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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漫西     致命热恋txt下载     致命热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80章:散步

    安桐被迫扑进容慎的怀里,鼻尖撞到了他坚硬的胸膛上,半晌没反应过来。

    要不是男人抱住她,估计会摔得很狼狈。

    安桐揉着鼻子抬起头,眼里蒙了层水汽,鼻尖酸涩的半天说不出话。

    “撞疼了?”容慎抬起她的脸,拉下女孩的手腕果然看到小巧的鼻尖泛红,浓眉瞬间皱起,“我看看?”

    安桐仰着脸没说话,眼睛却直勾勾地望着面前的男人。

    她清楚地看到了容慎眼底晕开的担忧和关切,捧着她脸颊的动作,轻而柔。

    正是夕阳铺满山峦和大地,霞光倾泻在别墅四周的时刻。

    男人和女孩站在铺满灿灿斜阳的路旁,宠物安安闹腾了一会,也乖巧地蹲在他们的脚边,地上落下了斜长的剪影,远远望去,景色唯美。

    还坐在车里不知何去何从的程风:“……”

    他想下车撸撸狗,又觉得时机不太对。

    就这么开车离开,又怕车门剐蹭到九爷。

    你们俩拥抱能不能离车身远点?

    他现在想倒车都费劲。

    安桐吸了两下鼻子,瓮声瓮气地开口:“不疼了。”

    容慎的掌心再次抬高她的下颚,确定没有流鼻血,才放下心来,随后低眸看着无辜的安安,“小家伙长大了,以后牵它出门小心些。”

    “嗯……”安桐应了声,默默抓紧了手里的牵引绳,“那你先进屋歇会儿,我陪它走走就回来。”

    话落,男人似有些好笑地轻扬眉梢,“陪它走走?”

    安桐疑惑地凝眉,她陪安安走走,有什么不对?

    一时间没揣摩出容慎的用意,安桐一手揉着鼻子,一手试探地递出牵引绳,“要不……你陪?”

    男人垂眸看着女孩递来的牵引绳,又抬眼瞧着她发红的眼眶,忍俊不禁。

    对安安倒是舍得花时间“陪它走走”,说起来还从没好好陪他散过步。

    这一闪而逝的念头,容慎自是不会说出来。

    他右臂还搭着大衣外套,随手拿下递给安桐,并顺势接过宠物的牵引绳,另一手则牵住了身边的女孩,“既然想走走,那就一起。”

    夕阳西下,程风偏头看着右侧后视镜,望着昂藏伟岸的男人左手牵老婆,右手牵宠物的身影在镜中渐行渐远,莫名感到有些孤独。

    这些年忙着工作忙着赚钱,他好好的一个保送精英,都没时间谈恋爱了。

    ……

    湛州的黄昏,风轻,日暖。

    枝头吐新芽,温暖显著上升。

    安桐走在容慎的身边,踩着脚下随行走移动的剪影,淡声道:“这周末,我要回一趟香江。”

    男人步履稳健,牵着安安也丝毫不费力,听闻安桐的话,侧目时,俊脸的轮廓沁着柔和,“回去有事?”

    “嗯,要去一趟贝南山的大瑞寺。”安桐边说边看向容慎,主动解释了一句:“我差不多每三个月就会去一次。”

    话说到这里,男人想起他们从香江搬来湛州的前一天,她清早突然‘失联’也是去了贝南山。

    算算日子,距今已经将近四个月。

    容慎牵着她的手漫步在小区的林荫路,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盘算什么。

    安桐没在第一时间听到他的回答,顺势道:“我周六去,周日就能回来,你不用……”

    “登记这么久,也确实该带你回容氏大宅走一走了。”

    男人温缓的嗓音徐徐而来,安桐心口一跳,不禁想到了那位精明又稍显刻薄的容老夫人。

    包括前阵子共餐的容晏,多次挑拨过她和容慎的关系,就差明说‘不带她回大宅就是轻视她’的险恶用心。

    安桐偏头看着英俊挺拔的男人,肩膀往他身边挪了挪,“那我们一起回去?”

    “若周五下午有空,也可提前动身。”

    男人的语气总是平稳低沉的令人心安,甚至……轻易就能抓住重点。

    她周五下午确实没课,也许他只是凑巧一问?

    安桐没有过度纠结,干脆利索地回答,“周五全天都没课,是科大的校庆,中午就能结束。”

    容慎薄唇微扬,从善如流地道:“那就先这么定。”

    ……

    晚饭结束后,安桐去了读书房,确定直播APP的上线审核已经通过,便给凌琪发了条消息。

    AN:下周一,APP正式线上。

    凌琪没发消息,直接一通电话打了过来,不知在吃什么东西,说话含糊不清,“米问题,包我身上。”

    安桐和她交代了几句APP上线后的营销策略,转念间,又叮嘱,“帮我申请个账号,周一晚上下课我回来开直播。”

    “行,账号名字叫什么,美少女夫人怎么样?”

    安桐扯了下嘴角,“和码神一样就行。”

    凌琪一听,满心期待地搓了搓手,她几乎能遇见公子创科技的老板肯定要暴跳如雷了。

    交代完这些,安桐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打开笔记本,就登陆了邮箱。

    年后开始,科技大厂给她发来的工作任务难度有所增加。

    不再是小打小闹的试探能力,安桐也看出来,对方给她发来的代码序列,已经上升到第二层级。

    花了两个小时,她把新写的代码保存好,并用特殊方式传回了科技大厂与她联络的邮箱。

    最后还附了一句话:支票放到碧海街的香江银行柜台,我自己取。

    不管对方回不回复,直接关掉了页面。

    晚上九点过半,容慎从书放回了卧室。

    房间窗前亮着落地灯,空荡荡的,不见安桐的身影。

    男人低眸看了眼腕表,正准备去读书房找人,旁边的衣帽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容慎脚步停顿,缓缓将移门打开一条缝,明晃晃的灯光下,就看到了让人血脉偾张的画面。

    一直以来,安桐受病情影响,性子比较安静孤僻。

    经过近几个月的朝夕相处,倒是找回了些她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烂漫。

    但,远达不到恢复如初的地步。

    容慎的印象里,女孩穿衣打扮基本随意,却不随便。

    像此刻在衣帽间里所穿着的纯黑色流苏露背拉丁裙是前所未有的。

    安桐的皮肤本就白皙,又恰是最好的年龄,肌肤细嫩的毫无瑕疵。

第181章:长辈

    尤其,堪堪盖住大腿边缘的拉丁裙摆,将那双匀称的细腿衬得笔直光滑。

    露背的设计,勾勒出漂亮的蝴蝶骨和肩颈线条……

    容慎抿紧薄唇,瞧着安桐似乎不太适应地摩挲着自己的后背,他推开移门,边解衬衫领口边踱步走进衣帽间。

    安桐没料到移门突然被拉开,一想到自己身上的装扮,随手在衣架上扯了件衣服就挡在了身前,“你忙完了吗?”

    男人顿步在衣帽间门口的位置,垂下解衣扣的手指,俊颜含笑地打量着她,“拿着我的衬衫做什么?”

    安桐下意识低头,这才发现自己刚才随手抓的衣服是件白衬衫。

    黑白两种极端的颜色,在灯光的照耀下,白衬衫根本遮不住黑色拉丁裙的大致轮廓。

    安桐往旁边挪了两步,试图利用衣柜门掩盖自己的窘迫。

    她特意趁着容慎在书房才会试穿这件裙装。

    要不是他先进来,她已经准备脱下来了。

    正想着,男人朝她伸手拿走了那件白衬衫,“突然穿拉丁裙,想学舞蹈?”

    安桐抓了把裙摆的流苏,摇头喃喃:“不是,周五校庆,模特社团提交了一个表演的节目……”

    容慎呼吸一凝,视线再次定格在她的拉丁裙上。

    ——多参加些社团活动,有益无害。

    他亲口对安桐说的话犹然在耳,脑海中也自动生成了她穿拉丁裙登台的身影。

    好不好看另说,那画面在眼前浮现的刹那,男人就深深地皱紧了浓眉。

    大概是他低估了现如今学校社团活动的表演方式,当初也只当模特社团主要培养礼仪骨干。

    安桐注意到容慎紧蹙的眉头,顿时感觉更别扭了,“是不是不好看?”

    她本来就不想上台参加活动,何玥却把这次登台的衣服塞给她,让她回家试穿后再考虑考虑。

    拉丁裙不是为了博眼球,而是社团与校外一家拉丁舞培训机构进行的外联赞助活动。

    由社团成员穿上培训机构的拉丁裙表演,机构则赞助他们一个月的社团资金。

    互惠互利。

    这时,容慎没去讨论好不好看的话题,而是走到安桐面前,手指落在细细的肩带上,“校园表演固然是一种历练,但着装还是以得体为主。”

    安桐颇为赞同地附和,“我觉得也是,这种舞蹈衣服……我还是穿不习惯。”

    男人脸色转暖,视线再次流连在她穿着拉丁裙的身段上。

    细腰,长腿,曲线毕露。

    好看是真好看,但就是不想让她穿成这样登上舞台。

    大学里的毛头青年,最是对漂亮的女孩没抵抗力。

    三观初立,却心性不定。

    以安桐这样的外在条件,若真登上校庆舞台,怕是‘后患无穷’。

    隔天,周四,距离校庆就只有一天时间。

    安桐拿着拉丁裙还给何玥,委婉地拒绝了穿拉丁裙登台表演的邀请。

    本以为要浪费一番唇舌才能说服何玥放弃想法,结果,对方却一脸遗憾地耸了耸肩,“没关系,可能确实是我们这次找的服装赞助商有点过火了,团长今早跟我说,校庆组织部昨晚把模特社团的表演节目给毙了……”

    安桐抿了抿唇,好巧,有种心想事成的感觉。

    但她善解人意地安慰了一句,“你也别太难过,以后还有机会。”

    ……

    校庆当天,学校大门的礼仪队迎来送往。

    不少校友和知名企业家来到学校参加周年校庆。

    由于模特社团的节目被砍掉,安桐就坐在计算机系方队安安稳稳地看表演。

    上午十点,荣誉校友和受邀前来的本土企业家入座第一排。

    安桐不是头回参加校庆,对流程大概有些了解。

    领导讲话期间,她看到前几排的位置有些骚动。

    一个接一个的同学不知捧着什么往后面传。

    传到安桐前一排的时候,那名同学回身将一个纸袋子递了回来,“给安桐……哦,安桐,给你的。”

    计算机系两百多人,经过这段时间的大课已经没人不知道安桐。

    她愣愣地接过纸袋,探头往前面看了看,“谁给我的?”

    这同学说话带了点口音,“不造啊,就说给你。”

    安桐稀里糊涂地打开纸袋一看,除了两盒水果拼盘,还有一个精致外卖碗装好的燕窝。

    紧接着,手机传来一条消息,来自婆婆阮丹伶:安安呀,先吃燕窝。

    AN:您来我学校了?

    名伶无双:[图片]

    安桐点开一看,是一张阮丹伶坐在第一排观礼的现场照片。

    一同入镜的还有坐姿端正面孔严肃的容敬怀。

    名伶无双:你们学校的文化广场是咱家出资盖的,校庆每年都请我们。下次以你名义送个图书馆或者游泳馆,以后咱一家人整整齐齐坐第一排。[亲亲]

    阮女士的一家人,好像没把容慎和容娴算进去。

    安桐看着手里的水果和燕窝,心里感触良多。

    上午校庆结束,安桐没急着走,拎着纸袋便在礼堂寻找阮丹伶和容敬怀的身影。

    礼堂出口附近人头攒动,她后退了两步,蓦地撞到了什么人。

    一声“抱歉”刚说出口,肩膀被人扶住,身后也响起了熟悉的低醇嗓音,“冒冒失失的,在找什么?”

    安桐猛地回头,入目是男人逆光的高大身影,还未言语,计算机系的同学们三三两两地鱼贯而出。

    出口处,人很多,摩肩接踵。

    何况,容慎逼近一九零的身高,立在人群中无异于鹤立鸡群。

    两人随着人潮往外走,然后,交头接耳的声音此起彼伏地传来——

    “哇,那是安桐的男朋友吗?搂着她肩膀那个……”

    “没听说安桐有男朋友,你看他西装革履的,少说也有三十来岁,爸爸或者家中长辈吧。”

    “你们谁有安桐微信?帮我问问她,她家那位男长辈……单身否?”

    礼堂门外,还没等安桐去跟同学们解释什么,站在一辆劳斯莱斯豪车旁的阮丹伶已经挂着鳄鱼皮的名包走了过来,“安安,燕窝你吃了没?”

    “夫人,这里人多,先上车再说。”容敬怀在身后出声提醒。

    阮丹伶扶了下墨镜,皱着眉瞥他一眼,“就你事多。”

    容慎表情高深,抿起的薄唇导致下颌线透着一股子紧绷感。

    阮丹伶作势要拽着安桐上车,却被自己儿子拦住,“您二老先上车,我们随后就来。”

    容慎的商务车也停在礼堂门前的广场。

    阮丹伶撇撇嘴,挎上包就和容敬怀率先上了劳斯莱斯。

    车厢内,阮丹伶摘下墨镜,望着前方不远处的安桐,脸上笑意微敛,“老公,这次我跟你们回容家大宅没问题。但是,老太太要当着我的面挤兑安安,或者嫌弃她的出身,到时你可别怪我不尊老。”

    ——

    走向完结,不是马上就完结,该写的都会写完,争取完成上个月在题外话立的flag……

第182章:撑腰

    对于出身的问题,阮丹伶最有话语权。

    当年她自己就因为家世背景普通而饱受容老夫人的诟病,没少因为演员的身份而挤兑瞧不起她。

    老一辈的观念里,哪怕在演艺圈的成就再高,仍然是他们心里下九流的戏子。

    也得亏容敬怀是个有担当的‘恋爱脑’,当初为了阮丹伶主动离开容氏大宅自立门户。

    这些年在湛州做个逍遥自在的土皇帝,夫妻俩也始终恩爱如初。

    现如今,容敬怀再听到自家夫人这番言论,心知是给他打预防针,拉着她的手放在掌中摩挲了两下,“老太太年纪大了,你何必跟她置气。她又不糊涂,还有小九在,肯定不会让安安在老宅吃亏。”

    阮丹伶傲娇地哼了一声,“你就说好听话哄我吧。老太太那么固执,一旦知道小九打算和安安办婚礼,还指不定怎么试探呢。丑话说前头,我可不是逆来顺受的性格,真惹到我头上,把老太太气病了,也别指望我道歉。”

    “我还不了解你的脾气?”容敬怀失笑着瞥她一眼,“咱俩结婚这么多年,老太太再不情愿也得接受现实,她没事惹你干什么。”

    阮丹伶对容老夫人的怨气是日积月累的结果,被当众难堪贬损的经历还在记忆力深处埋着。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所谓的世家望族,私底下的勾心斗角腌臜手段多不胜数,也因此,她得知小九要带着安桐回大宅,便不顾内心的反感和抵触,执意跟着北上。

    她此行,不是找不痛快,而是为了给安桐撑腰。

    ……

    另一边,劳斯莱斯车旁,容慎立在原地,骨节匀称的手指撩开安桐腮边的碎发,语气仍然温和,又藏着不易察觉的紧绷,“在学校没告诉同学已婚的消息?”

    安桐再敏锐,也分辨不出这句话是质问还是调侃,她也听到了同学们的交谈声。

    奈何当时人潮涌动,她总不能扯着嗓子解释彼此的关系。

    安桐环顾四周,自觉很机敏地牵住了容慎的手,“他们没问过,我就没提。”

    毕竟刚到新环境,除非聊到婚配的问题,不然不太可能主动报备自己的婚姻状况。

    再说,大学允许结婚,毕竟真正实施的还是少数。

    容慎低头看着自己被女孩握住的手,就那么刹那的光景,便想起了一件事。

    若是有婚戒,这些乌龙也就不会发生。

    男人面上不露声色,眼底的温度却持续走低。

    因为途径路过的学生堆里,有几个小青年的话吸引了他的注意。

    “计算机系新来的转学生你们去看了吗?”

    “前两天远远看了一眼,美是美,就是有点冷,不太好接触,不是我的菜。”

    “我听说……篮球队的戴帅这几天跟个护花使者似的,又是帮安桐打饭又是帮她占座,他跟上一任女朋友分手了?”

    当事人安桐:“……”

    她下意识看向了容慎,坦白道:“他没给我打过饭……”

    戴帅和她因为陶艺室相遇的经历,难免比其他同学多了些熟稔。

    但仅限于能多说几句话的熟悉,那些别人口中的谈资,顶多是不知情的调侃和揣度。

    容慎不至于生气,松开安桐的手,改为揽着她的肩膀走向隔壁的商务车,口吻似揶揄,又似乎很微妙,“还想让他帮你打饭?”

    “不想。”安桐跟着男人钻进车厢,一本正经地回道:“我有手有脚,不需要同学帮我打饭。”

    容慎对此不置可否,却也没进一步展开这个话题。

    安桐今后无论在校园还是在职场,遇到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这种事,只怕层出不穷。

    她的心理疾病在渐渐好转,彻底治愈也只是时间问题。

    倘若没有心理疾病的困扰,她是否还能坚定地认为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出于喜欢而非病人对疏导师的情感依赖?

    这种假设,容慎暂且压在心底,只待来日方长。

    ……

    不多时,两辆车一前一后离开校园,如此惹眼的豪车在校园本就容易引人侧目。

    蹲守的几名计算机系同学也纷纷拍了照,发到了没有安桐的同学小群里。

    星星有肚子:[图片][图片]

    星星有肚子:你们会和家里的长辈这样牵手吗?[疑惑]

    帅呆倒过来就是我的名字:小题大做,我小姨也会拉我手。

    灯下黑:戴帅,去医院看看脑子吧。

    日下白:最新消息,安桐今年已经22了,大家是不是不知道?

    星星有肚子:那么大?

    他们这群正常上大二的学生,也才二十出头,有上学早的,十九周岁的都有。

    很多人22岁都已经大学毕业了。

    群里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之中,安桐和容董事长一家的关系,也在计算机系引起了小范围地猜测。

    ……

    商务车上,安桐不知道同学私下的微信群里已经开始八卦她的身份和来历。

    她望着窗外倒退的街景,渐渐察觉到了不对劲,“不回家吗?”

    车子行驶的方向,不是悦府,甚至不是容家园林。

    前面那辆阮丹伶和容敬怀乘坐的劳斯莱斯还在视野中。

    按照路牌显示,他们现在行进的方向,是出城的高速路段。

    闭目养神的男人掀开眼帘,转眸投来视线,语气有些好笑,“不是说要回香江?”

    安桐没忘记这么重要的事,对上容慎好整以暇的神色,道:“我行李没拿,还有点东西要带回去……”

    虽说只回两天,她昨晚也收拾了一个小行李袋,里面装着少量的衣服,还有买给李管家等人的湛州特产。

    这次回香江他们没带宠物安安,暂时将小家伙交给凌琪照看。

    此时,男人闻言便勾唇流露出一抹了然的薄笑,“行李袋在后备箱,如果东西没带够,回去再买也一样。”

    安桐笑了笑,没再执着于行李的问题,转念间,她向男人的方向探身,不乏试探地小声问道:“明天……你有空吗?”

    “不管有没有,贝南山都不适合一个人去。”容慎拇指摩搜着她的下颌线,“上次失联了一天,这次若没人跟着,保不齐又联系不上。”

第183章:温泉

    安桐扯了下男人臂弯处的衬衫,嗔道:“我又不是故意失联,贝南山确实没信号,明天你去了就知道。”

    容慎不觉一笑,低声打趣:“这是已经打算好了让我跟着去?”

    安桐朝着前面开车的程风努了努嘴,“你要是没空,程风送我去也行,回来让他告诉你有没有信号。”

    谈话至此,安桐哪能听不出容慎语气中的纵容和戏谑。

    他故意这样说,摆明了在逗她。

    安桐甚至觉得,就算她不主动发出邀请,他明天肯定也会跟着一同前往。

    想到贝南山,她平静的情绪掀起了丝丝的涟漪。

    抬头看向身侧的男人,双腿交叠的姿态优雅闲适,手里揉着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紫檀手把件,硬朗的面部线条因唇角的笑意柔和了不少,是让她贪恋的成熟气度。

    安桐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默不作声地把手指塞进了容慎的掌中。

    等明天去了贝南山,再告诉他也不迟。

    ……

    傍晚五点半,两辆车相继停在了云巅177号。

    阮丹伶和容敬怀先行进门,李管家瞧见二人,愣了好几秒才拍着大腿上前,“先生,夫人,怎么突然回来也没说一声。”

    李管家当年就是在容敬怀手下做事,后来却没有随他前往湛州,而是留在了香江照顾容慎的日常起居。

    “老李啊,几年没见,精神头还是那么好。”

    几人寒暄着走进了主宅客厅,容慎牵着安桐漫步走在几步之外,“阿姨他们今晚要住在这里吗?”

    “进去吃个饭就走。”男人声线低缓地解惑,“他们在香江有住处。”

    说话间,安桐注意到程风从后备箱把她的行李袋和几个特产盒拎了下来,不禁弯唇。

    容慎的周到和细致始终如一,越是相处,就越是让安桐生出了像要天长地久的念头。

    晚饭,一家四口坐在桌前,气氛很是融洽和睦。

    阮丹伶对安桐的关切毫不掩饰,要么夹菜,要么催促她多吃点。

    反倒是两个男人偶尔推杯换盏,显得稳重许多。

    吃完晚饭,阮丹伶眉眼染上疲倦,本还想拉着安桐聊一会,但长途赶路,身体还是有些吃不消。

    “安安,后天去老宅的衣服,我明天让人给你送过来。你挑你最喜欢的穿,不用有压力。”阮丹伶站在门口捏了下她手感极好的脸蛋,“你俩今晚早点休息吧,别送了。”

    安桐点头,虚扶着阮丹伶的臂弯,“您也早休息。”

    送走了阮丹伶和容敬怀,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凉风吹过耳畔,气温明显比湛州略低几度。

    安桐穿得单薄,不自主地瑟缩了一下,然后肩膀就落下了男人健硕有力的胳膊,“香江春季比湛州风大,这两天出门多穿点。”

    “我比你穿得多……”

    安桐缩在男人的臂弯下,小小声地咕哝了一句。

    她身上好歹穿了针织毛衣,而他依旧是一成不变的白衬衫。

    哪怕深冬,外面也只是套了件薄款的毛呢大衣而已,不知冷热似的。

    容慎低头看着她闪烁的眼神,目光愈发温润宽厚,“在嘀咕什么?”

    “没什么。”

    安桐转身就往回走,两步之后,腰肢被揽住,男人沉缓的嗓音从头顶响起,“坐了一下午车,晚上想不想泡温泉放松放松?”

    这个提议让安桐很心动,云巅的配套设施比悦府更完善豪华。

    那一脉天然温泉的优势也是很多豪宅无法比拟的。

    安桐点头应下,看了看时间,打算八点多再去泡温泉,回来刚好能睡觉。

    不多时,男人去了书房,安桐便走到之前住过的洋楼找泳衣。

    临近八点半,她换好连体泳裙,裹着厚厚的浴袍就来到了后院的温泉池,潺潺的水流声给夜色增添了一抹惬意悠闲。

    然后,走到池边就瞧见了光者上半身背靠池壁的容慎。

    男人发丝透着潮湿,露出来的肩膀和胸膛肌理分明又彰显着力量感。

    氤氲的白雾模糊了俊脸的棱角,让他看起来多了些居家的烟火气。

    温泉池足够大,容纳四五个人都没问题。

    但安桐还是驻足在原地,摸着鼻尖略显犹豫。

    他之前也没说要一起泡温泉啊……

    男人不紧不慢的语调传来,“怎么还不下来?”

    “哦,这就来。”

    安桐走到池边,脱下浴袍就踩着台阶往下走。

    他们虽然做过不少亲密事,但共浴却从来没有过,同泡一个温泉池,更是头一遭。

    安桐在温泉池里坐稳,眼神时不时瞥向对面的男人。

    没一会,她身子下滑,试图将肩膀也埋入温泉中,伸展双腿之际,脚丫蹭到了男人小腿。

    对面闭目假寐的容慎缓缓抬眸,唇边酿着随和的笑意,就在安桐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他蓦地伸手,拉过她的手腕把人拽到了怀里。

    一阵水花四溅,安桐在温泉池里扑腾了好几下才稳住身形。

    再定睛一看,整个人趴在了男人的胸前,掌下是手感极好的胸肌。

    安桐觉得脸颊热度在上升,可能是温泉熏的。

    气氛暧昧的令她有些不自在,似是想到了什么,她支支吾吾地道:“温泉虽然能舒筋活络,但还是要节制,而且这里露天,容易被人看到……”

    安桐担心容慎兴致上来,拉着她在这里做些什么少儿不宜的事。

    男人低头瞧着她绯红的小脸,眼底染上兴味,潮湿的手掌揽着她肩头轻轻摩挲,“节制什么?”

    安桐才不信他不懂,膝盖在水下撞了撞他的大腿,“你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容慎唇中溢出轻笑,搂紧她的肩膀,戏谑道:“泡个温泉也能想这么多?”

    以防话题跑偏,安桐别开脸看向远处,安静了半分钟,细声问道:“去容家大宅是不是会见到很多人?”

    “想见就见,不想见到他们吃个饭就回来。”

    男人满腔的纵容毫不掩饰,安桐几乎能预见,她若真不想久留,他一定会带她提前离开。

    这种笃定来自于容慎给她的安全感,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她的心理和情绪。

    安桐身体放松地偎进男人怀里,手指揪着裙摆把玩,“容晏呢?他也去吗?”

    温泉池边静默了几秒,容慎低眸看着怀侧的姑娘,唇边的弧度收敛了几分,“怎么突然关心他?”

    安桐没注意到男人微妙的表情变化,撇撇嘴,嫌弃地道:“不是关心。他要是在大宅找你麻烦,我忍不住‘回敬’他的话,会不会显得没礼貌?”

    “对他不需要多礼貌。”容慎眼底划过微光,轻捏着安桐的耳垂,“至于其他人也不必太放在心上,没那么讲究。”

第184章:妙栖

    隔天,早饭过后,不到八点半。

    程风开车载着安桐和容慎一同前往贝南山。

    街头枝桠吐露春意,安桐神色平静地看着远处山峦,只有眼底压着浓浓的心事。

    “什么时候开始来贝南山礼佛的?”

    男人平稳的语调透着几分安抚的踏实,就算小姑娘面上不显,但迟滞的双眸还是泄露了她繁杂的情绪。

    安桐回眸,与隔座的男人目光相撞,平淡地说:“家里出事之后。”

    容慎抬了下眼皮,似乎在揣度这其中的联系。

    贝南山地处偏僻,香火并不旺盛,倘若修佛,这里绝非好去处。

    这边,安桐又淡淡地补充,“我差不多每三个月来一次,今年因为开学所以晚了些日子。”

    微凉的指尖蓦然一热,她低头,男人的臂弯越过扶手,牢牢牵住了她。

    尔后,安桐听到低沉的叹息,以及那句略显纵容的承诺,“下次想来可以提前安排时间,学校请假的事,我来处理。”

    “知道了。”

    安桐回握男人的大手,随即伸展五指,穿过他的指缝十指交扣。

    ……

    贝南山大瑞寺山脚下,安桐惊奇地望着蜿蜒而上的柏油路,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明明上次过来,这条路还是坑坑洼洼的泥泞山路,每次步行上山,来回都要将近三个小时。

    “可能是有香客出资修了路。”

    原本准备下车的安桐,沉了沉腰,重新坐在了椅子上。

    若是泥泞山路,商务车根本开不上去。

    现在修了条直通山上的柏油路,倒是省的他们徒步的时间。

    程风从后视镜瞥了眼安桐,什么都没说,踩了脚油门就向山顶进发。

    即便开车,等车子停在大瑞寺的门前,也已经过去了半个钟头。

    这座寺庙远离市区,所处位置堪比荒山野岭。

    即便是虔诚的香客也未必愿意来此礼佛,偏偏安桐坚持了三年多。

    无论是容慎还是程风,都不会认为这种坚持来自于虔诚。

    其中必定有不为人知的理由。

    而这个理由,在安桐掏出一张百万支票放进功德箱时,成功引起了容慎的侧目。

    “施主,您来了。”

    佛堂大殿内十分空旷,直到几分钟后,才有僧人闻讯而来。

    僧人年过四旬,瞧见安桐放进功德箱的支票,便双手合十,说了句“阿弥陀佛,施主有心了。”

    “妙栖法师,他……”安桐双手绷在身侧,问完这句话,声如蚊蚋地试探:“能不能麻烦师傅帮忙转告,我想和他见一面,还有……我先生。”

    僧人罕见地惊讶了一瞬,朝着容慎微微颔首,随即为难地道:“妙栖法师今日不在殿内,小施主不妨改天再来。”

    安桐眼里的光暗了下去,喃喃自语般,“他还是不见我么……”

    这僧人每次都负责接待安桐,自然知晓这三年来她给大瑞寺的功德箱捐赠了多少钱财。

    也正是她所捐赠的这些身外之物,使得近几年寺内的生活不至于太艰苦。

    是以,瞧见安桐颓靡的状态,一时于心不忍,何况出家人素来慈悲心肠,犹豫了几秒,直言不讳道:“小施主,妙栖法师于上月底住院了,目前术后恢复良好,不日就会归来,小施主可中旬再来。”

    ……

    不到十分钟,安桐和容慎走出大瑞寺。

    站在车旁抽烟的程风看出了什么,赶忙掐了烟,上前问道:“九爷,完事了?”

    他还以为这俩人怎么也得在里面朝上一段经文或者跟老和尚谈会儿经论会儿道呢。

    容慎揽着安桐进了车厢,没让她自己坐,而是将她抱到了自己的腿上。

    “去香江卫生医院。”

    程风一愣,确定自己没听错,立即开车往山下折返。

    香江卫生医院,连二甲都算不上的医院,前身是个周边乡镇的卫生所,医疗水平和医院条件可想而知,距离贝南山倒是不远,也不知道是谁住在了这里。

    这边程风还在心里犯嘀咕,而容慎早已猜出了大概。

    妙栖法师,妙……栖……

    安桐母亲叫谢妙华,弟弟名唤安栖,而这位法师的字号似乎在预示着什么。

    此时,容慎圈进怀里的安桐,时刻注意着她的情绪变化。

    那句话——他还是不想见我,也足以说明很多问题。

    男人挑起她的下颚,迫使两人四目相对,“安桐,看着我。”

    他直呼其名,语气郑重严肃。

    安桐黯淡无光的眸子渐渐恢复了些许的神采,什么都没说,搂着他的脖子把脸埋了进去,“我上一次见到爸爸,他还很健康。”

    妙栖法师,果然是安桐的父亲,安襄怀。

    确定了心中的猜测,容慎无声喟叹,低声宽慰,“寺院饮食清淡,患有胆结石属正常现象,这类微创手术,不会影响以后的正常生活,不必过于担心,嗯?”

    安桐在男人肩膀闷头趴了会,再抬头,情绪平稳了少许,“你怎么不问我?”

    “你若想说,我听着。”男人拇指摩挲着她的脸颊,深邃暗涌的黑眸目不转睛地锁着女孩,不放过任何细微变化。

    即便他自诩运筹帷幄,算无遗策,也委实没料到安襄怀居然大隐隐于寺。

    上次陪安桐去过的圣祭堂,那位徐老的旁敲侧击言犹在耳。

    估计他们同样想不到,家中剧变后,安襄怀竟会在寺庙出了家。

    安桐静了几秒,最后只说了句:“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剃度那天……”

    ……

    香江卫生医院。

    正如程风所想的那般,医疗水平和科室条件与三甲医院无法比拟。

    住院部只有一栋颇具年头的四层楼。

    几人走楼梯来到三层的肝胆外科,据寺庙的僧人告知,安襄怀住在最里面的三人间。

    安桐从抵达医院开始,就一言不发。

    浑身紧绷的宛如拉到极致的弓,脸色微白,却脚步铿锵。

    绕过楼梯的拐角,眼看就要来到走廊最里侧的病房,那扇陈旧的木门突然打开,一名身穿病号服的中年光头男人拎着医院水壶走了出来。

    他似乎要去打水,走路的速度缓慢,微微低头,露出了头顶的六道戒疤。

    安桐一下就顿住了脚步,张着嘴,还未开口,已经涕泪纵横。

第185章:惩罚

    中年男人显然也察觉到了前方挡住去路的人影,抬起头的瞬间,目光有片刻的恍惚。

    相隔几米的距离,却像是打破了岁月的壁垒,时间被拉的无比漫长。

    “爸……”

    安桐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容慎从没见过她如此强烈的情绪波动,无论是曾经的情感剥离症状,亦或是趴在他肩头痛哭的那一夜,都没有此刻那般隐忍到极致来得浓烈。

    悲喜交加,百感交集。

    良久,中年男人举起右臂在胸前单手立掌,朝着几人行了个佛礼,“你来了。”

    平波不惊的一句话,好似他们不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可若真是六根清净,四大皆空,不会喊不出一声“女施主”。

    安桐没敢上前,怕冲撞,更怕唐突。

    他们是父女,但中间隔了一千多个日夜的空白,如今连身份也隔着佛门教规。

    安襄怀站在原地,视野中是容慎搂着安桐纳入怀里的场面。

    哪怕常年抄经念佛,自诩佛门高僧,他眉心还是几不可察地皱了起来。

    容慎隔空与安襄怀对视,偏头之际,对程风低声吩咐,“去安排个单间病房。”

    这期间,安桐静静地伏在男人怀里,一动不动。

    大概这样的相遇令人所有人措手不及,包括容慎,见到安襄怀的刹那,冷峻的气场不受控制地散发在走廊四周。

    源自于安襄怀对安桐的客套和怠慢。

    若说他真的毫无为人父的慈爱,倒也不尽然。

    至少在当下这一刻,安襄怀拎着水壶的手指在不断用力,过于沉静的眉眼毫不回避地直视着容慎怀抱佳人的动作。

    程风回来的很快,卫生医院条件相对落后,来这里看病的病人也大多手头拮据。

    鲜少有人愿意浪费救命钱来住单人病房。

    “难得遇见,还请妙栖师傅借一步说话。”

    容慎的态度尚算客气,但无声且蕴含压迫感的气场却毫不收敛。

    安襄怀喟叹着点头,将水壶放到走廊窗台上,便跟着容慎等人去了另一侧的单人病房。

    单人病房的条件也不算好,一张病床,床头柜摆着水壶等用品,墙角放着褪了色的长沙发。

    容慎揽着安桐坐在了沙发上,放开她时,瞳孔轻微收缩。

    小姑娘眼神空洞,目光涣散,这副样子几个月都没有再出现过。

    除了容慎,程风和安襄怀都只以为她是因为难过而不声不响。

    安襄怀走到窗边,几缕阳光落在他身上,哪怕他的身高同样超过了一八零,常年吃斋念佛,身形仍显单薄。

    容慎摸了下安桐的脑袋,见她没反应,回眸递给程风一个眼神,让他去门外等着。

    病房里,气氛静谧的针落可闻。

    “是素全师傅告诉你们我在这里的?”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安襄怀。

    容慎自斜后方打量着这位令人出乎意料的岳父,即便潜心修佛多年,他身上的上位者气息依旧浓郁。

    一个人的气度和风范不会因为时间和地点而发生太大的变化。

    安襄怀便是如此。

    双手负背的站姿,说话的语气腔调,积威尤甚。

    这样一个人,长伴佛祖左右,当真修得出一颗佛心?

    容慎薄唇为抿,顾忌着安桐的情况,开腔的语调平缓而低沉,“安先生这些年隐于寺庙,是真的看破红尘,还是有意回避世俗?”

    安襄怀从窗前转身,情绪并无任何波动,“你和桐桐是什么关系?”

    话落,他看向静默无声的安桐,那眼里的情绪极浓,复杂的难以辨别。

    “你若真关心她,不该看不出她现在的不对劲。”

    容慎屈起食指,在女孩脸上轻轻摩挲而过,随即起身来到窗前,掏出烟盒之际,声音更加低冽,“我是容慎,安桐的丈夫。”

    饶是安襄怀再如何冷静,听到这句话也终是变了脸色,“你们结婚了?”

    不等男人接话,他的视线再次投向安桐,“她怎么了?”

    “情感剥离症状,具体表现为剧烈头痛和四肢麻木,眼神无法聚焦,失去对外界的一切感官意识。长期反复的痛苦作用下,大脑会进行自我保护,将患者的意识从悲痛情绪中抽离,从而形成情感剥离现象。”

    一席话,不疾不徐。

    却让安襄怀面色骤变,“你说什么?”

    容慎低头点了根烟,再次回看了一眼毫无意识的安桐,俊脸愈发冷漠,“安先生当真不知道她这几年过得是什么日子?”

    安襄怀几个呼吸之间,已经敛去了外泄的情绪,他一直看着安桐,却未曾走进她。

    不知过了多久,再开口,声线已哑不成调,“什么时候的事……”

    “您将她一个人丢下的那天起,也许就开始了。”

    容慎抿了口烟,模糊在烟雾后的视线极其阴沉,若非对方是安桐的父亲,他不会还耐着性子与他说这些。

    “我虽然不了解当年事故的具体细节,但也略知一二。”男人垂眸看着明明灭灭的烟头火星,沉声低语,“瑞联邦雪场的缆车事故,十七人丧生,一人生还。当时安先生应该不在缆车上。”

    安襄怀没有出声,却似是默认了他的这番话。

    容慎喉结起伏了几下,叹息着继续道:“回国后,您扔下她一个人,从此消失不见。您是怪她?”

    安襄怀伫立在男人的身侧,久久沉默后,他动作不算娴熟地拿起窗台的烟盒,指尖微微颤抖地点了一根烟。

    他抽的又急又快,半支烟的功夫,眼眶已经熏红。

    “与其说我怪桐桐,不如说……怨恨自己,恨到无法面对她。”

    安襄怀大概是许久没抽过烟,一口接一口,破了戒,也全然不顾。

    唯有丝丝颤抖的嗓音,彰显出他这位妙栖法师的修佛之道并不那么纯粹。

    “天底下,假如儿女做错事,为人父母除了教诲,从不会真正责怪。”

    安襄怀目视窗外,继续艰涩地说道:“更何况,错了的从来不是桐桐。倘若那天我能放下工作,放下追逐权位的欲望,陪着他们娘仨一同登机,也许他们不会坐上那趟缆车,或许有我在,一切都会不一样。”

    家里出事后,安襄怀只恨自己。

    尤其当他隔日赶到雪场,看到罹难的妻儿,看到昏迷的安桐,那一刻既对不住故去的人,也无颜面对活着的人。

    去寺庙,是用诵经祈福来赎罪,更是利欲熏心后的自我惩罚。

第186章:愧疚

    安桐脱离症状困扰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在一间朴素的单人病房里,靠在容慎的肩头,呼吸间充满了让她熟悉的清冽味道。

    四肢麻痹僵硬的感觉不用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没什么力气,胸口窒闷的难受。

    “好些了?”

    男人低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她半阖眸,哑着嗓子出声,“好久没有过了……”

    安桐自己都记不清上次出现症状的具体日子了。

    方才看到爸爸的那一刻,有些埋在记忆深处的画面再次汹涌袭来。

    久别重逢,总会牵动体内交织的各种情绪。

    盛满温水的纸杯出现在眼前,下一秒就被修长的手指端来送到了唇边。

    安桐抿了一小口,抬起眼皮看着男人,“我……爸呢?”

    “程风在陪着他收拾东西。”容慎的掌心落在她头顶,一下一下地安抚着,“既然不想以后再出现症状,凡事都要学会放宽心。”

    虽说安桐又陷入情感剥离困扰有些出人意料。

    但细细想来,也在情理之中。

    她心头耿耿于怀的除了故去的母亲和弟弟,真正的根源其实是父亲活着却不见她。

    容慎犹记得当初坐在健康中心的咨询室,问过安桐的病情成因,她自己回答了四个字:生离,死别。

    中间刻意停顿的拿一下,并非无意,而是潜意识里将她和父亲的关系归结为生离的范畴。

    也正因如此,她日渐消沉,将事故的所有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这般强烈的负罪感,日积月累,最后衍变成了情感剥离症。

    安桐不知道容慎心里在想什么,安静地坐了一会,察觉身体的僵硬和麻痹感缓解了几分,她扭头在男人的脖颈处蹭了蹭,“这次是意外,没想过能直接见到人,情绪有点不受控制,以后不会了。”

    回应她的,是一声清浅的叹息。

    容慎拥紧她的肩膀,紧绷的脸色渐渐柔和下来,“能这样想最好,很多事也没你想的那么糟糕。”

    他并未过多提及安襄怀,也没告诉安桐他们闲聊的内容。

    不到十分钟,单人间的病房门再次被推开,程风提着一个布袋和病历夹走了进来。

    他身后,是步行缓慢的安襄怀。

    清醒之后再次看到父亲,安桐不动容是不可能的。

    但相比之前的激烈起伏,她已经能够控制情绪,除了说话的语气透着小心翼翼,“爸,您的病……”

    安襄怀看向安桐的眼神,复杂到无法描述。

    心疼、愧疚、自责、遗憾,不一而足。

    “好多了。”安襄怀放下手里的玻璃杯,侧身坐在床尾,目光望着安桐,又说道:“只是微创的碎石小手术,再过两天就能出院,你……”不用担心。

    最后几个字,难言地梗在喉间。

    安桐抿着嘴角,直视着父亲的眼睛,似乎在等着下文。

    “快到中午,您如果没安排,我和医院打声招呼,不如一起出去吃个饭?”

    这话是容慎提议的。

    安襄怀转首看着面前的男人,就算在佛院避世几年,识人的眼光依旧没有退步。

    此人气质内敛,言谈举止滴水不漏,看似淡泊从容,其实只是表象。

    真正淡泊明志的男人,不会有他的风姿气度,包括举手投足间所体现的掌控欲,绝非一朝一夕能够锤炼而成。

    这样的人物,若放在基研三处,怕是也不能小觑。

    安襄怀静默几秒,再次对上安桐噙满期冀的视线,喟叹着应下了邀约,“那就麻烦你了。”

    中午出去共餐,最开怀的莫过于安桐。

    连带着情感剥离症状的后续影响似乎也减轻不少。

    中午十一点半,一行四人离开了香江卫生医院。

    安襄怀如今的身份是僧人,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僧衣,走在路上免不了引人侧目。

    吃饭的地点,容慎特意选了一家偏远的养生菜馆。

    无论安襄怀有没有还俗的打算,目前而言,饮食起居方面还是要遵守佛门教规。

    清淡的养生斋菜一一摆上桌,安桐特意坐在安襄怀的隔壁,眼神偶尔落在他脸上,却又夹着几分拘谨。

    直到她端起碗筷,一碗清汤赫然跃入视野。

    安桐顺着那双手看去,恰好听到安襄怀开口,“这几年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瘦成了一把骨头,你妈要是还在,指不定怎么怪我。”

    “我……”

    话音刚出口,安襄怀又往她的碗里夹了几块青菜,“多吃青菜,小小年纪挑食不好。”

    安桐什么都没说,吃下他夹来的菜,又端着汤碗低头喝汤。

    只是吧嗒吧嗒的水滴声尤为清晰,眼泪混着汤,全被她喝了下去。

    这般父爱的关怀,是谁都无法取而代之的。

    哪怕容慎给她的爱护足够多,与亲情二字终究不可同论。

    安襄怀术后未愈,吃不了太多食物,一碗羹汤后,便放下了汤匙。

    这时,容慎在桌下牵着安桐的手,见女孩抬头,拿过纸巾在她嘴角擦了擦,“吃好了就去洗把脸。”

    她一看就没什么胃口,半天一直在低头喝汤。

    眼泪断断续续的落下来,倒是没哭出声。

    安桐眼眶红红地点头,没敢看安襄怀,闷头走出了包厢。

    虽说情绪受到了影响,但她心里清楚,容慎可能有话要和父亲单聊。

    安桐来到饭店后院的凉亭,三月的清风夹着阳光拂过脸颊,不刺骨,意外的舒适。

    她抬头望着天空,湛蓝如水洗,风过,似乎也带走了那些不好的情绪。

    “你这是又哭了?”

    程风的声音猝不及防,安桐回头的刹那,一个巴掌大的冰袋递了过来,“敷敷眼睛,听九爷说,明天要回西霄山大宅,可别盯着俩熊猫眼,多难看。”

    安桐:“……”

    她没多说,顺从地接过冰袋贴在右侧眼角的位置,“今天谢谢你。”

    在医院病房,她陷入症状没有意识。

    后来看到程风帮忙把父亲的住院衣服都拿过来,于情于理,都应该道个谢。

    “谢我干啥。”程风从裤兜里摸出烟盒,点燃时瞥着安桐红肿的双眼,“小安,你别怪我多嘴,你爸出家前好歹也应该把你安顿好再走,现在这叫什么事……”

第187章:自私

    安桐知道程风在为她抱不平,但私心里,还是想替父亲辩解几句,“他走之前其实做了安排,是我自己没处理好。不过现在,都过去了。”

    程风叹气,不经大脑地说了句,“除非他还俗,这事才叫过去。”

    ……

    约莫十来分钟,程风接到了容慎的电话。

    结束后,他偏头道:“走吧,九爷他们已经吃完了,在停车场等我们。”

    安桐攥着冰袋点点头,心里不禁好奇,他们私下都聊了什么?

    上了车,程风直接将安襄怀送回了医院,安桐想跟下去,却被制止,“回去吧,这几天还要输几瓶术后消炎药,等出院你们再过来。”

    安桐握紧座椅扶手,感觉这是托词。

    当年父亲就是以去寺庙祭拜为理由,结果一入佛门就剃度出家。

    他确实在离开前给她做了安排,一笔巨款,和家里的几套房子,除此外,只说了一句话:

    ——桐桐,你已经十八岁,是个成年人,即使爸爸不在你身边,相信你也能照顾好自己。

    回想起过去,安桐的脸上浮现出执拗的神态,“我送您进去就走。”

    “你这孩子……”安襄怀似有无奈,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败下阵来,“那就送我上去吧。”

    安桐情绪一松,匆匆忙忙地下了车。

    跟着安襄怀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向车座里的男人。

    容慎勾起薄唇,似鼓励般颔首道:“快去快回。”

    安桐抿嘴一笑,赶忙跟上了安襄怀的脚步。

    即便她有所克制,也早已喜形于色。

    程风从驾驶室回身,看着自家九爷老成持重的做派,忍不住问道:“九爷,安襄怀还俗的可能性有多高?”

    男人投来一记高深的眼神,“怎么突然这样问?”

    “您就别跟我打马虎眼了。”程风往窗外看了看,确定安桐跟着进了住院部,才毫无压力地说道:“夫人不在状态没看出异常,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您是不是有让他还俗的意思?”

    容慎没搭腔,反而摸出烟盒放在手中把玩。

    就在程风以为他不会再回答时,男人意味不明地开腔:“是否还俗还是要看他自己的决定。”

    程风闪了闪神,不置可否。

    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九爷善于掌控人心,他可从来都不会把选择权交给别人。

    连他都看得出来,小安情绪的反复,症结来自于安襄怀,更别提老谋深算的九爷了。

    另一边,安桐亦步亦趋地跟着安襄怀走进病房。

    那双眼睛借着午后的阳光打量着双鬓染白的父亲。

    其实只有三年多没见,父女之间却仿佛有难以跨越的天堑沟壑,安桐总想说些什么,又怕下一秒父亲又避而不见。

    “桐桐,你过来。”

    如果说安桐心里还有犹疑和顾虑,那么一句‘桐桐’足以打消这份隔阂。

    十八年的骨肉亲情,不会因为后来三年的空白而变得生分寡淡。

    安桐疾步走到安襄怀跟前,红着眼,小声叫他:“爸。”

    安襄怀站在窗前,抬起的手略微迟疑,最后还是落在了她的肩上,“他对你好吗?”

    安桐知道他说的是谁,不假思索地点头,“很好。”

    “这几年,是爸对不住你……”话没说完,安襄怀沙哑的声音已经泛起了哽咽。

    无论如何,他都得承认,仗着所谓赎罪和惩罚的借口躲进寺庙,对安桐造成的创伤是不可原谅的。

    容慎的那几句话,宛如利刃劈开山石,激起了他内心汹涌的波澜。

    ——您低估了亲情在安桐心里的分量。

    ——您大抵还是怪她的,否则不会走的心安理得。

    ——您有没有想过,她无父无母,孤苦伶仃,会不会有人欺负她嘲笑她?

    ——您给她留下那笔巨额补偿金,真的认为她会拿出来花吗?

    安襄怀的左手在双眸上拂过,拍了拍安桐的肩膀,继续道:“今天先回去吧,等出院的时候,你和小容再来接我。”

    安桐眼睛微亮,“真的?”

    “真的。”安襄怀的手掌落在她的头顶,笑意温慈了几分,“是不是又长个了?看着比前些年高了。”

    安桐垂在身侧的手指颤了两下,小心地试探,“家里门框上画的身高线,还在。我很久没量过身高。”

    安襄怀舒展眉心,沉吟几秒后,并未接腔,“先回去吧,我就在医院,暂时不回贝南山。”

    “那……我明天在来看您。”

    “嗯,回去多穿点,香江傍晚风大。”

    安桐有些失望,却也没急功近利。

    她一步三回头走出病房,见他的脸上没有表现出任何厌弃的神色,一颗心渐渐安定了下来。

    直到房门关上,安襄怀才坐在床尾,左手捂住眼睛,喉结不停的上下滚动。

    他如何听不出来,安桐说家里门框画的身高线,是希望他能回去再给她画一次。

    只是……当初走的有多么潇洒,如今就变得有多么狼狈。

    他自己的女儿,怎么可能不心疼。

    尤其是安桐没有任何抱怨和苛责的神态,对他这个父亲一如既往的尊重和敬爱,愈显得他自私自利,不配为人父。

    ……

    午后三点,云巅177号。

    安桐坐在客厅里,表情安静,不知在想些什么。

    沉稳的脚步声从厅外传来,她定睛看去,就见容慎手持电话走了进来。

    “还在想你父亲的事?”

    男人在她身边入座,深邃的目光端详着她暗红的眼角,抿着唇无声叹气。

    安桐往他跟前挪了挪,双手缓缓抱住了容慎的胳膊,“你和我爸在饭店里都聊了什么?”

    容慎挑眉,唇边有淡淡的薄笑,“想知道?”

    “想。”安桐忙不迭地点头,眼神里藏着紧张,“我在病房里和他说话,他好像……原谅我了。”

    男人抽回手臂,绕过她的头顶顺势将人勾进怀里,耐性地引导:“你没做错什么,何来原谅?”

    “当初是我……”

    “当初的意外,与你无关。”容慎的口吻算不上强硬,但一字一句都夹杂着令人信服的稳妥,“即便是你父亲,他也是这样认为。”

    安桐一怔,束在身上的枷锁隐有松懈的趋势。

    与此同时,身在圣祭堂的徐伯,突然接到了一通电话。

    听完对方阐述,他浑浊的双眼噙满惊诧,“真的是老安?确定没认错?”

第188章:欺负

    安襄怀住院的消息到底还是走漏了风声。

    徐伯随手拿起展柜上的一只香炉,褪去惊讶的眼睛里又重新涌现出惑然,“你是说,老安这些年一直在香江?”

    “……”

    “这……太匪夷所思了。”徐伯摸着香炉上的花纹,“要真是这样,人就在眼皮子底下,却瞒过了所有人?”

    “……”

    “你现在懊恼有什么用,所幸人还在,你不如想办法让他赶紧回基研三处。”

    两人又聊了几句,结束通话后,徐伯嘬了口烟袋,心里愈发觉得这事儿蹊跷。

    老安当年丢下女儿一走了之。

    怎么说出现又出现了。

    他走的头一年,基研三处还派人盯过安桐一段日子。

    后来发现这孩子当真一点不知情,渐渐地也就放弃了对她的盯梢。

    但真正让徐伯感到可疑的是,把安襄怀的消息透露给徐二的人究竟是谁?

    ……

    傍晚十分,阮丹伶带着人送来了明天回容家大宅要穿的礼服。

    六套风格迥异的衣服由专人从保姆车上拿了下来。

    阮丹伶拎着名贵的包包走在前面,刚进玄厅就看到了李管家,“安安,在吗?”

    李管家笑容可掬地迎了上来,随即朝着客厅努嘴,“夫人,少夫人在里面,九爷陪着呢。”

    一听这话,阮丹伶就顿住了脚步,“嗯?你这语气……他们吵架还是怎么了?”

    李管家也没瞒着,大概说了些猜测,“少夫人回来的时候眼睛就很红,应该是哭过了。我看着倒也不像吵架……”

    阮丹伶没听完就直接走向了客厅,现在入口的回廊下,视线巡睃而过,瞧见了落地窗单人椅中叠坐的两道身影。

    女孩被男人抱在怀里,不知低声说着什么,小脑袋偶尔点一点,乖巧的很。

    阮丹伶一时进退两难,又担心安桐受了委屈,便作势回身喊道:“你们把衣服放到客厅就行,挑完剩下的你们再拿回去。”

    安桐这会儿迷迷糊糊的窝在容慎怀里,半梦半醒。

    哭了好几次,眼睛干涩的睁不开。

    冷不防听到阮丹伶的声音,她一个激灵就清醒了过来,动作十分麻利地从男人腿上跳了下去。

    速度太快,也不知道撞了哪里,隐约好像听到了一声不明显的闷哼。

    安桐顾不得那么多,理了理衣服,向客厅入口投去了视线。

    阮丹伶恰好回头,脸颊泛起温和慈爱的暖笑,“安安,快过来。”

    “阿姨。”

    安桐走到她跟前唤人,睁着一双红彤彤的眼睛,像是受了委屈的小白兔。

    阮丹伶不清楚前因后果,看到她这副样子,斜了容慎一眼,还哼了一声。

    这样子,仿佛他欺负了小姑娘。

    阮丹伶虚揽着安桐的肩膀,视线流连在她的脸上,“衣服我都给你带过来了,你看看喜欢哪一款,要是都喜欢,咱就全留下。”

    安桐仔细看了看,每一款都各具特色,小香风、淑女风、轻熟风,并不是她以为的晚礼服的样式。

    想来是为了给她营造出一种类似闻晚的名媛风风格吧。

    安桐随便选了一套复古V领的衬衫和料子垂感十足的休闲西裤,“这个就行。”

    “还以为你喜欢甜美系的荷叶边呢。”

    阮丹伶嘀咕了一句,把衣服留下后,便打发了其他人。

    随即,她牵着安桐走到长沙发坐下,摸了摸她的脸颊,“眼睛肿成这样,出什么事了?”

    “就是遇到点事情,一时没忍住……”

    阮丹伶挺起腰板,又意有所指地瞅了容慎一眼,“要是受了欺负,跟阿姨说。咱家别的不多,能给你撑腰的家法最多。”

    安桐:“……”

    “我怎么不知道咱家还有家法?”

    缓过神的容慎,手里夹着没有点燃的香烟,要笑不笑地接了句话。

    阮丹伶没理他,继续向安桐灌输女人当家做主的中心思想,“吵架不要紧,咱们输人不输阵。要是有人惹你生气,就把他撵出去。咱家都是女人说了算,不用怕。”

    安桐终于听明白了,她愕然地看向容慎,收回视线赶忙解释,“阿姨,你误会了,我俩没吵架。”

    “那是?”

    安桐最后还是选择实话实说,“我今天见到了我爸爸,所以有点激动。”

    阮丹伶愣了一愣,隐晦地看向容慎,见他微微颔首,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安桐家里的事,小九和他们透过底。

    这位失踪多年的亲家公突然回来,还真是出乎意料。

    ……

    阮丹伶没在云巅久留,晚饭也没吃,就打道回府。

    车上,她给程风打了个电话,没多说,只让他来临时小住的别墅一趟。

    程风不傻,出门前特意去主楼里请示了容慎,得到的答复只有四个字:如实转达。

    是夜,安桐趁着男人在书房之际,自己去了隔壁的小洋楼。

    客厅没开顶灯,只有墙角的落地灯氤氲出淡淡的昏黄。

    她趴在窗下的沙发背上,望着夜幕思绪起起伏伏。

    回想起容慎说过的话,心里不可能没有触动。

    ——你没做错什么,何来原谅?

    难道爸爸也从来没怪过她吗?

    如果真的不怪,当初怎么走的那么坚决?

    另一边,晚上九点半。

    夜幕浓稠,程风开着商务车再次来到了远郊的卫生医院。

    车厢内,阮丹伶稳坐其中,望着普普通通的住院楼,一时没有说话。

    半晌,程风从前排回身,“安先生就住在三楼的肝胆外科病房。”

    阮丹伶偏头,对上程风的视线,若有所思地问道:“小九有没有派人过来守着?”

    “有。”程风点头道:“九爷给他安排了单间病房,明面上没有人,但送了两个哥们住在安先生隔壁的病房,有什么事也好随时照应。”

    阮丹伶摸着手机屏幕,略显犹豫地叹了口气,“我要是现在进去和他打个照面,会不会太唐突?”

    傍晚他们夫妇已经从程风的口中得知了全部的消息。

    阮丹伶匆忙赶来医院,也是担心安襄怀趁人不备又回了贝南山。

    佛门圣地,他一旦再回去当和尚,以后想见面怕是难上加难。

第189章:派头

    程风冷静地分析了几秒,低声道:“也不至于唐突,安先生见过九爷,也知道他们领证的消息,虽然没说什么,心里肯定会有想法。您也不用担心他会突然回大瑞寺,我感觉……他未必还能回去。”

    “怎么说?”

    程风闪了闪神,含糊其辞地回道:“九爷肯定有安排。”

    阮丹伶陷入了纠结,想到出门前容敬怀说的那番话,最终还是打消了去和安襄怀见面的念头。

    既然小九做了准备,她确实不急于一时。

    “那就先回……”

    话未落,对向车道忽然驶来几辆车。

    卫生医院远离市区,位置偏僻,道路交通也不似城中四通八达。

    过了晚九点,路上行人稀少,也几乎没什么车流。

    而对向车道的车子之所以会引起阮丹伶和程风的注意,无非是头车开了远光灯,转弯之际灯光刺到了商务车内。

    阮丹伶本没在意,可当那几辆一模一样的轿车驶入医院正门,这事儿就显得古怪了。

    哪怕这里的住院部探病时间管理松懈,也没可能招来这种级别的车辆。

    三辆红旗车,整齐划一地驶向了住院楼。

    程风同样满脸狐疑地透过车窗张望,一辆红旗车出现在马路上不稀奇。

    三辆同款依次出现,那就值得推敲了。

    有些时候这类车辆所代表的除了派头,更是一种身份的体现。

    阮丹伶降下玻璃窗,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隐约能看到几个身穿中山装的男人走进了住院部。

    旁边跟着黑西服戴着耳麦的人,一看便知训练有素的保镖。

    阮丹伶忽然就想起来,之前听过的一件事。

    安桐父母有一方是高官。

    不多时,阮丹伶和程风亲眼看到那些人走上了住院部三楼的走廊。

    ……

    隔天,安桐换上了阮丹伶给她准备的新衣服,外面搭配了一件与容慎同色的修身大衣,年龄上看起来不像学生,更显出几分成熟。

    只不过因为前一天哭过,眼睛有些红肿,她平日里不化妆,也不会化,手头除了护肤品,也暂时想不到好的办法遮掩一下。

    反倒是阮丹伶提前来了云巅,下车时,手里还拎着个硕大的化妆包。

    婆媳俩在客厅里一顿鼓捣,十来分钟之后,安桐不施粉黛的小脸已经化了个淡妆,淡金色的眼影和棕色眼线完美地勾勒出眼部轮廓,也遮住了红肿的痕迹。

    容慎没见过化了妆的安桐,抽完烟回到客厅,抬眸就对上了一双噙满风情的眉眼。

    男人细细地观察了几秒,安桐下意识伸手摸着眼尾,“是不是不好看?”

    “好看。”容慎走上前,抬起她的下颚,俯身在她耳边说了四个字,“千娇百媚。”

    这话只有彼此能听到,安桐羞赧地嗔他一眼,涂了哑光口红的唇瓣却轻轻翘了起来。

    阮丹伶在旁边看了几眼,欣慰地收拾好化妆包‘功成身退’。

    上午十点,两辆车从云巅出发,驶向了西霄山大宅。

    安桐的情绪比之昨日平复了不少,就算出现了情感剥离症状,但重新与安襄怀见面,对她来说依旧是值得高兴的事。

    路程过半,安桐回眸问道:“今天回去要呆很久吗?”

    “家宴结束随时可以离开。”容慎从手机屏幕移开视线,望着隔座的女孩,富有磁性的嗓音能平复她的紧张和不安,“医院一切都好,若不放心,晚些时候就过去看看。”

    成熟如容慎,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出安桐的用意。

    她抿嘴笑了笑,主动抓住了男人的手,“好。”

    容慎低头瞧了一眼,顺势将手机收起,捏着柔弱无骨的小手,“再去医院,确定能控制好情绪?”

    “能。”安桐蜷起手指,勾着男人右手虎口的位置,信誓旦旦地点头,“昨天是意外,今天肯定不会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稍稍攥紧指尖,望着容慎继续道:“我要和学校请几天假……”

    男人拉着她的手放在唇边你吻了下,“嗯,我来处理。”

    毕竟在学校档案信息中,他是安桐的‘家长’,也是唯一的联系人。

    “不用,我已经给导员打过电话,她给我批了一周的假,如果时间不够,你再出面就行。”

    这样的安排,容慎颔首应允。

    他自是清楚,安襄怀如今住院,父女俩又久未见面,总归需要时间来安顿后续的事情。

    然而,安桐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意外地挑起了剑眉。

    “过几天,我想去健康中心再做一次心理测评。”

    女孩表情认真,不似随口一提。

    容慎目光深邃地与她对视,声音低缓而温和,“不怕测评的结果不理想?”

    “测一下才放心。”安桐慢慢地朝着男人的方向倾身,眼神亮了几分,“如果真的不理想,不是还有你。容医生……再接再厉好了。”

    大概是看出了安桐没有受到太多后续症状的影响,容慎饶有兴致地笑道:“听起来,若是结果不理想,倒是我照顾不周了。”

    安桐没说话,只挠了下他的手心作为回应。

    ……

    西霄山容家大宅,真正踏进这座充满古韵气息的宅邸,安桐才真正意识到容家的根基可能不仅仅是豪门那么简单。

    百年历史堆积出的底蕴,从处处雕梁画柱的美景中便可窥见一二。

    同样,安桐也清楚,西霄山的容家和湛州的容敬怀,只怕不睦。

    这类的大家族势必具备家主掌舵人,至于其他家族成员,大多分得部分财产继而自立门户。

    容敬怀的处境,大抵如此。

    进了门,佣人带着他们去了前堂茶室。

    安桐静静地走在男人身侧,眼神隐晦地打量着宅内的建筑。

    茶室门外,保镖阿奇见到来人便恭敬地颔首,推开门的刹那,堂内景色也映入眼帘。

    既是家宴,容家的子孙肯定都会回来。

    然而,还没看到其他容家人,茶室内,端坐上首的竟是一派严肃的容老夫人。

    俨然等候多时的架势。

    阮丹伶和容敬怀迈过门槛走进去,安桐和容慎随后。

    几人才站定,容老夫人放下茶杯,一声哼笑随之传来,“这么多年没再回来,我还以为你忘了自己还有个母亲。”

第190章:怠慢

    容敬怀面不改色地向前走了一步,语气透着尊敬,“瞧您这话说的,去年夏天不是还回来给您过了大寿。”

    长辈与长辈之间的斡旋,安桐和容慎没立场置喙。

    容老太太的眼神在几人身上徘徊而过,昂了昂下颚,“小九你先带人出去逛逛吧,阿晏和小晚在前院,以后都是一家人,见个面趁早熟悉熟悉。”

    安桐正隐晦地打量着茶室,闻言,淡淡地看了眼老太太。

    老人家对她的称呼是‘人’,不再是‘丫头’或者‘小安’。

    相反对容晏和闻晚都是昵称。

    活到老太太这个岁数,想给人难堪,都能做到不露声色。

    但安桐比她以为的更敏感聪慧,这般差别对待,自然听得懂。

    或者说,老太太故意怠慢,以此来表达她的不满。

    安桐没说话,容慎则牵住她的手,泰然自若地退出了茶室,转身之际声音不疾不徐地问:“后院有片果林,想不想去看看?”

    女孩欣然应允,“好啊。”

    保镖阿奇余光瞥着容慎,作势掩上房门。

    身在高门大户,保镖也都是擅长察言观色之辈。

    九爷虽然没说什么,但心里对老太太的怠慢肯定是不高兴了。

    不然老人家让他带人去前院逛逛,他却扬言要去后院果林。

    孰是孰非倒也不重要,问题根源还是在这位安桐小姐的身上。

    结婚几个月,依旧不显山不露水,老太太查来查去也查不到她身家背景的特别之处,时间一长,所谓高官父母一说,也就大打折扣。

    同一时间,门外的几人也听到了阮丹伶的维护声,“看来小九是忘了告诉您我家安桐的名字了,这事儿是他做得不对,回头我说说他。”

    容老夫人听得出话里的挤兑,轻呵一声,“早些年就是个伶牙俐齿的,当了阔太太这么久,嘴上功夫依然了得,背过的剧本台词想必起了不少作用吧。”

    哦,这是说她绣花枕头,脑子里没东西,只有搬弄是非的台词。

    阮丹伶早年遭受过的贬损比现在有过之而无不及,是以,现在这样的唇枪舌战,根本挑不起她的情绪。

    所以,阮丹伶没再接腔,而是抿着嘴角微微侧身,将一脸哑忍又委屈的模样袒露在容敬怀的面前。

    可想而知,自己宠了三十多年的妻子被自己母亲讥讽的泫然欲泣,哪个有担当的男人能坐视不理?

    另一边,安桐攥着容慎的手指走在回廊之中,至于究竟是去前院还是后院,她并不关心。

    但,总有人不请自来。

    “你们来得够晚的,见过奶奶了?”

    一回头,西装革履的容晏和闻晚相携而来。

    安桐和闻晚视线相撞之际,彼此的嘴角就挂起了笑。

    闻晚松开挽着容晏的手臂,刚往前走了一步,胳膊肘就被拽住,不悦的质问从头顶响起,“干什么去?”

    “我过去和小安打声招呼。”闻晚试图挣扎,皱着眉抬头,“你先松手。”

    容晏没放开,张嘴就嘲笑道:“确定是想跟我弟妹打招呼而不是跟我弟弟?”

    闻晚的脸一阵红白交错,被气的。

    奈何身为名媛,这些年都在学习如何体现良好的家教和涵养,斗嘴这一套,她技不如人。

    对面的容慎显得懒得理会他们,牵着安桐往后院果林走去。

    隐约间,容晏听到一声安桐轻缓的嗓音,“我在网上看过一句话,好好的一张脸,偏偏多了张嘴。放在容六哥身上好像挺合适的。”

    然后,容晏听到男人勾唇回应,“嗯,的确合适。”

    容晏太阳穴突突直跳,随即阴沉沉地看着身畔的女人,恰好捕捉到闻晚浅笑的表情,“你未婚夫被人当众羞辱,你就这么看热闹?”

    闻晚笑意不减,侧身面向他,说出的话险些没把他气个倒仰,“实话也能叫羞辱?再说,你的心理什么时候这么不强大了?”

    不等容晏反应过来,闻晚转身,“我去个洗手间。”

    容晏冷瞥着女人远走的身影,闹心地点了根烟。

    不多时,另外两道身影从对面的廊下穿梭而过。

    容晏视线随意扫过,目光停在了身高腿长的男人身上。

    是容娴和一个男人。

    容娴有男人不奇怪,但容晏却眯起了眸,走在她身边的男人,似乎在哪儿见过。

    ……

    后院果林,安桐逛了几圈就拽着男人走向了外围的木椅。

    她扫落浮灰,入座后,双腿向前平伸,扭头看着容慎,“容晏和你这么不对盘,他会不会鼓动家里其他人找你麻烦?”

    “不至于。”男人双手撑着膝盖,侧目睇着女孩,口吻戏谑,“还有心思关心我会不会被找麻烦,看样子医院的事已经想开了?”

    安桐揪着他的大衣衣角,坦然地点头,“你不是说了,向前走,向前看。如果我爸真不怪我,等晚点我去医院肯定还能再见到他。”

    有了他的宽慰,心境豁达了几分,曾经遗留在心底解不开的死结,也渐渐出现了松动的迹象。

    忐忑之余,同样充满了期待。

    容慎握住安桐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言语间不乏稳重的引导,“能这样想最好,至于你担心的事,以后也不会再发生。”

    阻止安襄怀重回大瑞寺,势在必行。

    目前来看,成效显著。

    昨晚程风传来了消息,那几辆红旗车就是最好的佐证。

    安桐还没揣摩出那句“以后不会再发生”代表了什么含义,萧明豫的声音就从果林入口传了过来。

    “你们还挺快活,跑这儿躲清静来了。”

    安桐有阵子没见到容娴了,开学后她就把精力都放在了学校,容娴也没再去过悦府。

    如今在容家遇到,情理之中。

    “大姐,明豫哥。”

    萧明豫是搂着容娴走过来的,他处理感情的方式明显和容慎不一样。

    容慎在外大部分时间都会牵着她的手,要么揽着她的肩,克制又内敛。

    而萧明豫在这方面则外放许多,基本每次都是圈着容娴的腰出现在人前。

    也不管怀里的女人挣扎与否,铁臂一揽,霸道又强势。

第191章:养老

    “什么时候过来的?”容慎和安桐一并起身,望着走近的两人,目光温润沉静。

    萧明豫上前与之闲聊,容娴则拨开后腰的手臂,直接走到安桐的面前,细致地打量她的眉眼,“家里的事我都听说了,还好吧?”

    安桐微微一笑,“还好,大姐不用担心。”

    抛开容家不谈,容慎身边的亲人对她都是个顶个的好。

    无论明事理的公婆还是干练优雅的容娴,都让安桐感受到了被亲情包围的温暖。

    容娴一时忍不住,又在她软乎乎的脸上捏了捏,“我们担心倒是其次,主要是自己想开点,年纪轻轻别有那么重的心理负担,实在解决不了,跟我们说,或者让你老公去处理,不要什么事都闷在心里。”

    话刚说完,萧明豫就不冷不热地斜了她一眼。

    这女人宽慰别人的时候就像一朵解语花,说得头头是道,开明又大气。

    轮到她自己身上,反而事事逞强,再大的难题也都自己扛着,从来没见她找男人帮过忙。

    容娴只顾着开解安桐,忽略了萧明豫的眼神。

    稍顷,萧明豫拿出烟盒示意容慎,两个男人便走向了一旁。

    容娴的视线追随着那道灰衬衫和黑西裤的身影,莫名觉得萧明豫很适合穿这样的正装。

    “大姐,你们和好了吗?”

    容娴回过头,笑容淡淡,“压根都没吵架,哪来的和好?”

    只有情侣才会吵架闹别扭,她和萧明豫远够不到情侣的范畴。

    顶多是快餐男女之间的拉扯。

    安桐似有所思地抿了抿唇,“那你们……也不打算结婚?”

    “他结不结婚我不知道,我倒是觉得一辈子单身不错。”容娴心头一动,又笑吟吟地反问:“你和小九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安桐没料到她话锋一转就把火烧到了自己身上。

    静默片刻,还是如实道:“还没定,不过近两年可能不会要……”

    对于她这样一个患有心理疾病的患者,没有确定身心健康之前,不能贸贸然要孩子。

    况且,这事儿她和容慎也未曾规划过。

    虽然早就踏过了最后一步,但容慎一直有做避孕措施。

    他这样的举动,无形中也表达出目前没有要孩子的想法。

    容娴似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你现在确实有点小,万一有了孩子,总不能在学校里喂奶。”

    安桐:“……”

    紧接着,她又听到容娴询问的声音,“你们俩想没想过当丁克家庭?”

    “没有。”安桐不假思索地摇头,蓦地想到了什么,她望着容娴,表情也逐渐严肃,“大姐,是不是九哥让你来问我……”

    安桐思维发散,不禁思考这件事的可能性有多大。

    难不成是容慎的意思,让大姐来侧面试探她对丁克家庭的看法?

    这时,容娴见她想歪了,赶忙出言解释,“跟小九没关系,我就是好奇问问。”

    安桐半信半疑地哦了一声。

    见状,容娴直接摊牌道:“你俩最好是多要几个孩子,这样以后让他们顺便给我养个老。”

    安桐完全没想到会听见这样的回答,“大姐……你不想生孩子吗?”

    容娴一脸怅然地望了望天,“想不想的我也说不好,就怕等我想生的时候已经绝经了,所以先在你这里预定一个养老名额,就当有备无患。”

    ……

    养老这个话题,容娴没聊太多。

    但安桐却记在了心里,等他们四人去往餐厅的途中,她扯着容慎落后了几步,小声说道:“大姐刚才问我,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男人浓眉轻扬,脚步缓了下来,“怎么突然和她聊到了孩子的话题?”

    按照萧明豫现在的追求进度,他们俩明显还在磨合,并且容娴似乎还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安桐索性站在了原地,扫过前方渐行渐远的身影,言简意赅地说出了她们的谈话内容。

    末了,她意味不明地问道:“你想要孩子吗?”

    男人并未第一时间回答,柔和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隐匿着纵容和宠溺,“决定权在你,你想要,我们就生。”

    安桐拉着他的手腕晃了一下,故意唱反调似的,“那我要是不想生,你就不要了?”

    “孩子不是婚姻的必需品,至多能算锦上添花。”容慎揽着她的肩膀,稳重的腔调格外悦耳,“想不想生、愿不愿意生,都是你的权利,现在讨论这个为时过早,起码也要等你完成学业再谈。”

    安桐没能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可她却听懂了男人的未尽之意。

    生孩子这件事,完全取决于她自己。

    想还是不想,全都由她来决定。

    这份尊重和爱护怕是少有人能做到。

    绝大多数的婚姻,女性生育是一条必经之路,似乎不生孩子就体现不出女性在婚姻里的价值。

    但在容慎面前,甚至公婆面前,安桐都没有这样的困扰。

    她抿嘴笑着,更加牢固地攥紧了男人的手掌。

    走了一段路,临近聚餐内堂的门口,安桐踮着脚在容慎耳边说了句话,作为这个话题的结束语。

    ——我愿意给你生。

    她对孕育生命这件事没有概念,可她却愿意为容慎怀孕生子。

    不是为了传宗接代,仅仅因为他是容慎,所以她愿意。

    ……

    容家聚餐的大堂,是前院与后院相连的碧水居。

    不是多豪华气派,依旧是古早的中式风格,年代感和古韵气息相得益彰。

    安桐由容慎牵着坐在了主桌旁的次桌,也是头一次见到了一个庞大家族的人丁能有多兴旺。

    旁边的主桌少说十余人,容敬怀和阮丹伶坐在老太太的左手边。

    次桌除了她认识的容晏闻晚,还有四五个比容慎年纪稍长的男人,身边皆有女人,或老婆或女伴,萧明豫倒是不在。

    至于姊妹,只有容娴一个,在座的都称她三姐。

    容慎反倒是年纪最小的一个。

    安桐也看的出来,这些堂兄弟的关系并不热络,只是维持了表面和谐,没什么真正的兄弟情。

    上菜后,气氛还算融洽。

    酒过三巡,有人沉不住气了。

    “小九领证这么久,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弟妹的名字我听着倒是有点陌生,近几年我在香江呆的时间少,弟妹是哪家的千金来着?”

    突兀的一声调侃从对面传来,安桐顺势看去,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勉强称得上俊美的脸庞,眉眼不似容晏那么轻佻,却充满精明,像个笑面虎。

第192章:偷听

    开口说话的人名唤容熠,排行老七。

    安桐目无波澜地望着对方,还未开口,容娴端着一小碟咸菜萝卜放到了容熠的面前,“这小菜不错,老七多吃点。”

    一时间,桌上的人盯着那碟咸萝卜,面色各异。

    容家培养出来的小辈,自然不是草包。

    一碟咸萝卜,很容易令人想到一句俗语:咸吃萝卜淡操心。

    这是暗讽容熠多管闲事呢。

    “嗯,味道确实不错。”容熠淡定地夹了块萝卜,边吃边评价了一句。

    在座的都能出容娴对安桐的维护溢于言表。

    更加佐证了大伙之前的猜测,不敢当众说出来,估计容九娶的老婆,确实是毫无家世背景的普通人。

    所谓的高官家庭,估计是障眼法,或者用来唬人的噱头。

    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桌上的几人看向容慎的眼神不由多了些同情和讥诮。

    放着好好的第一名媛不要,最后非娶个普通人。

    如此看来,他和容晏的继承人之争,必定会落败了。

    ……

    这顿家宴在下午一点半左右落下了帷幕。

    与其说是家宴,倒不如说是探虚实的应酬。

    至于探虚实的对象,自然是安桐。

    饭后不到十分钟,容老夫人就叫走了容慎和安桐。

    阮丹伶本想跟着,却被保镖阿奇阻住了去路。

    容敬怀也适时开口安抚,“老太太不糊涂,何况有小九在场,不会为难她的。”

    阮丹伶和容老夫人这些年都没什么往来,再加上自己以前遭受的白眼,她是一点都不相信老太太的为人。

    这时,保镖阿奇抬脚准备跟去茶室,阮丹伶眉头一挑,声音不大不小地说道:“我不是担心安安受苛待,我是怕老太太说话太重,要是把安安训哭了,咱那亲家公肯定不乐意。”

    亲家公?

    保镖阿奇的步子瞬间放慢了许多。

    这几个月来,老太太没少派人去打听安桐父母的事情。

    但都一无所获。

    现在听到阮丹伶的话,好像有眉目了。

    这边,容敬怀看到自己夫人挤眉弄眼的神色,心下好笑之余,倒也配合着往下接话:“不至于,亲家公明事理,这点小事未必会追究。”

    保镖阿奇:“???”

    这么点小事,犯得上用“追究”二字?

    阮丹伶瞧见阿奇越走越慢的身影,勾了勾唇,为难地叹气道:“再明事理的父亲也不能容忍自己家女儿被夫家欺负了去,你想一下,咱家阿娴要是在夫家受了委屈,你管不管?”

    容敬怀:“管,必须管!”

    阮丹伶见火候差不多了,得意一笑,挽着容敬怀的胳膊就离开了碧水居。

    保镖阿奇回头看了看,转身便大步流星地走向了茶室。

    茶室内,三杯花茶摆在桌上。

    容老夫人依然上首入座,端详着安桐,言不由衷地感慨:“这几个月,小九把你照顾的很好,看着比去年胖了些。”

    安桐静静地回望着老太太,泰然地点头,“九哥确实很照顾我。”

    “你们结婚几个月了,婚礼的事一直拖着没办。”容老夫人端着茶杯啜饮了两口,“再这样下去,外面传得闲话只会越来越难听。既然也生活了一阵子,想必都知根知底,你看什么时候把家里人叫来,商量商量结婚的细节?”

    这已经不是安桐第一次听到旁人提及婚礼的事了。

    无论是阮丹伶还是容娴,亦或是饭桌上的容熠,似乎都比她这个正主还着急。

    安桐微微扬唇,露出一抹恬静的笑容,来不及回答,身畔的男人已经先声夺人,“婚礼正在落实,您老不用费心。”

    “怎么能不费心。”容老夫人看向容慎的眉眼温和了几分,“你当初不肯顺从家里的联姻安排,这件事你自己心有数,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但容家立足香江这么多年,婚礼代表着容家的脸面,也是大事,肯定不能像你领证时那般随心所欲。”

    容老夫人没有说安桐一句不好,甚至没有表现出明显的不悦。

    但话里的轻视尤为明显。

    安桐不太清楚这几个月发生了什么才会让老夫人的态度有如此转变。

    心里没什么太大的感觉,顶多有些别扭。

    这时,容慎在桌下握住了安桐的手,似安抚的轻轻捏了她一下。

    随即沉声对老太太说道:“无论领证还是婚礼,都是大事,何来随心所欲一说。真到了提上日程那天,肯定会给您过目。”

    话已至此,容老夫人也看出了自己这番试探怕是引起了容慎的不满。

    她睃了眼安桐,抿唇叹了口气,“既然这样,我也就不多说了。另外,小晚和小六订婚宴你没来参加,不管怎么样,以后都是一家人,别为了以前的事迁怒她就好。”

    男人不露声色地勾了下唇角,“我和她不熟,更谈不上迁怒。”

    容老夫人略显不满地抬起眼皮,还想再说些什么,阿奇已经敲响了木门。

    见状,容慎直接拉起安桐,颔首告辞,“您老先忙。”

    容老夫人想留人,毕竟心里还有些不痛快,意图当着安桐的面多唠叨几句。

    但阿奇严肃的表情似有急事,待他们离去后,容老夫人皱眉问道:“匆匆忙忙的,什么要紧事非要现在来汇报?”

    阿奇关上门,站在老夫人跟前,一五一十地将他‘偷听’到的内容如数转达,末了,还补充了一句,“他们二位临走前,我听到了几个词,红旗车队,还有三级警备车辆。”

    容老夫人端茶的手猛然一抖,“当真?你没听错?”

    “肯定不会错。”阿奇虽然是个保镖,但身在豪门大院,长期的耳濡目染,足够他看清某些事情真相,“老夫人,红旗车队代表了什么,您不会不知道。”

    那是身份,也是绝对的社会地位。

    不是什么豪门名流能够比拟的。

    容老夫人心跳加速,转念间,又不免心生怀疑,“这是阮丹伶说的话?”

    “是的。”

    “哼,她一个戏子,最擅长搬弄是非,保不齐是故意说给你听的。”

    阿奇觉得,有这种可能。

    但另一方面,倘若这些是假的,很容易就能拆穿。

    反正,早晚都会水落石出。

第193章:回家

    下午四点,安桐带着大包小包的补品,如愿来了卫生医院。

    她脚步略急,眼底藏着紧张,生怕一不留神,父亲又回了贝南山。

    然而,到了三楼肝胆外科病房,眼前的景象却让她为之一愣。

    想到了什么,她第一时间就看向了容慎,似乎在用眼神询问是不是他安排的。

    前方单人间的病房门外,站着两名黑衣保镖。

    在朴素的医院走廊里,格外惹人注意。

    连其他病人和护士路过时都明显拘谨了几分。

    容慎一手拎着补品,一手搭着她的肩膀,低声笑言:“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安桐猜到了某种可能性,信步上前,其中一名保镖便侧身推开了门,“安小姐。”

    这声呼唤倒是有些风水轮流转的意思。

    几个小时前安桐在容家遭受的冷遇,这会儿似乎轮到了容慎。

    保镖只喊了安桐,刻意忽略了她身畔的男人。

    安桐抿唇,透过敞开的门缝看到了里面坐在床尾的父亲,以及对面沙发上身穿黑色中山装的男人。

    “去吧,我在门外。”

    容慎将礼盒递给保镖,单手插兜朝着病房里面昂首示意。

    见状,安桐没再耽搁,进了门,淡声喊道:“爸,徐二伯。”

    “小安来了。”被称为徐二伯的中年男人一身上位者的气派,坐姿闲适又透着几分威严。

    一身肃穆的中山装,领口戴着一枚国徽勋章,派头十足,即便面带微笑,也掩不住身居高位的气魄。

    安桐认识徐二伯,却也因为许久未见,言语间有些生疏。

    此时,安襄怀坐在床尾,身上还是病号服,神态还算平静。

    安桐放下补品,余光扫到窗台下堆放的各类牛奶营养品,心知应该是徐二伯他们带来的。

    “安副,别的我就不赘述了,就算不为自己,你也该为小安想一想了,我们这个岁数的人,或多或少家里都出过白事,可活着的人更重要,总不能因为一时想不开就牵累自己的孩子。”

    徐二伯的这番话说的非常委婉,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而一声‘安副’意在提醒他身在基研三处的责任。

    起身离开前,他又拍了拍安桐的肩膀,“小安啊,你也帮着劝劝你爸,让他别那么糊涂。”

    安桐点头,“会的。”

    房门再次被拉开,视野最前方是倚着走廊窗台一身悠然的容慎。

    徐二伯也驻足在男人面前,细细打量过后,耐人寻味地笑道:“你就是小安的丈夫?”

    “容慎。”男人颔首之际,朝着徐二伯伸出手,“初次见面,徐老先生,多指教。”

    相比在寺院蹉跎三年多的安襄怀,这位徐二伯经过岁月沉淀的威严更甚。

    他眯眸打量着容慎,与之握手之际,似无意地慨叹,“小安这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想当年家里要是没出事,也未必会这么早结婚。”

    两人简单握了下手便双双松开,容慎稳重妥帖地接腔,“感情之事不由人,只要合适也就没必要纠结早晚。”

    徐二伯深深看他一眼,面上严肃稍褪,“倒也是这么个理。说起来,要不是这次突然获悉老安的消息,我也没这么快见到容先生。之前倒是听我家老徐说起过你,确实是一表人才。”

    “您过誉了。”

    徐二伯眸中划过一道满含兴味的精光,活到他们这个岁数,识人早就不看外表,这个年轻人气度不凡,且应对自如,他不禁怀疑,向三处泄露老安行踪的,会不会就是他的手笔?

    ……

    病房内。

    父女俩短暂的沉默了片刻,安桐试探地问:“徐二伯过来,是想让您回去继续工作吗?”

    安襄怀掸了掸病号服上的烟灰,终是抬眸看向自己愧对的女儿。

    许是第一次看到化了淡妆的安桐,他晃了晃神,心中的愧疚再次如涨潮般袭来。

    这三年多,他失去的何止是时间,还有自己女儿的成长。

    安襄怀喉结滚了滚,别开眼,不答反问,“最近一直留在香江?”

    “嗯,我跟学校请了一周的假。”

    “是爸耽误你了。”

    安桐刚想摇头反驳,安襄怀长长地叹了口气,“明个儿周一,你过来帮爸办一下出院手续吧。”

    “行。”安桐忍不住上前一步,眼神焦灼,“那您……”

    安襄怀回眸瞥了眼床头柜上的黑色中山装,仿佛释怀,又好似妥协地苦笑一声,“念了几年的经文,还是断不净六根,再回去怕是要被方丈笑话了。”

    安桐咽了咽嗓子,小声道:“那我明天来接您……回家?”

    “嗯,回家吧。”

    ……

    安襄怀轻易就答应了回去,虽然没提还俗,也足以让安桐喜出望外。

    如此顺遂的过程,令人激动也令人惴惴。

    安桐在病房陪到傍晚五点,安襄怀便催促她回去,也拒绝了陪床照顾的恳求。

    出门前,她还不太确定地追问了一遍,得到了父亲肯定的回答,连离开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走廊只有两名保镖守在门口。

    安桐掏出手机就看到了容慎的消息,得知他在楼下停车场,忙不迭地赶了过去。

    商务车内,安桐开门就钻了进去,压根没看清车里都有什么人,直接扑进了男人的怀里,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激动和欣喜,“我爸让我明天来接他回家。”

    话说完,两行泪就从眼角掉了下来。

    容慎稳稳搂住她的腰肢,轻叹着擦掉她脸上的泪,声音是一贯的磁性醇厚,“一起回家是好事,怎么还哭?”

    “高兴。”安桐抱着男人的脖颈,埋着头,更咽地问:“他是不是不怪我了?”

    “他从没怪过你,我的话也不信了?”

    听到容慎宽慰又宠溺的话,安桐抬起头,红着眼在他唇角亲了一下,“信,只要你说的我都信。”

    这种笃信,来自容慎给她的安全感。

    男人拇指擦拭着泪痕,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安桐乖巧地点点头,看着那双深邃又温柔的黑眸,忍不住双手贴上英俊的面颊,凑上前在他薄唇上啄了好几下。

    然后——

    “咔哒”一声,打火机的响声从后排传来。

    安桐怔怔地探头看向后排,顿时脸颊发烧。

    后排座椅,萧明豫的右脚腕搭在左膝上,嘴角叼着一根烟,指尖还夹着一根,正递给身旁看戏的容娴。

    隐约还听见含糊的几个字:“你们继续。”

    安桐顾不上流泪,红着脸准备从男人怀里起身。

    下一秒,她又看见萧明豫朝车外努嘴的动作,顺着敞开的车门看去,隔壁停车位的后座,降下的车窗赫然映出了两张面带微笑的熟悉脸庞。

    是容敬怀和阮丹伶。

    安桐感觉自己可能发烧了,不然怎么浑身冒热气……

第194章:做梦

    车内车外,这么多双眼睛,显然都看到了她和容慎腻歪的一幕。

    安桐放弃了抵抗,直接趴在男人的胸前,闷头装鸵鸟。

    又是一声打火机的响动,萧明豫偏头看着吞云吐雾的女人,低声揶揄,“看看人家,再看看你,这些年的米饭都白吃了。”

    容娴对着窗外吐出烟雾,似笑非笑,“我黏人的时候,安安还穿开裆裤呢。”

    萧明豫目光一厉,“呵,黏着梁丞是吧?”

    容娴懒得和他较真,往窗边挪了挪,兀自抽烟想事。

    见状,萧明豫冷笑着别开眼,看到车厢地板上放着的探病补品,抬腿就踢了一脚,泄愤。

    原本他们和容家夫妇过来是打算探望安襄怀的,却被容慎阻止。

    现在车子直接打道回府,看来是不准备让他们上去探病了。

    ……

    回了云巅,萧明豫和容娴率先下车,容敬怀夫妇也进了主宅大堂。

    程风透过后视镜看到叠坐在一起的两人,接收到男人的眼神示意,也推门离开了驾驶室。

    车厢里,只剩他们彼此。

    安桐捂着脸,埋首在男人的胸膛之上,一路回来,她都维持着这样的姿势,说什么也不肯抬头。

    容慎左手圈着她的腰,略略低头,醇厚的嗓音夹着戏谑,“也不怕把自己闷坏了?”

    安桐又往他怀里钻了钻,红红的耳朵比之前更甚。

    男人展露笑颜,温热的掌心摸了摸她的后脑勺,“人都走了,还打算这样藏多久?”

    安桐侧着脸,透过敞开的车门看到了云巅的大宅,左右看了看,见车厢里没其他人,才幽幽地抬起头,开始‘兴师问罪’,“刚才车上有人你怎么不提醒我……”

    “都是自家人,还怕被他们看到?”

    安桐扯了扯嘴角,眼神幽怨地直视着男人。

    这不是看不看到的问题。

    爱人之间关上门怎么亲热都不为过。

    可当众搂搂抱抱亲亲我我,安桐还是觉得羞窘。

    此时,男人瞧见她绯红的小脸,薄唇边的笑弧逐渐拉大,妥协又包容地口吻说道:“嗯,是我考虑不周,下次有人我提醒你。”

    安桐小小的哼了一声,似乎气不过,又靠近容慎的俊脸,张嘴在他微凉的薄唇上轻轻咬了一口。

    咬完的结果,就是两人进门后,大家都看到了男人唇角微红的牙齿印。

    安桐抓着额前的刘海疾步离开了现场:“……”

    客厅里,容慎目送她上楼的身影,眸中满是宠溺之色。

    李管家送来水果和茶点便退了出去。

    沉默许久的容敬怀开口道:“既然小安的父亲回来了,你有没有和他聊过你们的婚事?”

    容慎收敛了表情,长腿缓缓交叠,解开袖扣之际,低声回答:“聊过一些,具体的,等他出院后再细聊。”

    不管安襄怀这个父亲合格与否,他都是安桐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而且,他也并非十恶不赦之辈,即便当年做出了令人无法理解的选择,如今尚能补救。

    何况在安桐的心里,从没怨怼过这位父亲。

    如此一来,他们两个结婚的事,必然要给安襄怀一个解释和交代。

    容敬怀了然地点点头,“这样最好,虽说我不清楚他们家出过什么事,不过既然人回来了,还是要给个说法,总不能让亲家公挑理。”

    容慎沉声应下,略微低垂的眼睑,盖住了眸底的高深。

    ……

    当晚,阮丹伶和容敬怀用过晚饭便先行离开。

    萧明豫以没钱住酒店为由,态度强硬地要求留宿在云巅。

    容娴拿他没办法,扯着人来到后花园,压低声音质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不良癖好?每次见到我弟就往他身边凑,没钱住酒店,你怎么不去住宾馆,再不济还有便宜的招待所,你非留在这里干什么?”

    萧明豫:“……”

    他先前怎么没发现,这女人的脑回路如此清奇?

    萧明豫哼笑着点了根烟,姿态懒散地倚着树干,“我有没有不良癖好你不知道?再者,住惯了星级酒店,我连快捷酒店都接受不了,还想让我去招待所?我是那种能委曲求全的男人?”

    “我真没见过比你脸皮还厚的无赖。”

    容娴抬腿想踹他,结果动作刚起,整个人就被扯进了男人的怀里。

    稳住身形的刹那,眼前一晃,放大的俊脸已经攫住了她的红唇。

    早就做尽了亲密事,但每次容娴和萧明豫接吻,还是会被他强势的气息俘获心神。

    从抗拒到妥协,不过一个吻的时间。

    吻毕,萧明豫仍然没放开她,薄唇吮了下她的耳垂,哑声道:“不想让我在你弟面前晃悠,那就带我去你在香江的公寓转转,嗯?”

    容娴唇舌发麻,强行恢复理智,丢出三个字,“你做梦。”

    她打定主意想和萧明豫分道扬镳,虽然一直没能成功,但不妨碍她将他逐步剔除出自己的生活。

    她只想寻欢,不想动情。

    害怕也好,逃避也罢,她早就过了“有情饮水饱,无情吃饭饥”的年纪。

    也做不到像安桐那样,热切又直白地表达爱意。

    唯一能做的,就是守住心。

    容娴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抿了抿酥麻的唇瓣,转身就准备回前院。

    然而,萧明豫促狭的提醒却从背后传来,“娴总,口红花了。”

    ……

    楼上,安桐吃完饭就躲进了休闲室。

    她腿上放着电脑,戴着蓝牙耳机,正和凌琪进行着语音通话。

    这次回香江,凌琪并未跟随,由于安桐无法按时回去,直播app的上线时间只能延后。

    简单交代了几句,凌琪就“咦”了一声,“夫人,今天有什么喜事吗?”

    “没,怎么了?”

    凌琪听着那端轻快的口吻,不禁感慨,“没怎么,就是感觉你很高兴的样子,说话都带笑。”

    经过这么久的相处,安桐性格内敛,嫌少喜形于色。

    而她情绪波动,大多和老大有关。

    思及此,凌琪一时脑洞大开,声音拔高了两度,“夫人,你不会是有了吧?”

    安桐疑惑,“有什么?”

    “小九九啊!”

    安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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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4683/ 第一时间欣赏致命热恋最新章节! 作者:漫西所写的《致命热恋》为转载作品,致命热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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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命热恋介绍:
安桐遭逢家庭剧变,罹患情感障碍,且时常出现严重的情感剥离现象。
容慎,名满香江且富可敌国的神秘家族继承人。
一场乌龙,安桐错把容慎当成心理治疗师,自此开启了为期数月的疏导治疗。
不久后,两人一拍即合,协议结婚了。
*
婚后某天,属下汇报:“容爷,夫人又在直播写代码了。”
男人缓缓抬眸,语调慵懒:“别忘了给她刷礼物。”
属下默默递出一张纸,“容爷,夫人写的这几行代码,和我们高价聘请的幕后工程师写的一模一样……”
容慎看着代码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
某天午后,夫妻俩吃完街边串串香偶然路过某顶尖科技大楼。
几名职员捧着文件鱼贯而出,对着容慎毕恭毕敬地颔首:“执行长,可算是遇到您了。这几份文件需要您尽快签署,不能再耽误了。”
安桐面无表情地看向了身边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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