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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公主之我的男人我罩着全文阅读

作者:须晋欢     九公主之我的男人我罩着txt下载     九公主之我的男人我罩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四十六章 恒影,是你吗?

    “恒……影……”夏栩缓缓地坐了起来,对着四周的虚无:“……是你吗?”

    “恒……影……”这两个字像是已经印刻在身体里那般:“恒影……”

    夏栩越思索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恒影……是你!对不对?”

    “你回来了?对不对?”

    夏栩站了起来,环顾着四周,寻找着那抹黑色的身影:“恒影,你出来!”

    然后回复她的只有偶尔飘过“呼呼”地风声。

    “恒影!就是你对不对!?”

    “你为什么不现身!?”

    夏栩有些激动:“我命令你立马出现在我面前!”

    然而奇怪的是,不管夏栩说什么,四周依然鸦雀无声,只有自己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的说话声,以及偶尔有小鸟从枝头飞起,带动积雪落地的声音……

    难道真的不是恒影回来了?

    如果是恒影的话,听到她说“命令”两个字,就一定会现身的呀!?

    夏栩不禁有些有气有疑有急……

    夏栩吸了吸鼻子,对着空气坚决地道:“恒影,你要是再不出现,我就……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没反应。

    “我真的要生气了!”夏栩威胁道。

    还是没有反应。

    只是夕阳正渐渐地往下落,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空气的温度也渐渐降低。

    不管她怎么威逼利诱,四周依旧没有任何声响。

    夏栩就像是一个对着空气说话的啥子一样,没有回应。

    夏栩眉头渐渐蹙起:“影卫何在?”

    仍旧没有回答,她可以确信的是,她身边不可能不安排影卫,普通的影卫是不可能不回应现身的……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恒影……我知道你在!你为什么不出来见我!?”

    夏栩狠狠地喘着粗气,既然如此,那她就使出最后一个办法!

    她手脚并用笨拙地爬上了挂着秋千的那颗十分粗壮的大树,她颤悠悠地在树干上站立了起来,对着空气道:“恒影,我数三下!你要是再不出现,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那树干约莫有一人半高,跳下去是摔不死的,但是扭到个脚或者手什么的,倒是非常有可能的,夏栩把心一横……我就不相信,都这样了,恒影你还能龟缩地不现身!!!

    看着离地面的高度,夏栩还是心里发虚,脚不由有些发抖……

    “三……!”夏栩颤声道。

    “二……!”四周仍旧没有一丝声响,夏栩警告道:“我已经数到二了!数到一!我就要往下跳了!”

    夏栩说完,除了看到夕阳完全没落了地平线之外,四周仍然十分安静。

    夏栩有些不敢相信地凝望着四周:“我真的要跳了!!!我要数一了!!!你确定你还不要出来见我!?!”

    夏栩此时已经有些失望……

    他不会真的不在吧?

    难道真的是自己的幻觉?

    都到这个地步了,如果是恒影的话,他一定会出现的啊!?

    这时小石榴正要跑到院子里来叫夏栩吃饭,却突然看到夏栩摇摇欲坠地站在树干上,不由下了一跳,惊叫道:“公主!您站那么高做什么!?”

    小石榴突然的一声尖叫突然出现,吓得夏栩不由一惊,脚不由得一抖,正好踩在了一个雪块上,脚下一滑,猝不及防地正要掉下来!

    夏栩心里苦不堪言……她其实只是想试试恒影……没想给自己找不痛快真跳啊!这小石榴能不能不要突然在身后怪叫!尼玛的!

    看来今天注定要摔这么个跟头了!

    眼见着自己离地面越来越近,夏栩吓得不由闭上了眼睛.

    而小石榴更加惊吓地花容失色,愣在了原地:“公主!”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鼻尖似乎隐约传来一抹有些遥远却熟悉的味道,然而只是一闪而过。

    分明感受到在即将落地时有一股力量接住了她,可是当她睁眼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看到,她只是完好无损的站立在了大树下。

    “公主,您没事吧!吓死奴婢了!”小石榴惊魂未定地跑了过来。

    夏栩带着希冀地看着小石榴,抓住她的袖子道:“你刚刚有没有看到什么人?”

    小石榴茫然地摇了摇头:“没有,奴婢就看到九公主您从树下跌落下来,但是不知道怎么地一眨眼,就稳稳地站住了……”说着拍了拍胸脯:“还好您没事,真是谢天谢地!”

    夏栩有些失望地松开了手,她几乎是可以肯定,方才一定是有人接住了她。

    “去让年大嘴过来!”

    年大嘴进来后,夏栩开门见山地道:“大嘴,你的耳朵能听到人的呼吸声吗?”

    年大嘴被问地呆住了,不解:“呼吸声?”

    “嗯,我希望你帮我听听看,就是能听到我身边是否有其他人在?”

    年大嘴眼睛突然睁大,突然警觉,压低了声音道:“老大,你是否怀疑有刺客在附近埋伏?”

    夏栩皱了皱眉,懒得解释:“你别管那么多,你听就是了。”

    年大嘴郑重地点点头:“老大放心,我连蚂蚁爬过的声音都能听到,更何况是区区一个人的呼吸……”

    夏栩突然燃起了希望:“嗯,不用太远,应该就在这附近。”顿了顿,补充道:“应该就在我这间院子内。”

    只见年大嘴闭上了眼睛,突然静止,夏栩也紧张地不敢说话,不敢动作,只剩下心在扑通扑通的跳。

    年大嘴耳朵微动,半盏茶的时间过去,只见他睁开了眼睛,擦了擦额角的汗,似乎方才短短的时间耗费了许多体力一般。如释重负地道:“老大放心,您身边并无异样。”看夏栩仍有些怀疑的眼神,遂详细地补充道:“这屋内,就老大与属下两人,屋外有您的奴婢,以及如生门五人。前后院总共有十三位奴仆正在打扫干活,西厢的厨房那边,人要多一些,起码二十人以上,除此之外,长生居周围有府内侍卫巡逻,人数应该在三十人之上……”

    说着看了看夏栩,有些踌躇地道:“还有……”

    夏栩眼睛突然一亮:“还有什么?”

    “还有……在长生居四周应当是隐藏了暗卫……具体数量和方位属下无法分辨……”

    夏栩点点头:“对对对,我身边呢?我身边有暗卫吗?”

    只见年大嘴有些不解:“身边?属下感知到的潜伏的暗卫分布在长生居外围,老大如果指的是近身的话,肯定是没有的。”年大嘴说的很肯定:“老大现在身边只有属下,屋外的侍婢以及如生五人。”

    “你确定没有其他人?”夏栩仍旧表示怀疑。

    年大嘴坚定地点了点头:“属下确定!除非他是死物。”

    连长生居外围的暗卫都能感知到,没道理感知不到自己身边的影卫,而恒影如果是在,他一定是在自己身边。

    夏栩又开始凌乱了,难道真的都只是巧合。

    眉头皱起,夏栩突然想到了什么,夏栩猛然睁大眼睛,将屋外的小石榴唤了进来,急切地道:“小石榴,我再问你,这几日,我入睡后,是否还有没有其他公子进我的屋子?”

    小石榴更加茫然的摇了摇头,这是什么没头没尾的问题:“回公主,您这几日不都没招人侍寝吗?都是您自己一个人睡得呀?”突然想到了什么,小石榴惊得大惊失色:“公……公主,难道是您看到了什么……人……还是……”

    “哎哟”小石榴痛呼地摸了摸脑袋,传来夏栩的怒骂:“你想什么呢你!”说着再次确认得定定看着小石榴道:“你确定,这几日无人侍寝?”

    夏栩特别强调了“无人侍寝”四个字。

    小石榴二张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模样:“没……没啊……”心里暗道,我的祖宗哟,您这几日有没有公子侍寝您自己还不知道吗?

    “行了,你们出去吧!”夏栩突然冷静了下来,淡淡地道。

    小石榴与年大嘴互相对视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浓浓的不解。

    “恒影,我知道,是你!你回来了,就在我身边!”寂静无声的屋里,夏栩淡淡地声音响了起来……

第一百四十七章 别走

    无人侍寝?

    母皇曾经千叮咛万嘱咐她日日都需要男子的阳气,必须每日都安排人轮流侍寝。

    而这几日,她都是一个人独自歇下的。

    她不相信,子楚会不知道。

    她不相信,子楚会将这件事情忘记。

    然而这几日她与子楚相见相谈时,他却只字未提侍寝的事情,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她身边有人……

    那个人,只可能是……恒影。

    夏栩对着空气,语气肯定地道:“恒影,你回来了!但是……你为什么不肯现身?”

    “……恒影,你给我出来!”

    “……”

    良久,回应夏栩的,依旧只有渐渐暗淡的天色,和燃烧着的火烛……

    “恒影!”夏栩气得一拍桌子,突然觉得有些怒,渐渐握紧了拳头,夏栩咬了咬牙:“你再不出来,我真的生气了!”

    然而屋内仍旧寂静无声,没有出现一丝变化。

    夏栩在屋子里急躁的来回踱步,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站住了脚步,眼睛提溜地一转,暗道:好!恒影,我倒要看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

    见夏栩猛地推门,小石榴和年大嘴都吓了一跳:“九公主/老大,您没事吧?”

    只听夏栩十分严肃认真地道:“今晚谁都不许跟着我。”说着转头眼神幽幽地看着满脸疑惑地两人,语气不容置疑地慢慢重复了一遍:“谁!都!不!许!跟!着!我!”

    说罢,便甩开袖子飘然离去。

    夏栩手脚并用地爬上了长生居后院最高的一处假山,看了看四周,一个人影都没有,随即心一横,几乎是没有犹豫地身体向后倒去……

    这一幕,若是被小石榴看到,估计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以那种方式摔下来,必死无疑……

    当夏栩落入一个预想中的结实的怀抱时,她嘴角微微一翘:“你还不承认吗?”

    可惜她身后的触感几乎是一触即离,她还没来得及抓到一丝衣角,那感觉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夏栩不放弃地扫了眼身旁的假山,提起一口气,将脑门对准那假山狠狠地俯冲撞过去……

    一股大力卷住了她,只见她似乎被一跟无形的绳子拉住了一般,在离假山还有半米的距离,却再怎么使劲也上前不了半分,而当她气急回身时,却什么也没看到……

    假山不行,夏栩气冲冲地来到后院的亭阁,拿出准备好的一条白绫,往亭中上方的横梁上一抛,打了个死结,将头套了进去……

    然而手刚要伸出去,还没抓住白绫,却见眼前的白绫突然“嘶”地一声,千万条白色的碎布如同白雪一样,在空中飘飞……留下夏栩的手傻傻地停留在半空,愣在原地……

    颓然地跌坐在地上,身边都是碎裂的白布碎片,夏栩一咬牙,猛然抽出头上的发簪,对着自己的脖颈就是一滑……

    一股力量袭来,手突然脱力,发簪飞了出去……

    没有了发簪的固定,夏栩的发丝全部垂落了下来,在风中飘扬……

    身上的披风从背上滑落……

    夏栩却浑然不觉一般,只是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一滴眼泪从眼角溢出,划过有些冻红的脸颊,滴落在了地上……

    夏栩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一阵深深的疲惫感袭上心头,她将自己环抱起来,慢慢地蜷缩在一起,坐在没有温度的地上……

    “你……是不是讨厌我了……所以才不愿意出来见我?”

    又是一滴眼泪“啪嗒”落在了冰冷的地上……在鸦雀无声的夜晚竟然格外响亮……

    “是因为我的任性……才让你们陷入那样的危险当中……”

    “啪嗒”“啪嗒”眼泪落在地上的声音像是玉珠散落在玉盘上,发出清脆地声响。

    “是因为我的无能……才让茯苓……”

    夏栩哽咽的声音带着无限的失落和疲惫……

    “对不……”夏栩的话戛然而止,感觉到身上一股暖意重新包裹,夏栩身体一僵,愣愣地缓缓回过头,那滑落的披风皮裘重新披在了自己身上,而那片笼罩着的黑影,这次,没有消失。

    抬起头,看到那张熟悉的银白色面具,夏栩瞳孔微张,她定定地盯着眼前的黑色身影,一眼不眨,仿佛生怕一眨眼,眼前的人又会再次消失不见……

    她慢慢地站起身子,小心翼翼地似乎不敢发出任何声响般……

    高大的身躯,宽厚的肩膀,黑色劲衣下紧绷的肌肉……分明的下颌线,薄薄的微抿的唇……一切都那么熟悉……却又那么不真实……

    夏栩感觉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地打着鼓,由快到慢……

    白皙的手缓缓地伸出,黑色的身影下意识地想向后退,但扫过夏栩脸上的泪痕,竟生生的忍住了……仍由那只柔弱无骨的手,触碰自己……

    夏栩仿佛被设定了慢动作一般,她缓缓地拉起恒影的左手,触到他冰冷的皮肤时,两人均不由地一颤,摩挲着恒影手掌上厚厚的茧子,夏栩循着记忆,轻轻地抚摸来人小指指根处那凸起的一道伤疤……

    又是一滴眼泪无声的滑落。

    夏栩将头轻轻靠在恒影的左胸,“咚咚……咚咚……”有力的心跳声一声一声从黑衣男子的胸腔传了过来……恒影重伤时,夏栩每日都会如此……

    每一天,仿佛是一个仪式一般,只有清楚的确认那个宽厚的胸腔里传来的微弱声音,夏栩才能安然放心的入睡……

    而那时微不可及而缓慢的声音,此刻一声一声如同擂鼓,且越击越快……声声有力……

    “恒影……你终于回来了。”夏栩闷闷地声音从自己胸前传来,感觉到一双柔软的手绕过自己的背,环住,渐渐地收拢……

    恒影僵直着身子,那娇小的身躯如此近的靠着自己,虽然不习惯,不习惯到很想逃离,但这种感觉却仿佛一点也不陌生,还有些……熟悉……

    感觉到自己的胸前传来一阵微凉,夏栩的身子正因为抽泣而不住地颤抖……

    恒影感觉自己的心也似乎被什么捏紧了一般……

    夏栩紧紧地抱住恒影,就好像珍贵的宝贝失而复得……

    “恒影……”

    “恒影……”

    “恒影……”

    夏栩仿佛一个复读机,一遍一遍重复着这个名字……

    恒影默默地听着夏栩一遍一遍叫着自己的名字,此刻的心如同被重锤随着夏栩的一声声呼唤……一击一击地砸来……

    心止不住的颤抖着……

    夏栩的哭声越来越大,从最开始闷闷地抽泣,到最后竟然是放声哭了起来……

    恒影手足无措地只会站在原地,不敢消失,也不敢动,只是愣愣地承受着聆听着夏栩此刻似乎是蓄积已久而倾泻而出的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胸前的衣襟已经彻底湿透,恒影看了看怀里哭到力竭的夏栩,轻轻叹了口气,足间一点,几个飞步,闪身回到夏栩的寝房,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了床上。

    正要抽身离开,突然自己的左手小指被人固执地捏住:“别走……”一声怯生生地声音传来,声音中竟然带着一丝害怕。

    夏栩撑起身子,坐了起来:“别走……别离开我的视线……好吗?”

    恒影愣住,只听夏栩的声音很低,还带着鼻音:“我害怕……恒影……别消失……好吗?”几乎是带着恳求。

    恒影默默地退了回来,被夏栩半拉半拽地跌坐在床沿,与她平视。

    夏栩紧紧地抓住恒影的小指,摩挲着拿处不明显的疤痕,看了看恒影有些僵硬地侧脸,房间里只有窗外射进来微弱的月光,夏栩却能瞧见恒影下颚近乎完美的弧度,轻轻地开口道:“你回来了好几天,对吗?”

    恒影微微测过头,夏栩继续道:“这几晚,是你在我房中侍寝?”

    恒影仍旧没反应,可是她却仿佛看到了恒影银色面具下悄然染上耳根的红晕。

    “你伤全好了吗?”见恒影仍旧木讷地一动不动,夏栩威胁道:“你要不回答,那我自己扒开你衣服检查了!”

    言罢,这才看到恒影微不可查的轻轻点了点头。这是这个木头这个晚上第一次给她回应,夏栩突然觉得有些委屈:“那你为什么回来没有第一时间见我,为什么不告诉我,在我今天都那样命令你出来了,你为什么就是不现身?”她定定地看着恒影,可是他依旧纹丝不动。

    “你……”夏栩的声音有些喑哑,紧握住恒影左手小指的手有些颤抖:“你……真的讨厌我了?”

    良久,夏栩仍旧没有等到任何回应……夏栩愣愣地看着微光下的恒影,心突然有些发凉……手渐渐松开……

    正当夏栩即将放开恒影的手时,只见恒影微微地摇了摇头。

    紧接着他破天荒地在整晚,不,应该是有史以来……

    第一次……

    主动触碰夏栩……

    他右手轻轻地抚过夏栩的肩膀,让她背对着自己,修长的右手缓缓抬起,黑夜中,恒影的手却第一次出现了些微的颤抖……

    布满了厚茧的食指轻轻地落在了夏栩的背部……

    隔着衣衫,指尖轻轻地落下,那食指仿佛在膜拜什么一般,虔诚地缓缓地从上而下划过一寸的距离,不多不少……

    正好一寸……

第一百四十八章 回归

    夏栩双眸微睁,长长地睫毛轻颤,恒影手指划过的位置,正好是她那晚背部中剑的伤口处,此时伤口早已愈合,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粉色的痕迹。

    在文清的调理下,那抹痕迹也会随着时间淡去……

    “你怎么知道?”夏栩惊异地转过身,恒影早就收回了手。这是当时夏栩帮恒影挡的一剑,事后,她命令任何人不允许将她挡剑一事透露半个字,对外只说是余小彤预谋行刺。

    如果被母皇知道九公主是因影卫而受伤,那么恒影绝不可能有活路……

    她还记得当时文清冰冷不带一丝温度的语气:“恒影不但护主不利,而且主人还因为自己受伤,这是作为影卫莫大的耻辱。即便他能醒过来,女皇与影家也不会饶过他。”

    突然想到了什么,夏栩看了看恒影此刻刻意转头不看自己,缓缓开口:“你是因为觉得没有保护好我,才不见敢见我?你……没有讨厌我……”

    夏栩话音刚落,恒影却突然起身,单膝跪地,双手不知从哪里捧着一把剑。

    即便恒影一言不发,夏栩也知道他的意思:恒影有罪,请公主责罚……

    夏栩突然感觉心里一松,鼻子一酸,将那把剑如同苍蝇一样,拍开,剑“哗啦”落地,与此同时,夏栩与恒影一同跪坐在地上,而她的拳头如雨点般落在了恒影的身上。

    “恒影,你的确罪大恶极……”只听见夏栩带着鼻音的声音传了过来:“你罪干万死,罪无可恕!”

    恒影低着头,一声不响,仍由夏栩如棉花一般的拳头一下一下砸在自己的身上。

    “你最大的罪,就是没有早点醒来!没有早点回到我身边!你让我担心了这么久!你混蛋!臭木头!”

    恒影身子顿时一僵,只听到夏栩的声音带着哭腔:“该死的!你第二大的罪,就是明明已经回来了,也不告诉我!”

    “你第三大的罪,就是你现在连我的命令都不听了!我让你立刻出现在我面前,你也装作没听到!你说,你是不是要造反了!

    恒影有些愣愣地看着夏栩哭得红肿的眼睛,落在自己身上的拳头像是挠痒痒一般,却让他心神为之一颤。

    随即夏栩突然猛地双手环住了恒影的脖子,恒影完全没有预料到夏栩的反应,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挣脱开,只听夏栩的声音带着说不尽的委屈:“恒影,你记住,没有什么东西比你的命更重要!”

    “以后也不要总是请什么罪,任务失败就失败,我只要你好好地。”

    “我只要你好好地!”

    听着夏栩的话,恒影完全僵愣在了原地……

    或许对于大夏国的其他人来说,影卫就是死士而已,他们的命依附于主人而存在,可是,可是对于夏栩来说,对于有着21世纪记忆的夏栩,一个可以置自己的生死与不顾而为你出生入死的人,是什么样的存在,夏栩不知道……但绝不可能是命如草芥的影卫……

    哭闹地筋疲力尽,夏栩终于饿了……

    夏栩让小石榴将晚膳放到房间,与其说是晚膳,不如说已经是夜宵了。

    然而夏栩一直抓着恒影的左手小指,怎么也不放开……

    好像只要她一放手,恒影就会立马消失一样……

    事实上如果她真的放手,恒影真的会立马消失……因为恒影此刻完全没了主意,他只想安安静静地待在黑暗里……静静地看着她……

    但是此刻夏栩紧紧抓着他,他不知道怎么拒绝,也不好挣脱。

    因为夏栩便像是一个十分惊慌一点风吹草动的小鹿——他只要稍微有想将手指抽出来的动作,夏栩立马一道凌厉地眼光便扫过来。

    恒影只能无奈地在心里叹息,他从没有想过再次见到九公主,她会是这样一个状态,这让他脑子都懵了,完全不知道到底该如何自处,手和脚也不知道怎么放……

    从来没有一个影卫会遇到这种情况……

    即便在吃饭的时候,夏栩都仍旧抓着他不放……甚至不惜于用左手吃饭……

    恒影僵直着身子看着夏栩左手十分别扭地握着筷子,很艰难地想要夹起一块肉,然而在盘子里摆弄了好几次,筷子也掉下来了好几次,那块肉如同自己长了腿一样,就是不听话……

    夏栩不耐烦地最后狠狠地如同叉鱼一样,一刀穿透,这才将肉给顺利插了起来……可夏栩张着嘴巴,刚想将肉往自己嘴里送的时候……那个肉又不听话的溜了下来……正直直的往地上坠落……

    电光火石见,在那块肉即将掉到地上的时候,只看到一双筷子眼疾手快地突然出现,轻轻一挑……那块肉又朝着反方向飞了起来……正好掉落在夏栩刚要闭上的嘴里……

    夏栩一边满足地嚼着肉……一边惊讶地看着恒影……此刻他正尴尬地闷头吃饭……仿佛刚刚那突然出现的筷子不是他的似的……

    夏栩无意识地磨搓了一下恒影左手小指根部的疤痕,引得恒影不由身子一僵……

    “今天你别想消失!”夏栩也看出了恒影从方才到现在的尴尬和不自在,她赌气地道:“这就是你没有及时出现,还故意不现身的惩罚!”

    恒影闷不做声,心里却连连叫苦……那种惩罚还不如打他一百棍来得痛快……

    夜深。

    窗外的月亮没有了雪和云的阻挡,似乎是更明亮了。

    恒影睡在那张他曾经专属的小床上,右手枕在脖子下。

    小床的距离离大床原本是一臂的长度,却被夏栩硬生生地搬到了紧挨她的床沿。

    夏栩的右手还是紧紧拉着自己的左手小指,她似乎睡得很沉,但是手却一直不放松……

    这一夜,夏栩叫了无数遍他的名字。

    “恒影……”

    这两个字,他似乎也很久没有听到了,尤其是以公主的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字从她的口中说出,竟然让他觉得有些百听不厌……

    恒影微微侧过头看着月光下九公主的睡眼,长长地睫毛,白皙小巧的脸颊……

    这样安静静好的画面……恒影终于再一次看到了……

    从小他便知道,保护这个女人,是他活着唯一的目的……也是他生命的唯一的意义……

    原来他觉得这是使命,当他因为任务而死去的时候,也是他一生任务结束的时候……也是他解脱的时候……

    可是当他知道他生命的目的,他守护的对象也用生命守护过他时……

    他第一次想,他要好好活着……因为只有活着,才能够一直守护在他身边……只有活着,才能做她一辈子的影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为她的恒影……也成了他的信仰……

第一百四十九章 诵经辞别

    七日后,芙蓉阁。

    子楚看了看眼前突然出现的黑色人影,没有丝毫的惊讶,好整以暇地饮了一口茶,慢慢地放下茶杯:“这个时候来,是来求助来了。”是肯定地语气。

    恒影默然,与子楚说话最是舒服。

    或者该说,在外人眼里,画面大概很清奇,一个一言不发,一个却好像知道对方说了什么,沟通无碍。

    据说公主一连七日,与恒影公子形影不离,连手都不肯放。

    感受到恒影求救的眼神,子楚嘴角微微一弯,只简单吐出两个字:“儒风。”

    恒影如释重负地微微一拱手,人便陡然消失了……只留下微微摇曳的烛光。

    子楚摩挲着左手无名指的银环,看着摇晃的蜡烛,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夏栩刚回到长生居,还没踏进院子,便远远看到她寝房门口站立了一个人。

    儒风……眉头微皱,他怎么来了?

    无意识地握了握拳头,看他的样子,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吧。

    无奈地锤了锤脑门,夏栩转身朝反方向轻手轻脚地离开,看身形活像个做了错事正在开溜的小偷。

    儒风,抱歉,我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你……

    这月黑风高的,有屋不能回,夏栩思来想去的终于朝着某个方向疾步走去……

    “小净净,好久不见啊?”不净法师刚打开门,一张灿烂的笑脸就出现在黑夜中。

    不净法师对来人的出现并没有表示任何惊讶,神情肃穆,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九公主,你来了,请进。”

    夏栩对于不净法师的淡定,反倒有些许意外,她瞧了瞧不净法师脸上的白布,侧身走进屋子,坐定后,还是没忍住,问道:“我半夜来瞧你门,小净净你还挺淡定。”

    不净法师也跟着坐了下来,认真地道:“阿弥陀佛,会半夜扰人清静之人,小僧只认识九公主您。”

    “……”夏栩一囧,只听不净法师继续道:“阿弥陀佛,不过恰巧方才小僧正念及九公主,您就出现了。可见小僧的诚意也已被佛祖感知。”

    “……”不净法师还是那样不按照套路出牌啊,夏栩仍旧抓住了关键,调笑道:“哟,小净净竟然想我了?”不过,诚意?这和诚意有半毛钱关系?

    本想逗逗他,没想到不净法师接口道:“的确。”

    这回轮到夏栩语塞了。

    “阿弥陀佛,恒影公子已经回来了?”不净法师完全没有给夏栩反应的时间,话题转得丝毫没有条理。

    夏栩愣愣地点了点头,意识到不净法师看不见,刚想出声,只听不净法师继续道:“阿弥陀佛,小僧在九公主身边已有数月,小僧为教授九公主佛法而来,却不曾教授九公主任何佛法。然大道至简,佛法无边。”

    夏栩被不净法师说得二张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听到不净法师的话,也不由惊讶,竟然已经数月了,在江南虞州南山寺,第一次见到不净法师,那时候还是八月,圆月前,眼下已经入冬,时间过得如此快么?

    不净法师已经在她身边三月余。

    这么说恒影竟然也离开了那么久了。

    如今,恒影回到她身边,可是……茯苓他……

    心头默然泛起一阵悲伤,喃喃:“竟然这么久了。”

    “阿弥陀佛,时机已到……”不净法师没来由地也喃喃了一句,接着,只听“嗒……嗒……”木鱼声响起,不净法师双腿盘起,一手瞧着木鱼,另一手撵着一串小巧的紫檀木佛珠,口中开始振振有词:“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开始诵起了金刚经。

    若是往常,每每不净法师一言不合开始诵经,夏栩肯定拔腿就走,溜之大吉。

    不知为何,此时的“魔音”在她听来却没有以往让人抓狂,不净法师低沉的诵经的声音配上那木鱼不紧不慢有节奏的敲打声,竟然让夏栩的心安静了下来。

    一缕檀香从香炉里缓缓升起,一个身着素衣脸上蒙着白布的小和尚在盘坐在床沿,一个玲珑少女身体弯曲,双手抱膝的姿势,斜靠着床头,呼吸均匀,俨然已经沉睡。

    一声声低沉的诵经声,嘤嘤嗡嗡,与一串串木鱼声,哒哒哒哒,如同冬夜的一段低缓却悠扬的小夜曲,在小小的“一间院子”的“一间屋子”里回荡,一整夜。

    一只白皙的手轻轻地将夏栩从沉沉的睡梦中摇醒。

    天还未亮,夏栩不情愿地睁开眼睛,看到来人,立时坐了起来,下意识往后缩:“怎么是你?”

    看到夏栩眼神里的防备,儒风的神色黯淡了一下,默默收回了手,站起身,恭敬地低头道:“九公主,今日是上朝的日子,是九驸马让我带朝服来服侍您换上。”

    夏栩默然:“不净法师呢?”

    儒风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平淡的声音透着一些小心翼翼:“不净法师说,他去西天取经了。”

    “西……”夏栩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着……“咳咳……”她握拳咳嗽,突然看到右手腕上赫然多了一条小巧的紫檀木佛珠,不由一愣,她记得,这是不净法师的。

    夏栩突然站起身,环顾四周,忽略了儒风正要递来的水,他端着茶杯的手僵在半空,默默将茶杯放了回去。

    只看到夏栩四处翻找,仿佛知道夏栩在找什么,儒风轻声道:“不净法师什么都没带走,只留下了一封信。”说着一指桌面。

    夏栩拿起信封,抽出信纸,脸顿时黑成一团,这乌七八黑歪歪扭扭的鬼画符是什么鬼。

    马车上,子楚淡定地拿起一张鬼画符,看了看,然后缓缓道:“阿弥陀佛,小僧去西天取经了,佛珠一串,留作纪念。”说着子楚顿了顿,遂继续道:“烦请替小僧转告……萧施主,不成魔……不成佛,不动……则不伤……”

    夏栩惊讶地又接过那张乌漆嘛黑的纸,眼睛几乎要凑到纸上,愣是看不出一个有模有样的字来:“这,你都能看懂?!子楚,你不会是瞎编的吧?”

    子楚淡淡地笑了笑,不置可否,却突然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夏栩努了努嘴,甩了甩手上的佛珠:“这个小净净,不告而别也就算了。谁稀罕这个烂珠子。”说着又道:“你和不净法师很熟吗?他总共留了两句话,竟然有一半还是和你说的!亏我还将他当朋友,这么不讲义气的吗?”

    “不成魔……不成佛,不动……则不伤……”夏栩皱了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子楚垂眸,微微一笑,似无奈地摊了摊手:“我也不知。”随即看了看夏栩手中那串小巧的佛珠,淡笑:“九公主是否要寻他?或者暗中差人保护?”

    夏栩点了点头,道:“本来我的确是这么想的,不过,仔细想了想,还是不用了。”

    子楚有些讶异:“哦?”

    夏栩沉默了一会,摩挲着手中的佛珠:“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缘法,他也不是不辞而别。”昨天不净法师说的那些没头没脑的话和诵经,那已经是他在同她的辞行,只是她现在才反应过来罢了。

    “西天取经,本就要历经九九八十一磨难,每个唐僧自会找到他自己的白龙马,孙悟空,猪八戒和沙僧。”

    听着夏栩的话,子楚突然轻声笑了出来,笑意轻轻触及眼底。夏栩给不净法师将的西游记他也基本听了个七七八八,这时听她突然引用,顿觉有趣。

    夏栩看到子楚展颜,眼睛微微弯起,苍白的皮肤上竟然罕见地泛起了淡粉色,不由有些愣。

    子楚见夏栩直愣愣地盯着自己,淡淡一笑:“怎么了?”

    夏栩不由将心里的话脱口而出:“你真正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子楚一愣,眼神难以察觉地一滞,紧接着表情又恢复了波澜不惊:“承蒙九公主青睐,臣侍三生有幸。”子楚竟然第一次与夏栩调笑,倒是让夏栩心里不由有些受宠若惊,像是小朋友得了一包奶糖一般,有些心花怒放的感觉。

    夏栩灿然一笑,露出八颗白牙,拱手:“好说好说。”

    子楚淡淡地摩挲左手手指上的银环,抬眼看了看夏栩左手的同款银环。

    人性本痴,不疯不魔,不悟不佛……有魔才有佛,成魔亦成佛……成魔成佛本就一念之间……故言不成魔不成佛……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故道不动则不伤……

    不净,那你是希望我“动”还是“不动”呢?

第一百五十章 不速之客

    “子楚!”一个清脆高调的声音带着惊喜从夏栩和子楚的身后方传来。

    夏栩转头,不由一愣。

    来人身材高挑,凤目,小麦皮肤,只不过换上了一身正式的朝服……不是乌柒柒又是谁。

    只见乌柒柒看到两人停下,快步小跑了过来,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夏栩,只是欣喜地看着她身边坐在轮椅上的人,言笑晏晏:“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还记得我吗,子楚?”

    子楚抬眼看了看来人,略作沉吟,随即礼貌地微笑道:“柒柒郡主,好久不见。”

    乌柒柒脸上竟然浮现了罕见地娇羞:“没想到十年未见,你真的还记得我!”

    夏栩瞟了眼乌柒柒脸上的红晕,不由心里泛起一丝别扭:“咳咳……”佯装咳嗽,随即不着痕迹地上前走了半步,想要挡住乌柒柒毫不掩饰直愣愣盯着子楚的眼神。

    乌柒柒似非常不爽夏栩此刻插足二人的叙旧,但无奈九公主的身份放在哪,装作方才发现夏栩,惊讶道:“呀,这不是九公主吗?”随即行了一个极其敷衍的礼,“柒柒见过九公主。”

    夏栩没有忽略掉乌柒柒眼中对她的不屑,靠?我这个大个人,你是在装才注意到我吗?

    切,你不爽我,我还不爽你嘞!

    但表面上,乌柒柒能装,夏栩也可以。所以夏栩也刻意堆起一个看似友好实则机械的笑容:“几日不见,不知柒柒郡主那位拿不起自己的武器的侍卫可还好啊?”

    言毕,只见乌柒柒的脸色如预料中一黑,随即微微扬了扬下巴瞪了一眼夏栩,也不接话,反倒侧身弯腰对子楚道:“子楚,咱们好久没见了,我给你带了特别多西北特产,下朝后我们好好聚一聚。”

    说罢也不等子楚回答,随即步子轻快地转身入殿。

    乌柒柒完全忽视夏栩,这让夏栩好像有一口气堵在喉咙,吐也不是,吞也不是,非常的尴尬难受。

    而且,乌柒柒对子楚“极其热情”的态度,这让让夏栩感到极其不爽!

    看到乌柒柒转身前神采飞扬的样子,夏栩心里还隐隐有些不详的预感。

    事实证明,女人的第六感是非常准确地。

    朝堂上,只听乌柒柒非常恭敬向往友好的语气道:“女皇陛下的寿宴实乃普天同庆的大喜日子,臣迫不及待地想要来提前沾沾喜气,故才求得母亲特许臣提早出发,顺道见识见识京城的繁华。不过这是臣第一次来中原,在偌大的京城中也没个认识的人。九公主与臣年龄相仿,臣一见到九公主便感到十分投缘,故而臣斗胆希望在京城的这段日子,能同九公主住在一起,增进增进感情,不知道九公主愿不愿意接待我这个远道而来的朋友。”

    随即只听女皇抚掌哈哈大笑,甚是欣慰地道:“甚好甚好。的确你们俩人年龄相近,话想必也能聊到一起去。听闻柒柒郡主在西北不但是第一女勇士,也是第一才女。栩儿,你也可借此机会好好与柒柒公主交流学习一番。好好招待人家,千万不要怠慢了人家。”

    还没等夏栩说出个“不”字,只听乌柒柒连忙受宠若惊地接口道:“不敢当不敢当。西北想必中原只是一块偏远边陲之地,臣的那些只是大家胡乱打闹的虚名罢了。听闻九公主刚及併就提出了医学院和谏言制度,九公主才是真正的人中龙凤。臣迫不及待地想要向九公主讨教了呢。柒柒在此,先提前谢过女皇和九公主的款待了。”

    夏栩看到乌柒柒变脸如翻书一样快,心下不由佩服得五体投地。

    只是她明明对自己非常的不爽,却要死乞白赖想着法地住进九公主府干嘛!?

    想到前不久她对子楚的“过分热情”,第六感雷达准确定位……

    夏栩偏了偏头,看向身边那个面色如常的“罪魁祸首”……

    靠!

    “公主,柒柒郡主和她的仆人拉图已经安顿好了。”作为九公主府的新管家,儒风接手得很好。处事周到仔细,待人谦和有礼,夏栩听不少下人都私下对他赞不绝口,受欢迎度远超文清,因为文清永远都是生人勿进的棺材脸。

    “知道了。”夏栩对乌柒柒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只要她不出现在她面前!不对,夏栩叫住了转身离去的儒风:“她住哪?”

    “知雨院,在九公主府的西边,距公主的长生居甚远。”儒风垂首,恭敬地道。

    “西边?”夏栩喃喃,眉头渐渐蹙起。

    “是,西边,距离九驸马的院子芙蓉阁隔壁。”儒风细心地解释道。

    夏栩感觉到自己脸上的肌肉有些僵硬:“子楚……隔壁?!!你将她安置在子楚隔壁!?”

    儒风听出了夏栩语气里的责问,虽然不解,但仍旧硬着头皮回答:“是,是柒柒郡主自己提出来说她是客人,理应住在西边。公主也吩咐过要将她安置得离您的院子越远越好,然公主住东厢,九驸马住西厢……离长生居最远的院子便是九驸马隔壁的知雨院……所以……”

    她吸了口气,责备的话到嘴边,但是看到儒风低头顺目小心翼翼地样子,不知怎么又把话憋了回去,儒风只是按照自己的话行事,要怪只是怪自己缺心眼让那个黑皮得逞!

    只听夏栩闷闷地道:“行了,你去忙吧。”

    看到儒风有些落寞的背影,夏栩咬了咬嘴唇,微微捏了捏拳头,挣扎几番,终究还是别开眼去,差点要冲出口的话还是吞了回去。

    看到夏栩在前院来来回回的踱步了好几十圈,看得眼睛都晕了的陈庆终于忍不住了。他滴溜溜地挪到夏栩跟前,讨好地道:“老大,你是不是有心事啊?”

    夏栩白了一眼眼前突然出现的贼头贼脑,没理他,侧过身继续往前走。

    陈庆乐呵呵地跟着夏栩:“老大,是不是那个煤球惹您生气了?”

    夏栩停住,侧身看着这个圆头眯眯眼:“你刚叫她什么?”

    陈庆被夏栩看得一愣,瞅着夏栩黑漆漆的眼睛,试探地道:“煤……煤球……”

    谁知夏栩双眼一瞪,吓得陈庆不由缩了缩头,随即“哈哈哈哈哈哈”一串如银铃般爽朗的笑声在院中传开,夏栩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双手使劲的鼓掌,竖起大拇指:“煤球!哈哈哈哈哈哈!煤球这个名字好!我喜欢!”

    深得夏栩心得陈庆看到夏栩一扫阴霾开怀大笑起来,不由也跟着笑了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夏栩抹了抹笑出的眼泪,斜睨了眼陈庆道:“人家可是堂堂的柒柒郡主,要是知道你背地里这么叫她,可不得让她那个巨人把你给剁成泥了。”

    陈庆哈哈一笑道:“嘿嘿,这不是有老大和崔队长在嘛。再说了,那煤球那么讨厌,竟敢惹我们老大不爽,要不是老大你拦着,我真想上去踹她两脚。”

    夏栩毫不留情地戳穿陈庆的大话:“行啊,那我不拦着,你去踹。”

    陈庆顿时摆出一副慷慨就义的表情:“是,老大!我这就给您出气去!现在就去将那煤球踹成煤饼!”说着还真的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然而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夏栩惊讶地看到陈庆灰头土脸,身上挂彩,捂着肚子回来了……

    “你怎么受伤了?你该不会真去踹她了!?”夏栩有些不可置信。

    陈庆狼狈地抹了抹脸上的血污,显得十分可怜的样子:“回老大,属下是想踹她来着,但是那煤球正在九驸马那儿,我还没进院子,便被那个死胖子给打了一拳。”

    “什么!?”夏栩两眼一瞪,气不打一处来:好啊,好你个黑煤球!光天化日,不但去我驸马的院子,还打我的人!你是想要鸠占鹊巢!打狗还要看主人呢!我呸,我说了什么!不管,我为了我如生门三分队队长的面子,我也不能坐视不理!

    夏栩气呼呼地踏出了徘徊了一个下午的前院,丝毫没有留意身后原本蔫儿吧唧的陈庆顿时直起身子,贼兮兮地向跟在九公主身后的年大嘴,瞧瞧使了个眼色:接下来,看你的啦!

第一百五十一章 你和我睡

    夏栩领着小石榴和年大嘴到了芙蓉阁门口,却仍旧在远门口徘徊。思来想去,突然对小石榴耳语了一番。小石榴点点头,领命离开。

    年大嘴看夏栩仍旧犹豫不知在别扭什么,耳朵微微一动,然后有些疑惑道:“老大,我听到九驸马房里似乎有水声,九驸马不会是在沐浴吧。”

    夏栩狠狠瞪了一眼年大嘴,敲了一下他的头:“不是让你不该听的别瞎听嘛!”说完顿了一下:“等等,你说什么?水声?”

    难道这大白天的沐浴?!

    年大嘴肯定地点点头:“是水声。好像还有女人说话的声音。”

    夏栩脸色有点绿:“她说了什么?”

    年大嘴得到首肯,仔细探听了一番,随即神情先是惊讶,香肠嘴不由自主长大,然后耳朵竟然红了起来,表情顿时有些暧昧。夏栩看到年大嘴的一番变脸,心不由一沉:“你听到了什么?”

    年大嘴看了看正审视自己的夏栩,威严不可侵犯的样子,将听到的话一五一十地复述:“那女的说‘小乖乖,等了这么久,今天终于可以把你吃了’”看到夏栩的脸顿时垮了下来,年大嘴继续道:“然后九驸马说‘别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年大嘴“豆腐”的“腐”字刚说完,就看到夏栩全身冒着绿气气冲冲地一路小跑,冲进了芙蓉阁。芙蓉阁的下人看到九公主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都吓得退避三舍。

    夏栩一路畅通无阻,来到子楚房门前,一脚踹开门,大声怒道:“你们俩……干!”

    “什么”俩字还没说出来,就僵在了原地。

    只看到两人正襟危坐地围坐在一个小火炉旁,碳炉上夹着一口锅,锅里的水咕噜噜冒着热气,上面漂浮着几片粉嫩地肉,一打开门,肉香四溢……

    夏栩:……

    乌柒柒看着突然出现的来人,不耐地道:“九公主原来都是用脚开门吗?”

    夏栩心里暗暗舒口气,但看到那个黑煤球和子楚方才她开门的瞬间,凝固在脸上的微笑,还是没来由的一阵不爽,她丝毫不客气的给自己找了个凳子,在子楚和乌柒柒两人中间坐了下来:“哟,这是什么好东西?”

    子楚自然地给夏栩夹了一块肉,放在碗里,还不忘舀了一勺汤,微笑解释道:“这是西北的特产,高山羊肉。柒柒郡主特意带来的。羊也是方才厨房才杀的,新鲜的很。用高汤涮一涮就能吃,羊肉汤也能驱寒。我们还没动过,公主尝一尝?”

    涮羊肉?夏栩眼睛一亮,完全不客气的接过碗,咬一口肉,肉质鲜嫩爽滑肥美,喝一口汤,丝毫没有羊肉的膻味,只有鲜香味儿……身子顿时暖和了起来。真是美味!

    乌柒柒看到夏栩一脸享受地样子,原本就深得皮肤显得更黑了,这个九公主可真会挑时候,她和子楚还没来得及尝呢!而且这头小羊是专门带给子楚的,是带来的一批里养的最肥的。

    夏栩将羊肉汤喝完,砸吧砸吧嘴,称赞道:“没想到高山羊肉味道这么鲜,一点都没有肉腥味儿。”说着也给子楚盛了一碗,递给他:“子楚,你也快尝一尝!”

    乌柒柒有些幽怨地瞟了眼夏栩和子楚一来一回享受着自己大老远带来的小羊:“九公主来的可真巧……”

    夏栩一听,哟,这是她的府上,她什么时候出现在什么地方,还需要一个外人指手画脚吗?况且,子楚还是她的驸马,她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不由讥讽回去:“柒柒郡主也太不够意思了,这么好的东西怎么都不叫上我!不久前不还言之凿凿说与我投缘吗?”说着淡淡扫了眼子楚,道:“怎么感觉柒柒郡主是与我的驸马更投缘?”

    乌柒柒倒是丝毫没有被拆穿的窘迫,反倒大方的承认:“没错,我与子楚从小青梅竹马,住在公主府,也是想与旧友一叙。”

    夏栩完全没想到乌柒柒竟然这么不要脸的承认自己方才在女皇面前扯大谎,顿时对这个黑煤球的认识又上了一个新的高度,不由讥笑道:“柒柒郡主这是承认自己欺君了?”

    “非也,在大殿上,我对女皇所说也是真心的。柒柒是真的想见识见识咱们大夏的九公主到底是否真的是‘人中龙凤’”乌柒柒嘴角一勾,挑衅地看向夏栩。

    夏栩毫不畏惧地回视乌柒柒。

    “咳咳”一声轻轻的咳嗽打断了屋内一时紧绷的气氛,子楚淡淡的声音响起:“西北民风朴素粗犷,柒柒郡主从小便快人快语率真无拘,公主见谅。”

    听到子楚帮她说话,乌柒柒顿时笑开了花,连忙接口道:“是呀是呀,我这人说话不喜欢拐弯抹角,公主您见谅哦!”

    她不喜欢拐弯抹角说话?!这是本世纪夏栩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子楚竟然帮她说话,夏栩正要发作,只听子楚对乌柒柒道:“然而这里是京城,不是西北,柒柒郡主还望谨言慎行,以免落人口舌。”

    夏栩瞟了眼乌柒柒,双手环胸,道:“对呀对呀!柒柒郡主以后说话还是多注意些。不过好在柒柒郡主你是遇到了我,我倒不是那种小气计较的人,也不会关起门来开小灶。我们中原人都是大大方方的。这不,为了迎接柒柒郡主,我还特意让人准备了一顿接风宴,欢迎柒柒郡主呢。”

    “子楚,你身子弱,应该多吃些羊肉。”

    “哎呀呀,这不是你最喜欢的拍黄瓜嘛……来尝一下!”

    “子楚,你气色差,吃块鸡腿。”

    “哎呀呀,这不是你第二喜欢的醋溜白菜嘛……来尝一下!”

    “子楚,天冷,吃块牛肉暖暖身子。”

    “哎呀呀,这不是你第三喜欢的清炒青菜嘛……来尝一下!”

    “子楚,你还应该多吃点鱼。”

    “哎呀呀,这是我特意叫厨房做的你最爱的点心……来尝一下!”

    子楚看了看碗里堆成高山一样的菜,不由无奈地抚了抚额。

    这两人仿佛如同两只聒噪的蟋蟀,从一开饭,便一来一往吵得没完。

    子楚索性放下了筷子,将主要战场让给两个此刻剑拔弩张的女人。

    儒风坐在子楚旁,默默趴着饭,飞快地扫了一眼此刻正闭目养神,淡定自若的子楚。看着那如小山的碗里的蔬菜,眼神里不小心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羡慕。

    做了一段时间的管事,儒风清楚的知道,九驸马一贯饭量很小,对于吃食也从来不挑,没有明显地喜好。厨房只知道九驸马更偏好蔬菜,但是九公主方才看似随口说的那几道菜,恰恰是九驸马为数不多每次会多吃几口的菜式。

    九公主对九驸马的喜好这么清楚,可能连当事人自己都没意识到吧。儒风自嘲地一叹。

    “今早看到儒风公子,便觉得吃惊。连九公主府的管事都长得花容月貌。后来才知原来儒风公子出身风尘,是京城最有名的青楼花魁之一。”儒风一愣,两个人的交锋什么时候转移到他的身上了。感觉到乌柒柒的眼神在自己身上从上至下的飘过:“京城的四大花魁,那名气之大连我在西北都略有耳闻。没想到今日在九公主府,不用花钱就看到了四大花魁之一。是我赚到了呀!”

    夏栩瞥见儒风拘谨的身形,默不作声只是低着头,眉头微微一皱,语气中带着一丝似隐忍地不耐:“怎么,柒柒郡主是没见过长得好看的男子?莫不是西北的男子都丑陋不堪。”

    乌柒柒丝毫没有意识到夏栩语气的情绪,继续自顾自地调笑道:“我西北的男人嘛,大多空有发达四肢……”随即瞥了眼子楚,道:“自是比不上中原的男子,优雅悦目,才得兼备。只不过……”说着眼神倨傲地又落在了儒风身上,语气厌恶地道:“将青楼男子带回家与正夫同桌吃饭这种事情,我还是第一次见。”

    儒风一愣,随即脸涨的通红,手足无措地站了起来,垂首,语气有些颤抖:“儒风……身体有些不适,先……回屋了。公主……和郡主慢用。”

    夏栩一手扯住了儒风的衣袖,将准备离去的他又拉回了座位,抬眼看了看乌柒柒,笑道:“西北朴素的民风原来不过是喜欢对别人的家事指手画脚,今天柒柒郡主也让我开眼界了。”

    “你!”朴素的乌柒柒被夏栩一句话噎住。

    夏栩扬了扬下巴,挑衅地看着乌柒柒道:“儒风啊,柒柒郡主说的可没错,这京城添香阁的四大头牌虽说卖艺不卖身,可是这收费可不低啊。普通人就算砸锅卖铁,都看不着一眼呐。柒柒郡主在的这段时间,你还是带个面纱遮一遮,本公主可不希望有人蹭吃蹭住还白占人便宜。今日,我们就当给没见过世面的人,开开眼罢了。”

    “夏!栩!”乌柒柒被夏栩一席话气得七窍生烟,一只手指着夏栩,微微颤抖。

    “咳咳……柒柒郡主,若是被女皇听到你直呼九公主的名讳……恐怕……”子楚微微睁开眼睛,友好关切地提醒,点到即止。

    “好了……吃饱喝足……大家散了吧。”夏栩朝着乌柒柒一扬眉,心情颇好,她不介意让自己心情再好一点,笑眯眯地盯着脸色黑如煤炭的乌柒柒,似不想放过她接下来脸上神情变化的任何细节,道:“子楚,柒柒郡主在的这段时间,你和我睡!”

第一百五十二章 女人之间的较量

    夏栩没有想到,乌柒柒不但皮肤黑,脸皮竟然也如城墙一般厚。从子楚搬来长生居的第二天,乌柒柒便也长期驻扎了过来,而且活像个狗皮膏药,怎么赶都赶不走。

    “子楚……”一声清扬婉转的声音又从门外由远及近。

    夏栩默默地翻了个白眼,狗皮膏药又来了。夏栩掏了掏耳朵,放下了正在与子楚讨论的女皇布置给她看的折子,皮笑肉不笑的扫了眼面色如常的子楚,道:“你的青梅竹马又来给你送东西咯。”

    这短短一两天,夏栩眼看着乌柒柒将各种西北的奇珍异宝搬来给子楚,什么珍贵药材如千年人参,冬虫夏草啦,各种美食小吃啦,还有一些罕见宝石……只是让夏栩无语地时,这货要送礼物偏偏不一口气送,反倒那种每隔一个时辰来一次的那种。生怕别人看不出来,她是借着送礼物之名,来她长生居与某人“叙旧”。

    果不其然,只见乌柒柒身后的巴图捧了一个精致的金边木纹箱子,夏栩环胸挑眉,看着乌柒柒那有个刺眼的灿烂的笑容,听她兴奋的声音道:“子楚,你看看这是什么”。

    只见她将金边木纹箱从巴图手中接过,将木箱盖子掀开,捧到子楚面前。夏栩忍不住也凑过去一看,竟是一件白绒绒的貂皮大衣,色泽光润,一看就十分保暖。

    只听子楚淡淡的声音道:“这是……雪貂?”

    乌柒柒一听,喜笑颜开:“对呀,这是雪貂,是我们西北的貂中之王,所谓风吹皮毛毛更暖,雪落皮毛雪自消,雨落皮毛毛不湿,子楚你从小畏寒,雪貂皮保暖御寒,最合适你不过啦!”

    子楚笑着摇摇头:“听闻雪貂十分罕见稀有,西北每年进贡给女皇也就不超过三件。这么贵重里的礼物,子楚不能收。”

    乌柒柒小麦色的皮肤泛起了浅浅的粉红,只听她娇声道:“这是我亲自猎的雪貂,亲自给你缝的,与西北的进贡没关系,但这是我的心意……不能算贵重,但花了不少时间,你……一定要收下。”

    亲自猎的,亲自缝的?夏栩努努嘴,这个乌柒柒还真是花了不少心思。

    然而子楚依旧言辞坚决,微笑着拒绝这份礼重情义也重的礼物。

    夏栩瞥了眼子楚身上的棉衣大氅,虽然子楚也有些兔毛,狐毛的大衣,但是貂毛的确保暖效果最好,最适合子楚畏寒的体征。

    “咳咳”夏栩适时地出声,从箱子里拿出那个雪貂皮,摸了摸,毛色光洁,皮板轻柔,手感舒适,果然是好貂皮,说着不由分说将那貂皮大衣抖开,只见那雪貂大氅的领口出还缝了一枚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绿色宝石做的领扣。

    夏栩将貂皮大衣披在了子楚身上,语气自然地道:“子楚说得没错,无功不受禄,这件貂皮大衣就当是柒柒郡主住在本公主府上的食宿费吧。”说着还替子楚拢了拢领口,赞赏道:“不错不错,本公主便替子楚谢过柒柒郡主啦。”

    乌柒柒瞪着夏栩,有口难言,食宿费!?她的一番心思顿时化作了夏栩口中的食宿费?!这一下子这礼物全变了味儿……

    不过转念看到子楚穿着自己亲手做的貂皮大衣,想到子楚之后穿着貂皮大衣不可能不想到自己,心里有些窃喜……

    “子楚啊,柒柒郡主和她的侍卫食量可不小,这食宿费算下来,这件貂皮大衣可不便宜呢……本公主送你的这份礼物,你可要好好爱惜哟……”

    子楚淡淡地笑了笑:“……好。”

    乌柒柒不可置信地看着脸皮厚如城墙的夏栩:“你!”

    “子楚也谢过柒柒郡主。”一声柔和的声音顿时浇灭了乌柒柒眼睛里的熊熊烈火。

    礼物大概是送得差不多了,乌柒柒便开始卖弄技能。虽然夏栩说她是卖弄,但是不得不承认,乌柒柒西北第一才女之名,恐怕还真不是沽名钓誉。

    “子楚,我方才临摹了一张方蜀老先生的字帖,听闻你与方老先生是莫逆之交,你来帮我看看我写的如何?”乌柒柒神采奕奕地递过她的作品。

    子楚一听方蜀先生的名字也来了兴趣,笑着接过,仔细端详了一番,点点头赞赏道:“方老先生的字以沉着痛快著称,世人皆看到了他字中的沉稳,却总是忽略了那沉稳下的潇洒。是以大多只得形似,少了神韵。”说着笑着看向乌柒柒道,“你这幅字,虽然沉稳不足,但笔触飞扬,方老的神韵倒是被你学了个六七分,已十分难得。”

    得到子楚的认可,乌柒柒的神采也跟着飞扬了起来:“我最喜欢方老的字,正是因为他的‘痛快’,但是如果少了‘沉着’却总觉轻浮了些。子楚,听闻方老曾经对你可是赞不绝口,你给我示范示范好不好。”

    夏栩看着子楚和乌柒柒在书桌边全神贯注地交流书法,两个人从书仙谈到书圣,从用笔谈到章法,谈到笔势,从篆书谈到草书,从南派谈到北派……夏栩坐在一边的小方桌上,将子楚与她讨论的批注,默默地誊写在奏折上。听着两个人的侃天侃地,不由也在宣纸上胡乱写起字来,但……看了看自己只能称得上“秀气”的字体,努了努嘴,偷偷地将纸张卷起丢掉……

    “子楚……”乌柒柒又出现在了书房门口,这次是抱着一把琵琶,只见她笑意晏晏,“十年前只听你吹笛,如今我可以与你合奏了。”

    子楚思绪似有一丝的飘忽,随即摇了摇头,笑道:“我有十年没有碰过笛子,早已忘了。合奏……怕是要让柒柒郡主失望了。”

    乌柒柒“啊”一声,有些不可置信:“子楚,你当时吹笛子那么好听,为什么不吹了?”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十分小巧的竹笛,看样子有些年头了,但是却看得出来保养得却很好:“你看,当时你落下的,我还替你留着了,现在物归原主。”

    子楚接过那只比巴掌大一点的竹笛,神色淡淡的,脸上的笑意似有一瞬间凝滞,但转瞬即逝,笑了笑:“只是个儿时的玩具,有劳郡主保管了这么久。”随即道:“听闻儒风公子精于琴技,若是柒柒郡主有兴致与人合奏,可与儒风公子切磋。”

    乌柒柒自然不是为了找人合奏而来的,但是箭在弦上,提都提了,也不好反口,只得做做表面功夫。

    夏栩则也跟着莫名其妙听了一场优美的琴瑟和弦……

    乌柒柒的琵琶的确弹得很好听,但是让夏栩惊讶的是儒风,自从那日夏栩半开玩笑地说让儒风以后见着乌柒柒带上面纱,他竟然真的戴起了面纱,只露出一双目若秋波的双眼,儒风眼眸低垂,如青葱的手指在古琴上飞扬,那悠扬的琴声缠绵带着一丝寂寞,一如他一双脉脉的温柔眼波。

    夏栩别开眼,却看到子楚正似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小竹笛末端一抹殷红。

    字也写了,琴也弹了,然而乌柒柒仍旧有新花样。

    夏栩一挑眉,下棋?我也会啊!总算乌柒柒找来了个她会的了。而且她对自己的实力十分自信,要知道她好几次同大家口中的对弈高手子楚大战一个晚上都分不出胜负的。

    于是夏栩信心满满地道:“我来和你下!”

    乌柒柒满脸犹疑:“你?”

    夏栩竖起大拇指,朝着自己点了点,大放厥词:“没错,好几次子楚都差点败在我手下!”

    乌柒柒更是不敢相信,一脸不屑:“行啊,今儿个让我好好见识见识九公主的棋术。”

    一盏茶的时间后,乌柒柒嘴角毫不掩饰地勾起一边:“我赢了。”表情讥讽:“九公主倒是打破了我单局时长最短的记录。”

    夏栩眉头皱起:没可能啊,怎么回事。乌柒柒下棋这么厉害的吗?不对,肯定是我失误了。于是摆摆手:“再来一局再来一局,我刚状态不好。”

    乌柒柒感觉脸上的肌肉有些僵,但是她也不介意再很虐夏栩一次。

    一盏茶的时间没到,乌柒柒讥笑更浓:“九公主,我又赢了。”

    夏栩求助似的看向子楚,子楚似无奈摇了摇头,淡笑道:“我陪柒柒郡主下一局吧。”

    一盏茶后,乌柒柒不可置信地看着子楚放下一枚白字,“承让。”子楚淡淡地道。

    乌柒柒一脸崇拜,拱手:“早就听闻子楚你棋艺高超,今日柒柒输的心服口服!”说着有意无意地瞟了眼正在发愣的夏栩:“人贵有自知之明,最看不惯就是那种技不如人还满口胡言的人。”

    夏栩知道乌柒柒在指桑骂槐,也不服气地对子楚道:“我才没胡说,我每次和子楚下棋都至少一两个时辰才分得出胜负,最久一次下了一整晚!不信你问子楚!”

    乌柒柒看向子楚,求证。

    只见子楚坦然地点了点头,语气中肯:“九公主所言非虚。”

第一百五十三章 你不配

    几天下来,乌柒柒是西北第一才女,且第一女武士的名头夏栩是完完全全的没有怀疑了。然而自己文不成武不就这一残酷却血粼粼的事实,夏栩也完完全全的充分意识到了。从弹琴,书画,下棋,武功,哪怕到简单的烹饪,绣花,夏栩竟然没有一项拿得出手,而乌柒柒却样样精通。

    随着几天的相处和相互了解,乌柒柒在夏栩面前越发的趾高气昂,看夏栩的眼神越发的不屑,而夏栩却也开始没来由地觉得心虚,与乌柒柒比起来,自己好像真的有些太废柴了。

    以至于当乌柒柒再来找子楚的时候,夏栩竟然默默地找借口离开了。

    夏栩找小叶子讨了一壶三味酒,此刻正窝在厨房门口,丝毫不讲究的直接对着壶嘴喝。大凶妹一手习惯性地搭在刀柄上,瞧瞧地看了眼神色恹恹的夏栩,奈何整个如生门属她嘴最笨,虽看得出老大心情不好,却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得站直了身子,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地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大凶妹忽而耳廓一动,三步并作两步闪身到了夏栩前方,眼神狠厉地盯着正朝着夏栩奔跑而来的来人。

    黑衣高挑女子怒气冲冲地疾步而来,语气冰冷:“夏栩,你到底对子楚做过些什么?!”

    大凶妹挡在夏栩身前,不让乌柒柒再上前一步,手握紧刀柄,一眼不眨地注视着乌柒柒身后同样警惕的巴图,眼中没有丝毫上次落败的惧意,反而眼神透着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狠意。

    因为微微醉意而脸庞潮红的夏栩抬起头,示意大凶妹退下,在九公主府,乌柒柒还没有笨到会在九公主府对她怎么样。

    夏栩微微皱眉,似对乌柒柒的话反应了一阵:“什么意思?”

    乌柒柒恶狠狠看着夏栩:“子楚吐血了。”

    夏栩惊得站了起来,因为醉意,身形摇晃了一下,大凶妹眼疾手快地扶住夏栩,夏栩声音有些急切:“什么?那你还站在这里干嘛?去传陈太医啊!”

    乌柒柒冷哼一声:“太医已经看过了,药也喝了,他已经睡下了。”她瞥了眼夏栩微红的脸颊,讥笑:“大白天的躲在这里寻欢饮酒,要是等着你来发现,他早死了!”

    乌柒柒毫不掩饰的嫌恶的表情和质问的语气让夏栩没来由地一阵窝火。

    只听乌柒柒继续恶狠狠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子楚的腿都是拜你所赐!我真不知道你是不是眼睛瞎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他小时候身子本就弱,你为什么还要毁他双腿?”

    “你知不知道,子楚已经不是第一次吐血了。就我在的这几天已经是第三次了。他还要我不要告诉你,怕你担心。而你,每日每夜和他朝夕相处,你却什么都没有察觉。”

    夏栩一愣,转头定定的看着乌柒柒。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十岁,一盏茶……”乌柒柒眼神有些恍惚,“一盏茶的时间……他用一盏茶的时间说服我母亲归顺大夏。”

    “我认识他的时候,我七岁,我看着他单枪匹马的走进营帐,看着他单枪匹马地走出来。”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被钦点为准九驸马。可是我却比你更早认识他。”

    “若你不是九公主,我一定会杀了你。”

    “九公主,你除了会打打嘴架逞逞能,琴棋书画文韬武略你会什么?”

    乌柒柒眼神里讽刺意味更浓:“夏栩,你不配!”

    乌柒柒居高临下地看着夏栩,眯着眼睛,“你不配当大夏国的九公主,更不配当子楚的妻主。”

    大凶妹忍不住抽刀,刀锋对着乌柒柒:“住嘴!”

    巴图与此同时,也从身后抽出了两柄重锤,怒目对着大凶妹。

    崔月有些二张和尚摸不着头脑地默默地跟在夏栩身后。

    夏栩在大街上晃了很久,跌跌撞撞碰到了好几个人,崔月只能不好意思地赔笑,在旁边护着夏栩不让她在与别人相撞,但心中疑惑更甚:老大到底怎么了?

    一个时辰前,大凶妹气喘吁吁地跑到教习场来,坚持让崔月代替她跟着夏栩,“老大心情不好。”只留下短短一句话。

    崔月跟着夏栩在大街上晃了一个时辰,挠了挠头,老大心情不好,她是肯定看出来了。可是为什么心情不好,老大也不说,大凶妹也没说。这可怎么办。

    “老大……谁欺负你了?我帮你报仇?”崔月来来去去,只会这一句安慰人的话。况且,论嘴甜,那也得是陈庆和大嘴。

    她崔月也是出了名的嘴笨,比大凶妹没好多少。倒不如将惹老大生气的人揍一顿,来的实在。

    夏栩没有理会她,崔月无奈只能陪着夏栩漫无目的的走。

    夏栩魂不守舍,崔月一路开道不知道挡开了多少人。

    只看到夏栩一会儿蹲在街边,要不是她身上穿着不菲,恐怕别人都要朝她丢铜板了……

    一会儿又愣愣着站在别人家院子门口发呆……

    又一会儿站在某个摊位前面拿着个东西不说话……

    活活一副失了魂的模样……

    但是夏栩不说,她也不好一直问。

    也不知在大街上晃荡了多久,夏栩似乎终于感觉到肚子有些饿,这才在街旁随便找了个饭馆坐了进去,径直往二楼走,一看到一个有窗的位置,便不管不顾地一屁股坐下了。

    “诶……这位小姐……不好意思……这个桌子是有人的。”小二急急忙忙道。

    可是夏栩仍旧不言不语,一坐下来便趴在了桌上一动不动,似乎睡着了一般。

    小二顿时摸不着头脑,对着桌子另一边的客人赔笑:“客官,不好意思啊……您等等……”

    说完又推了推夏栩,好言道:“这位小姐…我说…您没看到您这对面坐了人吗?”

    崔月这时方才气喘吁吁地赶上了楼:“我说老大……可找到你了……你怎么不知一声,一眨眼就没见人了……”

    小二看到夏栩竟然还是有仆从地,看着英气不凡,便连忙和崔月说:“你是她的侍卫吧……你快和你们小姐说说,这个桌子原本坐了人的,你家小姐二话不说一屁股坐了下来也不说话……这……这是个怎么回事嘛!”

    崔月尴尬地看了看夏栩,又看了看一脸愁容的小二,转而又看了看小二身后,正坐在夏栩对面的男人,不由又是一愣!

    我滴乖乖,到底怎么回事嘛!!!怎么到哪都能遇到美男,只见该男子身穿一袭深紫色大衣,脖子上围了条黑色裘领,衬得皮肤白皙,男子鼻子小巧,嘴唇单薄,一双眼睛好像七月的星空,会发光一样。但是双眉微微蹙着,眼角下一颗泪痣。他绝世而独立地坐在桌旁,有一种十分落寞萧瑟的气质,就好像秋日那树枝上挂着的一片枫叶,在缥缈中一阵轻风就可以将他吹落,任谁看到都有一种想要保护他的冲动。

    难怪小二这么殷勤的想要把夏栩这个外来之客赶走,连崔月都觉得夏栩竟然要霸占这么一个柔弱的男子的位置,实在有些可恶。

    她也推了推夏栩:“老大……你这……坐了别人的桌啦!楼下我看到还有空位,我们去楼下坐罢!”

    可是夏栩仍然将头埋在双臂里,没有丝毫反应,像是睡着了一般。

    小二跺着脚,不满地埋怨:“你家小姐怎么回事!哪有这样……”

    “随她吧……”一个平淡有些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崔月愣了愣,不知道为什么,连着男子的声音都给人一种秋风萧瑟的感觉。

    小二舒了一口气道:“还是客官您善解人意……那……小的给您换个座!?”

    男子淡淡摇摇头:“就这样吧…………”

    小二一愣,随即干笑道:“行行行……客官您想怎么样都行!”但是心里却不由抱头跳脚,怎么今日遇着的都是些个怪人!

    “客官刚点的菜,小的已经通知厨房了,小的现在给您拿酒去。”小二笑得十分殷勤。

    男子点了点头。

    而后小二又看了看崔月,心里虽然鄙夷,但表面功夫还是还做到的,他笑嘻嘻地问:“那您二位客官想点些什么?”

    崔月一愣,老大占了别人的坐如果还不点菜,估计要被人轰出去吧,想到自己走了一天也饿了,便道:“就上些小菜和五个包子吧……”

    “好咧……”小二风风火火地走了。

    崔月站在一旁,看着对面男子正淡淡地看着窗外,不时有些尴尬!

    心里不由暗暗叫苦,我的老大哟,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冬天的,跑到大街上转了大半天不说,现在又跑到别人面前来睡觉!她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个尴尬的事情。而且这面前好看的男人也是,他不觉得尴尬吗?就这样不说话面对面坐着!竟然能当做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发生的无事人一样,也真的是头一回见。

    崔月点的小菜和包子上来了,对面男子点的酒和一些小菜也上来了。一个桌子像是被分成两半一样,中间隔着个楚河汉界三八线,井水不犯河水,谁也不挨着谁。

    小二殷勤地给男子杯中倒酒,男子礼貌地拒绝了:“你下去吧……我不想被人打扰……”

    小二顿时一愣,幽幽地看了看该男子,又看了看正趴在男子对面的女子,和尴尬地站在女子旁边的跟班……活见鬼了!不想被人打扰!?!?那这对面杵着的难道不是人,是鬼啊!?

    小二一脸茫然地用见到奇葩的眼神最后看了三人一眼,笑道:“各位客官慢用……”

第一百五十四章 把酒言苦

    两个时辰后……

    小二的脸已经如同马脸一样拉的很长……他见鬼了一般转头看了看二楼靠窗那一个雅桌……脸已经如同痉挛一般的不停的抽搐!

    那三个人,那三个人!已经坐在那张桌子上,一动不动,整整两个时辰了!小二哭笑不得地看着窗外太阳已经落山。

    要不是他目睹了全过程,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位小姐,自从坐下来以后,就一直趴在桌子上动也没动,要不是看到她的肩膀还有起伏,他都要以为那小姐是不是挂了!

    那位公子,自从上了菜以后,就只喝了两口酒,点了一桌子菜,连筷子都没有拿起过!剩余的时间就是眼露忧郁地看向窗外,要不是看到他偶尔还会眨巴两下眼睛,小二也以为他是死人!

    那位小姐的侍卫,三下五除二便将她点的小菜和五个包子一口吃完了!那惊人的食量和速度,小二简直都不敢相信。然后,她就直接站在了一旁,两手抱胸,站着睡起觉来!没错!就是睡觉!为啥能确定她睡着了!?因为那家伙时不时还发出了几声呼噜!

    就这样,这三个人,在那一张桌子两旁,整整待了两个时辰!

    要不是那公子刚开始就给足了银子,小二早就忍不住将他们赶走了!

    但他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总是时不时往这边瞄,他倒要看看,这三个人到底谁会先动!他就不相信他们还能将他这张桌子坐穿了去!

    小二严密的监视着那一桌的动静。

    突然,看到那睡着的侍卫似乎是一时没站稳,在睡梦中突然猛地想身后一倒,后脑“咚”地一声撞到了身后的墙上,小二肩膀一缩,不由替那侍卫感觉到有些肉痛。

    谁知道那侍卫发出的一声响声,似乎终于惊动了对面的男子。只见男子眼睛微微一动,眼神从窗外回到了桌前,他看了看夏栩,挥手将小二召了过来:“菜凉了,换些新的来,再来些甜食,两壶温酒。”说完又将一锭银子摆在了桌上。

    小二眼睛放光,连声应道:“好嘞!”心里乐开了花,这公子出手真大方!这锭银子足够在这店里吃好几顿了。

    不时,男子面前的桌上很快又被摆满了菜,得了银子,小二也算是上了心,上了好几个招牌菜,还按照男子的吩咐上了些甜品,栗米羹,桂花糕,绿豆酥……还有两壶女儿红……用热水温过,在冬天喝,暖胃。

    男子执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女儿红加热过后,酒香四溢,惹得崔月直吞口水。

    男子将酒壶放下,正要伸手举起酒杯,刚碰到酒杯,突然一个纤细小巧的手一把抢过了被子,一头将酒倒进嘴里。

    男子微微愣了愣,抢酒的人正是此时突然坐起身的夏栩。

    小二见状不由头大起来,只感觉青筋直跳,这小姐方才抢位置还不够,现在还来抢别人酒,还有这么霸道的人!有些替对面那柔弱的男子打抱不平,不能看我们是男人就欺负我们啊!正打算撸起袖子上前和那小姐理论……

    这时只看到那男子微微抬起了手,似是知道小二要干嘛,并且阻止了小二的动作,开口道:“再拿个杯子,两双筷子,五个包子。”

    男子似乎完全不介意夏栩抢座抢杯子的粗鲁而没素质的行为,反而还给夏栩桢起酒来。夏栩也丝毫没有和男子客气,拿起酒杯就喝,喝完了就伸手要其倒酒。而男子对夏栩的要求也不恼,只是在夏栩喝了三杯后,第四次向其伸出空杯时,男子道:“吃点小菜垫垫肚子再喝。”

    而夏栩竟然也十分听话的照做,拿起筷子便夹起一块绿豆酥往嘴里送,一口包掉,然后狼吞虎咽地吃起来。饿了一整天,滴水滴米未沾,夏栩此时肚子已经饿极。

    崔月不敢置信地看了看夏栩还有对面的男子,完全摸不清楚状态的她,看到桌上那五个包子,还多的一双筷子,感激地看了眼对面好看的男子,拱手抱拳以致谢,然后话也不多说,豪爽的端起了包子,默默地站在一边满意地吃着自己的晚饭。

    夏栩绿豆糕还没吃几口,突然肩膀一耸“额”,突然打起嗝来,她接过对面男子给她递来的一杯水,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饿了一天的夏栩看到一桌子的菜,原本无神的眼睛终于有了些光芒,巧的是里面大部分都是她喜欢的。将干瘪的肚子喂饱了之后,夏栩找小二又要了两壶酒。

    对面的男子微微抬眸看了看夏栩,夏栩说:“你请我吃饭,我请你喝酒……谁也不欠谁……”

    男子默默地点点头:“好……”

    之后两人又十分默契的陷入了沉默,只是相互倒酒碰杯。

    崔月悲催地默默走远了些,那酒的味道太香了,老大没让她喝,她又不能主动要求喝酒,只能在一旁干巴巴流口水,闻闻香解解馋。

    夏栩和男子一连好几个来回碰杯,一壶酒已经见底,纷纷在对方眼睛中看到了志同道合的默契。

    夏栩已经有些微醺,她看了看对面脸色同样有些泛红的男子,他很瘦弱,似乎被风一吹就会倒,却长得很好看,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向银河一般璀璨,不由让夏栩想到了茯苓。

    茯苓的眼睛也很美,可是茯苓的眼睛每次看到她时,就像会说话一般,眸子里有着琉璃的星光,一闪一闪的;可是这个男子的眼睛里,却像是蒙上了一层淡淡地沙,将那光遮掩住了,透着无边的落寞和寂寥,没有生气。

    “姑娘有心事?”男子开口打断夏栩肆无忌惮的端详。

    夏栩意识到自己这样盯着一个陌生男子看,是很无礼的行为,于是也收回了目光,仰头喝了一口闷酒。

    正当男子以为夏栩不会再开口说话的时候,只听到夏栩淡淡地道:“公子是否已嫁人?”

    男子突然一僵,眼神慕地一沉,嘴角牵起一丝落寞:“算是吧。”说完,他也仰头喝了一口酒。

    夏栩把玩手中的酒杯,幽幽开口,问:“若是公子发现所嫁之人是个无能的废物怎么办?”看着对面的男子似有一瞬怔愣。

    夏栩自嘲地笑了笑:“抱歉,我并非是在诋毁公子的妻主。”说着又猛地连喝了两杯酒,露出一个十分难看的笑容:“我只是在说自己,呵呵。”

    男子看着夏栩失落的神情,淡淡地道:“姑娘切莫妄自菲薄……”

    夏栩默不作声地仰头喝了一口酒,壶已见底,夏栩皱了皱眉:“小二,再上三壶酒!”

    “九公主,你除了会打打嘴架逞逞能,琴棋书画文韬武略你会什么?”

    “夏栩,你不配!”

    “你不配当大夏国的九公主,更不配当子楚的妻主。”

    乌柒柒的话如同一根根蚀骨钉,钉在夏栩的胸口,让她透不过气,又像一面面镜子,照得夏栩无处遁形。

    “咳咳咳咳……”夏栩被一口酒抢到,猛烈地咳嗽起来。

    男子略带沙哑的声音传来:“饮酒伤身,姑娘如此豪饮,姑娘的夫郎见了怕是要心疼了。”

    夏栩却仿若未闻,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男子眉头微微一皱,只听到夏栩自言自语道:“仔细想来,我真的不配……”说着看着眼前的男子眨了眨眼,指了指身边不远处正在打盹的崔月,道:“连小月月都比我厉害。”

    “好像真丢脸呢,作为一个21世界的现代人,竟然一无是处,全身上下没有一个长处。”夏栩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作为一个女尊国的女人,竟然连身边的人都保护不好,也照顾不好。”

    一滴晶莹的眼泪划过脸颊,带来些微的刺痛,她眯着眼睛看了看对面的男子,那双眼睛似乎和记忆中的那个人有点像,夏栩一时眼神恍惚了起来,喃喃:“是我没能保护好你……”

    男子看着夏栩迷离的眼神,正愣愣的看着自己,但穿过自己似乎正在看另一个人,淡笑着饮了一口酒:“姑娘,若是你发现你的夫郎乃是无能的废物,你会怎么办?若是有一天,你的夫郎也没能保护好你,没能照顾好你,你会怪他们吗?”

    夏栩眉头不由自主一皱,立马否认道:“不……”随即又饮入一口酒:“是……我不配……”

    男子闻言却轻声笑了:“配不配,值不值得,只由那个人说了算,可不是由旁人决定,也不是由姑娘自己决定。”说着看着夏栩眼角又一滴泪珠溢出,眼神转向窗外,看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匆匆行人,在黑夜中也没有减慢步伐,仰头倒入一口酒:“这世上多是无能无用的废物……也多是保护不了的人和事……你是否能做到你想做的事情?亲力亲为也好,借助外力也罢,你是否能做到你想做的事情?你是否能得到你想要得到的?”

    “至于配不配,值不值得,只是得不到的那个人才会去计较。”

    夏栩听着男子的话,愣了愣,看着对面的男子,无言。

    良久,久到百姓们开始熄灯安睡。

    夏栩道:“你和我的一个故人很像。”

    男子道:“你也是。”

    夏栩道:“他是我曾经最好的朋友。”

    男子道:“她是我已故的妻主。”男子眼睛里划过一丝悲痛。

    夏栩不由一愣:“对不起。”

    已故的妻主,这就是他看起来如此落寞萧瑟的原因吗?

    男子摇摇头:“没关系。”

    夏栩伸出一只手,向他友好地示意:“我叫……木羽,请教阁下大名。”

    男子看着夏栩伸出的纤细而小巧的手,别过了头,淡淡地起身离开,临走前他转过头淡淡地道:“我叫月嵘,木小姐,再见。”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不可再承受任何伤害(加更)

    夜色渐浓,夏栩晃晃悠悠回到九公主府,将正要入睡陈太医拉了起来,仔细地询问了一边子楚的身体状况。只听得陈太医面露难色地道:“九驸马他……”说着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夏栩,叹了口气:“沈侍郎临走之前也与我探讨过九驸马的病情……九驸马身体的不生不灭之毒是从小便染上的,这种毒好似一把无法熄灭的火苗,会慢慢的燃烧掉你的生命,折磨你,直至油尽灯枯,这也是为什么九驸马从小就极度畏寒体弱……不生不灭这种毒本就极为罕见……而且据臣所知,这种毒到目前为止没有解药……”

    “听说驸马还中过黑叶蛇毒以及身体里曾被打入过不会自行消散的蚀骨钉……十二颗。”陈太医不由自主深吸了口气,似乎想到了什么十分可怖的事情,因年迈苍老的脸上耷拉的皮也不由地颤抖起来,“十二颗……”陈太医声音发颤:“老臣平生从未见过能忍受地了如此酷刑之人……”

    “经受这么多年的折磨,九驸马……身体早已亏空……”

    “九驸马……能活到现在本身就已是奇迹……”

    “如今,九驸马的身体如同一张薄薄的蝉翼……极为脆弱……而老臣能做的只是尽量延长九驸马的寿命,让他少经受一些痛苦……”

    “但九驸马的身体……不可再承受任何伤害……”

    长生居。

    夏栩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已经熟睡的子楚。幽暗地月光投射进屋子,子楚的脸白得近乎透明,他的呼吸很轻,像羽毛一样轻。他的眼睛闭着,他睡着的时候如同他醒着一样,整个人散发着柔和平静,好像在自己的记忆里,子楚的表情永远都是那样淡淡的微笑着。

    身体里放着十二颗蚀骨钉的时候,病发的时候,面对萧国公府的冷落非难时,甚至面对女皇发怒时,他一直都是云淡风清的微笑着……

    “那……九驸马还能活多久?”

    “如果修心静养的话……最长……不超过一年”陈太医再次强调:“九驸马的身体,真的经受不了任何伤害了……切忌思虑过重……”

    夏栩定定地看着子楚,曾经身为肺癌晚期的她,哪里不知道病痛折磨到底有多可怕多可怖。蚀骨钉?

    夏栩歪着头想,她是肺癌骨转移的晚期肺癌患者,癌细胞转移到骨头上,那时候医生说她的骨头全黑了,那种痛,夏栩至今历历在目。稍微一动,就像是有锈锥钝刀在磨筋错骨一般一刀一刀撕磨着骨头……蚀骨之痛,她自嘲一笑,大概就是形容那种感觉吧。

    刚开始做化疗放疗的时候,哪一次事后不是哭天喊地……后来……后来渐渐不哭了……

    医生说习惯就好……

    呵呵,没经历过那种痛苦的人才说的出“习惯”二字。

    怎么可能习惯呢?

    只是哭要消耗太多力气,到后来,她已经没有力气了。

    她不知道从小身体里就有不生不灭这种慢性剧毒在身体里是种什么样的感觉,陈太医不知道,文清也不知道,因为他们没见过,也没经历过。文清只知道不生不灭在发作的时候,会痛,但是夏栩却可以肯定地是,那种痛一定只比蚀骨钉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然没有人能做到承受十二颗蚀骨钉依旧能谈笑风生,唯一的可能便是……那种痛比起身体原本的疼痛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

    或许是因为子楚的表情太过淡然,太过云淡风轻,除了苍白的脸色和身上厚厚的棉衣,他的神情总是让你忽略他是一个病入膏肓且正在经受巨大痛苦之人。

    怎么有人可以做到呢?

    深有体会的夏栩比其他的旁观者更加知道要做到如此淡然,需要多么强大的意志力和忍受力。

    夏栩感觉自己的心不由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攥紧,手不由自主地握紧。

    一只微凉的手轻轻附在正微微颤抖着的夏栩握成拳的手背上,声音轻柔:“公主,你回来了。”

    虽然屋内没有烛火,子楚也看不清她的神色,但夏栩仍旧别过脸,不想让子楚发现自己泛红的眼眶,“嗯,我吵醒你了?”

    只听子楚的声音带着打趣:“是公主身上的酒味,方才在梦中醉了,便醒了。”

    夏栩嗅了嗅自己的衣袖:“难闻吗?我去洗洗。”

    子楚伸手拉住了夏栩,笑道:“无妨,许久没醉过,今晚可在梦中一醉方休。”

    牵起一个略带沉重的嘴角,更衣上床,躺在床榻内侧,还不忘替子楚掖了掖被角:“睡吧。”

    良久,子楚的声音再次传来:“明日女皇传召我们进宫。”

    “嗯,好。”

    乾坤宫。

    女皇居高临下地扫过下首的人,缓缓开口道:“栩儿,岭儿,今日传召你们进宫是有关年末朕寿宴一事,岭儿,此次寿宴是主要由你负责,还有半月,准备得如何了?”

    大公主听闻,上前一步,自信地一拱手:“回母皇,儿臣已将一切都已安排好,请母皇放心,儿臣定将寿宴办得风风光光,向天下一展我大夏国威。”

    女皇扫了眼大公主眼下浓厚的黑眼圈,眉不由轻轻一皱:“届时各国使臣也会赶来,切忌谨慎行事,不可失了礼数,闹出什么笑话。”说着转头看向大驸马,“不要让我失望。”

    大驸马和大公主闻言均低下头,恭敬道:“是,请母皇放心。”

    女皇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转头看向夏栩:“此次使臣接待一事,不如就交给栩儿来负责吧。”

    夏栩和大公主皆是一愣,只听大公主有些急切地道:“母皇,接待使臣乃十分重要,九妹妹才刚涉及朝政,经验不够,将如此大任交付于她恐怕不妥,到时候一个不小心闹出什么笑话丢的可是我们大夏国的脸。”

    女皇不怒自威地扫了眼大公主,后者立马噤声,只听女皇缓缓道:“子楚自小云游各国,对各国礼节与使者都不陌生,有他帮衬着九公主,朕很放心。”

    大公主与大驸马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狠狠剜了眼子楚。女皇让九公主负责接待使臣,这背后的意思不言而喻。

    这时夏栩微微向前一步,一拱手,道:“母皇,儿臣觉得大公主所言甚是。儿臣资历尚浅,有很多事务正在熟悉当中。接待使臣事关大夏国体,儿臣不想草率行事,不若这次还是让大公主负责,儿臣从旁观察学习。”

    大公主一听,眼睛一亮,立刻顺着杆子往下爬,连忙点头接口道:“九妹妹说得不错。这次儿臣可先教教她,也让她熟悉熟悉各国礼节和接待事宜,待九妹妹今后可独当一面的时候,再让她负责不迟。”

    女皇微微沉吟了一下,随即看着夏栩,今日第一回展颜道:“栩儿,你能有此虚心学习的态度,朕深感欣慰。也好,这次你便跟着大公主学习熟悉。”说着又看了看夏岭,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啊,若是你有九公主一半的谦虚稳重,朕也用不着替你收拾那么多烂摊子!”

    大公主一愣:怎么又骂到自己头上来了!心里不由一阵烦躁,九公主原来做的荒唐事比自己只多不少,原来也没见母皇说什么。可是自从九公主转了性子,她在母皇心里的地位可是一天不比一天,挨骂的频率和次数越来越多。

    “行了,岭儿你们先退下。”女皇招了招手。

    大公主转身离开的时候,深深地看了眼身侧不远处那个让自己越来越陌生的九公主。

    她越来越清晰地认识到,再这样下去,她,怕是地位不保。

第一百五十六章 在哪见过?(加更)

    夏栩看着大公主和大驸马离开,压下心中的疑惑,这是还有别的事情?

    只听女皇淡淡的声音道:“传。”

    夏栩跟随着女皇的目光看向殿门口,今日的阳光有些耀眼,夏栩不由微微眯起眼睛,只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了那一抹刺眼的阳光中,来人昂着高贵的下巴,挺着胸,双手附在身后,如同在自家后院中闲庭信步般走进殿中,走到了夏栩身侧,单膝跪地,拱手,扬声:“商九里参见女皇陛下。”

    商九里?

    夏栩默默地打量着身侧的男子,只见他身着一袭湛蓝色直襟长袍,衣服的垂感极好,袍内露出银色镂空云纹的镶边,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其上只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半透明月牙形状的玉佩,随着他的步伐晃动,散发着幽幽地蓝光。

    男子的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棱角锋利,夏栩还是第一次见到长得如此俊朗的男子。刀削的眉梢,高挺的鼻梁,还有那幽深的眼眸,只不过他的瞳色竟然是罕见的湛蓝色,仿若一双眼眸中装入了星辰大海,让原本锋芒毕露的气质之下,平添一抹邪魅和高贵。

    神态看起来有些放荡不拘,但眼里不经意间激射而出的精光,却让人有些不敢靠近。

    看男子修长精壮的身形,听到他爽朗的声音,仿佛有些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

    “世子免礼。”女皇微笑着看着来人。

    紧接着商九里向夏栩和子楚微微作揖:“九里见过九公主,九驸马。”说着轻睨了眼子楚,嘴角一勾,略带玩味地道:“久仰九驸马大名,初次见面,还请…多多关照。”

    子楚神色如常地点了点头,谦和礼貌地微微一点头,微笑:“九里世子,久仰。”

    女皇看着夏栩站在一旁,显然仍旧处于一脸懵的状态,不由笑了笑:“这位是商国的四世子,商九里。原本你们二人应当在大婚之日再见,不料九里世子在途中出了些意外,以免节外生枝,故而九里世子先来了京城,和亲队伍也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说着抚了抚袖子,慈眉善目地道:“然和亲队伍到达之前,九里世子已经在京城一事不宜声张,故而朕琢磨再三,先将九里世子安置在九公主府,最为安全,也最为妥当。你们二人,亦可提前熟悉熟悉。”

    说着看了看夏栩,道:“栩儿,你与九里世子的联姻关乎夏商两国的交好,你可千万要好生待人家,不可无礼,商国的礼仪与夏国有所不同,九里世子背井离乡,起先可能会不习惯,你作为妻主,也要多多谦让。”

    随即又慈眉善目地望向商九里:“若九公主性子顽劣,世子多担待,若有何委屈,来找本皇,本皇替你做主。”女皇似乎对这世子甚是喜爱。

    商九里,据说他就是商国的四世子,也是此次得和亲对象。她记得母皇说过,商国奉行男尊女卑,与大夏国正好相反。历年皆是夏国送皇子去商国和亲,商国送来公主来夏国和亲,而此次他们竟然愿意将他们地位尊贵的四世子嫁入大夏国,也是破天荒地头一回。

    可夏栩眉头不由微皱,麻烦一个接一个,从来不给你喘息的时间。

    听母皇的口气,九公主府再次喜迎一尊大佛,这次还是送不走的那种。

    “是。”夏栩垂眸道。

    接着女皇看向子楚,缓缓道:“九里世子比你年幼几岁,你作为九驸马,九公主的主夫,也要好生照顾九里世子,切莫怠慢了人家。”

    “是。”子楚颔首。

    三人一同踏出乾坤殿。

    夏栩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然后将胸中浊气吐出。

    随即夏栩看了看身旁的商九里:“九里世子,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只见商九里波澜不惊,斜睨了眼同样波澜不惊地子楚,然后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转身离开。

    居然完全不理自己???

    “喂!”被忽视的夏栩白了眼那个骄傲得背影,喃喃:“没礼貌!”

    子楚淡笑着摇了摇头:“我们走吧。”

    两人刚要动身,一位嬷嬷突然低着头迈着小碎步走了过来,恭敬地道:“九公主,大公主请您往御花园一叙。”

    夏栩下意识看了看子楚,点头:“带路吧。”

    看着夏栩正要去推子楚的轮椅,嬷嬷低头道:“大公主说,只请九公主您一人前往。”

    夏栩不由眉头一皱,略微思索片刻后,转头对子楚道:“你和九里世子先去马车上等我,我很快回来。”

    子楚微微一笑:“好。”

    随即夏栩替子楚将雪裘大衣拢了拢,见领口处那枚绿色的宝石扣子松了,仔细地给子楚系好,才嘱咐了身侧的宫人道:“小心伺候着。”

    这才转身跟着嬷嬷离开。

    不知道什么时候商九里又走了回来,只听他调笑的声音道:“九公主与九驸马还真如传闻中伉俪情深呢。”

第一百五十七章 没有观棋人

    夏栩离开御花园的时候,正巧一个过路的宫人在经过她的时候一个不稳摔了一跤,将一碗乌鸡汤洒了自己一身,夏栩侧目看了眼狼狈地宫人,忍不住伸手,欲拉那倒霉的宫人一把:“你没事吧?”

    那宫人哪敢碰夏栩,只是惶恐地跪在地上连忙磕头:“奴婢冲撞了九公主,奴婢该死。”

    夏栩摆摆手:“无妨。这天冷,你全身都湿透了,快去换一身衣裳吧。”

    宫人连忙点头称是,惶恐地走开了。

    夏栩噗嗤一声笑了笑,一碗汤全倒在了自己身上,半点没洒在地上,这宫人也笨的可爱。

    随即摇摇头继续向前走。

    掀开马车帘,看着马车里丰神俊逸的男子,夏栩不由一愣:“子楚呢?”

    商九里也一愣:“他不是去找你了吗?”看到夏栩犹疑地望着自己,商九里接着解释:“方才有个宫人来说九公主让九驸马去御花园一趟,九驸马便让我先回马车。”

    夏栩眉头一皱:“我没说过,而且我方才从御花园过来,也没见着子楚啊。”突然心一沉,这明显有人在其中使岔子:“他们往哪个方向走了?”

    商九里无奈地摊开手:“我没注意。”

    夏栩二话没说,将车帘放下,转身离开。

    车帘后,商九里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九驸马,不知道这份见面礼,你是否喜欢。

    夏栩拉过宫门口的侍卫,问道:“你们方才看到九驸马了吗?”

    侍卫点了点头,伸手一指:“方才似乎看到有宫人领着九驸马往那个方向去了?”

    西边?那根本就不是御花园的方向。

    夏栩稍作沉吟,然后疾步朝皇宫内走去,正巧遇见一队巡逻的侍卫,带头的正是夏栩的同窗,兵部尚书的二女,也是最近上任不久的御前侍卫,李怀。

    李怀看到夏栩,不由眼睛一亮,笑道:“九公主,好久不见。”

    夏栩此时却没有寒暄的心思,急切道:“怀姐姐,子楚不见了,麻烦你差人帮我寻一寻。”

    皇宫内,夏栩不可能带着自己的人,只得求助于宫内侍卫。

    李怀听到夏栩是以私下的称呼唤自己,不由心一暖,看到夏栩焦急的神情,正色道:“你放心,九驸马许是走岔了路,皇宫严防备森,九驸马出不了什么事的。我这就派人去找。”

    “恒影,你也帮忙去找,不用担心我,在皇宫内我很安全,你务必要找到子楚。”夏栩低声吩咐道。

    这时,夏栩看到大公主一脸不爽地走了过来,还不时拍了拍身上,似乎在嫌弃自己的衣服脏,看到夏栩一脸焦色与李怀说些什么,紧接着两队侍卫有序地分散开来,状似关切地走上前:“九妹妹,这兴师动众的架势,是怎么了?”

    夏栩抬眼看到大公主,似乎换了身衣服,问道:“大姐方才来时路上是否有看见子楚?”

    大公主一愣,摇摇头,随即笑道:“原来是九驸马不见了。我说九妹妹,你对九驸马也过于紧张了吧。他有手有脚……哦不,他一个大活人,也走不远……或许只是一时迷路了呢。”说着有些好笑地拍了拍夏栩的肩膀:“我说妹妹啊,你别过于杞人忧天了。”

    夏栩不动声色的侧了侧身子,不着痕迹地避开大公主“慰问”的手。

    这时一个宫人也焦急地跑了过来,低声对着大公主耳语,只听大公主下意识道:“什么?你说大驸马也不见了?”

    那嬷嬷看到大公主口无遮拦地将自己的话复述了出来,所以也不再遮掩,只是低声道:“听宫人说,是有人向大驸马传话说您找他,大驸马便去寻您了。”

    大公主不由皱眉:“我没找他啊。”说着摆了摆手,不甚在意地道:“没事,子瑜有手有脚能蹦能跳”说话的时候还时不时瞄了几眼夏栩,接着道:“说不准他过会儿就自个儿回来了。子瑜还不至于会蠢到在皇宫里迷路。”

    说着对夏栩摆了摆手:“九妹妹,你慢慢找啊。”说着甩着袖子大摇大摆地坐着马车离开了。

    夏栩收回了视线,看大公主的样子,她应当是不知情的。

    只是子楚和大驸马同时失踪,而且还以同一个借口,这未免也太巧了吧?

    不管怎么样,先找到子楚才是最重要的。

    想着也迈开步正要去寻人,还没走几步,便停了下来,转头道:“你跟着过来干什么?”

    商九里耸了耸肩:“女皇陛下不是说让我们多熟悉熟悉?”

    夏栩看了看商九里略带无赖的笑容:“我现在很忙,没心情。”

    商九里伸了伸筋骨,摆摆手:“你找你的人,我熟悉我的。”

    夏栩白了一眼商九里,懒得再和这个无赖耍嘴皮子。

    舒月阁。

    子楚淡笑着看着面前同样气定神闲的翩翩公子,虽已而立,但其光华气韵似更甚少年,没有惊讶:“大哥。”

    萧子瑜坐在小方桌的一头,摊开手指了指方桌上的棋盘,已落下一枚黑子:“自那日我们也有十余年没有对弈了,来下一局?”

    子楚默默扫了眼四周,转动轮椅,来到方桌另一边,从棋盒里取出一枚白字,落下。

    四下安静地只能听到棋子落地地声音,半个时辰过去,一枚黑子掷地有声,房间里第一次传来了人声,那声音携着揶揄:“十三年了,三弟的棋风竟依然如旧,只守不攻。”看着一只苍白的手将白子轻轻在自己料想的位置置下:“看来三弟无甚长进。”

    子楚却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窗外,竟快到正午了,今日的天气似乎比往常都要晴些,太阳射进屋内,与屋内的暖炉一起将屋子哄得暖洋洋的。

    看着子楚竟似在走神,萧子瑜微微蹙了眉,心里竟然产生了少有地愠怒,但面上却丝毫看不出情绪,手指缓缓地敲了敲棋盘,似好意提醒道:“三弟再退下去,便要输了。”

    子楚的眼神被拉了回来,看着面前的棋盘,淡笑地道:“大哥与二哥的棋艺本就在我之上,输于大哥,也是意料之中。”

    子楚从小与两位兄长对弈,从未赢过。

    对面的人谦和有礼,推梨让枣的言语,竟不知为何在萧子瑜听来却像是一把刺刀,将他那附在脸上同样平和的面具给刺破,将那面具下的一丝狠厉给微微漏出了半分,言语也不由戴上了点讥笑:“看来当年一事,你已不甚在意。”

    萧子瑜扫了眼棋局,黑子去势汹汹,步步逼近,很快即可将白子吞噬,突然不知想到了什么,将话题一转,道:“听闻九公主现待三弟很好?”

    看子楚脸上一丝异色也无,萧子瑜继续道:“听闻柒柒郡主十年前便对三弟一见倾心,情深根种。”说罢顿了顿,似叹了口气道:“当年若不是女皇将你许配给九公主,现下三弟怕是早与柒柒郡主在西北的草原上纵马驰骋了吧。”

    说罢淡淡扫了眼子楚的轮椅以及被毯子盖住的腿,眼中划过一丝决绝,一枚黑子在白子最后的退路上落下,发出清脆地声音:“三弟,大哥比你年长十岁,看在兄弟一场的情分上,最后送你一句话。”说着随即嘴角牵出一抹若有若无地微笑:“在这皇宫棋局中,只有棋局中人,和死人,是没有观棋人的。”

    话音刚落,只听见屋外有宫人惊慌大叫:“来人啊,舒月阁走水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走水

    夏栩将子楚可能会去的几个宫殿都走了一遍,将宫人们也问了个便,都没有人说看到过子楚。子楚坐着个轮椅,最是引人注目,而且皇宫里许多地方都设了门槛,子楚行动极为不方便……

    他能去哪里?

    看到不远处隐隐似有浓烟,竟是皇宫内廷的方向,李怀急冲冲地赶了过来,脸上惊惧未定:“九公主,不好了!舒月阁走水了!”

    可是舒月阁走水了,与她何干。

    紧接着听到李怀颤声道:“有人说见到九驸马进了舒月阁。”

    当夏栩,商九里随着李怀赶到的时候,整个舒月阁被汹汹的烈火包围着,浓烟生的老高,原本寒烈的冬日被这火哄得燥热,只见舒月阁已经乱做一团,宫人们与侍卫正满头大汗慌忙的提着水桶灭火。

    然而这火势来得凶猛,半点没有要停歇的样子,看到九公主来了,掌事的宫人顾不得下跪行礼,连忙将夏栩等人拉开:“九公主,这里火势大,您快离远些,千万不能将您伤着了。”

    夏栩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九……九驸马呢?”

    掌事宫人一愣:“九驸马也在里面?”

    李怀精准地抓住了这个‘也’字,连忙追问。

    掌事宫人道:“方才宫人们拼死将大驸马从火里救了出来,没人说九驸马也在里头啊。”

    李怀一愣,问:“大驸马?”

    掌事宫人道:“是啊,听说发现大驸马的时候,他已经被浓烟呛得昏迷了,还不知道伤势如何,太医已经在看了。”

    夏栩心里一沉,抓着他的手道:“那将大驸马救出来的宫人呢?在哪里?”

    掌事宫人道:“他们伤得很重,也都在给太医看了。”

    李怀看了眼脸色惨白的夏栩,道:“我听人来报说,九驸马……也可能在舒月阁中,可否再派人去里面寻一寻?”

    掌事宫人一惊,为难地看了眼李怀和九公主,犹豫地开口道:“这……这现下火势如此之大,再潜宫人进去,就是让他们去送死啊。而且,这火已经蔓延到外院了,即便屋子里还有人,此刻也……”她看了看九公主此刻面如死灰,似摇摇欲坠的样子,有些不忍,宽慰道:“或许九驸马并不在舒月阁中呢?”

    掌事宫人说的没错,这眼下火还没扑灭,一片混乱,而且就此情形,即便九驸马还在里面,也决计是不可能再活着……不可能再派人去火里白白送死。只能祈祷九驸马并不在舒月阁中。李怀思索了一番,道:“九公主,我派人继续寻找九驸马。”

    夏栩感觉到自己的手冰凉,她深吸了口气,几次握紧了拳,再放松,强行让自己镇静下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那名声称见到九驸马进舒月阁的人呢?”

    李怀这才留意到一直跟在九公主身后的男子,只见他丰神俊逸,一身贵气,只是抬头一眼,那眸中的睥睨无端让人不敢直视,李怀第一次在一个男子的身上看到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和霸气,不知为何李怀感觉心跳有些加快,她拱手道:“方才形势太乱,所有宫人都被潜去救火了,那名宫人暂时还没找到。”

    那火竟然烧了一整夜,不光是舒月阁,连带着旁边的朗星宫也遭了秧,还是第二天早晨天降一场大雪,才将火势彻底扑灭。

    舒月阁已经彻底成了灰烬。

    女皇也知道子楚失踪的消息,派人将皇宫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子楚。

    火势扑灭的时候,没多久,昏迷了一天一夜的驸马也醒了过来,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快救三弟。”

    这四个字传入九公主府的时候,乌柒柒手中的茶杯顿的掉在地上,碎了一地,一天一夜粒米未沾的夏栩,一下子没站住,头一阵眩晕,往后虚晃了一下,被儒风眼疾手快地扶住了,而在一旁怡然自得地喝着茶的商九世子,慢悠悠抿了口茶。

    夏栩坐在椅子上缓了缓,因久没说话,声音有些沙哑:“备马车。”

    乌柒柒的神色哀伤:“我同你一起去。”

    今日的天阴沉沉的,厚厚的云层,雪格外大,如同鹅毛一般。

    夏栩先到了大公主府,结果却被拦在府外,大公主府管家为难地道:“大驸马伤得很重,而且听闻九驸马……悲痛欲绝,太医再三嘱咐大驸马此刻需要静养,所以大公主下令任何人不许探视打扰大驸马。九公主要问什么话,待过两日大驸马好转了,再来吧。”

    大公主管家坚决,夏栩没有力气在这种时候与之纠缠,压下心中情绪,立马又赶去了皇宫。

    在赶到舒月阁的时候,看着眼前的情景,只见乌泱泱的一片废墟,只剩下一个黑焦的屋架……即便鹅毛般地大雪能扑灭一场来势汹汹的大火……仍然挡不住一股难闻的味道传来,不知道那是什么烧焦的气味……

    夏栩身形虚晃,因为小石榴地搀扶才不致脱力。

    夏栩一步一颤地往里走,却被眼疾手快地掌事宫人拦了下来:“九公主,不能进去啊。”

    掌事宫人也知道九公主与九驸马情深意笃,看着九公主苍白的神色也于心不忍,劝道:“这火烧了一整夜,是什么都烧没了啊。”顿了顿,道:“都成灰了。”

    成灰?

    不可能的。

    夏栩捏了捏拳头:“让开。”

    话音刚落,从身后传来一股劲风,是乌柒柒不顾阻拦,将那掌事宫人一掌披下,来阻拦的宫人也尽数被她掀翻在地,只见她健步如飞往舒月阁的主屋方向跑去,夏栩也在小石榴地搀扶下快步跟了上去。

    掌事宫人说的没错,都成灰了。

    一丝一毫原先的样子都看不出来,不一会儿,焦黑的废墟中依然覆盖着一层雪,只是碰到废墟上的余热,很快就化了,黑色的灰烬将洁白的雪水染黑,没走几步,夏栩的袍子和大氅已然脏泞不堪,小石榴艰难地给夏栩撑着伞,然而却挡不住这如同火势一样汹涌的雪,夏栩的半边身子依然湿了。

    乌柒柒不知从废墟中刨出了什么,突然跌坐在地上,发出一声悲痛的长啸:“子楚!”

    夏栩与小石榴赶到,看到乌柒柒手上紧握着的一颗染了污迹的绿色宝石纽扣,从乌柒柒悲痛欲绝的神情中得到了证实,那是乌柒柒不久前送给子楚的雪貂大衣上面,乌柒柒亲手缝上去的领扣,夏栩昨日替子楚整理大衣的时候还将那领口的宝石扣系紧了。

    再没有侥幸,子楚真的在舒月阁,真的已经成了这眼前满目疮痍的灰烬了么?

第一百五十九章 陷阱

    乌柒柒浑身颤抖地回头看着一脸不可置信地夏栩,眼神里杀气毕现:“都是你!是你将他害死的!”只见乌柒柒满脸泪痕,眼眶通红:“是你将他的腿弄折了,是你折磨他,若不是他不能走路,他怎么会逃不出来?你与他一同进的宫,你却自己一个人回来,你有人处处保护,可他呢?”

    夏栩此刻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是冷冷地盯着乌柒柒手中那一枚浴火不化的绿色宝石领扣。

    夏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躺在床上的。她依稀记得当时乌柒柒朝她扑了过来,然后小石榴将她往后拽,而乌柒柒好似再快靠近她时又飞了出去。

    而后她眼前一黑,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火,如同一条巨蟒一般将舒月阁瞬间卷起。

    子楚苍白的肤色在火光的映照下,也染上了一层橙光,他云淡风轻的淡淡牵起嘴角,“再见了,公主。”

    下一瞬,瞬间那红色巨蟒便缠上了子楚,一眨眼,将他吞噬殆尽。

    “子楚!不要!”夏栩从噩梦中惊醒,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与眼角滑落的晶莹一同滴落下来。“啪嗒……啪嗒……”在被子上发出闷响。

    夏栩感觉自己的手冰冷而僵硬,看到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银环,心像是被重物一拳一拳敲打,双拳不由自主握紧,不可能的,子楚怎么可能就这样死了呢?不可能的。

    她不相信。

    夏栩的眼眶酸胀,手指骨节泛白,突然感觉到右手手心似有异物,摊开手掌一看,不知何时自己竟攥着一只手帕,犹疑地将手帕打开,夏栩一惊。

    手帕一角绣着一朵莲花,这是……子楚的?

    将手帕摊开,手帕中间赫然躺着一枚银色指环,与夏栩左手无名指的那个一般无二。

    夏栩忽然呼吸一滞,眼里的眸色变了又变,她将手帕收进怀里。将脸上的泪痕擦干,思量了半刻鈡,才下定决心地唤道:“恒影。”

    一个黑色的身影默然地出现在屋内暗影中,夏栩淡淡地道:“你能帮我去九公主府将我的狐裘取过来吗?今夜我累了,打算就歇在宫里。”

    待恒影离开,夏栩又唤来小石榴:“你去传膳吧,我饿了。还有,去准备一床新的被褥,我今天不回九公主府了。”

    直到屋里只剩下夏栩一个人的时候,夏栩推开门,四处张望了一下,确认没有人跟着她,才迫不及待地小跑了出去。

    天色已晚,雪却仍旧没停,夏栩一路疾行过来,顾不得撑伞,头已白了。

    手帕上标记得地点是在冷宫附近一个人迹罕至的小树林。

    夏栩张望着四周,阴森森的冷冽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她不由自主摩挲了一下左手食指那本该属于子楚的银环,像是生出了些勇气,深吸一口气:“我来了,没有人跟着,子楚呢?”

    话音刚落,突然一个重击砸在她的右腿膝盖后窝,一阵剧痛传来,夏栩痛呼一声跪倒在地,紧接着她的双手被反绑了起来,与此同时口中被狠狠塞了一块麻布。

    夏栩被人死死按压在地,雪籽摩擦她的脸,冰凉刺骨,右腿的剧痛使得她的眼泪不受控制的喷涌而出,模糊了她的双眼,她极力地抬起头,却看不到来人到底是谁,只能勉强辨认出雪地里与那树影融为一体的影子。

    将恒影支开,将小石榴支开,独自前来,不是没想过这是一个陷阱,但是子楚的那枚戒指,还是让她不得不来,哪怕只有一丝希望。

    “你不是看到了吗?子楚,已经被烧成灰了。”一个被刻意压低的声线夹着寒霜从身后传来。脚步挤压雪地,发出沙沙的闷响,然后夏栩感到一把利刃毫不犹豫地贯穿她的左腿小腿。

    “呃……”痛呼声被掩盖在口中为塞得没有缝隙的麻布中。肌肉撕裂的疼痛让夏栩几乎快晕过去,原来根本没有子楚,小树林之约彻头彻尾只是一场阴谋,一场要将夏栩置于死地的阴谋。

    夏栩本能地想要逃,然而她根本站不起来,双脚的疼痛抽去了她全身的力量,她还没来得及喘息,又一身隐在麻布中的尖叫“呃”,左腿的利刃被从小腿中毫不留情地拔出,带出一道血线,洒落在洁白的雪地里,分外刺眼。

    疼痛使得夏栩的眼睛通红,她只能拼尽全身的力量,往前方挪动,然而一只脚却踩在她左腿的伤口上,夏栩痛得抽搐了起来。只听那阴冷的声音向她宣判死刑般道:“既然来了,就下去陪着他吧!”

    夏栩感觉一股寒光直逼她的背心。

    “嚓”地一声,是利刃相击的声音,只听突然传出另一个男子沉声道:“主子说过不得取她性命。”

    “他是你的主子,不是我的!”阴狠的声音不屑地回答。

    紧接着是两方相斗,兵刃相见。

    夏栩趁着两人分心的空档,拼了命的往小树林中爬去。

    男子见夏栩慢慢离开主战场,眉毛一扬,在与那阴冷声音之人缠斗时,竟然还游刃有余地从指缝间弹出一粒如同米粒般大小的石子,正击中不远处另一个黑衣男子的穴道,与此同时,竟是使出唯有内力极其雄厚之人才能掌握的聚音成线,道:“九公主的影卫马上就会赶到,你不是蠢人,心知肚明,还想保命的话,你没见过我。你主子如何计划的,你便如何回去禀报。”

第一百六十章 黑暗

    夏栩再次醒来的时候,只见四周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她依稀记得她当时为了逃命,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往树林伸出爬去,那两人意识到自己不见之后,便停战又一齐追着她到树林寻她。情急之下,夏栩看到身侧一个巨大的树洞,里面居然是空心的,也顾不得那么多,便想尽办法往里钻。

    谁知道那树洞不但里面是中空的,连地下也是空的。刚钻进树洞,突然地面一松,夏栩便滚落进一个甬道。

    幸运的是,在夏栩掉进甬道时,绑住手的绳子似是被岩壁凸起的坚硬石粒给划破了,连带着手臂也被划出了几道深浅不一的口子。

    夏栩将手上的绳子挣脱开来,翻转身,扯出嘴里的麻布。

    四周是一片无望无际的漆黑,一丝光线也无,仿佛这黑暗能直达人的内心深处,将人隐藏在最心底的恐惧都呼唤出来。

    “有人吗?”夏栩小声地问,听到自己的声音哽咽而颤抖。

    左腿被贯穿的伤口稍稍一碰,便传来刺骨的疼痛。

    夏栩咬了咬牙,深吸了几口气,心里自我安慰道:想想当年肺癌骨转移的痛,现在的伤也算不了什么。可是坐在原地的夏栩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也不知道是因为腿的疼痛,还是因为那个浅笑着的男子真的……死了。

    想到那个人,呼吸便不由得一滞,由心底而升的悲伤似乎连腿的疼痛都能淹没。

    她将头埋在自己的双臂间,眼泪滴在地面发出空灵的“滴答”声。

    这个甬道黑得不透一丝光,伸手不见五指。夏栩只能摸索着用那用来堵她嘴的麻布,和绑她手的绳子,给自己做了个简单的包扎。

    四周什么都看不见,而且带着地底下的阴寒,夏栩不由打了个哆嗦。

    忍住内心的悲痛,夏栩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

    要尽快离开这里。

    从树洞里掉落进来,想要再上去是不太可能了。

    夏栩伸手触摸四周,上触不到顶,伸手也不能同时触碰到左右墙壁。只能沿着左边的墙壁朝着一个方向缓缓挪去,左腿用不上力,她只有区起右腿,用双臂的力量,支撑自己在黑漆漆的甬道里移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夏栩走了多远的距离,在这片纯粹的黑暗中,时间和空间的流逝让人完全没有概念。手臂有些发麻,夏栩不得不坐下来,喘息一会。

    夏栩闭上眼睛(虽然,在这里,闭上眼睛和睁开眼睛是几乎没有区别的),脑海里突然飞快地闪过一个画面。仿佛是同样的黑暗,似曾相识的感觉,一闪即逝。

    夏栩心头突突地一跳,凝神想要抓着一丝一缕的线索去探寻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从何而来。然而不管她怎么回想,却再也抓不住一点蛛丝马迹。

    不知道在黑暗中坐了多久,感觉自己又恢复了一些力气,夏栩继续靠着左侧的墙壁,一步一步缓缓地移动。

    仿佛是想要为自己壮胆,夏栩小声地哼起歌来:

    “看见蟑螂

    我不怕不怕啦

    我神经比较大

    不怕不怕不怕啦

    胆怯只会让自己更憔悴

    麻痹也是勇敢表现

    一个人睡也不怕不怕啦”

    可是若是有人听到这歌声的话,便会很轻易的发现声音里忽高忽低中止不住的颤抖。

    “主子果真料事如神,那人想要杀九公主,被属下制止,一切都按照计划施行。只不过,九公主逃入密林后便失踪了。然而九公主的影卫突然赶到,他的武功太强,为免行踪暴露,属下便先行撤退了。”一个低沉的嗓音在暗夜中响起,声音带着歉疚:“打乱了主子后面的计划,属下该死。”

    躺在床上本闭目养神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睛,儒雅的脸庞因为眼中的狠厉显得有些扭曲,他抬起手看了看自己被火灼烧的手臂正缠着绷带:“没想到那影子这么快便能找到那处,罢了。”

    “可是,若是她将主子您供出来怎么办?”

    萧子瑜扬眉,没有回答,却调转了一个话题,问:“确认将他处理好了吗?”

    “是。为了以防万一,将他丢进了尸井前,属下还给了他一刀。”说着看着萧子瑜面色有些不悦,立即叩首道:“那一刀不足以致命,属下确保他还留着一口气。而且属下已经将井口盖住。再过十日,宫人统一清理尸体才会将他们捞出来。那时,他决计早已变成一具腐满白蛆的尸体了。”

    “嗯……”萧子瑜这才收回了方才充满杀气的眼神,嘴角弯出一抹残忍的弧度:“只可惜不能亲眼看到他在那群尸体腐烂中渐渐死去的表情……不知我这个从小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三弟,是否会喜欢我给他安排的结局?”说着顿了顿,表情在黑夜中显得狰狞:“十一年前,他竟能从那井里爬出来,可是如今,双腿尽废,他还能爬的出来吗?”

    更何况,这个愚昧的属下竟然擅自主张多给他一刀,他以为自己不知道他不过是起了恻隐之心,想让他那个孱弱的弟弟死得快些,少受些折磨。

    萧子瑜的神情突然一变,眉头不由一皱,语气变得阴狠起来:“今后你再自作主张的多此一举,你知道下场。”

    “是。”下首的人将身子俯地更低了。

    “十日后,将他的尸体给我带过来,我要好好观摩观摩。”

    “是。”下首的人惶恐的打了一个哆嗦。

    “行了,去尸井处守着吧。”

    夏栩在黑暗中摸索着挪动,四周寂静地可怕,只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她不知道这个甬道到底有没有尽头,如果只是个封闭的死路呢?如果她费劲了全身力气,其实都没有移动多少距离呢?如果她一直找不到出路,是不是会饿死渴死在这里面?是不是会在这孤独的黑暗中安静的死去呢?

    夏栩抑制不住的开始胡思乱想,越想越害怕,越害怕身体便越没有了气力。

    她有些颓然地坐了下来。地底下的温度十分阴寒,夏栩被黑暗和寒冷包裹着。

    是不是出不去了,是不是自己会被困死在这里。

    早知道说什么都不会将恒影支开,他此刻是否发现自己不见了呢?可是即便他发现,即便他找到小树林,他也根本不会想到这密林底下竟然还藏着一个甬道。

    文清在哪里?上一封他寄来的信,信上只说一切安好,她给他的回信还没来得及寄出去呢?要是他看到自己的腿伤,估计脸会立刻比茅坑还臭吧?

    还有儒风,他大概正在公主府门口默默地等着她吧,每次她回府时,无论早晚,他都在门口,她从不看他,却一直知道。

    不净法师走到了哪里?他又收了徒弟吗?

    绝颜,好久没有见到他了,他还好吗?会不会等到下次他听到自己的消息时,小楹儿已经成了一句干尸了?

    夏栩抿着嘴,那子楚会不会在阴曹地府等一等自己?

    夏栩想到这,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溢出。

    夏栩想着想着,或许是因为疲惫,或许是因为疼痛,竟然睡了过去。

    一个小女孩儿在一片漆黑中默默地摩挲,探出去的脚确认后,身子才跟着挪了过去。而这小女孩的右手紧紧地牵着一只同样瘦小的手。小女孩儿用强作镇定的语气道:“只要你别放开我的手,我……我就带你出去。”

    夏栩猛地惊醒,突然睁大了双眼,她想起来了,是这个梦!

    这个梦是那么的熟悉又陌生,她记得读小学那会,每天夜里都会做这个梦,每天夜里都会回到这片漆黑中,那是一片绝对的纯粹的黑暗,就如同现在一样。她如同现在这般一个人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一个人?不……

    在小时候的梦里,她不是一个人……

    甬道的尽头突然传来一阵淅淅索索的声响,夏栩突然屏住呼吸,紧张又害怕地凝神倾听。

    那声音似有若无,听不真切。

    可是即便再小的声音,在这如死一般寂静的甬道中,那对夏栩来说都意味着是一点活气。

    夏栩一边小心翼翼地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缓慢地挪动……

    夏栩在黑暗中给自己壮胆,她极力地睁着眼睛,想看清周围的事务,却什么都看不到。“咳咳……”夏栩没走几步就干咳几声,仿佛听到自己的声音,就好像自己不是一个人一般。

    突然甬道的一边再次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夏栩心头一凛,那声音听起来像是,十分轻的呼吸声。呼吸声?自己的这个想法,让夏栩突然觉得全身上下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可是转念一想,呼吸声?难道是还有人?

    这个想法顿时让夏栩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一时间竟然顾不得右脚被重击的疼痛,用手攀着甬道的墙壁,用右脚支撑着站了起来,也顾不得左脚的剧痛,咬着牙一瘸一拐快步朝着声音的方向踱了过去:“是不是有人?”夏栩的声音显得有些激动,“有人在那儿吗?”

    连走了好几步,剧痛让夏栩疼地全身冒出冷汗,然而对于黑暗和孤独的恐惧远远的超过了身体的疼痛,那轻微的呼吸声在黑暗中放大,即便微弱,在夏栩听来却仿佛是圣钟敲响一般,一下一下击打着自己被黑暗啃食的心。

    离得越近,那声音仿若更加明显了。那是微弱的喘息声,还有时不时传来极微小的咳嗽声。

    然而伴随着放大的声音而来的,还有空气中的一股糜烂的血腥味和肉腐烂的味道,让夏栩几乎想要作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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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4670/ 第一时间欣赏九公主之我的男人我罩着最新章节! 作者:须晋欢所写的《九公主之我的男人我罩着》为转载作品,九公主之我的男人我罩着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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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公主之我的男人我罩着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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