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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公主之我的男人我罩着全文阅读

作者:须晋欢     九公主之我的男人我罩着txt下载     九公主之我的男人我罩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一章 有人

    夏栩忍住心中的不适,坚定地一脚一脚朝着那声音走去。

    不多久,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一绊,超前摔倒扑在了地上。

    夏栩连忙爬起身来,在黑暗中用手摸索着,突然手中一片湿濡,有些粘稠,“呃”一声轻微的痛呼声,夏栩连忙把手缩回。然而那声音又消失了,连带着连原本微弱的喘息声也没了。夏栩心下一惊,又伸出手去,仿佛终于摸到了那人的脸,凭着轮廓,夏栩摸到了他的鼻子,嘴唇。她突然有些激动又害怕地拍了拍那人的脸:“喂……你醒醒?你没事吧?”

    身下的人没有反应,夏栩将手颤颤悠悠凑到那人的鼻下,直到感受到一阵微弱的鼻息,这才舒了口气。

    “你是不是受伤了?”夏栩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有些焦急和无助。

    “喂?”夏栩轻轻地摇了摇那人,只听一声微小的闷哼,接着是一阵有气无力地轻咳,而且能感觉到那人此刻正在不可抑制的颤抖。

    夏栩凝了凝神,因为身边终于有了“活人”的陪伴,仿佛从黑暗中陡然生出些希望和安心来,她毫不犹豫将自己的外袍脱下,给那人裹了起来,然后将自己的袖子用牙齿狠狠一撕,露出小半截光洁的手臂,用手摸索着那人身上的伤口处,似乎是在左肩,找到那片湿濡出的中心,身下的人身体不由因为疼痛一颤,夏栩只能在黑暗中凭着想象,替那人将伤口包扎好。

    然后伸手将那人抱在怀里,仿佛想要将自己的温暖传递给他,那姿势像是抱着最亲密的爱人一般。

    可是任夏栩怎么捂,怀里的人的身体却仍然止不住的颤抖,仿佛置身冰室一般。而那人也再没有清醒过。

    夏栩此刻的害怕甚至超过了之前一个人在黑暗里摸索的无助。

    “喂,你不可以死!”夏栩听到自己颤声道:“你不可以死!”

    眼泪不知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对着一个即将逝去生命的陌生人,竟然毫无防备的滑落。夏栩轻轻地抽泣:“我……我害怕……”

    “如果你死了,我就是一个人了……”夏栩无助地喃喃道,“我不想一个人。”

    一滴眼泪滴落在那人的嘴唇……

    黑暗中,在夏栩抽泣的声音中,突然夹杂了一个微小的声音……

    夏栩猛然意识到是怀中的人醒了,连忙将耳朵凑上前,只听到一句有气无力地,勉强辨认的:“水……”

    夏栩一喜,水,我去找水!

    然后下一瞬,却立刻颓然了下来,她在甬道里挪动了这么久,一滴水都没有碰到过,这甬道阴冷而干燥,没有光,没有水。

    夏栩几乎是没有犹豫,抬起左手,便张口狠狠咬了下去。一瞬间,顿时一个惊雷似乎在脑海中炸响,仿佛同样的画面,同样的疼痛感,甚至是同样的位置,夏栩的左手手腕处那一道伤疤……然而这些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如同一道白光,一闪而过,下一瞬便立刻没了踪影。

    夏栩将那奇怪的感觉甩开,将手腕凑到那人的嘴边,血顺着手腕的伤口滴落,夏栩感到一个冰凉的嘴唇附在自己的手腕处,如同干涸的沙漠遇到了久违的甘露。与此同时,夏栩感觉到怀中的人似乎身体微不可查的一颤。

    夏栩顾不得包扎,只是颤巍巍的声音在黑暗中轻轻地响起:“喂……你喝了我的血,这条命就是我的了。”说着低头看了看被自己包裹住的人,虽然在黑暗里她什么也看不到,只能从他的声音勉强辨认,应该是个男人,夏栩顿了顿道,“你,不能死在我前面。”

    夏栩的声音带着些沙哑的颤抖:“我……一个人……害怕……”

    他的身体似乎十分纤弱,很轻,也很瘦。夏栩抱着那个似乎因为寒冷颤抖着的人,像是抓着自己的救命稻草一样。那个奄奄一息的人,却仿佛成为了夏栩在这黑暗中仅剩的勇气和希望。

    “你不能死!”夏栩竭尽全力将他靠近自己的身体,想让自己身体的温度温暖他,一边用手摩挲着那人的手臂和身体。

    终于感觉到那人的呼吸的起伏稍稍大了些,夏栩这才轻轻地舒了口气。可是仍然紧紧地怀抱着他,不敢松手。

    手腕的伤口有些发麻,似乎还渗着血,双腿的疼痛也从未淡去,夏栩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空洞地看着远方的黑暗,像是望向那黑暗的尽头,微微侧着头。

    “喂,你知道吗?曾经我也这样一个人过,整个病房只有我一个人。那时候也是如同这样的黑,医院的窗帘质量真好啊,明明是白天吧,拉上窗帘竟然连一丝光也透不进来。”

    夏栩的声音在黑暗中轻轻的响起,带着浅浅的鼻音。

    “在病床上疼痛发作的时候,我在想干脆痛死算了。可是他们总有办法把我救回来。”一滴眼泪从下巴滑落,掉落在怀中男子的嘴角,“可是我活着的时候,却总是留我一个人。”

    “小时候,我还没有生病。那时候爸妈就很忙,常常是我一个人在家,一个人和自己玩。其实也不总是一个人,刚刚住院那会,爸妈还是放下手中的工作,在隔离室陪了我一整晚的。后来,他们也会时不时来看我。”

    “不过那大概只持续了一个月吧。”

    “后来他们便有了弟弟……”

    “所以,当我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真的好开心啊。”夏栩想到这里,突然不由嘴角轻轻上扬,竟是轻声笑了起来,却没有留意到怀里的人的身体微不可见的颤抖了一瞬,夏栩回忆着道:“那时候第一眼见到文清,我的第一反应是,哇,阴曹地府的人都长得这么好看吗?”

    “当我意识到,我可以尽情地呼吸,尽情地跑,尽情地跳,尽情地吃着甜品,尽情地喝酒。当我意识到,我可以重新活一次,我真的好开心。”

    “虽然那时候,身边的人都不喜欢我。大家都害怕我,或者讨厌我。”

    “可是,我却很喜欢他们。”夏栩的嘴角弯起,顿了顿,道:“很喜欢。”

    夏栩轻轻闭上了眼睛,缓缓道:

    “文清虽然表面是个棺材脸,可是他确实最古道热肠和心软的人了。”

    “恒影虽然是个木头,可是他一直在我身边一刻不敢放松的守护我。”

    “绝颜虽然神出鬼没,可是他每次都出现整个世界仿佛都明亮了。”

    “小净净虽然是个和尚,可是他恐怕是这个世界上最有趣的和尚了。”

    “小月月人高马大,武功不差,可是她的心思却最为单纯。”

    “年大嘴,大凶妹,陈庆他们都是很可爱的人啊。”

    “还有,小石榴最是紧张我,一有点什么事情总是一惊一乍的。”

    “儒风虽然出身风尘,可是他也不过是想为了自己的未来挣得一袭庇护。”

    夏栩顿了顿,继续道:“茯苓是个爱恨分明的人,骨子里也最是倔强,他可以为了家人牺牲,也可以为了仇人卧薪尝胆。他原本也很讨厌我,可是后来便常常陪我喝酒陪我聊天,临走前还将自己的身家财产都送给了我。”

    “可是,我却没能保护他。”

    “还有……”夏栩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如同羽毛一般:“还有他……”

    “他恐怕是两世以来,我见过最温柔的人了吧。当大家都讨厌我的时候,只有他对我笑……他的笑容就好像是春天的微风,看到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放松,好像他说什么话都可以信任。”

    “很多事情,不用你说,他都会帮你安排的很周到,很多事情,不用你想,他都会帮你想好。可是我知道,他的笑容从不达眼底……”

    “我也知道他和我身边的其他人都不一样。其他人对我的亲近,要么因为害怕我,要么因为喜欢我。”

    “他既不害怕我……”夏栩顿了顿,眼神闪过一丝失落:“也不喜欢我。”

    “他对我好,只是因为……他是我的丈夫……”

    怀中的人闭着的眼睫毛不由自主微微地一颤,可是在黑暗中的夏栩却察觉不到丝毫异样。

    “他的腿不能行走,他的身体也不好,他和你一样怕冷,他也和你一样瘦,一样虚弱……”

    “滴答”一声,一滴眼泪划过脸颊,从下巴上滑落,正滴落在男子的嘴唇上,咸咸的瑟瑟的……

    “可是……我再也见不到他了……”又一滴眼泪滑落,夏栩的声音有些哽咽:“好好地,为什么会起火呢?为什么大驸马能得救,他就不行呢?为什么那时候我没有在他身边呢?”

    “我好累……”

    “我好害怕……”

    夏栩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忍不住埋头抽泣了起来……

    黑暗中传来夏栩小声地抽泣和呜咽……却依旧是隐忍着似乎不敢惊醒谁一般……叫人听了无端的心疼起来。

第一百六十二章 是你啊

    夏栩怀中的男子,睫毛微微颤了几下,缓缓睁开。

    夏栩的泪珠滴落在胸前外袍的衣襟上,竟然浸湿了一片,凉意直透进里衣来。一时间,气息微弱的男子的思绪头一次恍惚了起来,眼神里也染上了从未见过的迷惘。

    犹记得几个月前,她从昏迷中苏醒后茫然却纯粹的眼神,是她这具身体的主人从未有过的。她扑闪着大眼睛,听到自己说:“我是你的夫。”的时候,瞬间通红的脸颊,如同荷花一般白中透着粉嫩。

    犹记得那天晚上,她将被惩罚蚀骨钉的文清从牢里带了出来,又气冲冲从自己房里跑了出去。幻说,她冲出去后撞倒一个宫人,却将宫人扶了起来,随后一个人在后花园朝着花草出气。末了,又让小石榴将打落的花瓣捡了回去沐浴。

    犹记得恒影侍寝那天,她因为屋内的血腥吐了一个时辰,足足有两个月,没有再沾染半点荤腥。

    犹记得她在上书房与其他人打架,事后才知道竟是因为那些人说了自己与文清的不是。

    犹记得她为自己庆生,坐了一桌菜,将手上烫起了几个泡。对食物从没有过分关注的自己,对于那个“生日蛋糕”的香甜味道却仍旧记忆犹新。

    犹记得她总是捧着各式各样的花朵盆栽来芙蓉阁找他,有向日葵,有紫薇,有合欢,有木槿,都是夏花,那是自从他说他喜欢莲花在夏天盛放后。

    犹记得成亲当天,她将一枚指环套在自己的无名指上,说“呐,子楚,戴上这枚戒指,你就真的是我的丈夫了。”说完,她还红着脸,指了指自己的左手,:“你看,我也有个一模一样的。这是我们结婚的见证,你可不能随意摘下哟。”“今后我也会对你好的。”他记得夏栩当时红着脸,说话的时候眼睛里像是闪烁着星星。

    犹记得当晚,当文清跑来质问自己为什么将她送进添香阁时,她偷偷地蜷缩在屋外间听着,不敢发出一丝声音一般,却偷偷地吸着鼻子。

    犹记得回门那日,原本他计划在当日离开,她却意料之外地亲自同她一起回萧家,大张旗鼓地在萧家与天下人面前为自己“正名”,他从无回阵里找到她时,她眼神里的无助和害怕,让原本去意已决的他,将计划延后了。

    犹记得她被崔月绑架到江南的那段日子,他每日看着江南传来的信,信中记录着她每一日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看着她一步步即将被卷入一场巨大的风波,仍是忍不住出手。只是他没有料到,最后的一步,却因为他的犹豫,仍是慢了。

    是,始终不愿意入局的他犹豫了。所以,悲剧还是发生了。于是,他竟然在京城等着她从江南归来。

    犹记得再次见到夏栩后,看着她短短时间内的变化,似乎更加沉稳了。她提出改革的建议,提出了他从未听闻的商业计划,她和他讲梁祝的故事,她似乎开始散发着如同向日葵一般的向阳光芒。

    与此同时,也记得那时候她每晚蜷缩地身体,佯装入睡,半夜又总是从噩梦中惊醒,然而第二日,她却笑得比谁都开心一般。而她也更加大胆了,她竟然和文清一道进入雪山,只为了帮他找青花虫解毒。而那一次,为了救她,他离开的计划又被搁浅了。

    犹记得她还在女皇面前,为他挡了一鞭红鳄鞭。

    犹记得她每次与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即便正无意识地因为闷热扇着风,嘴上却嘱咐着成林成才关紧门窗,增加炭火,只是因为听到自己咳嗽了一声。

    犹记得她每次进宫,都坚持亲自帮自己推轮椅,一旦有宫人侍卫瞧瞧投来眼神,她被佯作凶狠地瞪回去。

    犹记得她原来总是在找不到他时便去找茯苓喝酒,而现在却会时不时躲在长生居的小厨房找小叶子讨三叶酒。

    犹记得她神采奕奕地和他炫耀着自己亲自选拔出来的三十六名如生,因为栩栩如生。听着她带着亲卫队在大街上守株待兔,只为了“行侠仗义”。

    犹记得那日她说她的梦想,她说:“我希望能和我喜欢的人,无拘无束,环游世界,嗯,就是肆意江湖,想去哪儿去哪儿。噢,最重要的是我希望,不论发生什么,他都陪着我,对我不离不弃。其实我一点都不贪心的,有人能一直陪着我,生老病死贫穷富贵,一直陪着我,就好了……一直陪着我,一直一直,陪我一辈子。哪怕是我老了,或者病了,也会一直在我身边,陪我到最后。”

    不知为什么,在这黑暗中,那一幕幕,竟然那么的清晰。

    男子不由地渐渐蹙起眉来。

    “咳咳……”怀里的人突然动了一下,轻轻地咳了起来。夏栩一愣,连忙抬头抹了抹眼泪,对着黑暗中那人在的方向,喜道:“你终于醒了!”

    “你感觉怎么样?”

    只感觉到那人似乎也恢复了些力气,从夏栩的怀里挣脱了出来,然后摸索着靠在了墙壁上,与夏栩并肩坐着。

    黑暗中又陷入一片寂静,只余下两个人的呼吸声。

    男子一挣脱开来,夏栩这会子突然想到自己方才的姿势,顿时有些局促,窘迫地解释道:“那个,我不是占你便宜,你在发抖,我是为了救你,才……”想了想,又道,道:“而且,你前面说口渴,我找不到水,我就给你喝了点……咳,血……如果你还需要的话,咳……就是会有点腥……”

    而对方依旧一言不发,夏栩一愣,连忙侧过头,似想从黑暗中找到些他还活着的迹象,不由颤声道:“喂,你还在吗?”

    等了一会,仍然没有回复,夏栩不由一急,伸手向身旁探了探,想要轻轻拍一拍他的肩膀,确认他完好。手刚刚伸出去,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掌无力地抓住了手腕。

    夏栩一愣,这才将手缩回,嘟囔道:“你别不说话啊,我害怕……”言罢,想了想,又道:“要是你没有力气说话,那我抓着你的手也行。”

    黑暗中,短短的半盏茶的时间,男子却像是耗费了一生的时间……

    夏栩听到身旁的男子,如释重负般,终于微微地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语气中带着夏栩听不懂的无奈和释然,黑暗中他淡然一笑,说:“是你呀。”

第一百六十三章 我在

    而那虚弱却带着如往常温柔磁性的声音,是夏栩再熟悉不过的,夏栩猛然转过头,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是他仿佛看到了那人苍白的脸色,看到了他沉静的眼眸,黑暗中仿佛看到他正微微一笑:“九公主。”

    夏栩猛地侧头,有些不敢置信地带着疑问试探地轻声唤了一句:“子……子楚?”

    良久,伸手不见五指的如黑洞一般的纯黑的黑暗中,传来了一句轻声地回应:“嗯。”

    夏栩的声音很轻,像是在颤抖,她小声再次确认,好像是不敢惊扰谁一般:“子楚?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吧?”

    颤抖的手突然被轻轻的握住,那只手冰冷的温度传来,让夏栩的脑子突然清明了起来:“你没死?真的吗?子楚,你还活着!”

    手背被人轻轻地拍了一拍:“嗯,公主,是我。”如山涧中的清泉般好听而温柔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子楚淡然一笑,道:“我还活着。”

    一时间,夏栩只觉得眼眶发涩,鼻头一酸,泪水仿佛在一瞬间盈满了眼眶,夏栩第一次在子楚面前卸下了所有无端的矜持,丢弃了所有掩盖的彬彬有礼,像是一个孩子一般,扑进了子楚怀里,紧紧地抱住他:“子楚!你还活着!他们都说你死了!”

    “他们所有人都说你死了!我也以为你被烧死了!”夏栩的泪水终于放肆的决堤,“我真的好害怕!”

    “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好害怕,我害怕地要死了!”

    黑暗中,夏栩看不见子楚的表情,子楚也看不见夏栩脸上的害怕和委屈,只是感觉到夏栩将头埋在自己的怀里,止不住的颤抖和抽泣。

    子楚伸出手,轻轻地在夏栩的背后拍着,似抚似哄,淡淡地道:“别怕。”顿了顿,像是一句安慰,又像是一句承诺,只听他小声地道:“你不是说了么,你不准我死,我便不会死。”

    夏栩一边哭,一边细数着火灾的惨烈,夏栩没有严明自己左腿的伤势,只是道因为躲藏,钻入树洞才掉了下来。

    而子楚一边听着夏栩娓娓道来,一边在黑暗中,替夏栩包扎左手的伤口。口中似乎还残留着那咸咸的泪水混合着铁锈味的腥味,心中却泛起一道说不清道不明的丝丝疼痛,而那一缕缕的疼痛却相互交缠,汇聚成了子楚眼中一抹坚定,在黑暗中,那原本淡然无波的眼眸,瞬时间正摄出无人所见过的忽明忽暗的闪烁光彩来。

    夏栩说道那方手帕。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从子楚的怀里坐了起来,在黑暗中摸索着子楚的左手。

    “怎么了?”子楚感觉到夏栩的动作。

    当摸到子楚的左手空无一物时,夏栩将自己左手食指的指环摘了下来,套在了子楚左手的无名指上:“如果只是手帕的话,我或许不一定会相信。可是他们带来了这个,我就不得不信了。”

    子楚一愣,默默的摩挲着又回到自己手上的银环,原来她是因为自己遗落的这支银环,才……

    子楚淡淡地叹了口气:“咳咳……是我疏忽了,让公主担心了。”

    夏栩感觉子楚气息的虚弱,这才意识到这地下甬道如此阴寒,以子楚的身子如何能受得了,况且,他还受了伤,连忙坐起身子正色道:“子楚,我背你,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或许是因为有了陪伴,或许因为子楚死而复生,夏栩仿佛了凭空攒了些力气,她咬咬牙将子楚背在身上,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扶着墙壁,然而还没有走出几步,左腿的剧痛却让她和子楚一起摔倒在地。

    子楚也因为牵扯到了伤口,急促地咳嗽了起来。子楚将涌入喉间的血尽数吞了下去。

    夏栩还要再将子楚扶起,却见子楚却制止住了她的手,问:“公主,你的腿怎么了?”

    夏栩忍住腿上的剧痛,在黑夜中微微扯了扯嘴角,佯装无事的道:“没什么。就是掉下来的时候扭伤了。”

    言罢,黑暗中突然一片寂静,夏栩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她不由伸出手去,不安地抓向黑色的空气:“子楚?”

    一只冰冷的手轻轻握住了夏栩在空中挥舞的无助的手,“嗯,我在。”

    子楚使出全身的力气,坐直了身子,让自己的气息听起来平缓而平静,他轻轻拍了拍夏栩的手:“公主,若是你背着我,或许我们两个人都会被困死在这。如今唯一的方法,便是公主你一个人往前走,只有你找到出口,我们才能得救。”

    “不……”夏栩刚想反驳,然而,子楚柔和的声音却打断了夏栩的话。

    黑暗中,他的声音温柔而有磁性,莫名地让人感觉到心安:“我知道,公主害怕一个人。这甬道虽然漆黑,但是声音却可以传得很远。”说着子楚轻轻地将夏栩散落在脸颊的发丝,准确地别到了耳后:“你往前走,我会陪着你说话。等你找到了出口,再叫人来救我。”

    “好吗?”子楚的声音如同一个镇定剂,让夏栩的思绪也安静了下来。

    夏栩紧紧地抓着子楚的手,不肯松开。但是冷静下来的她也非常清楚的知道,子楚的提议,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

    子楚的右手在夏栩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别怕。”

    “可是你……”夏栩仍有些犹豫……

    然而子楚仿佛知道夏栩的担心,只听他淡淡笑了一声:“我不会死的。”他默默将又一阵体内涌上来的猩红吞了下去:“我答应你,你不准我死,我便不会死。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夏栩撑起身子,撑着甬道的墙壁,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听到身后响起一段旋律,是笛音。而那旋律竟然是夏栩之前在甬道里哼的那首《不怕不怕》:

    看见蟑螂

    我不怕不怕啦

    我神经比较大

    不怕不怕不怕啦

    胆怯只会让自己更憔悴

    麻痹也是勇敢表现

    一个人睡也不怕不怕啦

    勇气当棉被

    不怕不怕不怕啦

    夜晚再黑我就当看不见

    太阳一定就快出现”

    一首活泼的旋律,在笛子中竟然被吹出了四分悠扬,三分婉转,还有三分坚定……

    夏栩不由扬起嘴角,他怎么会知道这个旋律,然而这笛音仿佛有魔力一般,让夏栩果然不再那么害怕……在黑暗中一步一步咬着牙快步地向前走去……

    夏栩不知走了多久,然而身后那渐行远去的笛音突然停了,夏栩心里突然一慌,停住了脚步,屏住呼吸,侧耳聆听,果真没有声音了,夏栩看着四周黑漆漆的一片,不由颤声唤了一声:“子楚……你没事吧?你还在吗?”

    然而夏栩的话音刚落,那笛音声又响了起来,夏栩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握紧了拳头,咬着牙,继续向前走去。

    身后的笛音越来越微弱,虽然断断续续的时间越来越长,却仍旧若有若无地传来。

    年大嘴是在天快亮的时候,被恒影单手如同拎小猫一般拎进的皇宫,崔月也连忙跟着一起赶了过来。年大嘴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便被梦到扔到了密林入口处。他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转头看到来人,却感觉到一阵让人喘不过气的威压,让他顿时一阵腿软跪在了地上。崔月后一步气喘吁吁地赶到,她在安州见过恒影,也听说这位影卫大人从不说话,此刻正一身掩饰不住的煞气,也难怪年大嘴被他吓得差点尿裤子,崔月连忙将年大嘴扶了起来,解释道:“这位是老大的影卫,老大在皇宫里失踪了。你快听听看是否能有什么线索。”

    年大嘴一听老大出事,不由一愣,神情也顿时肃穆起来,既然影卫大人将他带到这里,那说明老大很有可能就在这附近失踪的。想到此,连忙凝神,闭起眼睛,使出了十二分精神力,耳朵微微一动,睁开眼睛道:“影卫大人,崔队长,我好像听到了笛子的声音。在……地底下。”

    身后的笛声几乎听不见了。夏栩的左腿已经痛得快没有知觉,连右腿也开始发麻,身体也已经开始脱力。若不是,没有受伤,她或许早就找到出口了。她知道,子楚的身体,却已经是在强撑了。

    时间拖得越久,子楚便越危险。

    她不能停下。

    夏栩咬紧牙关,强行催眠自己,腿没事,一点也不痛,我要快点,再快点。

    手突然触到了前方一块坚硬的木板,夏栩一愣,这是到头了吗?

    她突然一喜,大声叫到:“子楚,我好像走到头了!你再坚持一下!等我!”

    甬道的另一头,听到黑暗中隐隐约约传来的大声呼叫,内容听不真切,只是那声音的喜悦当是她找到了出口吧?

    子楚这才失力的放下竹笛,用力地猛烈地咳嗽起来,一大口血喷了出来,然而他却连伸手擦拭的力气也没有了。

    眼皮沉重得似灌了铅一般,竹笛从手中滚落,却已经被染成了血红色。

第一百六十四章 脱困

    子楚幽幽地转醒,一抬眼一阵刺眼的光让他睁不开眼睛,“成才,快将帘子都拉起来。”

    只听一个欣喜地声音道:”九驸马,您可算醒了!九公主说,您黑暗中待久了,眼睛一下子看不见是正常的,等您适应一下缓一缓,就恢复了。”

    “驸马,您先喝点水。”成林端了一杯温热的水,喂给子楚。

    过了半晌,眼睛总算勉强适应了室内的光线,他半眯着眼睛缓缓扫视了一圈屋内的环境,是在九公主的寝屋:“九公主呢?”

    成林将茶放回桌面,笑着道:“驸马您昏迷了整整两天。九公主这两日一直守着您呢。九公主看您一直没醒,急的去找陈太医了。这不前脚才离开,您后脚就醒了。”

    子楚点了点头,问:“九公主可有受伤?”

    成才愤愤地点了点头,一时有些激动:“不知道是何人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将九公主左腿刺穿,右腿也打肿了,说是差点就骨折了,陈太医当时看到腿都吓软了,说九公主当时收了那么重的伤,似乎还强撑着走了许多路,就差一点这腿就要废了。”

    成林抬眼看到子楚的脸色,连忙制止了成才,接口道:“好在陈太医医术高超,说只要九公主能好好养伤,休养个几个月应当能大好。只不过最近要先坐轮椅,等右腿好了,也可拄拐。”

    “女皇可知道?”

    成林抬眼看了看子楚面色无波的表情,恭敬地道:“当时是恒影公子,崔侍卫长和年队长将驸马您和九公主带入府中的。似乎没有惊动其他人。而儒风公子也吩咐全府上下九公主受伤的事情暂且不声张,说一切等驸马您醒了以后再听您吩咐。”

    若是女皇知道夏栩受这么重的伤,那滔天的怒气,不是恒影,儒风或者是九公主一干人能承受得了的。

    子楚缓缓闭起了眼睛,道:“你们先下去吧。”

    当成才和成林退出屋外后,房间内一个恭敬的声音响起,但那语气中却透着少见的担忧:“主子,您真的决定了吗?”他很少置疑主子的决定,这是这一次,这一次的决定却关乎着主子的一生,主子这么多年来,都不愿深陷世俗尘世,部署了这么久,唾手可得的自由就这么放弃了吗?

    “幻。”子楚的声音在屋内缓缓响起:“萧子瑜说的没错,在这皇宫棋局中,只有棋局中人,和死人。”顿了顿,道:“是没有观棋人的。”

    “我本无意下棋”,子楚却有些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可是她的棋艺又那么差……”

    子楚轻轻地摩挲着左手无名指的银环,喃喃道:“或许真的有天意?她出现的时机总是那么巧……”若她不是“她”,那就罢了……可偏偏……

    幻垂眸,心里暗道,是啊,若是九公主出现得再晚些,萧子楚就会永远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可是为什么偏偏就那么巧呢?

    “萧子楚本就因为‘她’多苟延残喘了十一年,就将这辈子都赔给‘她’,又有何妨呢?”子楚淡定无波的眼睛里突然迸发出一道坚定和坦然来,是幻也未曾见过的光彩,只听子楚淡淡一笑,似乎是自嘲地道:“我这一辈子本也所剩无几。”

    幻听罢,垂首,再无异议地恭敬地道:“属下誓死追随主子。”

    “子楚,听说你醒了?”夏栩惊喜地声音从远及近传来,门被推开,夹杂着一些冷冽的寒气,却让人觉得一扫屋室中的闷浊。

    子楚看着正坐在轮椅上地来人,红扑扑的脸蛋,亮晶晶的眸子,浅笑地看着自己,空气虽凉,寒气却吹不进心里了。

    子楚淡淡地扫过夏栩被包扎地厚厚的一层的腿。

    “陈太医,快来快来!”

    言罢,陈太医这才从门外匆匆赶了进来,两条腿,还赶不上夏栩的两个轮子,一边惶恐地道:“九公主,您可慢点,仔细从轮椅上摔咯!”

    夏栩示意成林将门关好,以免寒风吹进来。

    陈太医探了探子楚的脉,眉头不由一皱,下意识看了眼子楚,只见后者轻飘飘扫了他一眼,随即陈太医垂首,收起药箱道:“九驸马既然已经醒过来了,就没什么大碍了。只不过一定要仔细将养身体,不可吹风,不可受寒,切不可操劳。”

    “九驸马的肩上也……不严重,就是按时换药,而且最好在伤好之前不要写字,一定要静养。”

    夏栩点了点头,转头看向成林,嘱咐道:“听到陈太医的话了吧,你和成才你们俩一定要小心照顾着。千万不可出什么差错!”

    成林成才连忙跪地称是。

    夏栩随即看了看子楚,道:“养伤这段时日,你便住在长生居吧,芙蓉苑太远了,你看我现在这样,去看望你都不方便。而且陈太医日日要来给我们换药,也省得他大冬天的绕着整个公主府来回跑。”随即调皮似的吐了个舌头。

    子楚看着夏栩眼下发青的眼袋,应是这几日夏栩担惊受怕,又因为照顾他,故而也没有好好休息,他点点头,道:“好。”

    夏栩点了点头,继续道:“那这段时间,你就住这儿,我先去偏房住。你肩膀受伤了,我怕我晚上睡觉不安稳,压着你。”却没留意她在说这话的时候,成林成才和陈太医纷纷将头往下埋了一寸。

    子楚又淡淡地扫了眼夏栩的左手手腕,已经被纱布包扎好了,而手臂上似乎也受了些轻伤,也被缠绕了一圈纱布,子楚想了想,颔首:“好。”

    随即子楚收回视线,抬眼看了看夏栩还有些苍白的脸色,柔声道:“公主别担心我了,陈太医已经说过我已无大碍,静养便好。倒是公主你,浑身上下伤得比我还重,去休息一会吧。”说完,朝着屋外候命的小石榴,道:“小石榴,你先扶公主去休息。”

    夏栩看了眼子楚,后者朝她淡淡一笑,夏栩这才放心的离开。

    待成林成才退下后,陈太医仍旧弓腰低着头,似是有话要说。子楚轻轻咳嗽了一声,缓缓闭上眼睛,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指环,道:“陈太医,你受文清所托,我知道。我的身体,我自己也知道。”

    陈太医惶恐地跪下,竟深深磕了一个头。

    “不要告诉九公主。”

第一百六十五章 入局

    “你刚刚说?”尾音拖长,大驸马萧子瑜的声音安静的有些可怕,“九驸马回到九公主府了?”

    大公主听到探子的消息,惊得坐了起来,然后又似遗憾的锤了下桌面,嘟囔道:“那刺客只是伤了九公主的腿,怎么不再下手重些呢?让她永远站不起来才好……”

    萧子瑜暗扫一眼在添香阁泡了两日刚才回府的大公主,心道一声:蠢货。眼眸微垂,将眼睛里的阴狠和愤恨隐去,萧子楚的命可真大。

    他微微眯起眼,手指敲击几下桌面,缓缓道:“去查一查,他是怎么出来的?”

    ************************

    崔月,年大嘴从子楚的房间出来,走到教武场,一路无言。年大嘴看崔月从把老大救出来到现在一直有些闷闷不乐,安慰道:“崔队长,老大已经没事了,九驸马还夸咱们说幸好咱们到的及时呢,您怎么还是一副吃了苍蝇的样子?”

    崔月想起她看到老大时,她脸色惨白,手和腿都是血痕,人好似都干瘪了,头发披散,从一个黑漆漆的洞里爬了出来……每每想到这,都不由有些背脊发凉,却又气愤不已:“老大可是大夏的九公主啊,真不知道到底是谁胆大包天的竟然这样对九公主,而且还是在戒备森严的皇宫内。”说着崔月不由又心生怒气,长枪不由往地上一顿,砸出一个不浅的坑来:“要是被我知道他是谁,我定要将他骨头都打碎!”

    听到崔月这么说,年大嘴也觉得有些后怕,突然想到了什么,遂瞧瞧拉了拉崔月的袖子,压低声音道:“崔队长,话说九公主那个影卫到底是谁啊,我跟着老大这么久,竟然一直没发现老大还有影卫。”说着年大嘴煞有介事地偷偷朝四周望了望:“他平时都在哪里啊?我怎么连他的呼吸声都听不到。”

    崔月没好气地拉了一下年大嘴的耳朵,道:“恒影公子不论武功内力气息无感比你强了不止十万八千里,你自己怎么不想想你当时被恒影公子的威压吓得站不起来的熊样!你有功夫想这些有的没的,不如好好提升自己。”

    年大嘴摸了摸被揪的生疼的耳朵,哭笑不得:“崔队长,这可是我的看家玩意儿,揪坏了就不好使了!”说着,又嘟囔道:“那个恒影公子那么厉害,老大还不是遭人暗算了?”

    话音刚落,崔月又猛地给了年大嘴脑门一个爆栗子,难得正色道:“恒影公子再厉害,他也不过是一个人。况且,老大的脾气你也不是没见识过。老大被人唆使,为了救九驸马,故意支开恒影公子,这才身陷险境。况且,老大当时身在皇宫,谁会想到有人大胆到在皇宫给老大使绊子。”

    年大嘴悻悻地摸了摸顿时红肿的脑门,不知何时,大凶妹与陈庆也凑了过来,崔月话毕,大凶妹难得加入了谈话,扯着有些沙哑的嗓子,道:“我看,是老大的影卫太过木讷,一件外套而已,寻个宫人去拿不就好了,何须亲自去取。只怪我们不能跟随进皇宫,不然老大肯定不会受伤。”

    年大嘴仿佛得了帮手般,搭腔道:“就是就是!”

    陈庆一听,小小的眼睛在年大嘴身上转了一圈,竟然呵呵笑了起来,眼睛顿时眯成一条缝,道:“也不知道上次是谁,因为老大一句,想吃城南正宁巷的琥珀糕,擅离职守,屁颠屁颠地偷偷亲自去跑了一趟?”

    年大嘴顿时脸一涨红,沉默不语。

    随即陈庆提溜地小眼睛又转道大凶妹身上,笑眯眯道:“又是谁,因为老大喝闷酒,不知道怎么办,当值的时候擅离职守跑来找崔队长代职的?”

    大凶妹愤愤道:“我和年大嘴不一样,他那是献殷勤,我是担心……”大凶妹突然顿了声,陈庆揶揄地道:“你们不都一样,平日里老大三言两语,你们一个个不就都没辙了。”说着不由呵呵一笑:“你看看崔队长,不也是把老大当宝贝给供着么。老大说一,崔队长都不敢说二的!”

    年大嘴没好气道:“哦,那你呢?平时最狗腿地就是你!”

    陈庆笑咪咪谄媚道:“老大可是我的活祖宗啊!”

    陈庆话音刚落,顿时臀部一个吃痛,陈庆摸着屁股哀嚎一声,崔月长枪一挥,就知道说好听的话:“滚滚滚,现在是三队当值,你还在这里磨蹭!”

    一缕青烟从香炉中缓缓升起,月莲香的香味在温暖的屋内弥散开来,让人的精神不由一阵放松。在子楚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已经熟睡的夏栩,缓缓道:“恒影,公主受伤一事你无需自责,错不在你。”

    身后黑色人影并未出声,子楚看了看窗外连下了好几日的大雪已经停了,艳阳高照,白得有些晃眼:“再过不久,就是年关,今年的寿宴只怕会比往年热闹些。”顿了顿,道:“皇宫里的那条甬道过于蹊跷,劳烦你亲自仔细查探一番,且甬道一事,很快会让人所察觉,你今日需得行动。”

    话毕,正酣睡的夏栩突然翻转了一个身,顿时吸引了屋内两人的视线,待夏栩换过一个姿势,子楚静默了一会,淡淡的声音再次响起:“听崔月说,你们是在冷宫附近一处禁地木林深处的木屋找到九公主的,当时屋里还有一个人。”

    黑衣男子轻轻地微一点头,子楚垂眸,缓缓道:“去查一下她的身份。”

    待黑衣男子离开,安静的屋内又响起另一个低沉的声音,似有忧虑:“主子,那个甬道和那个女人你不是已经……为何又?况且,恒影他是影卫……即便……其根本,也是皇家的人……那个秘密……”

    子楚看了看夏栩此时伸出被窝被纱布包扎着的手腕,面无表情地轻柔地将她的手再次放进被子中,又替她掖了被角,才道:“既然决定入这局,那么棋盘上的棋子到底是什么颜色,也得让他自己做个决定才好……”

第一百六十六章 开怀

    夏栩这几日都没有好好休息,是以看到子楚醒来后,几日以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日夜颠倒,醒来时,见屋外的天仍旧是暗着的,浑身像是被温泉水浸泡了一般,骨头酥酥懒懒的,伸了个懒腰,稍一用力,没留意拉扯到了腿上的伤,不由痛呼一声。

    屋内的火烛顿时亮了起来,“公主,您没事吧?”

    夏栩借着微弱的烛光,看清了来人的脸,五官清秀,盈盈闪动地橙色烛光将他儒雅恬淡的气质更衬得多了一份柔和,夏栩一愣:“你怎么在这?”

    儒风此时身着里衣,只披了个简单的披风,见夏栩眼神中略带警惕的打量,儒风顿时垂首,向后移了一步,恭谨地解释道:“九公主身上有伤,行动不便,九驸马便让我来服侍您。”随即似乎生怕夏栩不满,又接着道:“公主放心,这段时间,我睡地榻,不会污扰公主。公主需要什么,尽管同我说。”

    夏栩看着儒风低眉顺目的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好像成了个凶巴巴的老虎,让他在自己面前总是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小心惹自己不悦,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拒绝的话到嘴边,看了看儒风此刻略显紧张拘谨的身形,又停住,眼神扫过床边地上儒风打的地铺,默了默,才道:“大冬天的地上凉……明早……让人支个矮榻吧。”

    儒风一听,夏栩这话的意思,是默许了,不由心里松了口气,随即又升起了些许微微地欣喜,欣喜中却带着酸涩。

    “公主饿了吗?厨房一直温着鸡汤,我去端来?”儒风小心翼翼地问。

    夏栩摸了摸饿瘪瘪的肚子,正巧它也发出一声抗议,点了点头:“那个……有绿豆糕吗?”夏栩的声音软软糯糯,儒风心里竟有些雀跃。

    他抿着嘴,微微一笑,这恐怕是九公主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同他好好说话吧。

    过了不久,儒风端着一碗黄灿灿的鸡汤,和一碟精致的绿豆糕走了进来。

    夏栩率先捻起一块金黄的绿豆糕,入口既化,清香不腻,下咽后,口齿留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饿的缘故,这绿豆糕,好吃得让夏栩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然而这味道,陌生中又有些熟悉,不是平日吃的,却好像在哪吃到过:“这绿豆糕不是小叶子做的吧?来了新的厨子?”

    儒风的脸颊突然有些红,微微躬身,道:“小叶子和其他人已经睡下了,厨房也没有现成的,我……恰巧会做些糕点。”

    夏栩一愣,垂眸想了想,突然记起来,她在添香阁的时候,好像吃过几次,与这个味道很像,恍然道:“我好像在添香阁吃到过,也是你做的?”

    儒风没想到夏栩竟然还记得,遂点了点头。

    夏栩笑了笑:“没想到添香阁的头牌还下厨?”

    儒风见夏栩提到从前,却没有轻视之意,不由温声道:“是大公子也爱吃糕点,所以他来了,我便偶尔会做些。”

    夏栩一愣,是了,她便是和绝颜在添香阁的那几天,吃到的这绿豆糕。听到儒风提到那个妖孽,不知为什么,想到他,顿时连眼前的绿豆糕也不香了,心里有些闷闷得,像是凭空添了一堵墙,那个妖孽,自不告而别,已经有几个月了吧,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你是怎么进入添香阁的?”

    夏栩的话头转的很快,儒风愣神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沉默着没出声,夏栩潸然道:“你若不愿说也没什么,我就随口问问。”

    话音刚落,只听儒风缓缓道:“十二年前,我十一岁,家中遭遇巨变,父母双亡,我流落街头,后来遇到了大公子,是他把我带进添香阁的。”

    夏栩见儒风只是三言两语带过幼年的不幸遭遇,知道那必定是不好的回忆,也再不追问,只是稍稍有些惊讶:“绝颜……?”

    儒风点点头:“嗯,大公子于我如同恩师,我的琴技也是由他指点的。”看到夏栩扑闪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和兴致,想到那个绝世无双的身影,儒风也不由得话多了起来,一时间打开了话匣子:“那时,我已经好几天没吃上饭了,我和一堆乞丐打架,为了争抢一个馊馒头。”儒风眼神微抬,似透过窗子看向遥远的过去,“我记得那时候,好不容易抢到了半块馒头,突然瞧见一袭红衣从我面前走过,不知道怎么了,我忘记了馒头,却不由自主地远远的跟着他。我以为我看到了神仙。”

    “我跟着他走了很久,很久。但是我不敢上前,也不敢同他说话,我只是跟着他。而他也好像从来没有停留过,也没回过头看我一眼。”

    夏栩听得有些入迷,兴致勃勃道:“那后来呢?”

    儒风垂眸一笑:“后来,我便饿晕了。待醒来的时候,已经在添香阁了。醒来时,红日,公主您应该也见过他,他给我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让我吃了顿饱饭,他说我有两个选择,一,是将自己卖了,留在添香阁,不用愁吃穿,做个青楼妓子。二,不用卖身,做个小工,打扫清洁,赚工钱,也可养活自己。”

    夏栩问:“你选择了前者?”

    儒风摇摇头,道:“我选择了做个清扫小工。”

    夏栩不由有些诧异。

    儒风笑了笑,缓缓道:“我在添香阁做清扫做了两年,才再一次见到大公子。那时我才知道,原来他不光是添香阁的主人,还是中原第一名妓。那也是我第一听到大公子的琴声。”说着儒风的思绪突然又仿佛陷入某种沉醉,他顿了顿,轻声道:“公主您还没听过大公子的琴声吧?”

    夏栩想了想,好像还真的没有听过,她问:“绝颜弹琴很好听?”

    儒风笑着摇了摇头,他目光奕奕,眼神流露出向往道:“大公子的琴声不是用任何语言可以形容描绘得。不能用任何言语。”他又强调了一遍,顿了顿,又将话题转了回来,接着道:“后来我便将自己卖了,添香阁的妓子,琴棋书画歌舞均有先生教导。”

    夏栩还是有些惊讶:“所以,你是为了学习弹琴,才决定当妓子的?”

    儒风又笑了,这次他的笑中竟然带着些夏栩看不懂的意味,他道:“不,我是为了当添香阁的头牌。”

    夏栩更加不明白了,疑惑地看着他。

    儒风沉默了半晌,仿佛带着些自嘲,又仿佛带着坦然:“我是为了让他看到我,为了同他说话,为了与他更近些。”

    儒风的回答让夏栩不由一愣。

    只听他的神情似有些卑微,却又带着些骄傲,语气中又有些自嘲,他缓缓道:“我苦练琴技,苦练了整整五年,因为一曲《覆水谣》被选做四大头牌之一的那天。大公子终于看见我了。在我进入添香阁的第七年,那是一个秋天,大公子同我说了第一句话,我至今记忆犹新。”

    儒风的声音突然很轻,带着笑意:“他很生气地指着我说,糕点铺的老板跑来听你弹琴,门都关了,你去给我做。”

    夏栩先是惊异,想着绝颜的样子,随即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还真像是他会说的话。”夏栩眯着眼睛,笑着道:“所以,你才学会了做糕点。”夏栩看着盘中秀色可餐的绿豆糕,心情突然很好,顿时食欲大增,又捻起一个放入嘴里,不由点头,竖起一个大拇指夸赞道:“不得不说,你做的绿豆糕,比小叶子做的还要好吃。”

    看到夏栩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开怀大笑,儒风的心突然飘飘荡荡,就好像大公子第一次同他说话一般,像是有一只蝴蝶从心里飞了出来,看着夏栩弯弯的眼眸里闪烁着明亮的光,不由在心里祈祷,这一刻能停留得久一些。

    他恬静地笑了笑,在内心里小心地斟酌着字句,道:“若是公主喜欢,下次儒风再做些别的给公主尝一尝。”看了看夏栩的眼色,儒风又试探着道:“等……公主身体痊愈了,还可以配上公主喜欢的三叶酒。”

    儒风忐忑地朝着夏栩看过去,只看到她一脸享受地捻起最后一块绿豆糕放入嘴中,含糊地道:“好……”

第一百六十七章 后续

    正当夜半夏栩开怀地吃着宵夜点心。

    皇宫中,女皇竟然也还未入眠,刘嬷嬷疾步走进女皇寝殿外室,小心翼翼低声道:“皇上,有侍卫来报说,冷宫走水了,火势很大,禁地那整片林子都烧了。那个人……也烧死了。”

    女皇放下不久前,分别从九公主府和大公主府传来的密报,又淡淡扫了眼萧子楚派人传来的信,面色不由发青。

    刘嬷嬷看着女皇的脸色,很少见到女皇这么臭的表情,心下不安,斟酌地开口唤道:“皇上?”

    女皇后牙用力撕磨了几下,将两封密报连同御桌上叠起的奏折都一扫而落,刘嬷嬷吓得连忙双膝跪下,口中呼道:“皇上息怒。”

    女皇看着读留在桌上的那封子楚传来的信,又将那封信卷了起来,丢到刘嬷嬷脸上,愤怒道:“九公主险些被人打折了腿,九驸马与大驸马先是差点命丧火海,后又有九驸马被丢进尸井几乎丧命,而且这些竟然都是在朕眼皮底下发生的……”女皇怒极,指着刘嬷嬷的手都有些颤抖:“他们真当朕是吃素长大的?”

    刘嬷嬷只是趴跪在地上,不敢言语。

    “现在竟然想要一把火把朕的冷宫烧了,我看他是想把朕这皇宫也一把火烧了!”

    刘嬷嬷连忙大呼:“皇上息怒。侍卫说,这次的走水,实是因为冷宫的一个宫人不小心打破了火炉子。”

    女皇冷笑道:“一个小小的火炉,在寒寒冬日,能将冷宫和整片林子烧起来,当真是厉害的很。”

    “刘嬷嬷,明日一早,去大公主府和九公主府,传我的指令。”

    “这件事情,给我好好地查一查,是谁伤了九公主,又是谁纵的火?仔仔细细的查。”

    “是。”

    “不过,你确认那人也被烧死了?”

    “是。”

    女皇缓缓闭上了眼睛,神色复杂:“下去吧。”

    *****************

    正当皇宫里,又一场汹汹的烈火烧的正旺时,大公主府,从皇宫疾驰而来的探子也悄悄将这一骇人的消息传入了萧子瑜的耳朵里。

    独守空房的他听到消息,惊得诈起:“你是说整片林子,整个冷宫?”

    下首的人点头称是。

    萧子瑜在片刻间思绪九转千回,利弊权衡一一过脑,沉吟了一番,仍是不解:“萧子楚他究竟想干什么?”若是只是要引起女皇注意,何须搞这么大的阵仗?除非,他还有别的目的……

    究竟是什么?

    萧子瑜的指尖缓缓点在床沿,发出“吱吱”的敲打声:“那冷宫和林子必定隐藏了什么……你仔细去查一查。上次让你去查九驸马如何得救的,九公主府那边的探子是否有消息?”

    “回主子,暂时还没有。”

    “继续查。”

    “乌柒柒呢?”

    “乌柒柒还没找到。她似乎没有回九公主府。”

    萧子瑜面色不悦,冷冷地道:“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要你何用?”

    下首的人抖如糠筛,他正想着是否将那日树林遇到的黑衣人说出来,可是他即便说出来,九驸马的逃脱,乌柒柒的失踪他仍旧难辞其咎,而且还多一条无能,他只是求饶道:“求主子饶命。属下…属下下次定不会再出现失误。”

    萧子瑜淡淡扫了一眼下首的人,要不是他是他埋在皇宫中埋了足足五年的人,他定会让这个废物变成一具尸井里的死尸。

    **************************

    九公主府,长生居主卧,子楚衣冠整齐,端坐在轮椅上,远远遥望着偏房中亮起的烛光。右手无意识地摸索着左手无名指的银环。

    幻悄然静立在黑夜中子楚身侧,声音低沉:“主子,恒影从皇宫出来后去了一趟影家,在影家逗留了一炷香的时间,还见了影家大长老。”

    子楚似乎没有丝毫意外,神色未变,继续听幻道:“恒影离开后不久,影家大长老便接到女皇的旨意,秘密入宫。”

    “大驸马的人似在打探您逃出的方法,也在寻找乌柒柒。”

    子楚淡淡地点了点头,道:“明天一早女皇的圣旨应该会传来。她可以好好休养一段时间了。”

    ********************************

    翌日清晨,女皇的圣旨果然如子楚所料下来,大意是听闻九公主受伤,朕担忧心疼,让九公主接下来安心在九公主府养伤,不用上早朝,且任何人不许叨扰。于此同时,还送来了几大箱名贵的药草,还有两名太医院的太医,常住九公主府直到九公主痊愈。

    而同时,女皇下密旨命大公主与大理寺一同调查皇宫中屡次失火一案,以及九公主预刺一事,并且一定要在十日之内,抓到罪魁祸首。

    夏栩接下圣旨,大大的松了口气,暗道:还以为母皇这次又会大发雷霆地将她身边的人处罚一通,没想到这么轻描淡写只是让她安心养伤。

    夏栩不知道的是,女皇这次之所以没有拿她身边的人开刀,真真因为这次出事的地点在皇宫的冷宫禁地,在皇上的自家宅院对大夏最宝贝的九公主痛下杀手,而且事后还胆大到将冷宫禁地纵火焚烧,这丢的是女皇的脸,失的是大夏的尊严,此事女皇必定不愿意闹大,弄得尽人皆知。

    萧子瑜没有料到的是,子楚给女皇的信中将事情的发生一五一十的禀明,只是隐去了甬道一事。对于恒影的离开也只轻描淡写的以夏栩闹脾气偏刁难恒影为由,将重点着重放在本以为当夜九公主宿在皇宫应最是安全。子楚所言与九公主府的探子所禀一致。然而却与大公主那边地说辞有出入。

    因为子楚说,自己从未到过舒月阁,也未曾见过萧子瑜。

    这样一来,萧子瑜受伤醒来地第一句:“快救三弟。”从大公主府探子的密信中传来,到显得此事蹊跷得很。而且,信中,子楚提议因为他与九公主皆深受重伤,希望让大公主和大驸马调查此事。

    大公主和萧子瑜接到圣旨时,大公主觉得庆幸,这事交给自己查,还不好办?而萧子瑜却越发费解,因为想不透,而越发不安起来。大公主是绝对查不出真相的,事出有幺,萧子楚到底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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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清收到九公主府的来信时已行至江南柳州,柳州多山,毗邻虞州,盛产医药,城里遍地医馆药馆,可谓是医药之城。宫里多位太医都是柳州人士。彼时他刚刚拜访完几位医者,与他们商讨编写教材一事。小厮交给他信件时,他不由一愣,竟然有三封信?

    他扫了一眼,最先抽出中间那封,展开信件,目光缓缓略过心中文字,原本清冷的眸子也随着娟秀的字体柔和了下来,嘴角无意识地向上勾起。信不长,他却来来回回读了好几遍,默了,才依依不舍般与之前的几封整齐地放在一起。

    这才展开其余两封,一封是陈太医的,另一封是子楚的。文清有条不紊地先打开子楚那封,神色又恢复成冰冷模样,他微微蹙眉,将信上交代的几件事情暗自记下,随即将信烧毁。

    最后,打开陈太医这封,还没看几行,他蓦地一惊,飞快地扫过,最后将信狠狠拍在桌上。脸色好比茅坑里的冰块,又臭又黑又冷。他立即取出纸笔,洋洋洒洒地挥舞。

第一百六十八章 地貌

    夏栩这两日心情颇好,不用上朝,母皇也没问责,天空晴朗无云,阳光明媚,地上的雪化了不少,连后院花园里的白梅都开了。夏栩兴致勃勃地推开门,正巧看到子楚正坐在窗前,似在沉思着什么。

    笑意盈盈,道:“子楚,你看这是什么?”

    夏栩像献宝似的将怀中的几枝梅花扬起,正巧挡在自己红扑扑的小脸前,白花绿萼,无风自香。

    子楚透过夏栩高举的白梅,看向藏在白梅后的笑颜,淡淡道:“不是神仙骨,何缘冰玉姿。”将夏栩手中的梅枝接过,浅浅一笑:“甚美。”

    夏栩看了看子楚,他仿佛心情很好,嘴角边的笑意难得染上了些许温度,不由也觉得好像吃了白糖糕一般,心情更加舒畅了。

    子楚将梅枝递给成林,让他插进白瓶,看到夏栩的头上竟还掉落了几片花瓣,笑了笑,替她拂去:“公主才在床上躺了两天便耐不住了?你伤口还没好就下床到处乱走,也不怕陈太医知道?”

    一听陈太医,夏栩便无奈地抚了抚额:“你可千万别和他说,他要是知道又要一哭二闹三上吊了!是不是当大夫的都这么唠叨?”真不愧是文清找来的人,陈太医倒不会像文清一样凶巴巴的棺材脸,但是他会像祖坟被咆了一样哭天嚎地的,那架势可比文清还吓人。

    子楚忍俊不禁地从桌上拿起一封信递给夏栩。

    夏栩一看,眼睛顿时亮了:“棺材脸来信了!?”

    迫不及待地拆开信,然后笑容便僵在了脸上,脸越来越黑,读到最后,脖子都红了起来,最后将脸从信上露了出来,夏栩怒道:“这陈太医就是个内奸,怎么什么都告诉文清……”

    整封信洋洋洒洒一整页,一半是在训斥夏栩,哦,还有一半是训斥子楚。最后还威胁他们,要是不好好听陈太医的话养伤,回来一定会叫他们好看。

    不得不说,文清的威胁还是很有杀伤力的,夏栩接下来几天果然乖乖呆在屋子里了,而子楚竟然出乎意料的也乖乖地同她一起静养。

    为了让她不无聊,竟然与她讲起了大夏国的地理风貌。

    子楚边讲解,边在地图上指着一个倒梯形:“这是我们大夏国。”然后顺着边界绕了一圈,停在左边:“西边地区贫瘠,有一个附属国,叫西昌国,虽说是国,但面积很小,且全靠大夏每年接济。”

    夏栩问:“既然那么小,又自己难以维计,为何没有彻底归于大夏国土,还要自立为国?”

    子楚笑了笑:“夏国历代女皇均看不上那方种不出粮食的弹丸之地,故而只要他们不兴起风浪,夏国都不会去理会。故而西昌国百姓生活贫穷,但民风淳朴,那里的人也自由散漫。”

    子楚白的有些透明的手指到了大夏国的北部,梯形左方凸起的地方,道:“这一片原先是有分散的部落,前些年都归于在西北游马族的管辖下。”往右移:“正北和东北由夏国赵将军世代镇守。”

    然后手指点到夏国的东面,手指沿着地图上的夏国的边线划过:“夏国的东面环山,形成天然的屏障,东南靠海,也叫东海,东海周围围绕着大大小小的岛屿,统称东岛,据闻东岛上四季如春,景色宜人,仿若世外桃源。可惜鲜有人往。这一片便是江南。公主也曾去过。”

    子楚侧头看到夏栩的神色似有恙,手指扶着太阳穴:“公主怎么了?”

    夏栩轻轻晃了晃头,方才有一瞬间觉得头有些晕,可是现在又没有感觉了,随即笑了笑:“没事。子楚,你继续说。”

    子楚看了看夏栩,见她的确再没什么异样,于是手指继续沿着地图往下走,点道:“下面是商国,中间隔着一条乌江,是以从夏国去往商国唯一的方式是水路。乌江水道湍急,但是这一片是峡谷,期间水道相对平缓。也是两国目前公用的一条官道,来往两国的商人均需要有两国同时颁发批准的文牒才能上官船来往两国之间。商国的都城是南疆,多林多山,且巫蛊之术盛行。盛产各种奇珍异草,还有茶叶。”

    “公主也知道,商国盛行男尊女卑,商国的女子手臂上都会纹上一个“商”字印记,以与我们大夏国的女子区分。”

    夏栩一听,有些愣:“竟有此事,那不就像奴隶一样。还好我们大夏国不会这样对待男子。”提起商国男子,夏栩想到一事,道:“子楚你知道吗?几个月前我在江南的时候,似乎出现商国人绑架贩卖夏国男子的事情,听说是商国有个地下城,是他们干的。”

    子楚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也毫不意外夏栩的问题,点了点头:“略有耳闻。”

    “当时宫家,嗯,就是在江南的朋友,说是为了给商国有权有势的女人当夫婿,说是虽然商国男尊女卑,但金钱的权利更大。”夏栩瞥了瞥嘴,似乎有些疑惑:“如果夏国女少男多,商国男多女少,为什么不能让两国百姓通婚,这种情况是不是就能被解决了?神农的血脉什么的,真的有那么重要吗?神农他自己在意这个吗?”

    子楚淡淡地扫了一眼夏栩脖子上挂着的象征神农皇室后裔的十字吊坠,夏栩的这番话若是被其他任何一个人听到,那都是会掀起波澜旋风的,若是被女皇听到,更是后果不堪设想。这种大逆不道对圣祖不敬的话,即便是从大夏国尊贵的九公主口中说出,也是不可饶恕的罪责。

    子楚却是笑了笑,将那枚露在外面的十字神农架轻轻替夏栩塞回了衣襟,调侃道:“神农大人在不在意我是不知,不过神农嫡系血脉是大夏国的立国之本,也是夏国百姓引以为傲的存在。公主这话,若是被旁人听去,恐怕是要天下大乱了。”

    夏栩讪讪地笑了笑,她当然知道这种话不能随便对人说,却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可以没有负担地对子楚将心中的任何疑惑,畅所欲言,不论她说的话再大言不惭天马行空或是不敬荒谬,子楚好像从来不会去批判或者指责,反而会认真地听她说,还与她平静地探讨一番。仿佛对于夏栩的话,子楚总是很感兴趣。如同现在一样。

    子楚道:“曾经晟天女帝与九公主说过十分类似的话,提议两国百姓通婚。”

    夏栩一愣:“晟天女帝?”也就是九公主的奶奶?当今女帝的母皇。

    子楚点了点头:“结果被当时的女皇足足在大殿上,满朝文武百官面前,打了五十大板,谁劝都不听,差点将她打死。”

    夏栩惊讶地捂住嘴:“那我还是别说了。”

    子楚看着夏栩大惊失色的样子,不由忍俊不禁笑了笑,接着道:“不过虽然没有同意百姓通婚,当时的女皇却同意了商国来使让两国皇室联姻的提议。那也是第一次夏国商国联姻。夏国将一位皇子送去了商国,而商国送来了一位公主。自那以后,夏国商国每间隔二十年便会联姻一次,有来有往。这一次,是商国第一次送来一位世子。为表诚意,女皇便同意将商国世子嫁与九公主。”

    夏栩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那这个世子倒是挺可怜的。你看以往,夏国送皇子,从女尊国到男尊国,这地位也算是提升了吧。商国送来女子也是,女子到了夏国地位总会高些。而这个倒霉的世子呢,从一个男尊国被迫嫁来了女尊国,肯定憋屈得很。”

    子楚被夏栩说得愣了一瞬,随即笑着道:“九公主的见解倒是很有意思。”随即抿唇,道:“许是商国皇帝有四个儿子,这才舍得送来世子。”

    夏栩心道,那他肯定是最不受待见的世子了。

    不由对于那个商九里,又多了几分同情,也不知道他在府中住的习不习惯,母皇强调要好生招待,自己哪天是不是该去慰问一下?

    想到府中的另一个人,夏栩突然一惊,问道:“子楚,你看到了乌柒柒吗?我怎么感觉好像从醒来就没见过她了?”

    子楚缓缓道:“她留书一封说有事出城了。”

    夏栩点点头:“不知道她知不知道你还活着,若是知道了,肯定也很高兴。”

    子楚淡淡一笑,没有回答。

    听到她不在的消息仍是如释重负,眼不见心不烦,那个煤球不在,自己倒是舒坦不少。抬手饮了一杯茶,刚放下茶盏,突然听到陈庆在屋外急切地声音喊道:“老大,老大,快救崔队长!!”

第一百六十九章 清静了

    一只修长的手,正把玩着一片略薄的形状不规则的小石子,右腿脚踝搭在坐腿上,姿势懒散,却不显粗鄙,反而透着一种高贵的气质,俊美无俦的脸上挂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容:“三儿,你说人的哪个部位最脆弱啊?”

    被唤作三儿的侍从飞快地扫了一眼面前地上满身都是骇人的血窟窿的人,血淌了一地,快要流到门口了,那人显然从最开始的叫骂挣扎到现在完全放弃了抵抗,如一摊死尸一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不管经历了多少次,每次见主子如此手段,还是有叹为观止之感。只是将人射成筛子,他三儿也能做到,可伤势如此之重却仍能精确的让对手不死…三儿不觉得世间有几人能做到。

    想到这,不禁感慨,主子是真的天生君王,世间之人皆为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君要臣活,臣想死都难!

    思绪万千,三儿却没有要开口回答的意思,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男子太师椅后,辅佐眼前男人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因为没人能彻底摸清此人的古怪脾性。而三儿虽一路也步履维艰,但三儿算是在观人识人一块儿天赋异禀,就好像此刻,男人虽是发问了,三儿却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应该噤声,因为主人现在最不喜欢被打扰。

    忘了提,被换了一批又一批的辅佐之人,当然是通通的在黄泉路上相会了,伴君如伴虎,更何况是眼前这令人捉摸不透的暴君。

    果然男子并没有想要听到回复的意思,只见他勾唇一笑,手中的石子激射而出,穿进了地上“死尸”的身体,准确来说是右胸下半寸。那力道拿捏的将将好,不会穿透身子,却恰到好处的留在了“死尸”的身体脏腑里!

    原本已经没有了生气的“死尸”竟然猛地诈尸,身子如痉挛一般的抖动抽搐,口中发出一声声不成段的痛苦的嚎叫,如鬼泣。在夜幕下的九公主府西边芙蓉阁旁的知雨院里显得格外刺耳。

    三儿立时将头低得更下,屏住呼吸,不让自己的喘气声扰了主子此刻的好兴致。

    男子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好似求学得道的学子,自问自答道:“看来再多的皮肉之苦,也比不上内脏之痛……”

    院外突然传来淅淅索索的嘈杂之声和与嘈杂之声形成鲜明对比的整齐的脚步声,三儿抬眼看了看那血已经穿过门缝流了出去,轻声道:“主子,有人要来了。”

    只见男子丝毫不见惊慌,反而略带遗憾地道:“太慢了,我这边可是费了很大劲,忍着不杀了另一人啊…”

    三儿很清楚主子杀人不需要理由,救人更不需要借口,三儿更愿意将之理解为,举手之劳,随性而为之,总之全看主子心情。

    脚步声靠近,但是本来还算整齐的脚步声却在院门口,明显地出现了一些慌乱,应该是看到了流出院门的血流小河。

    随即,院门猛地打开,大凶妹率先冲了进来。扑面而来浓郁的血腥味,之后是说不出的诡异画面,一人恭敬地站在另一位男子身后,这男子身前不远处是一具血肉模糊,嘴里不停发出“咯咯”痛苦呻吟的血肉模糊“尸体”,尸体不断地轻微抽搐着,可那男子似是在享受听曲儿的客官,只是仰着头微微观着天空那轮血红色的明月!

    她瞳孔猛然一缩,身体有些本能地畏惧,可看着地上的“崔月”,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战意,厉声道:“你是何人?!!!伤我如生门队长,你今夜休想走出这院子!!”

    年大嘴看到院中血泊中躺着一个浑身是血如鬼一般恐怖的人,睚眦欲裂,惊叫道:“崔队长?!!

    而后,如生门的侍卫鱼贯而入,看到此情此景,都不受控制的后退一步,但组建时间虽不长,却被九公主特殊对待的如生门,已然训练有素!三十五名侍卫纷纷拔出了自己的武器,将男子和侍从团团围住,气势汹汹!

    到院门口的一瞬间,陈庆便预感不好,拔腿就朝着公主府跑,去找老大求救!敢在这里杀人,凶手不管从身份或谋略部署,定不是简单之人!

    被九公主精锐的如生门包围的男子丝毫没有被瓮中捉鳖的觉悟,甚至连姿势也没换,看也不看众人——

    只是轻飘飘从手中捏出了最后一颗米粒大小的石子,在众人都没来得及反应的情况下,手指似微微一弹,石子这次从“死尸”的心脏穿透而过,登时身子彻底停止抽搐,几乎是一瞬间,没了气息。

    男子微微舔了舔唇,俊美无比的脸庞有些忍俊不禁,让人觉得荒诞不已。

    一切发生太快!众人都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是都感觉到身体后瞬间冒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知雨院顷刻间鸦雀无声,真真是仿佛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

    全身上下干净的没有沾染到一丝血迹的男子,略微湿润的嘴唇轻启,舒了口气:“呼……清净了…”

第一百七十章 接风

    只见他缓缓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仿佛方才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众人包围了一般。抬起眼缓缓扫了眼一双双如临大敌的眼神,完美无瑕的脸,此刻终于完完整整的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仿佛另一轮刚从云里雾里探头的高贵皎月,与天空那轮血月交相呼映!被他目光扫视到的人,竟都本能地出现了片刻低头臣服的念头。

    而男子似乎好像变了一个人一般,身上开始的肃杀之气一扫而空,他懒洋洋地将手别在脑后,也不问,只是如闲庭信步般向院外走去,当先几人竟然一时间忘了阻拦。

    大凶妹率先反应过来,将弯刀横起:“哪里走!!我要你给队长偿命!”刀在弦上,蓄势待发!

    年大嘴几乎与大凶妹同时反应过来,其实在还未赶到知雨院之前,年大嘴便已经听到无数的惨叫声,心急如焚的同时,对万物声音极其敏感的年大嘴,基本能够清晰辨认,那并不是队长的声音。但人命关天,年大嘴当然不敢马虎,仍是在反应过来的瞬间,便连忙奔向血泊中的人,将他翻过来一看,舒了口气,朝着大凶妹摇了摇头。

    大凶妹却仍旧没有放下刀,凶狠的眼神直视着男子:“就算此人不是队长,那我们崔队长人呢?你不把人交出来,别想走出这院子一步!!”

    男子似完全没有听到大凶妹的话一般,连看都没有看大凶妹一眼,仍旧挂着一副满不在意的模样径直迈步,大凶妹一愣,似是没料到男子如此反应。

    在男子与她正要擦肩而过时,她眸中凶光一闪,一把弯刀从上往下正要劈来…气势如虹,不得不说,今日的大凶妹,与当初刚进如生门的她,可谓脱胎换骨,小有所成,得益于九公主不遗余力的填鸭式教育,一个几十人的如生门,背后资源支持,价值怕是抵得上一只寻常的千人大军了…

    “停!”一个急切地声音,清晰地传入如生门每个人的耳朵里,让在场的如生门不由得放下心来,觉得胜券在握。

    “慢!”一个柔和的声音,同时传来,但不知为何,这声却让人感觉是对着那神秘男子而去。

    大凶妹举着的弯刀在半空中生生停住。朝着院外看去。夏栩和子楚这时正坐在轮椅上,被陈庆和成林成才推着先后进入知雨院。身后还跟着跑得气喘吁吁地小石榴。

    与此同时,在众人都没有留意的地方,男子原本摊开的手掌,缓缓收回了袖中,嘴角浮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三儿在男子身后,暗自替那个凶狠的女子捏了把汗,看她的眼神如同看着死人一般,心底暗忖道:胆敢向自家主子挥刀,还不知自己就差那么一点点就去见阎王了。主子今天心情定是很好,不然纵然没有收手得道理。

    夏栩被血腥味熏的有些皱眉,年大嘴已经第一时间将情况简短的告诉了夏栩,加上来时路上陈庆的诉说,对当下情况也算掌握了七七八八。看了看大凶妹,又看了看眼前,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男子,皱眉问道:“九里世子……你怎么在这里?”

    众人见夏栩一到,皆暗自松了口气,齐声向夏栩行礼:“老大!”

    听到众人称呼夏栩为老大,商九里似乎也觉得稀奇,饶有兴致的看着夏栩。

    年大嘴看了看商九里,有些发憷,语气气势弱了几分,道:“这个人行凶,崔队长现在生死未卜。”

    夏栩闻言眉头一皱,看向商九里:“九里世子,崔月呢?”语气中,质问意味明显。

    商九里看了看夏栩,看着她坐在轮椅上,正瞪着一双眼睛怒目定定看着自己,讥笑着道:“九公主侍卫队队长在九公主府里失踪,现在倒是要来盘问我一个客人,这是九公主的待客之道还是大夏国的待客之道?”

    大凶妹见该男子挑衅自家老大,不平道:“你方才当众杀人!”说着指着院中的尸体:“肆意残杀九公主府无辜之人!”

    夏栩一听,心一紧,正要示意陈庆推着自己向前,朝着年大嘴手指的方向,想看清院中景象,一只手顿时轻轻拉住了夏栩的手臂:“公主……”

    夏栩闻言侧头偏看子楚,后者却没看向夏栩,反而朝着陈庆点了点头,道:“不妨先派人去知雨阁院中其他各处先搜索一番,看能否找到崔月。”

    陈庆闻言,眼神望向大凶妹,陈庆知道大凶妹是如生门最冲动的那个,便示意她来接过夏栩轮椅的把手,自己带着其他几名如生进屋查看,果然没多久便听到陈庆惊喜地声音传来:“崔队长!”

    其他如生听到这个消息,纷纷转头朝着主屋方向看去,看到陈庆和另一人架着崔月出来,蜂拥而上,想要确认自己的队长是否安好。崔月手臂上一道浅浅伤口,只划破了皮肉,但是人还未清醒。

    夏栩也急切地问道:“小月月怎么样了?”

    陈庆神色复杂地看了眼不远处事不关己的男子的背影,道:“人没事,受了点小伤,现在昏迷不醒,像是中了迷香……”

    夏栩舒了口气。

    商九里嗤笑一声,也不招呼,抬步正要继续往外走。

    夏栩先前被商九里怼得不悦,此刻见他要走,道:“九里世子请留步。世子还没有解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商九里听闻夏栩的话却哈哈大笑了起来,随即轻飘飘说了一句:“大夏国的蠢人也不少嘛……”

    夏栩知道商九里拐着弯地骂她,不由怒道:“你!”这已经是二次她被商九里给气噎着了,第一次见面,他就一副把自己当空气的态度,这次便是一副把自己当白痴的样子。

    看着夏栩气急,商九里挑眉道:“久仰九公主的如生门,今日一见,果然……”商九里不把后面的话说完,只是挑衅地看了眼夏栩。

    如生门闻言又纷纷严阵以待,只等夏栩一声令下,便要让此人吃些苦头!!

    子楚轻轻拍了拍夏栩的手背,夏栩看着子楚,会意,随即伸手在空中虚按了按,示意自己的如生门保持冷静。

    只见子楚朝着商九里拱了拱手,道:“崔月于九公主不似主仆,更似亲友,今日多谢世子出手相救,帮了大忙。世子来九公主府已经多日,还未正式招待一番,是子楚疏忽了。不知明日世子是否有空,子楚与九公主为世子接风。”

    夏栩心中暗自不爽,谢他?谢他什么?崔月说不定就是被他绑架的呢!看到子楚一脸和颜悦色,夏栩却也没有吭声,子楚行事说话自有他的道理。她不信这个商九里,可对子楚,总有一种盲目的信任。

    然而商九里接下来的话却让夏栩差点破口大骂,饶是子楚也有些苦笑,能让子楚苦笑的人可不多!

    只听他玩世不恭道:“明日没空,今日有空。正好本世子也饿了,就今日罢。本世子的院子与九公主相隔不远,就去九公主院子吃。”

    说着头也不回的大步流星朝着九公主府走去,还不忘丢下一句:“让厨子动作快点。”

    夏栩不敢置信地指着他一溜烟儿就已经远去的背影,看着子楚,半晌说不出个三七二十一来,想骂他都不知道从何说起,憋了半天,只是颤抖地指着商九里去的方向,不停地道:“他……他……”这卡在喉咙里的也不知道是一口老痰还是老血……..

    整件事情乱七八糟,而且草草结尾,加上急转直下的反转,让夏栩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第一百七十一章 以酒助兴

    所以当崔月醒来后,带着大凶妹,年大嘴和陈庆朝着商九里拱手的时候,夏栩更凌乱了。

    崔月这才道:“属下巡视公主府的时候,看到有人鬼鬼祟祟在知雨院中,与他交手几番发现此人竟然是马厩的一名小厮,而且武功竟然不弱。崔月不才,不料着了他的迷香。幸得公子相救,不然就让贼人逃脱了。”

    “醒来后听闻如生门对公子拔刀相向,而公子还是老大的客人,特来澄清误会。请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崔月一番话说得诚恳。

    夏栩见商九里将他的如生门又当成了空气,现在也意识到了是自己人理亏,压下心中不悦,道:“我们九里世子必定不是这么小气的人,行了,小月月你还有伤,你们先去休息吧。”

    崔月等人闻言正要拱手离开,只听到一个略带慵懒的语气缓缓道:“慢着。”众人一愣,只听他接着道:“九公主错了。本世子,就是一个小气的人。”

    夏栩脸有些僵,她告诉自己,压住火,他救了崔月,他们还恩将仇报对他刀剑相向,于是尽量摆出一副和煦的笑容:“九里世子想怎么样?”

    商九里抬眼看了看夏栩挂在脸上的假笑,道:“本世子不想怎么样。只是告诉九公主,本世子就是一个小气的人。”

    夏栩继续假笑:“那小气的人会怎么样?”

    商九里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坐在旁边一言不发地子楚,缓缓道:“小气的人会将此事告诉女皇陛下,九公主的侍卫无故对本世子拔刀相向,还差点将本世子砍死。”他可以加重“无故”二字,然后慢悠悠接着道:“不知道女皇陛下是否会大人不记……小人过。”

    我勒个去!!!这个人是小学生嘛??居然要打小报告!!!居然告家长??你还一国四皇子呢!!我呸!!

    若是被女皇知道,那她的如生门可就遭殃了啊。女皇好不容易就对她搞出个特殊优待的如生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要多亏自己这么长时间的各种良好表现!

    偏偏女皇还千叮咛万嘱咐要好好地保护并且谦让这尊大佛!!坑爹呢!!!

    心里妈卖批,嘴上却皮笑肉不笑的夏栩,咬着牙道:“那九里世子如何才能变得不小气?”

    商九里似歪头认真想了想,这一歪头竟然还有些好看??!!

    随即他缓缓吐出两个字,道:“很难。”

    这个人明显就是在找茬,夏栩刚想拍案而起,商九里又缓缓道:“除非……”

    夏栩深吸了口气,她的怒气值已经濒临临界线,她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从牙缝中吐出两个字:“请……说……”

    商九里看到夏栩因为气愤而更加红润的脸,还有此刻正握着拳头,觉得很有意思,可又看到一旁的子楚一如既往波澜不惊的神色,原本在嘴边的话转了一圈,换成了:“除非……公主今夜给我暖床。”

    “你个渣男!!想得美!”夏栩双目圆瞪,脸涨的通红。

    “扎男?”饶是自诩无所不知的商九里似乎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一旁处变不惊的子楚,则暗自又在自己的字典上加上一词,这之后要向九公主讨教的东西,又多了一点,想到这里,竟有些淡淡的愉快。

    商九里见子楚那微不可查的喜悦,以为在场只有自己不知道这所谓的“扎男”

    但是一贯高傲的商九里,怎么可能认怂,不懂装懂道:“我可不管你是要扎男人还是扎女人…”

    随即他嗤笑了一声,懒懒地道:“三儿,备好马车,咱们明天进宫找女皇说道说道……看看在我们女皇看来是九公主府上区区三十六个侍卫重要,还是商国的世子重要……”

    三儿颔首:“是,主子。”

    夏栩气坏了,这不是废话吗!!她的如生门对于女皇来说也就是普通侍卫罢了,哪比得上象征两国的安定的商国世子!

    进退全被这商九里抓的死死的,夏栩自从穿越来到夏国,还是头一次遇到一个人,让自己这么憋屈!

    她不禁想到前世看到的小说里的一句话,“撕逼就要站道德的至高点,方能战无不胜!”

    这世子此刻就好像站在道德的制高点,理亏的是自己。

    只见子楚放下茶盏,刚要开口——

    “慢着!”夏栩叫出正要出去准备马车的三儿,夏栩看着挑着眉的商九里,咧开一个看似无害的笑:“成交。今晚本公主给世子暖床,今日之事便一笔揭过。”

    不就是暖个床吗?哼,夏栩内心冷笑,我让你见识见识我夏栩的厉害!

    子楚只得又拿起茶盏,抿了一口茶,心思却千回百转,不知道在想什么。

    商九里嘴角一勾,好似一切如他所料,看了面色平淡的子楚,道:“行。不过本世子今晚与九公主同寝,不许有任何人打扰。”说完,又看向子楚,笑容有些玩味。

    夏栩当然不可能察觉到商九里对子楚一次又一次的试探,她自顾自地嘴角抽了抽,磨了磨后牙槽,意味深长地道:“好,保证让世子睡得舒舒服服,一觉到天亮!”

    接风宴后,夏栩偷偷去厨房找到小叶子,道:“将你上次改良的那个让人一喝就倒的三叶酒拿出来。”又吩咐交代了小石榴几句,嘴角一勾,窃窃笑了起来。

    与此同时,夏栩离开之后。

    商九里对着轮椅上的男人道:“这一场这么大的“火”,都留不住九驸马,九驸马还真是福大命大啊”

    子楚神色恬淡,有些开小差:“世子此刻身处一场更大的“火”之中,不一样若无其事么…”

    商九里丝毫不在意子楚的走神,缓缓道来:“明眼人都说九驸马就是个萧家献祭给皇室的玩偶罢了,是萧家身残,志也残的废人,可本世子看来,你可真是藏得很深啊…”

    子楚望着夏栩去的方向,“世传商国皇子人人皆龙,大皇子文韬武略,三皇子生而知之,七皇子棋术据说与我二哥不分伯仲,唯独那四皇子,平平庸庸,只有一身百无一用的桀骜不驯。”

    子楚顿了顿,道:“世子才是真的藏得深啊…”

    商九里眼神杀意一闪即逝,笑道:“和聪明人说话就是好,不费劲。”

    “世子要待价而沽到何时?”子楚问。

    “你以为谁都有资格和本世子下棋?”商九里凑近子楚,危险气息浓郁。

    子楚却丝毫不在意,眼神依旧温柔的望着远方,没来由地说道“世子千杯不醉,但不醉安知饮酒之乐?”随即便缓缓离开,消失在夜色。

    世子眼神微微眯起,这个人虽然坐在轮椅之上,但是总给人一种坐在云端之上的错觉,这点让商九里感到非常烦躁,他不允许有人比他站的更高,“看来,还是小看了这个萧子楚啊…”

    商九里走进寝房的时候,刚推开门,就看到夏栩正好整以暇地坐在桌边看着他。

    而桌上,摆了一壶酒,两个白色琉璃酒杯,笑得灿烂。

    商九里扫了眼桌上的酒,有一丝不耐烦,但随即嘴角一勾,也不等邀请,径自在桌边坐下,执起一个琉璃杯,闻了一闻,酒香醇厚,芳香扑鼻,是烈酒,笑咪咪地道:“九公主是想在与本世子在睡前以酒助兴?”

    “是啊,喝酒有助于睡眠!而且这酒可是九公主府用来招待贵客的,今日特别为世子开封。”

    商九里微微偏头,眼睛定定地看着夏栩,道:“对饮也好,暖床也罢,那也是我与九公主两人之间的事情吧。公主找来第三个人,是何用意?”

    商九里目不斜视,但是言下之意所指何人再明显不过。

    站在夏栩身后的儒风欠身行礼,道:“公主腿上有伤,行动不便,儒风在此伺候一二。”

    商九里将酒杯重重放下,几滴酒溅了出来,却没有丝毫沾染到商九里的手,仍是看向九公主,讥笑着道:“方才说过本公子今夜不想被打扰,九公主这点诚意都没有?看来本世子还是去女皇那里讨茶喝吧”语气中威胁的意味明显。

    夏栩也毫不示弱地回视,你盯着我看,我不会看回去吗?摆摆手:“儒风,你回去,有九里世子在,本公主还能出什么好歹来?”

    儒风拘谨地抬眼看了一眼从一进门就没把他放在眼里的桀骜俊美男子,这人仿佛一进门周身就散发着夺目的光,高贵地让人不敢直视,竟有些不自觉地低下头:“是。”随即便退出了屋子。

    夏栩替商九里将方才的酒杯再次斟满,然后举起自己的杯子,朝商九里一扬:“九里世子远道而来,本公主有失远迎,在此敬世子一杯。”

    谁知商九里却没有举杯的意思,似笑非笑地道:“公主这话又错了,本世子来夏国,还是九公主亲自‘远迎’的呢。”

    夏栩这下是真的一愣,手搁浅在半空:“世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只见商九里一笑,故作失望地道:“你还真是忘得一干二净啊,真是个冷血的女人啊。”

    夏栩看这商九里,眉头渐渐蹙起,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她犹疑地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好像从第一次见面就觉得他有些眼熟,脑海中电光一闪,夏栩这才意识道:“你……你是那天和小净净一起被绑架,本来要被那群土匪带回去做压寨夫人的那个男的?”

    那个男的?本世子居然被用“那个男的”这么粗鄙的语言形容??商九里忍下想一巴掌拍死眼前这粗俗女人的冲动,脸有些抽搐,笑意僵在了嘴角:“九公主终于想起来了。”

    夏栩恍然大悟:“竟然是你!”她再次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商九里,夏栩道:“果然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商九里正准备接受夏栩的赞美之词,就像其他所有人沉醉于他的俊朗风姿下的人一样,只听夏栩继续道:“换了件衣服,总算有了些人样……”

    商九里的笑再次僵住,随即自我安慰道,商国男子,从不与夏国男子一样,以相貌夺人眼球,况且我商九里冠绝天下的英姿,岂是你一个有眼不识泰山的女流之辈能欣赏。

    “这么说来,九里世子在我九公主府早就开始白吃白住了。不知道住得可还习惯?”夏栩摆出一个十分友好的笑容。

    白吃白住……?

    商九里笑了笑,没想到这个女人也有牙尖嘴利的时候……

    不以为然地笑道:“说实话,不太习惯。不净法师原来住的院子,不似人居住,太小,甚至不极本世子在商国寝宫的茅厕大。而千辛万苦搬入的晨星阁,太过普通,砖墙瓦块,墙壁装饰,被褥枕头,和平民百姓有何区别?寒酸的令本世子夜不能寐。本以为被怠慢了,想找女皇说道说道。今天来九公主的长生居一看,才知道……”

    “应不是九公主有心怠慢,而是心有余力不足也。只好勉强将就了,本世子虽出生富贵,可也不是吃不得苦的人,更何况,本世子的善解人意,怕愚笨如你,也该能体会的到吧。”

    这下换夏栩抽搐了。她还没遇见过这么厚脸皮和难缠的人!!九公主府可是以奢靡著称的啊!!而且能不能不要一言不合就说要去打小报告啊!!

    她压下心中翻江倒海的不悦,再次将酒杯扬起:“那….我谢谢你啊!”

第一百七十二章 暖床

    商九里看着夏栩举了半天的酒杯,手臂似开始发酸晃动,这才满意地执起酒杯,也不与夏栩碰杯,只是仰头一饮而尽。

    此举又给夏栩气得不行,只得自我安慰,“看你待会还怎么嚣张!”

    夏栩也抬起袖子遮挡,仰头饮酒,只是偷偷将酒尽数倒进了袖子里。这种酒杀伤力十足,对于夏栩来说基本一杯就倒,换做常人也撑不过两三杯。

    果然,一杯饮尽,商九里的脸上立马浮上绯红,他笑道:“酒倒是不错。”

    夏栩露出狡黠的笑容:“好喝那你就多喝点。”说着又给商九里斟满酒:“今日是我手下的如生门对九里世子不敬再先,本公主替他们给世子赔个不是。”

    商九里这回没有推辞,很爽快的一口饮尽,夏栩再次将就倒进袖子里。

    两杯下肚,商九里的眼神已经迷离了,虽然还没有倒下,但是也差不远了,夏栩觉得火候已经差不多了。

    谁知商九里似乎爱极了这酒,竟然不等夏栩斟酒,自己拿起酒壶仰头将剩下的酒尽数倒入口中!

    夏栩眼睛瞪得圆圆的,乖乖,这一壶下去,起码让你睡个两天两夜吧!暗自叫好!

    果然商九里已经开始摇晃了,趁他倒下之前,夏栩道:“九里公子已经困了,不然早些上床睡吧。”

    说着她转着轮椅,来到商九里的身边,引导他自己走向床边。此时的商九里没了咄咄逼人的气势,倒是乖巧的很。

    夏栩露出邪恶的微笑,看你之前那么嚣张,喝醉了还不是任本公主宰割!!哈哈哈!

    夏栩偷偷掀开被子一脚,似蛊惑道:“九里世子,床已经暖好了,你快上床休息吧!”

    商九里闻言乖乖地走上前来,竟然还自己蹬掉了鞋子,自己脱下了外衣,夏栩看着他迷离的眼神慢慢将走向被褥,正要钻进去,不由心里有兴奋有激动,她迫不及待继续蛊惑道:“外面凉,快进被子暖和暖和。”

    享受一下我给你准备的热石spa,保证消除疲劳。嘿嘿嘿!

    谁知商九里刚要踏入被子,却突然一手拉住了夏栩,带着醉意喃喃道:“九公主说好了要暖床,当然是亲自暖啊!”

    说着一把将夏栩抱了起来,塞进了被子。

    一排被烧热的鹅卵石贴在背下,夏栩惊呼:“啊啊啊啊……烫烫烫!”随即连滚带爬地翻滚到床下,滚下来的时候将被子也一并带了下来,一排石子跟着夏栩一起滚落,砸在夏栩身上:“烫烫烫!”夏栩因为腿伤动不了,惊得只能在地上翻滚。

    商九里此刻眼神清明,哪里还有半分醉意!

    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夏栩在地上狼狈地翻滚,扫了眼地上散落地七七八八的石子,弯下腰拿起了一个,放在手中,颠了颠,不能说滚烫,也烧不坏皮肤,不过靠着细皮嫩肉倒是也会受点罪。

    搞了半天,原来九公主就想出了个这么皮痛肉不痛的招数,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他还以为她会在酒里下毒,至少也是在被窝里放刀子,不知道是她太蠢还是自己太高估她了。

    看着夏栩从地上做起,气呼呼地背过手扇着自己身后的衣服,那样子竟然有些滑稽,眼眸换上了戏谑,商九里缓缓坐了下来,坐在床边,不由挑眉调笑道:“还以为九公主在床上放了什么洪水猛兽……结果只是一堆孩童爱玩的石子。”

    说着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摸了摸床上的被褥,脸上竟又出现一抹潮红似酒醉:“现在温度正好了….”说完,捡起地上一粒小石头一弹,屋内烛光熄灭:“本世子今晚定能睡个好觉。”自己钻进了被窝,发出一声喟叹道:“舒服多了……”

    夏栩仍旧坐在地上,她愤恨地盯着那个让人讨厌的男人:“你这个臭渣男!!我和你势不两立!!哎哟..痛痛..”

    商九里懒洋洋地侧转了个身,脚一踢,一床被子恰到好处的将夏栩连头盖住。狡黠的声音传来:“我想九公主的背需要在地板上晾一晚。”说着轻笑道:“凉快凉快。”

    虽然九公主寝房地面可能比很多达官贵人家的床铺还要舒服,可自己的寝房,自己却要睡地上,这算哪门子事啊!

    夏栩暗啐:这个臭渣男!就是一只死狐狸!九里九里,就是条九尾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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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养伤的时间漫长而无聊,陈太医又不许他出门,夏栩只好自己给自己找乐子。

    “老大,到你啦!”陈庆见夏栩迟迟没出牌,出声提醒道。

    “老大,你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啊?”年大嘴见夏栩的眼神有些恍惚,问道:“要不要叫陈太医来给你看看?”

    夏栩轻轻锤了锤脑门,方才似乎又出现了一瞬的眩晕,可能是昨日洗完发受了凉吧,夏栩摆手道:“千万别提陈太医,陈太医现在是你们家老大克星,我见到她就头疼。”说着笑了笑:“我这不想出哪张呢!你们有点耐心好不好!”说着打出一张牌,道:“二条”

    众人见夏栩没什么异样,便也放心下来。

    “碰!”

    “三筒。”

    “胡了!”

    “给钱给钱!”陈庆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朝着三人伸手。

    夏栩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瞪崔月,没有缠纱布地手在桌上点了点:“小月月,你又放炮!他等的就是筒子你没看出来嘛!”

    年大嘴附和道:“就是,崔队长,您已经连着点了四局的炮了,还专点陈庆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俩串通好了!”

    崔月苦着脸挠了挠头,老实道:“我真看不出来啊。”

    夏栩气极反笑,看到崔月前棉的筹码已经空空如也,摆摆手,看了眼已经观了好几局战地大凶妹,挥手:“大凶妹,你来你来!你来替小月月。”

    崔月如释重负,立刻站起身让出位置,身上的银子输了个精光,回去少不了被一顿骂。

    大凶妹有些犹豫,还是坐了下来。

    四人又开始洗牌,将牌落好,年大嘴先摸,打出八条。

    陈庆也打出八条。

    接着夏栩一张八条。

    到了大凶妹,只见她原本看似凶狠的眼中露出了犹豫和疑惑,缓缓摸了一张牌,然后攥在手里,似有不解。

    陈庆催促:“快打呀?”

    大凶妹抬头看了看夏栩:“我好像…胡了?”

    崔月凑过去,看了半晌,挠挠头:“我看不懂。”

    陈庆不信,笑道:“怎么可能牌还没抓就胡的。”

    年大嘴附和道:“就是!大凶妹肯定还搞不懂规则。”

    夏栩也有些怀疑,示意她将牌摊出来:“没事,你亮吧,亮错了重来,你第一次,就当你试玩。”

    当大凶妹将牌推倒,夏栩歪头去看,静默了两秒,惊叫:“天胡十三幺!!!”

    年大嘴和陈庆看着牌面,只见幺九筒索万加上东南西北中发白,还有大凶妹方才摸到的红中,也被惊到。

    年大嘴颤抖着香肠嘴:“这这这…”哆嗦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后半句。

    陈庆也极力想要睁大他小成一条缝的眼睛,不敢置信地道:“老大,这事你说的最难的胡的胡法吧?”

    夏栩张着的嘴还忘记闭上,楞楞地点了点头,崇拜地看了看还算平静的大凶妹,毫不吝啬夸赞之意:“我大凶妹真乃神人也,说新手运气好也不是这种好法吧!天胡十三幺啊!你太牛了!大凶妹!要是你刚刚的手气去买张彩票就好了!”

    大凶妹被夏栩夸赞地有些脸红。

    牌局继续,这次大凶妹第一个摸牌,她将牌拿到手中一看,又是一愣,有些无措地看了看桌上另外三人。

    众人还在理牌,见半天没听到落牌的声音,都朝着大凶妹看过来。

    夏栩看到她的表情,张了张嘴,试探道:“你不会又胡了吧?”

    只见大凶妹面带尴尬地点了点头。

    将她的牌推出倒下,夏栩再次傻眼,地胡绿一色。

    当大凶妹第三次将牌推下,地胡十三幺。众人都不淡定了。

    夏栩颤抖着拉着大凶妹的手,神色复杂:“大妹子!你…有点逆天了啊。”

    大凶妹看着眼前堆成小山的银掂子,眨巴眨巴眼睛,眼神有些无辜。

    “什么大凶妹,你简直是福娃啊!”夏栩的眼睛要蹦出星星来。

    陈庆看着自己胡了几把小屁胡赢的钱现在只成为了大凶妹面前小山的一个小角,只觉得口中尝到了一点腥甜。

    年大嘴的香肠嘴大大的张着,仿佛下巴脱臼。

    “哟,九公主在玩些什么,让本世子也见识见识?”九狐狸笑眯眯地推门走了进来。

第一百七十三章 麻将

    崔月等人看到商九里,下意识都站了起来,见礼:“见过世子。”

    崔月知道这位九里世子是被商国派来和亲的贵客,而且得女皇看中,似乎老大都得让他个三分,他们自然不能再惹麻烦。经过知雨院一事,大凶妹,年大嘴和陈庆则下意识有些害怕。

    那个躺在血泊中浑身是血洞的血人在他们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不是没杀过人,也不是没见过死人,只是觉得这个人身上的戾气与他仿佛与生俱来的不可一世,让人本能地心生畏惧。

    商九里也丝毫没有回应,也不看崔月等人,眼睛居高临下地看了眼九公主,身后的三儿适时地搬过来一个没有人坐过的太师椅,商九里顺其自然的落座,正坐在夏栩的身侧,方桌的另一边。

    夏栩看着商九里若无其事地笑容挂在嘴角,仿佛前两日让夏栩睡了一整夜地板的人不是他一样。然而亏得夏栩滚的快,所以滚烫的石头也只是让她的背红了一天,现在已经好了,就是看到这个九狐狸,心里却总是恨得牙痒痒。

    夏栩看了眼商九里,眼中狡黠泛起。

    随即她努了努嘴,道:“打麻将,世子可感兴趣?”

    商九里飞快扫了眼牌桌,以及堆在桌面一边的银锭小山:“赌博?”

    夏栩问:“世子怕输?”

    商九里嘴角一勾:“公主确定这次能赢?”他特地在“这次”两字上加重音调。

    夏栩笑容一僵,随即挑眉:“走着瞧。”

    随即看向崔月,只见崔月连忙拿起靠在桌边的长枪,拱手:“属下还要府中巡视,先告退了。”

    随即崔月看向年大嘴,只见他张合着香肠嘴道:“属下今日当值,先走一步了。”

    还没等眼光落在陈庆身上,只见他的眼睛迷成一条缝,从怀里掏出最后一枚铜钱:“属下的全部家当已经清空,就剩这个了。”

    “属下……”大凶妹看到夏栩殷切的眼神,和伸出的白皙润滑的小手,将后面的话又吞了回去。

    夏栩笑眯眯道:“不用你来,你搬张凳子坐我身边,你是我的福娃,让我沾点欧气就行。”

    大凶妹松了口气,暗自凶狠地瞪了一眼陈庆,随即默不作声地站在了夏栩身后,将手放在身侧的弯刀刀柄上。

    夏栩示意她坐,大凶妹坚持不肯,夏栩只好作罢。

    可是麻将是要四人的,夏栩垂眸想了想,有了!对小石榴道:“去,把子楚和儒风请过来。”

    ************************

    夏栩看了一眼右边泰然自若的子楚,又看了眼左侧好整以暇的九尾狐狸,又看了眼对面正努力认真研究自己面前牌面的儒风,随即将手里的“白板”打了出去。

    “碰!”商九里勾唇一笑,打出一张发财。

    夏栩暗自翻了个白眼。摸了一张牌,打出一个二万。

    “碰!”商九里挑衅地看了眼夏栩,打出一张幺鸡。

    夏栩瞪了眼商九里,又摸了一张牌,打出一个九筒。

    “碰!”商九里得意洋洋的睨了一眼夏栩。

    夏栩狠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商九里笑着道:“谁要九公主有求必应!”商九里看着自己的牌面,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而九公主手里应该有两张废牌,一张九筒,一张东风,自己的胜利不过是两局之内的事情。

    而此刻的夏栩当然不会知道她眼里的九尾狐狸,可比她想象的还要可怕百倍,竟是将她的牌掌握的八九不离十!

    夏栩看着自己手上的九筒和东风,有些焦头烂额,,这两张都是不要的啊!原本想打出九筒,可是想了想,刚才不就是把第一反应想打出去的牌打出去了,结果都被这九尾狐狸给碰了嘛!!太邪乎了!那我这次就打另一张!啊,万一这次又被碰怎么办啊??

    商九里有些不耐烦,“九公主出牌可太慢了,本世子温的茶都凉了。”

    夏栩气呼呼的,正要说话,却看到一旁的子楚淡淡对她一笑,“公主随便打便是…”

    于是夏栩没有打出九筒,打出了那张退一步的选择!东风!

    果然,令人讨厌的声音可能会迟到,但是果然不会缺席。

    “我胡了!感谢九公主的东风!”世子幸灾乐祸道!

    话音刚落,只见子楚默默地将前面的牌推倒,淡淡的笑道:“我也胡东风,截上一胡。承让了…世子。”

    夏栩看着这比电影里的赌神还要精彩的牌局,比自己赢了还要开心,大笑:“哈哈哈哈!子楚不愧是我大夏国之光!九里世子,放炮的感觉如何呀!?哈哈哈哈哈”

    商九里眯起那双狭长的眼,自己记下牌局之上半数以上的麻将牌位置,才能精准做出处处针对夏栩的牌面。而萧子楚,难道在这牌局之中,比我走的更远?难道,不但对夏栩的牌心中了然,与之互补,居然同时还做出了截胡我的牌面?

    商九里释然一笑:“九驸马牌技了得啊。”

    这点小事,本世子一样做得到,不过是多算几张牌罢了。

    子楚一如既往的轻声道:“运气好罢了…”

    只有夏栩在兴高采烈,儒风隐约察觉到自己似乎和不得了的“泰山北斗”打麻将了啊…心里有些叫苦不迭,这个月为了研究下次给夏栩制作的美食,开销比以往大了不少啊…今天打完麻将,日子可怎么过…

    几轮下来,夏栩前面的银锭子越来越少,而商九里和子楚面前的银锭子越堆越高,基本平分秋色,儒风前面只剩下几个铜板。

    夏栩回过身,狠狠地抓了几把大凶妹的手,大凶妹不自在地低了下头,仿佛怕自己手上的茧会伤着夏栩那双不沾阳春水的青葱,却不敢抽手,而夏栩却不想那么多,对着大凶妹傻笑,充分地与福娃的欧气相贴,指望着沾上个一星半点,这让大凶妹有些脸红害羞。

    众人或奇怪或鄙夷或好笑的看着夏栩神神叨叨的行为。

    夏栩搓了搓手:“好吧!最后一局!”

    夏栩默默地看了眼商九里面前的银山,暗自憋了口气,这次不但要胡,一定要胡把大的!

    将牌摊开,一喜,竟然都是幺九对,这把可以胡个清幺九或者对对胡啊!下定好决心,夏栩便沉住气埋头做牌。

    而这一局,商九里似乎也不如前几局那般呼风唤雨,反而安静了许多,似乎在观察着什么,或是也在憋什么大牌。

    儒风打出一个九条,商九里:“吃!”夏栩喜道:“碰!归我啦!”

    罢了还特意洋洋得意地扬起了下巴看了眼九狐狸。

    他勾唇看了眼夏栩,不以为然,但是眼神盯着牌局,可是所望之处却似乎透过牌桌,望向更加高远的另一处棋盘!

    在那里,每摸一张牌,每一个“碰”或者“吃”,每一次落子,都延伸出无数的伏线和可能性,两人的思维在数不清的分支里博弈万千次!

    不多时,子楚打出一张幺鸡,夏栩眉梢一抬:“碰!”

    而转一圈后,儒风又打出一张一桶,夏栩眉开眼笑:“碰!”

    听牌了,现在只等一张九万了啊!!老天保佑啊!!夏栩拼命的攥着大凶妹的手,大凶妹也和自己老大一起紧张起来!

    商九里此刻却一脸坏笑,故作失误,将自己的牌碰倒几张,“哎,本世子真是不小心,抱歉抱歉,让你们占了个便宜,看到了本世子的关键牌啊…”只见倒下的赫然是两张九万!!

    夏栩脸瞬间皱到一起,委屈兮兮的,内心暗道,自己可就差一张九万了啊!!结果两张都在这个九尾狐狸那里诶!!他怎么可能打出来嘛!!自己和他肯定八字不合啊!!

    商九里扶起来倒下的牌,小声自言自语道:“本世子虽未出全力,不过能和本世子看的一样远的人,你是头一个啊。”

    接着心想:“机关算尽,你为了与我对局,却还要分心给她做牌,现在你自己一手烂牌,零散不堪,儒风的牌我们都知,最后一张九万不在他那里,为了自己的那张幺鸡和让儒风打出那张一桶,怕已经倾尽全力了吧,结果就是九万悉数落入本世子口袋,这局是我赢了”

    想罢,九狐狸打出一张无关紧要的南风,

    子楚缓缓抬眼,平淡道:“有道是,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说罢,将自己唯一一组一样的牌,推倒,是三张南风!“杠。”

    商九里细长的眸子满是刺眼的光!

    随即子楚按照夏栩的规则,在牌堆最后一端摸起一张牌,随即子楚轻轻笑道:“世子刚才好似有两张九万,子楚真是处处待客不周,谢过世子的南风,这就…礼尚往来…”

    随即,将摸上来的那张牌轻轻打出去,是一张九万!!!

    世子当然来不及碰!因为——

    夏栩从头到尾,当然意识不到牌局之上的烽火狼烟,只是看到子楚打出的九万!!顿时整个人从座椅上带着大凶妹跳起来了!!:“胡了!!!!”

    推开牌,清幺九。虽然没有十三幺,九宝莲灯那么大是88番,也好歹是个64番。

    抱着大凶妹就是一顿乱亲!这可是自己有生以来胡的最大的一次啊!!大凶妹果然是自己的福星啊!!

    儒风则轻轻扶额,虽说自己是完全看不透这简单一局牌之中到底暗藏了多少玄机,但是他此刻至少明白,这世子与驸马爷,哪里是在打牌,分明在下棋!~

    她笑眯眯地将商九里面前的银子掏了过来,又将子楚面前的银子掏了过来,因为他放炮,还又贴了不少。

    夏栩笑呵呵地再次摸了摸大凶妹的手:“福娃啊福娃,你真是我的小福星!”

    说着豪迈道:“那啥,今晚本公主高兴,我请客!你们都留下吃饭,我亲自给你们去点菜!”说着扬头看了眼九狐狸,献宝似的指了指她的银子:“看到没,世子!这次,我……赢……了!”

    说着牵着自己的吉祥物大凶妹蹦蹦跳跳的跑去厨房。

    待夏栩走后,商九里站起身,缓步走到了子楚身后,果不其然,他勾起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九驸马起手十三幺的牌面,尽数给九公主做了嫁衣。”

    子楚答道:“世子若真心想胡牌,早就能胡了,不过是想和子楚多下几局棋,希望子楚没有让世子失望…”

    商九里盯着这看似囊弱的男子,好似一望无际的海洋,表面风平浪静,海水之下到底蓄积着多少力量?嘲弄道:“你说的挺轻巧啊,不过为了不让我赢,你自己也输了,还放炮,比我可输的更多啊。”

    子楚却轻轻将自己的牌推入牌堆,望着夏栩蹦蹦跳跳的背影,轻描淡写地笑道:“公主赢了,便是子楚赢了。”

    儒风低下头,心底咀嚼着这句话,心下却是不解,可是九驸马赢了钱,九公主不也赢了吗?九驸马的钱不也是九公主的吗?

    商九里嗤笑一声。

第一百七十四章 冬至

    宫里传来消息,说大公主与大理寺差的宫中起火以及夏栩被袭击的案子有了结果,舒月阁的失火乃是大公主府上大公主最近最宠爱的一名男侍所为,因嫉妒大驸马,故而起了杀心。大驸马醒来之所以提到子楚的名字只是因为他做噩梦梦见子楚遇难。而绑架九驸马以及伤害九公主的人乃是冷宫里的一名宫人所为,因为她的弟弟曾经被强行掳掠至九公主府当男宠,并且死在金屋里。

    而后那名宫人怕被问责,干脆一把火将冷宫给烧了个干净,自己也自焚被烧死。因为大公主求情,她的爱宠被判流放到西北,而那名宫人被判诛九族。据统计,冷宫那场火死了十八人,其中有五名是被打入冷宫的男妃。

    “公子,这次为何要以德报怨,大公主去查案,怎么可能能查出真相?”幻思考这个问题思考了很久,始终想不通,待事情尘埃落定,终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子楚最近总被夏栩拉着一起打麻将,虽然输了不少钱,但看到夏栩眉开眼笑的样子,心情也不由比平时要轻松些,他看了眼夏栩今早新送来的几枝白梅,缓缓道:“幻,真相重要么?当一个人急于掩盖一种真相时,他就容易忽略另一个真相。”顿了顿,子楚继续道:“或者几个。”

    幻一愣,公子果然有其他思虑,幻颔首,道:“大驸马虽然借此机会除了眼中钉,但大公主似乎对此事颇为介怀,连着好几天都宿在添香阁。”

    子楚拨弄了一下已经插在花瓶中的梅花,手留清淡幽香:“从冷宫带来的那个人现在怎么样?”

    幻恭谨道:“安置妥当,只是神志不清,正在着大夫替她看。”说着幻顿了顿继续道:“公子让我跟着的另一个人,也似乎快要开始行动了。”

    子楚淡淡笑了笑:“一切都是他的选择,若他当真有此决心,助他一助也无妨。”

    “是。”

    子楚又道:“商九里那边,无需再派人跟梢。”

    幻疑惑:“为何?此人行踪颇为诡异,与大驸马也有密切联系,他到底是谁的人目前还没有查出。”

    子楚轻轻咳了一声,下意识摩挲了一下左手无名指的银环:“跟也无用。在他身上也无需猜测推断。只要知道他是商国派来联姻的世子这一点,足已。”

    商九里看到来人,勾唇一下,口中语气故作惊讶:“哟!什么风将九驸马给吹来了?”

    子楚扫了一眼桌上的两个茶杯正冒着热气,淡淡一笑:“九里世子对于宫中的风向甚是了解,这茶盏难道不是为在下准备的?”

    子楚微微抬眼,成林成才推着子楚进入主屋后,便退立回了门外。

    同时,商九里身边的侍从三儿也识相地出了门。

    商九里扫了一眼裹着厚厚棉袄脸色苍白的男人,挑眉笑道:“九驸马言重了,这茶盏可不是为九驸马准备的,只是本世子凡事都喜欢做两手准备,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九驸马来得这么巧。”说着将茶杯递给子楚:“从商国带来的绿袖,九驸马常常如何。”

    子楚接过茶杯,抿了一口:“苦中回甘,是好茶。”

    商九里笑道:“九驸马喜欢便好,也不知九驸马今日来所为何事?”

    子楚将茶杯放下,缓缓道:“九里世子,过了这么多天,是否是时候将人交出来了?”

    商九里毫无惊讶,也不看来人,在太师椅上懒懒地伸了个懒腰:“九驸马在说什么,本世子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子楚露出笑意,道:“世子将恒影引去冷宫禁地,又特地让恒影隐隐看见乌柒柒,不就是想告诉我,她在你手上?”

    商九里左边眉毛略微挑起,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道:“九驸马既然一早便猜到了,却等到此时尘埃落定才来要人,是想试探本公子到底是谁的人?”

    子楚摇了摇头,道:“无需试探。世子谁的人也不是。”

    “哦?”商九里突然有了兴致。

    子楚淡淡看了他一眼,与他对视:“商国的四世子,作为商国尊贵的皇子,却来到夏国和亲,入赘九公主府,听闻是……主动请缨。”

    言罢,商九里眼神里突然迸射出一道杀气,电光火石间他突然闪致子楚的跟前,五指弯曲,掐住了子楚脆弱的脖颈:“你到底是谁?你如何得知?”

    子楚依旧是波澜不惊地模样,即便现在因为商九里手指收紧而呼吸不畅,只要他少一用力,自己便一命归西,却也不见丝毫慌乱,反而淡笑着看着商九里,看进他第一次被人识破的慌乱的眼神里。

    突然意识到自己中计,商九里眉头微蹙,收回了手,随即释然地哈哈一笑,又恢复到了那副桀骜不驯不可一世的模样,他道:“萧子楚……萧子楚……”

    他主动请缨和亲一事,只有他与父皇知道,绝不可能有第三个人清楚。萧子楚那样说,不过是为了套他的话,不料最后将这个秘密泄露的人是自己。

    “萧子楚……你真是个可怕的敌人……”商九里的语气难得认真,话说出口,竟连自己也惊讶到了,可怕,他还是第一次说出这个词。

    萧子楚轻轻拢起手咳嗽了一阵,待气息平息,才缓缓道:“在下从不与人为敌。”

    商九里挑眉,深深地看了眼那个脸色苍白坐在轮椅上的孱弱男子,可能是外面的阳光太刺眼,他现在有些仿佛看不清这个男子的神情了。

    从不与人为敌……从不与人为敌?

    商九里想到了什么,突然勾唇,咯咯笑了起来:“不知道大驸马听到这话,会是何表情?”说罢,见萧子楚没有任何反应,又道:“听闻乌柒柒对九驸马你从小便情深根种,一往情深,竟然为爱痴狂到被人教唆要找九公主寻仇……”他又偏头看了看子楚,道:“你明知本世子不会善待她,却偏生等了这么多天才来,看来九驸马是借本世子的手为九公主报仇吧(啧啧啧)?”

    “哎……没想到本世子又白白替人做嫁衣……”商九里佯作叹气,眼神却满是戏谑。

    子楚却轻轻笑了笑,抿了口茶,只是淡淡道:“世子多虑了……”

    商九里眼里眸光一闪,笑道:“也罢。本世子的未婚妻被人欺负,略施惩戒一番也是合乎情理……”

    子楚缓缓自己抓着轮椅两侧的轮子慢慢向外走,方行至门口,突然想到了什么,侧头淡笑着道:“忘了感谢世子,前段时日帮九公主府清理了一个细作……”

    商九里突然想到夏栩说他在九公主府白吃白住,突然勾唇一笑:“举手之劳……”

    转眼便到了冬至,夏栩终于可以不用坐轮椅,柱个拐杖便可四处蹦跶。

    今日夏栩尤其的兴奋,原因有三:其一,陈太医终于让她出门溜达了。其二,城东的一座梅花谷里数千株梅花盛放,飘香四里,今日正是最佳观赏时间。其三,也是最让人心潮澎湃的:子楚破天荒地愿意同她一起出门,而且得到了陈太医的首肯。

    夏栩兴奋的在马车里哼着小调,掀开车帘左瞅瞅右看看。

    子楚看着夏栩像个窜天猴一样在马车里动来动去,忍俊不禁道:“看来公主是真的憋坏了。”

    商九里翘着二郎腿,神情倨傲,磕着瓜子,瞥了眼夏栩,道:“看来九公主的伤也快好了。”

    夏栩朝他做了个鬼脸,也不知道九狐狸抽了什么风,听到说子楚要陪她出门,也巴巴地跟了出来。

    突然马车一停,夏栩一个没坐稳,往后栽去,一个力量恰到好处的撑住了她,将她扶正。夏栩转头刚想道谢,却看到商九里缓缓将一只腿放下。

    夏栩瞳孔放大,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嘴角噙笑的俊美男子:“死狐狸,你用脚?”

    商九里耸了耸肩,将双手伸到夏栩面前晃了晃,左手抓了一把瓜子,右手捏了一个瓜子,“咔嚓”一声,将瓜子磕开,瓜仁入口,砸吧了两口:“没手……”

    “老大,前面有辆马车,与我们反方向,此刻正挡着了路。”陈庆的声音从马车外传了进来。

    夏栩毫不犹豫道:“那就让让呗,让他们先走。”

    陈庆有些为难地道:“这条路好像不能同时过两辆马车。”因为图快,夏栩一行人超了近路,而此刻巷子有些窄,过一辆马车绰绰有余,但是同时过两辆却又不太可能了。

    夏栩皱了皱眉:“可是知道是何人的马车?”

    陈庆道:“是左相府华安郡主的马车。”

第一百七十五章 赏梅

    夏栩一愣,华安郡主?怎么感觉有些耳熟。她看向子楚,子楚会意解惑道:“是公主同窗华容郡主的姐姐。”

    夏栩这才恍然大悟,她想起来了,记得原来听华容郡主提过。左丞相有两个女儿,华安,华容。华安郡主的正夫便是子楚的二哥,萧子彦。说起来,她们两家也挺阴差阳错的,左丞相原本是想向萧家提亲子楚的,而九驸马的人选本是萧家嫡出老二萧子彦。可是后来子楚被女皇钦定了当九驸马。萧子彦便嫁去了左丞相府。

    夏栩正想着,外间的请安声响起:“臣女华安与夫婿萧子彦见过九公主。”

    夏栩将车帘掀开,只见一个衣容华贵的女子,与华容有七分想象,看起来却比华容更柔和些,那女子身后立着一个长身玉立风姿飒爽的男子,该男子相貌与子楚和大驸马的眉眼中有几分相似,想必他便是子楚的二哥萧子彦了。

    夏栩笑道:“华安郡主免礼。我们既然都着了便服,出门在外便不用讲究那些俗礼。”

    华安郡主有些诧异地看了看夏栩天真烂漫的笑脸,一双眸子亮晶晶的,也不由笑了笑道:“原来经常听华安提到九公主您,今日一见果然明媚动人。”

    夏栩很少这么被人当面夸赞,心下也雀跃了起来,笑呵呵道:“彼此彼此,闻名不如见面,华安姐姐也是风姿卓越呢!”

    马车内的商九里闻言不由嗤笑一声,夏栩回头瞪了他一眼,然而听华安郡主带着笑意道:“公主这是去梅花谷赏梅的吧?”

    夏栩点了点头:“这段日子在家养伤,可闷坏了,难得出来放风。这不,一心急就抄了近路,没想到与华安姐姐撞上了。”

    因为和华容的关系,看到华安郡主便也多了些亲切,夏栩左口一个姐姐,右口一个姐姐,华安心里也是越发喜欢这个与往日传言完全不同的九公主,关心道:“宫里的事情臣女也听说了一点,九公主伤可好了?”

    “快好了……华安姐姐这一大早是去哪里?”

    华安下意识摸了摸肚子,道:“我们是去城西的观音庙。”说着脸有些红:“今日是送子观音娘娘的寿辰,我们赶着去上头三柱香。”

    说着面色有些遗憾,看了眼这狭窄的巷子:“不过看样子是赶不及了。”

    夏栩了然,垂眸快速沉吟一番,道:“这样吧,我让我的马车掉头,我们从大路走。姐姐让车夫赶快些,或许还是能赶到。”

    华安郡主与萧子彦对看了一眼,均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九公主的意思竟然是要为他们改道,萧子彦想了想拱手道:“多谢九公主美意,但九公主是君,哪有君给臣让道的?”

    夏栩摆了摆手:“都说了在外面就不用谈什么君臣了。我们赏梅而已,只是出来透透气,也不赶什么时间。你们的事情比较着急。况且,华安姐姐是华容的姐姐,我与华容是好朋友,而且萧公子还是子楚的二哥,掉个头没什么。”说着也不等二人回话,示意马夫准备掉头。

    华安郡主与萧子彦拱了拱手,微微欠身行礼:“谢九公主。”言罢又补了一句道:“华安被母亲送去江南历练,过几日便会回来,倒是我们夫妻二人同她一齐去九公主府上拜谢。”

    夏栩笑眯眯地挥手,道:“不用不用,二位快去上香吧。观音娘娘定能感知到二位的诚意,那我便在这里预祝二位早日心想事成。”

    马车又哒哒哒的行驶起来,夏栩想了想,好像华安郡主与萧子彦少说也成亲了两三年,竟然也一无所出。又想到,好在华安郡主看着也还年轻,小两口还不急。夏栩暗自笑了笑,她瞎操个别人家的什么心呢。

    看子楚此刻正在闭目养神,夏栩给他找了个被褥小心翼翼搭在身上。

    “老大,到了。”陈庆扶着夏栩走下马车,好久没有放风的夏栩此刻刚接过拐杖就撒欢似地向前跑去,也不管地上的积雪,一边兴奋地叫道:“哇,子楚,你快来看,好大一片梅花林……!”

    陈庆带领的如生门三分队训练有素的立刻分散开来,给夏栩让出通道,且每个人所站立的位置恰巧将夏栩保护在最中间,看似漫不经心的走位,实则却是精心布置规划的队列。陈庆则屁颠屁颠地赶紧跟上了夏栩。

    子楚从马车上下来,被安顿到轮椅上,抬眼便看到了这一幕。

    “如生门,一群乌合之众,也就是九公主一时兴起玩的过家家的游戏。”讥诮的语气从身边传来。

    子楚闻言,淡淡一笑,不予置评,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抹欢脱的背影。

    正巧,那背影仿佛想到了什么,突然停住了步子,转过身来,目光扫视,锁定了一个方向后,又转身拄着拐杖飞快地朝着身后疾步一颠一颠的走来,笑意艳艳。

    子楚看见一位豆蔻年华的少女,身着一身淡粉色锦衣,身披一件玫红色披风,披风边缘是一圈洁白色的狐毛,衬得少女白皙的肌肤更显几分粉嫩,明眸皓齿,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此刻正也看着自己,水嫩的粉唇张合,少女边回身朝着自己急速而来边歉疚地讪笑着道:“我可没有丢下你噢,我刚就是给你探探路先。”

    子楚抿唇一笑。一旁的商九里嗤笑一声,也不管二人,大步流星地径自先走了。

    在擦身经过夏栩的时候,只听夏栩的拐杖突然发出“咔嚓”一声,竟然从中断裂,夏栩没了拐杖地支撑,顿时朝着一边倒去,商九里好整以暇地双手环胸看着夏栩朝着自己的方向倒了过来,只见她双手本能地在空中挥舞,试图抓住自己的手以得到支撑。

    商九里勾唇一笑,然后在夏栩快要扑入自己怀里的时候,突然向后退了一步,夏栩的手正好擦过他别在腰间那个月牙形泛着蓝光的透明玉佩,然后一头扑进了厚厚的雪地里。

    陈庆瞪大双眼,他方才以为商九里一定会接住老大,才停住了手的。谁想到那狐狸竟然在最后关头往后退。连忙将夏栩从雪地里扶起来。

    看到夏栩摔了个狗啃雪,心情突然大好,笑吟吟道:“公主连拐杖都能压坏。本世子身子娇弱,怕是受不住九公主的重量。”

    夏栩支撑着陈庆站了起来,衣服上脸上满是雪渍,好不狼狈,她狠狠地瞪了一眼商九里。与他打了这么多天麻将,这个九狐狸的尿性她已经见识过很多次了,此刻也不与他争一时的口舌之快,本小姐今天心情好,不与你计较。只是自己把身上的雪拍了,把脸一抹,拐杖没了,只得对着陈庆道:“帮我拿轮椅来。”

    商九里见夏栩这一次竟然没有发作,心下有些讶异,随即挑眉一笑,挥挥手:”本世子去赏花了,先行一步。”

    夏栩坐在轮椅上,又狠狠剜了一眼那个嚣张的背影,才转头看向已经被成林成才推至自己身边的子楚,看他脸色有些苍白,夏栩担心地问道:“子楚,你身体可以吗?”

    子楚压下喉咙中的微痒,淡淡地摇了摇头:“无事。”

    夏栩仍旧不放心,让陈庆再去马车上取了一个汤婆子,又取来了夏栩事先准备的围脖。将汤婆子塞进子楚的怀里。然后将一条白貂围领替子楚围起来,道:“这是白貂,虽比不上雪貂,也没有乌柒柒送你披风那么大,但是保暖性能应该还是可以的。”夏栩仔细地为子楚整理好,确保没有皮肤露在外面,这才问道:“是不是感觉暖和了一些?”

    子楚看着夏栩明亮的眼睛似闪烁着光芒,笑着点点头:“嗯。多谢公主了。”

    两人因为坐着轮椅,又是在雪地,移动速度比以往还慢,但是夏栩却依旧很兴奋,指着周围或粉,或白,或黄,或绿,或红的梅花,与子楚手舞足蹈地比着。

    子楚则是侧着头,安静地听着夏栩叽叽喳喳地没停,嘴角微微向上弯起,眼中难得有了些许触及心底的温柔笑意,只是在夏栩偶尔没有注意地时候,小声地似压抑地咳几声。

    “你真的决定好了?”一个身着彩色华服的男子望着不远处坐在轮椅上两人的背影,缓缓开口。

    可是他身侧的淡绿衣男子只是朝着那个方向轻轻扫了眼,便转身离去。

    彩衣男子轻轻地叹了口气,也跟着转身离开。

    “花锦!”一声清亮的嗓音带着惊喜从身后传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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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4670/ 第一时间欣赏九公主之我的男人我罩着最新章节! 作者:须晋欢所写的《九公主之我的男人我罩着》为转载作品,九公主之我的男人我罩着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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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公主之我的男人我罩着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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