”
小叶子突然低着头，浑身微微颤抖，肩膀耸动，头拼命的摇着：“不……九公主是世界上除了主子之外，最最好的人了……”说道后面声音竟然带着一丝哭腔。
这下轮到夏栩有些不知所措了，这是第一次有男人在她面前哭？
“喂，你别哭啊，搞得好像我欺负了你一样。”
小叶子连忙默默把眼泪擦干，仍旧低着头，声音有些哽咽：“奴才……奴才只是突然想到了主子，他对奴才也是和九公主您一样温柔，有好吃的好喝的，都会想着奴才，对奴才从不打骂。然而他那么好的人却……却不在了……”小叶子似乎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奴才觉得九公主真真是天下最温柔的人了，若是……若是主子还在，一定会很幸福很幸福的……”
夏栩又回想起了那个晚上，胸中气息一滞，感觉鼻子有些酸，她微微抬起头将眼睛的湿润逼回去：“是我……没保护好他……”
小叶子发现夏栩的情绪不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恨不能抽自己几嘴巴，他真该死，明明知道公主心里也同样难过，怎么能口无遮拦，不由连忙将脸上的泪痕擦干净，跪着向前走了几步，抬起头坚定地道：“九公主……若……若是不嫌弃，奴才今后愿意代替主子伺候九公主，让九公主随时能喝到三味酒和小点心……奴才还……还会做很多很多好吃的……保管能让九公主吃得白白胖胖的……”
“噗”，夏栩被小叶子的一句话逗得笑了起来：“你以为是喂猪啊，还白白胖胖的……我可不要变胖……”
小叶子自知失言，连忙摆手，焦急地道：“不不不……奴才不是那个意思……”
夏栩摆了摆手：“行了，逗你的……快起来吧，你知道我不喜欢别人老跪我……今后你就去长生居的厨房吧……我相信你的手艺……可别让我失望哦……”
小叶子感激的点点头，充满自信地道：“奴才一定不会让九公主失望的。”说完，小叶子似乎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的模样。
夏栩捕捉到了他的神情，问：“怎么？”
小叶子抬眼看了看夏栩，斟酌着道：“那以后奴才……奴才能不能时常回芙蓉阁打扫打扫，奴才……奴才……”
“当然。”夏栩微笑。
第九十五章 决定
在芙蓉阁用完晚饭后，夏栩才回到长生居。今天本来是轮到文清侍寝，可是他外出了，原本夏栩打算梳洗一下便继续去蹭不净法师的床。或许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夏栩感觉有些微醺，头有些沉。刚想开口让小石榴去泡点醒酒茶，小石榴先跑了进来：“公主，儒风公子在外求见。”
夏栩眉头微皱，他来有什么事？思忖了一下，还是点头道：“让他进来吧。”
不多久，一个淡黄色身影低着头缓缓踱步了进来。夏栩眯了眯眼，来人身长玉立，淡淡黄色的绸缎在屋内烛光下映衬成了温暖的橘色，在房间腰间束一条白绫长穗，将来人的腰身掐得正好，肩上围着一条雪白的毛茸茸的披风。深黑色的头发吹在两肩，似乎泛着幽幽地光。儒风静静地站在那里，垂着首，宛如一块无暇美玉雕铸成的玉人，又像一朵优雅美丽的玉兰花，静静地等待着主人的采撷。
“穿那么厚，不热吗？”夏栩的声音传了过来，儒风微愣，九公主的屋里的确点着几个火炉，刚进门就觉得温暖无比，他将披风脱下，交给小石榴。
“你找我什么事？”夏栩的声音似乎和平时有些不一样，竟然软绵绵的，不似平日那么冰冷冷漠。儒风微微抬头，只见此时九公主盘腿坐在软垫上，身体向左斜靠着，手撑着脑袋，懒洋洋的样子。
儒风压下心里的疑惑，只是侧头看了看小石榴。小石榴得到夏栩的眼神示意后，退了出去将门带好。
小石榴走后，只见儒风在原地慢慢跪了下来，低着头道：“儒风自知今日让九公主府蒙羞，特来请罪。”
夏栩揉了揉越来越沉的额头，强压下身体突然涌上的不适感：“你头上的伤没事吧？”
儒风微微一愣，九公主这是在关心他吗？他淡淡地摇了摇头：“皮外伤，不碍事。”
不知道为什么，与以往的微醺不同，夏栩感觉身体开始有些燥热，尤其是看到不远处那个身影的后，她竟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在他身上流连，自己是怎么了？
“起来吧，我不喜欢别人跪我……况且今天不是你的错，没必要请什么罪。”夏栩手渐渐握紧，强迫让自己不去看他，深吸一口气“要是没事了，就退下吧。”夏栩虽然言语内容冷淡，但是语气里却是一种有气无力似的娇羞，说道最后几乎变成了气音。
九公主今日太反常了，儒风疑虑更深，鼓起勇气抬起头向上首看去，不由一惊，连忙站了起来，也顾不得夏栩是否厌恶他，上前扶住夏栩摇摇欲坠的身体：“九公主，您怎么了？”
儒风的触碰让夏栩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栗了一下，他的手有些冰凉，夏栩迷离地眼睛看向来人凑近的脸庞，他的皮肤白皙，肌肤上似乎有浅浅的光泽流转，如乌木般黑色的瞳孔里好像装着一汪清泉，高高的鼻梁，玲珑的鼻翼，上面似乎还沁着汗珠，他的嘴唇是粉色的水润，正一张一合地说着什么，如泉水般动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九公主，你怎么了？”
夏栩只觉得脑子突然轰的一声，小腹处一股热流涌了上来，夏栩的舌尖轻轻滑过儒风的脖颈。
儒风一愣，久经风月的他，在一抬头看到夏栩泛红的脸颊，和迷离的眼神就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要不要叫人来？一瞬间这个念头在脑海里划过。
感受着夏栩滚烫的身体和柔软的嘴唇，儒风呼吸一滞，心跳生生漏了一拍，他轻轻的闭上眼，再睁开眼时似乎做了什么决定。
“公主，是不是很难受？”儒风温柔地启唇。
“嗯……”夏栩从鼻腔里发出类似撒娇的声音，让儒风的身子也不由一颤。
“那儒风让公主不难受好不好……”
第九十六章 一夜雪
儒风将夏栩从座椅上抱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
正要起身去将蜡烛吹熄，谁知夏栩却突然一把拉过儒风，口中喃喃地道：“……好难受……好热……”
儒风一个踉跄，竟然被夏栩拉得摔倒在床上，而在下一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夏栩便欺身骑在了他的身上。
一愣，哭笑不得地看着夏栩一遍毛躁地想扒拉开自己的衣服，一边在他身上毫无章法的磨蹭来磨蹭去。
儒风目光顿时柔和下来，灯光下的夏栩此刻迷离着双眼，像个吃不到糖的孩子，竟然有些急躁起来。
作为添香阁的四大头牌，他虽然是个清倌，但是这种事情早就收到过培训和调教，如何取悦女人，是他们作为青楼妓子首先要学习的内容。
他温柔地看着夏栩，帮她将衣服褪去，又引导她将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脱下。
清白，对大夏国的男子来说是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他虽然从小在青楼长大，却也一直誓死捍卫着自己的清白。
很可笑吧，但他从小的心愿便是将自己最好的东西留给那个最爱的人。
屋内的灯光犹在，他与夏栩此刻“坦诚”相对，即便他知道他身上这个女人此刻并不知道自己是谁，也知道她对自己全然没有情义，但是他却突然有些害羞，心跳猛地跳了几下。
她和他想象的一样美。
九公主，或许您不曾知道，我从第一眼见到您就生出了非分之想吧，是一个身为妓子最卑微最不应该产生的情感。
自知我们的身份如同云泥之别，自知只有大公子那样的谪仙般地人物才能入得了你的眼，自知我配不上你，我还是不自量力的想要来到在你身边。
哪怕，只有一晚，哪怕这是我生命的最后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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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进去！我要见九公主！”萧子珩焦急而气愤地怒视着夏栩院门口的侍卫。
小石榴听着外间吵吵闹闹地声音，不满地走出来，却看到萧子珩气急败坏地想要往里冲：“萧侍郎，九公主她已经歇下了，有什么要事萧侍郎明日再来求见吧。”
萧子珩佯装镇定道：“女皇陛下吩咐过我等九公主殿下每日都需要人侍寝，怎可让殿下今日独自就寝呢。”
小石榴皱着眉道：“今日儒风公子已经在九公主房里歇下了，萧侍郎不必担心，请回吧。”
“什么！？”萧子珩瞪大双眼，瞳孔剧扩：“你……你说儒风在里面。”
小石榴不预与他过多纠缠：“夜已深了，若是打扰到九公主安寝就不好了，萧侍郎还是快回吧。”
萧子珩气急败坏地道：“不行……我今天一定要见到九公主，要给九公主侍寝的人应该是我！”
小石榴压抑着不耐：“萧侍郎，请您自重。”
萧子珩一愣，看着夏栩的寝房方向，用力地咬着牙，手握成拳，儒风！该死的儒风！竟敢破坏我的计划！眼神中划过阴狠，区区一个下贱的妓子，你给本公子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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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子珩正在寒风中气得浑身发抖。
夏栩的屋内一室的春宵帐暖。
儒风心满意足地侧头看着臂弯里筋疲力尽后熟睡的夏栩，这一晚，虽然荒唐，但他甘之如饴，他不后悔。
芙蓉阁。
“咳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从屋内传来。
成林闻声推门而入，却惊住了，只见子楚正端坐在轮椅上：“驸马，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睡？”
他将子楚手中已经冷却的暖炉接过，换了一个新的：“这黑漆漆的，您还坐在窗口这儿，小心着凉。”
“咳咳……下雪了。”子楚轻声道。
成林转头望了望：“看着势头，这雪估计得下一整夜。”
子楚淡淡地转过头：“替我将窗子关紧些，下雪声有些吵。”
成林一愣，虽然手上毫不犹豫地有一些漏风的窗子小心地关紧，但心下不由嘀咕：这下雪还有声音吗？我怎么从来没听到过。
第九十七章 滚出去
清晨，太阳方才升起，一夜的雪积起了厚厚一层，公主府内忙碌的宫人们踩在雪地里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无早朝时九公主素来贪睡，顾无人来打扰九公主的清梦，长生居内却显得十分静谧，被一片白茫茫的雪覆盖着，一只乌鸦扑闪着翅膀，降落在了夏栩寝房的屋檐。
“啪！”清脆地一声，在夏栩的房中响起。
似乎预感到了房里即将到来的喧闹，乌鸦吓得不由又扑腾着翅膀，寻找着另一个清净的落脚地。
感受着自己痛的发麻的右手掌，夏栩将自己包裹蜷缩在被子里，不敢置信地看着刚刚被她踢下床的男子：“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儒风侧过头，默默地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迹，他此时身体如自己一样一丝不挂，明显地能看到他全身上下青紫红痕。
他低着头，慢慢地跪坐起身，即便狼狈如此，他仍然保持着优雅，只听到他缓缓地说：“请公主容许儒风先穿上衣服。”
“快穿！”夏栩将头蒙在被子里，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气愤，此刻浑身正控制不住的颤抖。看到方才的景象，自己和儒风一丝不挂，以及他身上明显因为欢愉后而留下的痕迹，再迟钝地她也清楚的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儒风穿戴完毕，请公主责罚。”儒风的声音状若无事一般传了过来。
一股委屈和愤怒的情绪一股脑涌了上来！
责罚？责罚！
夏栩听到这两个字，脑海里顿时闪过昨天晚上儒风也是这样来到她房里，说什么给我丢脸了，来要责罚的！
顿时内心里的委屈，不解，不能接受，羞愤，全部化作满腔的愤怒，她顾不得自己还没穿衣服，裹着被子就冲下床，“啪”地一声响，比第一声还要清脆地响声再次响起，夏栩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儒风整个被掀翻在地，立刻一个分明的五爪印在俊秀的左脸上高高的浮肿起来，直接稍微交错开地覆盖在上一个掌印上，嘴角一丝鲜血流了出来。儒风刚重新直起身，还没来得及将血迹抹去，细嫩的脖颈却立刻被夏栩狠狠地握住。
儒风感觉夏栩的手中用力，呼吸逐渐困难，但他却依旧淡定温柔地看着夏栩，看着她此刻怒不可遏的眼神，那里面充满了厌恶和痛恨，这才是他熟悉的九公主啊，九公主对他从来都是厌恶的，昨天夜里她噙满了渴望，如火一般的眼神，与他无关。
可是他却一点也不后悔，即便知道九公主不喜欢自己，即便预料到这样的情况，他也不后悔。
儒风慢慢闭上眼睛，不挣扎，不争辩，感受自己脖子上的纤细的手，那个正要结束自己生命的力量，此时正剧烈的颤抖，力量逐渐减弱，空气又重新回到喉咙里，他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夏栩颤抖地后退，她……跌坐在地上……
害怕自己再次失去理智，夏栩转过头，声音如同坠入冰窖：“你给我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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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大人，您快想想办法，九公主已经在里面沐浴了三个时辰了。大冷天的，水早都凉了，但她死活不让我们进去。你说这可怎么办呀？”小石榴在门口踱来踱去，焦急地道。
崔月头发都拽下来好几把，可是老大吩咐让她在门口看着，谁都不许进去，连九驸马都不行，崔月烦躁地挠挠头：“你是那个一直和老大在一起的，老大到底发什么了什么啊？”
小石榴快哭了出来：“我也不知道啊，我只知道一早起来九公主就在房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还将儒风公子赶了出来。”
崔月转头看了看一直僵跪在院子里的儒风公子，他一言不发地跪了三个时辰一动不动，脸上高高的肿了起来，她不小心还扫到了儒风公子脖子上青紫痕迹和被掐过的指印。给他大衣也不要，问他问题也不回答，只是默默地流泪，看样子也忒惨了些。
不过这是老大的家事，她管不着，只是老大这样一声不吭的在房间，耳尖的她还能听到哗啦啦的水花声。洗了一整天了，真的会洗出问题吧？
崔月没忍住，还是扯着嗓子喊了起来：“老大！我知道一个泡温泉的好地方，你喜欢洗澡的话我带你去啊！”
“老大，是不是谁欺负你了？我帮你去揍他啊！”
“老大，或者你拿我出气也行啊，我皮厚！”
“老大！你细皮嫩肉，搓久了容易皱……！”
“老！”崔月刚要继续喊，门从里面推开了，夏栩身着流彩暗花棉裙，脖子上还围了一条粉色的貂毛领，虽然看起来面色如常，但是眼睛确实红红的，脸色也有些苍白。
“老大，你终于出来了。”崔月嘻笑着凑上前。
夏栩神色疲惫地看了眼崔月，淡淡地道：“再吵，你也滚。”
崔月立马噤声，给小石榴使了个不得了的眼色，老大今天是真的发怒了！
从没见过这个样子的老大！
小石榴也默默地低下了头，腿有些软，这样的九公主怎么比失忆前还恐怖呢？
第九十八章
夏栩缓缓地转身：“崔月留下，小石榴去院门口候着，没有我的传唤，谁也不见。”而后来到了外堂，神色淡漠地坐了下来。
崔月小心翼翼地跟着夏栩进了屋，她看到夏栩的右手止不住的在颤抖，不由有些担心：“老大，你没事吧？”
夏栩没有理她，只是下达指令：“带他进来。”
儒风因为跪了几个时辰，脚已经冻僵，连站起来都难，崔月想扶他，却被儒风躲开。只能看他缓慢地艰难地站起来，一步一个踉跄地走进房，再艰难地跪了下来。期间夏栩没有出声，也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冷眼看着他一摇一晃地向自己一步步走来。
“出去。”夏栩开口道。
崔月看了看四周，老大应该指的不是刚进来的儒风，那就是自己了。
于是一言不发乖巧的去门口守着，做个两耳不闻房内事，一心一意当个好门童的下属。
夏栩看着下首的人，虽然他已经极力克制，但身体仍然支撑不住地在微微发抖：“你有什么要说的？”
儒风一直低着头，听到九公主的问话，他仍然没有丝毫要辩解的意思，摇摇头，淡淡地道：“儒风无话可说，请九公主责罚。”
夏栩此时早已平静下来，看着眼前这个人，虽然心中怒火未消，想着早上的场景，还有点反胃，但算是找回了理智，思来想去，昨天的事情太诡异了。
她的记忆仿佛停留在儒风来她的房间说昨天白天的事，然后就没印象了。
她昨天喝了点酒不错，却不至于完全不省人事。而且她还记得她昨天刚看到儒风身体里涌起的异样感。
“昨天我是喝醉了还是中了药？”夏栩冷冷地问。
儒风身体一僵，头更低了：“药。”
夏栩心一凉，问：“春药？”
儒风点了点头：“是。”
“你下的？”
儒风听闻一愣，声音轻飘飘地传来：“如果我说不是，九公主会信吗？”
夏栩皱了皱眉头，仔细想了想，她仿佛在儒风来之前就隐隐有些不舒服了。
“你知道我昨天中了药？”夏栩捏紧拳头。
儒风缓缓地点了点头。
夏栩忍不住声音上扬，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那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叫人？你！”
儒风低垂着头，却默不作声。
夏栩咬紧牙关，努力将想冲出眼眶的眼泪硬生生再次逼了回去，控制自己不要再失去理智，深吸了几口气，缓缓坐了下来。
“崔月。”
有选择性的耳尖的崔月听到夏栩的传唤立刻推门进来：“老大，你叫我？”
“把芳华院所有人和小叶子带过来。”
昨天晚餐是在芳华院，若是被下了药，那么最有可能便是芳华院的人。
第九十九章 杀了他
芳华院人丁稀少，茯苓不在以后只余下三个人。一位负责打扫，一位主事的，小叶子负责厨房。
三人带到后，夏栩只轻描淡写说了句：“主事的留下，其他两个先带下去。”
待两人离去后，夏栩完全不看主事的仆人，主事地仆人跪在地上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夏栩没有问，他也不敢开口。
约莫半炷香后，夏栩道：把他带下去，让那个扫地的进来。
当扫地的带进来以后，夏栩也不问话，直接命令崔月道：“你做了什么管事都告诉我了，手脚不干净，先给我打20板。”
扫地的仆人吓得腿一软，跪在地上道：“冤枉啊九公主，是管事的自己收了别人的银子，和我无关啊。”
夏栩眉头一挑，“哦？他和我说的确是你收了银子，我该相信谁呢？”
扫地的仆人连忙磕了几个头：“明明是他，是他收了王七的银子，还拿了个瓶子回来。奴才亲眼所见。”
“王七是谁？”
“王七是……是萧侍郎的仆人。”
萧侍郎？萧子珩？
“笑话，萧侍郎的仆人要去你们个无人问津的院子干什么？”
“是管事的像别人炫耀说，九公主每次看完驸马，都会来芙蓉苑坐坐的……”
夏栩一股无名火从丹田处窜起，她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道：“把王七给我带过来，不要让萧子珩发觉。”
不多时，王七便被扔了进来。
“救命啊，救命啊……”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在什么地方的王七蜷缩在地上抱着头哇哇叫唤。
夏栩冷漠地看着下首，缓缓地道：“王七，你可知道毒害九公主是个什么罪名？”
王七听到来人的声音，抬头一看，吓得魂飞魄散：“九……九公主。”刚反应过来，立刻疯狂地磕起头来：“奴才怎么敢毒害九公主，给小的一万个胆子小的都不敢啊！”
夏栩冷笑着道：“哦？萧侍郎给你那个瓶子的时候没告诉你那里面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吗？”
王七吓得连自己的声音都找不到了，颤抖着跪着退后了两步道：“不……不可能……主子说……那只是春药而已……而且不会伤身体的……”
夏栩的脑子“哄”地一声响：“崔月，将管事，王七带下去，分开关起来……”
夏栩看了眼一直跪在旁边全程默默的看着这一切的儒风，“让小石榴进来。”
小石榴缩着头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刚进门，便听到夏栩冰冷地声音传来：“昨夜萧子珩是否有来过？”
小石榴惊讶地抬头：“九公主怎么知道？”
夏栩感觉自己手心发凉：“他什么时候来的？说了什么？”
小石榴仔细地回忆道：“大概是在儒风公子来之后半炷香时间，他说他担心九公主今夜无人侍寝。但是奴婢告诉萧侍郎儒风公子已经来了。萧侍郎便闷闷不乐地离开了。”
夏栩的拳头越握越紧，浑身气得发抖，指甲嵌近手心的刺痛都缓解不了她浑身的颤栗。
萧子珩……
春药……
和不喜欢的人做那种事情同被强*有什么区别？
为什么，为什么连这种事情都要收人摆布？
夏栩死咬着嘴里的肉，直到尝到了血腥味……她从牙缝里吐出一句丝毫没有温度的话：“崔月，你去把萧子珩给我……带过来……我要……杀了他……”
崔月和小石榴均是一惊，小石榴不由害怕地道：“九……九公主……萧侍郎……是……是萧国公……”
小石榴话还没说完，夏栩却厉声吼向崔月：“还不快去！”
崔月握紧手中长枪，老大想要杀谁就杀谁，正色颔首道：“是！”
小石榴吓得立时跪倒在地，大气不敢出一声。
真的，好久，好久没看到九公主如此生气了。
第一百章 救的是你
萧子珩被带到的时候，仍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他只听说了九公主一早起来便大发雷霆，还幸灾乐祸地想肯定是儒风那个下贱货惹九公主生气了。
“子珩见过九公主，不知九公主传唤子珩来可是有什么吩咐？”萧子珩摆出他自认为最乖巧柔媚的笑容，说着还扫了眼跪在角落弱不禁风的儒风，脸上肿的老高，神情落寞摇摇欲坠，看来被罚得不轻。心底扫过讶异，不过随即便觉得他活该。一个低贱的妓子，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痴心做梦。
夏栩冷冷地看着萧子珩滴溜溜转的眼神，眼中厌恶更深：“崔月，给我打。”
“是。”崔月手中长枪一横，直接朝着萧子珩的膝盖后狠狠一扫，萧子珩“哎哟”痛呼一声跪趴在地上。
他不解地看着夏栩，楚楚可怜地道：“九公主，缘何无故刑罚子珩？子珩哪里惹九公主不快了吗？”
夏栩看着那种令人作呕的脸，冷笑：“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萧子珩一惊，想起了王七突然不见了，难道是他背叛了自己，连忙道：“九公主冤枉啊，子珩什么都不知道啊！九公主莫听信一人之言，错怪了好人啊！”
“好人？”夏栩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萧子珩忍着痛拼命地点了点头：“九公主怎么能无凭无据就对子珩责罚？子珩不服！”
“无凭无据？你不服？好。”夏栩气笑了，向崔月示意：“去把王七带上来。”
萧子珩压下心中焦虑，开始盘算说辞。
谁知不一会儿崔月皱着眉回来，道：“王七服毒自尽了。”
“什么？”夏栩惊得站了起来，她分明看到了萧子珩眼中一闪而过的欣喜，更是愤怒到极点：“好一个死无对证。”
夏栩看着萧子珩，眼睛里控制不住恨意：“即便是无凭无据，死无对证，我今天也要杀了你！”
“崔月！给我杖毙！”
“是。”
萧子珩看到九公主此刻竟然丝毫理都不讲，也登时慌了：“我母亲可是夏国的萧国公，我们家世代承袭，你们不能随意打杀我！”
夏栩没喊停，崔月的长枪就没有丝毫犹豫地挥落下来，一时间前厅哀嚎惨叫不绝于耳。
仅仅四棍，萧子珩的惨叫声便开始越来越微弱。
在崔月要挥下第五棍的时候，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慢着。”
夏栩看着出现在门口的两人，心中突然一阵酸涩，忍住眼中的泪，侧过头喝厉小石榴：“不是说没有传唤，任何人都不允许进来吗！”
小石榴吓得跪倒在地。
“咳咳……”文清推着子楚的轮椅，缓缓地走进来。
萧子珩侧头看到子楚，不由一喜，伸手想去抓他的裤脚：“子楚哥哥，救……救我。”
子楚仿佛没有看到他一般，眼神淡淡扫过外厅，儒风正跪着低着头蜷缩在角落，不难发现他侧脸的红肿和裸露在外的脖子上的痕迹……
最后视线定格在夏栩身上，看着她此刻隐藏在厚厚的棉裙却在微不可见的颤抖，和红肿的眼睛和紧要的牙关，以及她握紧的拳头，子楚眉不由地一皱，淡淡地道：“芳华院管事行为不端，仗责十棍，逐出九公主府。王七擅作主张意图对九公主不轨，王七虽畏罪自尽，但其罪不可恕，当罪诛三族。萧侍郎教管无方，九公主施以棍杖之刑，以示警告。并即日起，萧侍郎非传召不得踏出挽月阁一步。”
一口气说完一长段话，子楚微微喘息，停顿了一会继续道：“今天的事情不准任何人再谈论，如若有违，一经发现，割去舌头，逐出九公主府。”
众人吓得一惊，纷纷垂下了头。
“如果没什么事，就都退下吧。文清，劳烦你送儒风公子和萧侍郎回去。小石榴，扶九公主回屋休息。”
文清看了一眼此时双眼通红似正在极力隐忍的夏栩，又看了眼子楚，叹息了一声，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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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楚悉心地将屋里的火炉升起，然后替夏栩盖好被子。
夏栩无力地侧过头，言语难掩失望：“为什么要救他？”
子楚淡笑着摇摇头：“我救得不是他。是你。”
夏栩眉头皱起：“什么意思。”
子楚温柔地将夏栩藏在袖子里的手拿出来，慢慢地掰开她攥紧的拳头，只见手心间早已血肉模糊，拿出早就备好的金疮药，小心翼翼地撒在夏栩的伤口上，淡淡道：“公主的手不应该也不适合沾染任何血迹。”说完，子楚又轻柔地为夏栩缠上干净的绷带。
不知道为什么，听子楚说完，夏栩的眼泪总算控制不住地滴落下来，子楚说的没错，她恨，她恨极了萧子珩，但是她也害怕，她害怕她真的杀了他。
她的手微微颤抖，她差一点杀了儒风，也差一点杀了萧子珩。
子楚为夏栩包扎完两只手后，又轻轻掏出一片雪白的方巾，静静地帮夏栩擦拭眼角的泪。
子楚幽幽地叹了口气：“在大夏国，只有男子才会在意名节和清白……也只有男子有守宫砂，这一点，九公主应当是知道的吧。”
夏栩身体一愣，默默地侧转了身。
她很乱，脑海里闪过儒风身上的痕迹，他肿起来的侧脸，嘴角的血，手掌火辣辣地灼烧着，当他的脖颈被自己狠狠扼住时他没有丝毫的反抗，但是那悲伤的眼神，和眼角划出的泪……夏栩只觉得胸闷得喘不过气来……
一缕青烟自香炉中缓缓升起萦绕，夏栩感觉胸中的烦躁渐渐平静下来，眼皮也不由渐渐沉重，半梦半醒间，仿佛感觉一只手轻轻地拂过自己紧皱的眉，身后似传来一声叹息，轻柔的声音带着些许无奈，又好像是在轻笑：“有时候有种你不属于这里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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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说实话？”文清冷眼扫过男子锁骨中间那一抹明艳的朱红，那是象征着男子清白的守宫砂。
守宫砂仍在，他与九公主并未真的发生什么。
“想让夏栩以为你清白已毁，让她不得不对你负责？”文清冷笑，“既然如此，何不把这关系坐实了去？怎么？到关键时刻，不行了？”
文清公子的毒舌素来厉害，儒风闻言脸色瞬时变得煞白……
看到儒风的脸色变化，文清轻蔑一笑，道：“儒风公子难不成是一身傲骨，终究不愿意以色侍人？”
儒风闻言愣了一下，将头侧开，他脸上的掌印未消，脖颈上的掐痕仍泛红，脸色苍白而虚弱，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却十分沙哑：“我也不知道……我的确想不择手段留在她身边……”
“傲骨？”儒风苦笑：“一个青楼妓子何谈傲骨……我或许不愿意以色侍他人，但我愿意以色侍她……”说着他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表情悲伤，自嘲道：“可是她不愿意……”
“她若不愿意，那又有什么意义呢？”儒风喃喃道：“想到了这，昨夜我便停了……”
“九公主明亮如阳，洁白如雪，纯真如莲，可能我……不想做那淤泥吧……”
说着儒风看向文清，惨然一笑，道：“所以，若九公主愿意留我，我便在她身边端茶倒水也好，若九公主不愿再看到我，那……这条命给她也罢……”
第一百零一章 避而不见
“文清还不在吗？”夏栩看着低头恭顺的小厮，颇为不爽。
“回九公主，公子一早就出府了。”
“你没和他说我来过吗？”
“奴才不敢隐瞒。”
连着几天，夏栩每次造访文清都不在，而且棺材脸明明知道自己找了他几次，莫不是故意在躲自己？
“行吧，那我就不走了，等到他来为止。”
文清回到院落的时候，小厮便急匆匆迎了上来：‘公子，您怎么才回来哟！公主都等了您一天了。’”
文清心一顿：“她在哪儿？”
小厮会心一笑：“在公子您的寝房呢。公子您明明知道九公主这几日日日来找您，您为何还要早出晚归呢？”
文清冷冷地扫了小厮一眼：“什么时候你话这么多了。”说完，却举步朝反方向走。
小厮一看急了，自己主子的性子他还是了解的：“公子，公主在等您呢？您这是去哪儿呀？”
小厮看文清并没有停步的意思，不由恨铁不成钢的脱口道：“公子，九公主为了等您，到现在还没用过晚饭呢。”
果然，文清这才止住了步子，回过头，狠狠地剜了一眼聒噪的小厮：“你下次话再这么多，我就把你赶出公主府。”
小厮无奈地苦笑，心道：这个刀子嘴的主子哟，真是让人操碎了心。
小石榴看到文清公子，不由眼睛一亮：“文清公子您总算回来了，公主等了您一整天，这会儿都睡着了，奴婢去叫醒她。”
文清一抬手，示意小石榴放低声音，自己也轻声道：“公主还没用晚膳吗？”
“公主说她要等公子您一起用膳。”
文清看了看屋内忽明忽暗的烛灯，手扶上门，却迟迟没有行动，似是想到什么，却又将手放了下来，语气依旧冷漠：“去厨房给公主传膳。告诉公主，我今晚有事，不会回府了。让她不用等我，用过膳便自己回去吧。”
“这……”
文清正要转身离开，刚迈出一步，却听见屋内传来“哗啦啦”瓷器落地地声音，紧接着一声重物落地地声音，以及小石榴地惊叫：“九公主！”
文清几乎没有思考地立刻回身冲进了屋，却看到夏栩正倒在地上，双眼紧闭，嘴角渗着血。
突然感觉脑子空白，心跳宛若骤停：“夏栩！”文清惊恐地将夏栩抱了起来，放在床上：“快……传快传大夫……”声音里竟是慌乱。
“公子您不就是大夫？”
“对对！”文清手忙脚乱地给夏栩把脉……
然而半炷香时间过去了，文清眉头越锁越紧，奇怪，气息平稳，脉象平缓，文清又仔细地将夏栩全身上下从头到脚查看了一番，也没有伤口……也不似中毒……
难道……
文清一转头正对着夏栩，看到她此刻睁着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地好整以暇地微笑看着自己：“你！”
看到夏栩笑脸盈盈地露出一口白牙，文清顿时重重地松了口气，一直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然而随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文清，顿时一股怒火蹭地窜了上来，一贯面无表情的棺材脸也出现了裂缝：“夏栩，你！你竟敢耍我！”
夏栩笑眯眯地坐了起来，用文清的被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谁要你躲我。”
“你！你……怎能用这种事开玩笑。”文清怒不可遏地瞪着夏栩，声音竟然还有些颤抖，他隐忍地愤怒中还藏着别的情绪，突然文清似疲惫似失望地看了眼夏栩，似最后确认她真的无事：“九公主若无事了，那便请九公主离开。”
文清突然对她用起了敬语，夏栩看着文清的神情有些不对，他眼眶有些红，似乎在极度隐忍着，顿时周身散发着一种让人害怕地冷漠。
“文清……”夏栩试探地唤他，却被文清冷淡的语调打断：“若是九公主想留宿，请自便。臣侍还有事，先告退了。”
语毕二话不说，便甩袖大步离开了。
夏栩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文清好像真的生气了，而且是非常极度地生气，除了刚见面，他还是第一次用如此冷漠地语气和他说话……
文清的语气和眼神，让夏栩不由慌了，她连忙掀开被子，连鞋也顾不上穿，追了出去……
赤脚踩上地上的瓷器碎片“嘶……”，一阵剧痛传来，瓷片扎进肉里，但她却顾不得脚上的剧痛，仍旧不管不顾地追了出去……
“文清！”夏栩焦急地唤住那个冰冷地身影。
“九公主！”小石榴惊呼地看着夏栩脚下的血迹，“您流血了！”
第一百零二章 我知道
不知道是听到夏栩的声音，还是小石榴地惊呼，原本决绝地快步离开的文清还是愣了一瞬，迈出去的脚步在几番犹豫后，还是收了回来。
不放心地转身，正好看到夏栩赤着脚跌跌撞撞地奔跑着朝自己扑了过来。她脚下的血迹，让自己的心又狠狠地被什么利刃刺痛了一般，呼吸一滞。
“夏栩！你疯了吗！”他听到自己的怒吼。
下一秒，一个混合着花香和奶香的人影紧紧地抱住了自己：“文清……别走……”
所有的愤怒一时间又化作无奈和心疼，文清不发一言将夏栩横抱了起来。
小心翼翼地替夏栩取出瓷片，擦好金疮药，又仔细地包扎好，文清认真地表情让夏栩不由有些自责和愧疚。
包扎完毕，文清起身，夏栩连忙抓住了他的袖子：“你别走。”
文清看着夏栩因为疼痛却忍耐地红红的眼眶，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不走，我去让人给你拿些吃的。”
文清拿过粥递给夏栩：“呐，快吃吧，你肚子都咕咕叫了半天了。”
夏栩努了努嘴：“那你喂我。”
文清别过脸，冰冷地到：“你伤的是脚，又不是手，自己吃。”
夏栩可怜巴巴地到：“我脚痛地手也没力气了嘛。。。”
文清剜了眼夏栩，似不耐烦地嘀咕了一声：“哼！娇气……”
但手还是轻柔地用勺子搅拌着粥，仔细地将粥吹凉，耐心地一勺一勺喂着夏栩。
夏栩看着文清，冷漠冰霜的眼神里藏不住的心疼的宠溺，心里一软，不由俯身抱住了文清，将头埋在他的胸前：“文清，我错了嘛……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不该和你开那种玩笑……”
文清似没有料到夏栩竟然如此乖巧服软，原本想要指责的话在此刻怎么也说不出口。
将空碗放在一旁，轻轻叹了口气，手轻柔地扶上了夏栩的背：“我不是生气……”
夏栩听到文清轻声地说：“我是……害怕……”
夏栩心跳突然停滞了一拍，她抬起头，正对上文清认真而深情的眼神：“你怕……？”
“嗷呜”突然感到脑门一阵剧痛，文清一个爆栗：“要是你出什么事情，我们整个九公主府不得跟着陪葬！你这个疯婆子！”
“痛！”夏栩气愤地抚着脑门：“你下手太重了吧！”
“哼，知道痛？知道痛你还敢赤脚往碎片上踩？不长记性！”文清又恢复了那个棺材脸的模样。
看着那个他熟悉的文清又回来了，不由嘴角上扬。
“嗷呜！你又干嘛！”文清又给了夏栩一个爆栗，夏栩摸着脑门哀嚎。
“笑！你还笑得出来！”
“沈！文！清！你就不能温柔一点嘛？”夏栩没好气地道。
“温柔？”文清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冷，“九公主原来喜欢温柔的，那不如让那个儒风来侍寝吧。”说着转过了身。
夏栩一愣，儒风？这和儒风有什么关系。
看着文清的神情，夏栩顿时了然，原来是因为这个，这几日他才对自己避而不见。
他吃醋了？？
不知道为什么，夏栩此刻心里竟然有些高兴……
夏栩突然从身后轻轻抱住了文清，闷闷地说：“文清，我根本不……”
“我知道。”文清的声音打断了夏栩的话，他将眼神中的情绪掩去。
我知道，但我还是控制不住地嫉妒，控制不住生气。
可我气得不是你，是我自己……
第一百零三章 过往
夏栩因着脚伤，一连几日都赖在文清的房中。
文清虽然嘴上日日赶夏栩离开，却依旧对夏栩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不知是不是这几日府中琐事少了些，竟然也没有人拿着府里的事情来打搅。
脚伤的伤口已经结痂，但文清依旧不让夏栩自己下地……
文清将夏栩抱着放到书房的暖席上，在她怀里塞了个汤婆子：“你给我安安静静地待着，要是你再敢打搅我，我今天就让人来接你回你的院子。”
夏栩吐了吐舌头，明明他自己时不时就会借着“数落”的幌子跑来嘘寒问暖，她就在旁边看看画本子，他就说自己不务正业；她要是在旁边打盹，就说自己打呼流口水；她咳嗽一声他便会说自己好吵，跑来端茶倒水……
夏栩撑着头，看着文清在一旁看医书，研究药草的背影……别说，棺材脸认真起来的时候……还是……蛮有魅力的……很帅诶……
夏栩不由笑了笑。
“你笑什么？”文清面无表情地脸突然放大在自己面前。
“啊！文清……今天外面下雪了……我想出去看看雪，好吗？”
“事真多！天都快黑了，还要看什么雪！”文清冷冷地甩了一句，但转身便取过一个狐裘大氅将夏栩包裹了起来，然后俯身将她抱了起来。
十二月，今天的雪和今日的夕阳一样格外的温柔，夏栩看着天空中缓缓飘落的雪，在金色的晚霞中闪着璀璨的光芒。伸出手，接过一片雪花，看着她在自己的手上降落，融化成水。
“文清，你知道吗？雪花很轻，单个重量只有0.2~0.5克。但是无论雪花怎样轻小，怎样奇妙万千，它的结晶体都是有规律的六角形。”夏栩轻声道。
文清有些疑惑地静静侧头，夏栩嘴角含笑眼眸柔和：“我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还能再看到这样美的雪花。”
来这个世界已经好几个月了，她以为她会死在那间孤独的冷冷地病房中，她甚至都没有幻想过自己能离开那个房间。
“活着，真好。”
夏栩微微一笑，突然有些认真地问道：“文清……你……有什么梦想吗？”
梦想？
文清一愣，轻轻皱眉，似是想到了什么，随即自嘲地一笑：“没有。”
夏栩仔细地看着文清的表情，轻轻开口道：“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没有来九公主府，你……你此时会在做什么？”
文清的思绪被夏栩的话语带领到了遥远的曾经，那时他跟着师傅学习医术，他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嘴角带着难以察觉的弧度：“可能，会继续跟着师父云游天下，悬壶济世吧……”
继续？
夏栩想起原来子楚说过，文清的师父是赫赫有名的医仙无良子：“对了，据说你师父无良子在二十年前就已经绝迹江湖，子楚说你从小在沈家深闺中长大，他怎么会是你师父呢？况且沈太医的医术同样高超，为何你会舍近求远，师从无良子呢？”
文清定定地看了看夏栩：“你是第一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
夏栩一愣，本以为他会闭口不谈，但是紧接着只听文清娓娓道来：“我与母亲从小不和。母亲的医术高超，但那不过是她用来追名逐利的工具。而我却认为医者应该一视同仁，不论上到君主还是下到乞丐，都该有生的权利。家族里大多对我的想法颇为不不齿，所以我也不屑与母亲学习医术，况且我的两个姐姐已经深得母亲的真传了。”说着他自嘲地一笑。
医者应该一视同仁，不论上到君主还是下到乞丐，都有生的权利……夏栩看着文清冰冷俊逸地面容，却没想到他竟然有如此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见解。
“七岁那年，我们一家去江南探亲，途中遇到一个老婆婆，身患重病，我求我母亲救她，她却不屑一顾，认为她那高尚的医术和宝贵的时间不应该用在一个无权无势人到末年的老妪身上。我对母亲的医道不敢苟同，便离家出走了。”
“那时正是冬天，我身无分文，中了风寒，快要冻死在街头时，一个与我差不多大的少年出现了，他给我披了一件衣服，并找来了一个郎中。”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意弄人。那个郎中便是我后来的师父无良子。”说着文清似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而那个少年……便是那个病秧子。”
“你是说？”夏栩睁大双眼，有些不可置信：“子楚？”
文清点了点头。
“子楚知道吗？”
“你要是敢告诉他，以后就再也不许踏进我院子一步。”文清认真地威胁道。
第一百零四章 文清生日
文清默默将臂弯收紧，让夏栩靠近自己胸前，享受这一刻的温情……
怀中的温暖填满了文清原本冰冷一片的心……
突然“嘶”一声，文清突然感觉腰间一痛……
“夏栩！你怀里是什么，你要谋杀亲夫不成？”
夏栩突然想了起来，怎么把正事忘了，从文清怀里钻了出来，脸上堆满了笑容。
“你干什么？笑的这么灿烂干嘛？！”
夏栩突然神秘地眨了眨眼：“你忘了今天什么日子吗？”
文清侧头想了想，不解：“什么日子？”
夏栩甜甜地笑了起来：“笨！自己的生日都不记得了？”说着朝着远处打了个响指……
“嘣……”“蹦蹦……”天空绽放了一朵又一朵浅黄，淡粉，银白，翠绿，天蓝的花，花瓣如雨，璀璨了整个天际……
京城中的行人在繁忙中纷纷驻足，吵着要吃糖葫芦的小孩儿停止了哭泣，跋扈的小姐停止了调戏良家妇男，卖馒头的小贩忘记了收银，擦桌子的小二放下来手中的抹布，偷钱袋的小偷的手悬空停住，闲庭信步的男子取下黑色帷帽露出倾国倾城的容颜……
一团团灿烂的烟花象一柄柄巨大的伞花在夜空开放；像一簇簇耀眼的灯盏在夜空中闪烁；像一桶桶五彩的油墨跃然在天空这张浩瀚的画布上，这些都因为沈文清，而发生在了九公主府的上空，点亮了原本孤独寒冷的夜。
烟花照亮了子楚苍白的脸庞，他眯着眼睛淡然地看着绽开在碧幽阁上空的烟花……思绪似有些出神，随后推着轮椅缓缓进屋……
又是一个不安静的夜晚呢……
不净法师慢慢走出屋，微笑向着身边的男子：“九里施主，如此吵闹，是否有人在闹事？”一个蓝色的烟花炸裂，天空瞬间一亮，法师身边赫然站着位长身玉立，目入朗星，俊美宛如谪仙的男子，只见他带着桀骜讥诮的神色轻哼：“是呢。”
又一朵红色的烟花炸响，将朝着墨雅阁步履匆匆行来的男子和他身后的小厮身形照亮。
墨雅阁内，儒风裹着大氅倚靠着门框静静地看着夜空，思绪却闪烁飘飞到了那个此生难忘的夜晚……
焰火在夜空中一串一串地盛开，最后像无数拖着长长尾巴的流星，依依不舍地从夜空滑过。
碧幽阁内，廊亭下，肤如凝脂面容俏丽的少女眼睛闪着灵动的彩色光芒，面若皎月俊颜清冷的少年黑眸中蕴藏着深邃的情愫……一朵七彩的烟花绽放，少女欺身吻上了少年的唇……那是一个温柔的吻，像蝴蝶一般轻轻落在他唇角。
冷言冰语隐藏着的柔情和在乎，生死交付背后的保护和情感，夏栩岂会不所知，岂会不所动。
“据说在七彩烟花下亲吻的情人会永不分离……”少女言笑晏晏，轻声道：“生日快乐，沈文清。”
文清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呼吸仿佛静止地看着眼前纯净美好的少女。
耳畔的轰鸣，眼前的绚烂，鼻尖的清香，唇瓣的温热，对他来说，今夜似乎需要研究的难题太多，难过那一万八千种深山草药。。
少年明显还没意识到方才发生了什么，呆立在原地傻愣愣地看着少女迫不及待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锦盒：“沈文清！这是本公主给你的生日礼物！打开看看！”
文清来不及多想，望着少女眼里由期待汇聚而成的一条星河，言听计从地缓缓打开锦盒，只见锦盒里安静地躺着一只浅绿色的发簪，竹节形状，簪尾一片竹叶雕刻得栩栩如生，清雅别致。
夏栩的眼睛闪烁：“你……..喜欢吗？”
少年的冰霜脸似乎被烟花染上一层淡红，在寒冷的夜晚，让人觉得温暖想要靠近。
文清唇角无法抑制地上扬：“喜…丑…丑！”
夏栩笑了笑，才不管他，拿过发簪得意道：“它可不是普通的发簪喔~~，它是用传说竹海深窟里的千年灵竹打造的，从小到大母皇也就赏给了我这么~~小一截~~”
少女手舞足蹈的比划着，“它比刀枪剑戟还要坚硬，却轻盈宛若猎鹰的羽毛，而且……”说着夏栩轻轻扭转了一下簪尾的叶片，顿时一支锋利的箭头闪着黑色的幽光凸了出来，“它比尚方宝剑还要锋利……”看着文清眼中闪过的惊讶，不由弯起了唇角：“还有……”说着从发簪中竹节一扭，顿时一个发簪分成了两半，只见发簪中中空，赫然藏着十二根文清惯用的银针：“暗藏玄机。”
演示完，夏栩将竹簪复原，重新放入锦盒中，鼻孔朝天：“怎！么！样？”
文清此刻表情不可不说精彩，竭力控制导致面容有些许扭曲，但嘴角那弯再无法束缚的月牙似乎泄露了心声：“凑…凑合用吧！”
夏栩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开心的将竹簪取出，替文清温柔地绾发冠上……
“文清……”
“嗯？…”
“别恨，你的未来……有我……”
文清定睛地看着眼前的少女，明亮而纯净。他从来没有想过，竟然有一天，这个他曾经最厌恶的人，会将他空落落的心填得满满的，让他愿意为之押注上自己的未来，自己的全部。
又一朵七彩的烟花，花开之下，文清轻轻地侧头吻上了夏栩的嘴唇。
他抓着她的手勾住自己的脖子，从浅浅的轻触到深深的索取，他贪婪地攫取着专属于她的气息。夏栩安静地闭着眼，温柔羞涩地迎合。
他的气息带着清冷，却温暖地包裹着她。
文清将夏栩横抱起，轻柔地放在卧床上，屋内被火炉子哄得十分暖和，烛灯熄灭，帷幔落下……外袍被遗落在床下塌边……
文清气息起伏地看着身下温柔如水的女子……
文清轻柔地拂过夏栩额间的碎发，语气里的清冷被另一股甘冽代替：“可以吗？……栩儿……”
少女双颊绯红，害羞的侧过脸。
女子的手被男子压在两侧，十指相扣，男子宛若冰川里的苍龙，却沐浴岩浆，倾身俯下……
情动，意绵。
屋外突然一阵喧闹，“砰砰砰……”屋外的门被重重地扣响，传来小石榴焦急的声音：“九公主，不好啦！儒风……儒风公子出事了……！”
第一百零五章 不宁
门开，小石榴见到夏栩的时候，夏栩脸上红潮未褪，衣服虽穿戴齐整，但头发披散，而屋内的文清公子挺直脊背，衣冠整齐，但是脸色却黑得吓人……
周围空气仿佛都被冻住，一阵恶寒……
小石榴飞快了扫了眼文清，后者眼神如刀锋的已经将自己凌迟百遍，又瞟了眼夏栩此刻极度压抑的眼神，吓得蜷缩着低下头怯懦懦地道：“奴婢该死……奴婢不知道公主您和文清公子……”
“咳咳！！说…说正事！儒风怎么了？”
“是……是儒风公子院子的人来报说，萧五公子他突然闯入墨雅阁，说儒风公子偷了他的玉镯……”
听到那个名字夏栩就犯恶心：“又是萧子珩……就这点事需要半夜来烦我吗？”言罢，正要关门，却听到小石榴声音有些急切：“来人说萧五公子让人将儒风公子绑了起来，带去了挽月阁……”
夏栩不由皱眉，犹豫了一下，仍旧关上了门：“他们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
身后，文清冷冷地声音传来：“你真的不打算去看看？”
夏栩摇了摇头：“我和儒风说过，九公主不是他的避难所，我想珍惜爱护的人里不包括他。他既然选择进入九公主府，那一切后果也需要他自己承担。而且，如果他想要离开，我可以帮他。”
文清冷笑了一声：“真不知道该说你是天真还是傻，一个青楼的妓子，如何斗得过萧国公府的萧五公子？况且，离开？”文清似乎心情很不好，语气恢复了以往的高冷：“你认为女皇赏下来的人，还能走出九公主府吗？即便你让他离开，背着御赐九公主男人的名号，还有人敢要他？。”
夏栩皱眉，小声道：“但我并不喜欢他啊……我……”
文清声音越发冷了，似乎还带着浓浓的醋意：“哼！木已成舟，他已经是你的人了，不是吗？噢，对了，不过他本就从烟花地而来，离开九公主府，倒是可以继续重操旧业。”
夏栩转头蹙着眉毛：“文清呀！…你到底想说什么？”
文清别过脸：“今日儒风落在萧五手里，即便不死，约莫也会去掉半条命。你若是真不在意，那日街头不会出手，前面听到他的名字不会皱眉，方才关门也不会犹豫。”说着白了一眼夏栩：“他的死活于我是无所谓的，只是想要提醒你…”说着顿了顿，“夏国的男子，最悲惨的结局，就是被妻主抛弃。”
妻主……
夏栩叹了口气，有些疲惫地抚了抚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有些丧气：“你不是不喜欢儒风嘛？为什么要帮他说话？”
文清想到那晚儒风与他说的那番话……
“我也不知道……我的确想不择手段留在她身边……”
“她若不愿意，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九公主明亮如阳，洁白如雪，纯真如莲，可能我……不想做那淤泥吧……”
“所以，若九公主愿意留我，我便在她身边端茶倒水也好，若九公主不愿再看到我，那……这条命给她也罢……”
眉头微皱，随即自嘲地冷笑道：“我是不喜欢他。但作为九公主的侍郎，作为大夏国的男子，我只是说了我应该说的话。”
夏栩看着文清倔强却有些落寞的背影，不由慢慢踱步，从身后环过文清的腰身，将头静静地靠在他此刻微微有些弯曲的背：“文清……”
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息：“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