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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漫西     致命热恋txt下载     致命热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章:安安

    安桐终究没能抵住‘牵挂’二字的诱惑,收留了小奶狗,并给它取名为安安。

    确实如同容慎所言,幼崽太小,很粘人。

    每次安桐把它从怀里放下,这小东西就止不住的嘤嘤叫。

    反复试了几次,安桐无奈地皱眉,“一定要抱着你才不叫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反正小奶狗哼哼了两声继续往她身上跳。

    安桐捞起它圆滚滚的身子搂进怀里,不禁咕哝:“你最好说到做到。”

    小奶狗的叫声消失了。

    安桐轻轻摸着它的脑袋,手法虽有些生疏,但不难看出她由心地接受了这个意外来客。

    见状,容慎缓缓叠起双腿,浑厚的声线夹着一丝欣慰:“看上去它很喜欢你,以后照顾起来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随时问程风。”

    “没问题,安小姐,有事您就招呼我。”

    安桐点头道了谢,眉目间的神态也明朗了许多,“今天麻烦你们了。”

    “算不上麻烦。”男人望着小姑娘过分白皙的脸颊,喉结轻微滚动,“我还有事,今天就到这吧。”

    “我送您。”

    安桐刚想放下奶狗送他出门,小家伙察觉到了什么,立刻在她怀里哼唧了好几声。

    容慎屈腿站起来,略带笑意地说不必送了。

    安桐看在眼里,直觉他唇边的微笑如长辈般和蔼,“那……治疗费用我给您现金?”

    “不急,下次再说。”

    片刻后,男人带着程风离开了云海路平房。

    安桐抱着安安目送他离去,一阵清风拂面,她恍然想起,上次去度假村的治疗费用似乎也没结算。

    晚些时候,夕阳落入山峦。

    安桐接到了程风打来的电话,小院里也堆满了他特意送来的宠物奶粉和各类用品。

    “安小姐,九爷担心您第一次养宠物不太熟悉,让我给您送点必需品。这些都有说明书,要是不懂您再问我。”

    安桐第一反应就是想给钱。

    程风却连连摆手,匆匆嘱咐了两句,转身就跑远了,他可不敢收安小姐的钱。

    安桐看着琳琅满目的宠物用品,只觉容医生太周到,太细致,让她产生了无以为报的念头。

    如此,容慎在安桐心里的形象,愈发高大伟岸了起来。

    当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君子良医,人生导师。

    ……

    时间无声流逝,因为有了奶狗安安的出现,安桐如一潭死水的生活也重新掀起了波澜。

    近两天,她都没有出门,除了回复一些兼职工作的信息,大部分时间都窝在家里看书,陪安安。

    这种感觉对安桐来说很奇妙,空旷死寂的房间里也不再只有她一个人的脚步声。

    安安很黏她,不管去哪儿,都要蹦蹦跳跳的跟着。

    小家伙很聪明,感知到安桐的善意和陪伴,也很少会乱叫了。

    翌日周四,三号了。

    天气预报显示,今明两天有降温和小雨。

    清早七点,安桐坐在窗前发呆,灰蒙的天空,乌云蔽日,给她的心头也蒙了层阴霾。

    这时,安安蹲在她的脚边,小声哼唧着。

    安桐回过神,抱起它就低声商量:“我要出门,你在家……等我,别乱叫。”

    安安伸出小舌头舔她的脸,乖巧的让人心软。

    “算了,带着你也不影响买东西。”

    安桐率先妥协了,给它泡了牛奶和狗粮,自己简单吃了点面包,不到八点就出了门。

    奶狗虽小,但长时间抱着也容易手酸。

    安桐走出巷口不久,便打量着自己的卫衣,三两下就把安安塞进了卫衣下摆宽大的连兜里。

    因为身上有宠物,她不能坐公共交通。

    安桐打车到了苏季公寓的楼下,准备开车去买东西。

    刚走进地库,手机响了。

    接通时,苏季阴恻恻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从实招来,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开我车去哪儿了?”

    安桐站在电梯口,一手插兜揉着奶狗,一手举着电话反问:“怎么了,车坏了吗?”

    “没坏。”苏季冷笑两声,“问题是……车轱辘这么多泥巴,你不打算给我解释解释?”

    安桐很自然地转移了话题:“你回来了?”

    “当然。”苏季有些得意地自夸道:“这么重要的日子,姐姐我当然得赶回来陪你。在家等着,我去接你。”

    话落,安桐恰好听见了引擎发动的声音。

    没一会,姐妹俩在地下车库相遇了。

    苏季是早上五点赶回来的,即便有粉底遮瑕,眼角仍有疲态。

    安桐乖乖地钻进了车厢,搂着兜里的安安,细声说:“那么忙,下次别回来了,我自己可以。”

    “姐姐乐意。”

    然而,苏季刚准备启动车子,余光就察觉到安桐怀里有动静,惊悚地问道:“什么东西在动?你肚子里装了什么?”

    安桐把幼崽的脑袋露出来,扯着卫衣给她看,“这是安安,可爱吗?”

    苏季盯着奶狗良久无语,仔细盘问才弄明白前因后果。

    姐姐顿时酸溜溜地说:“以前我也建议你养宠物来着,可某些人就是不听话。看来医生说话比我管用,都被人奉为金玉良言了。”

    安桐低着头摸狗,试图解释:“它自己跑来的……”

    “是吗?”苏季踩了脚油门,毫不留情地挖苦道:“那么多精致的民宿它不去,偏偏跑进你家那破院子,这狗还挺嫌富爱贫。”

    安桐不吭声了,反正也说不过,索性放弃抵抗。

    不过,苏季虽然嘴硬,仍旧为安桐的变化而感到高兴。

    或许那位医生,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怀好意。

    过了半小时,苏季的车子停在祭品专卖店。

    明天,是安伯母和小栖三周年的忌日。

第17章:深不可测

    圣祭堂专卖店。

    安桐托着卫衣的外兜徐步入内,苏季则落后了两步,停在门口的货架旁轻声讲着电话。

    店内的老板约莫六十多岁,瞧见安桐,便拿着旱烟袋在桌边磕了磕,“小安来了。”

    “徐伯伯。”

    安桐和他打了声招呼,接过黑色的塑料袋就准备装祭品。

    徐伯眯着眼抽了口旱烟,似若无意地话家常:“你徐二伯前阵子还和我念叨,说是许久没看见你了,你爸这几年也不知去向,他那些老同事没少打听你的情况。小安呐,人活着得向前看,还有很多人都在关心你啊。”

    安桐杵在一座花灯前,良久都没有反应。

    徐伯依旧坐在老头椅上慢条斯理地抽着烟,似乎没发现她的异常。

    堂内出奇的安静,以至于苏季进门就察觉到了什么。

    苏季朝着徐伯点头笑笑,“老爷子,您少抽点烟,瞧这屋里烟熏火燎似的。”

    “我就好这口,改不了喽。”徐伯摆摆手,又猛嘬了几口烟袋,一双略显浑浊的双目却时刻注意着安桐的动向。

    苏季敷衍地和徐伯调侃了几句,来到安桐身边,轻轻拉住她的手,“发什么呆,挑完没有?”

    见她没什么反应,苏季心道不妙,动作隐晦地将人拽到身边,一边挡住了徐伯的视线,一边和他闲聊打趣。

    这时,苏季还在想着对策,安桐兜里的奶狗却止不住地开始挣扎嚎叫。

    动物的感知和嗅觉最为灵敏,小家伙不停用脑袋往外拱,叫声也比以往尖锐了不少。

    苏季担心徐伯看出什么,揪着幼崽的后颈就拎到了安桐的眼前,“快看,它是不是饿了?”

    奶狗四肢腾空,张牙舞爪地乱踢了几下,尖尖的小爪子意外抓到了安桐的下巴,她醒神的瞬间,茫然四顾,“嗯?什么?”

    苏季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拎着安安在她眼前晃了晃,“它饿了。”

    方才,安桐短暂地出现了剥离症状,万幸时间很短,徐伯只当她又想到了伤心事。

    安桐缓了缓神,定睛一看,哑声道:“别这么拎它,不舒服。”

    苏季:“……”都自顾不暇了,还有心管狗舒不舒服?

    安桐放下手里的塑料袋,把安安抱到怀里顺了顺毛,眼神略复杂。

    这个小家伙似乎能察觉到她的不对劲。

    刚刚它尖锐的叫声很具有穿透力,又被它的爪子挠了一下,这才让安桐迅速地脱离了无意识的状态。

    不得不说,即便下巴有点疼,但对安桐来说也是个难得的好现象。

    曾经每次被症状所困,她对外界是没有感知能力的。

    不知冷热,无法行动,痛感消失,意识飘渺而模糊。

    而这次,她竟感到了疼痛,从而挣脱出来。

    或许是疏导治疗初见成效,她的安安,也同样功不可没。

    ……

    买完东西,安桐和苏季一前一后离开了圣祭堂。

    徐伯送她们出门,望着远走的的车子,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回到屋内,打了通电话,“老二,小安那孩子今天来了。”

    “……”

    “没说什么,买了点祭品就走了。”

    “……”

    “我帮你试探过了,她八成不知道。依我看你们就别强求了。当初老安心狠,丢下她一走了之,就算见了面,你们从她嘴里肯定也问不出什么。”

    电话那端的人稍稍抱怨了几句,徐伯不禁哼笑道:“你跟我抱怨有什么用,再说安桐要是知道她爹在哪儿,早去找了,哪用得着你们旁敲侧击?”

    话说到这里,电话就断线了。

    徐伯看了眼手机屏幕,不满地摇了摇头。

    人的年纪越大,心就越软。

    尤其是看到安桐这副样子,任谁都会心生怜悯同情。

    ……

    当天下午,红色的SUV驶回了云海路。

    许是因为安桐出现了症状,苏季很不放心,执意要跟她回家。

    “你请了几天假?”

    客厅里,安桐边给奶狗泡奶粉,边问道。

    苏季在祭台前拿着香弯腰鞠了几躬,又插进了香炉里,“明天下午我就走。”

    安桐没说话,抱膝蹲在地上看着安安吃饭。

    上完香,苏季也走了过来,端详着安桐清晰可人的侧脸,“徐老头说的话,别往心里去。”

    “嗯,不会。”

    苏季托腮,手指在她微翘的鼻尖上揩了一下,“上午我妈给我打了个电话,问你什么时候能去家里吃个饭,她想你想的茶饭不思了。”

    安桐扯出一抹极浅的温笑,“等你下次回来吧。”

    “行,那我跟她说一声。”

    安桐回望着拿起手机发消息的苏季,想了想,便问道:“你这次在哪个景区拍摄?”

    “隋城,桃花缘。”

    安桐默默记在心里,尔后出神地望着某处,仿佛在计划着什么。

    ……

    次日,天阴。

    庄严肃穆的西郊陵园,安桐拿着毛巾仔细地擦拭着墓碑上的灰尘,苏季则站在她背后安静地陪着。

    碑文:爱妻谢妙华,爱子安栖。

    这是一座母子墓。

    苏季没有上前打扰,见安桐打扫完毕,便走下台阶到稍远的地方等她。

    一如过去三年所有重要的祭祀日,她都是这么陪着安桐走过来的。

    渐渐地,天空飘起了小雨。

    安桐低头跪在墓前,轻言细语的诉说着她的思念和变化。

    这一说,就是一个多小时。

    苏季同样没打伞,陪着她淋雨,心里却难过的不行。

    安桐是被伯母和安栖用命护着才活下来的,那场事故总共十八个人,十七人不幸罹难,只有安桐一人生还。

    人们总是嫌弃她阴郁孤僻,性格古怪,没人愿意和她接触交流,更别提深入了解她经历过的创伤。

    只有苏季知道,安桐在血泊中醒来的时候,身边是已重伤去世的母亲和弥留中的弟弟。

    那一天,安栖生命定格前,说了最后一句话:姐,你要不要紧,我想回家……

    ……

    回程的途中,车厢里的气氛很压抑。

    安桐没哭,苏季却坐在副驾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车都没法开了。

    因为感同身受,所以产生了强烈的共情。

    晌午,雨停了。

    两人换了清爽干净的衣服,由安桐开车送苏季去了机场。

    临别前,苏季整理着安桐的衣领,“三年守孝期结束了,以后少穿黑色的衣服,小小年纪,你得活得有点朝气。”

    “嗯,知道了。”

    苏季再次动身赶回墨城,然而直到飞机起飞,她才恍惚想起来一件事,安桐自始至终都没坦白到底开着车去了哪里。

    ……

    由于过去几天安桐都在家陪着奶狗,恰逢周末,她便去杂志社加班处理积压的审稿工作。

    周六傍晚,街头车水马龙。

    安桐离开大厦,怀里抱着几本杂志静静地走在冷风斜阳里。

    路边人行道铺满了被风吹落的梧桐叶,随着安桐的出现,一辆黑色轿车的后座车窗徐徐降下了十公分。

    “就是她?”

    保镖阿奇中气十足地回应:“是的,老夫人。”

    容老夫人顿时皱眉:“你小声点,我听得见。”

    阿奇压低嗓音,一本正经地解释:“老夫人,连咱们都查不到的线索,可见这位安小姐的出身得有多神秘。”

    容老夫人若有所思地拨弄着佛珠,眸中精光四溢,“查不到也不代表神秘,说不定是被有心人给藏起来了。”

    “这……”阿奇想了想,还是笃定自己的认知,或者说他更愿意相信九爷的那句天外有天,“至少也可以说明安小姐的背景比一般人深很多。”

    容家都毫无头绪,说一句深不可测也不为过。

    容老夫人隔着窗打量着渐行渐远的安桐,小姑娘样貌倒是不俗,但外在打扮实在看不出什么名堂。

    不过,既然能让小九对她另眼相待,想必是有点过人的本事。

    “走吧。”容老夫人心烦地按了按眉心,升起车窗,又问道:“打电话问问小九在哪里,过去找他。”

第18章:解脱

    尊唐会所。

    容慎颀长挺拔的身影徐步来到停车场,躬身坐进后座,眉眼挂着淡笑,“什么风又把您给吹来了?”

    容老夫人目视前方,端着坐姿幽幽说道:“听说,你最近和一个叫安桐的姑娘走得很近?”

    车厢里安静了好几秒,男人才泰然自若地勾唇,“您听谁说的?”

    “那你甭管,能让你特别对待的姑娘,你先给我讲讲她的来历。”

    家族选妻,看重的不单单是样貌外在,礼仪教养和头脑手段更是缺一不可。

    以她对小九的了解程度,这安桐要是没有过人之处,不可能得到他的青睐。

    “阿奇不是都帮您查了。”容慎偏头注视着老人家颇显严肃的神态,玩味地回道:“我知道的和您一样多。”

    这下,容老夫人彻底惊讶了,“当真?”

    “自然。”男人闲适地叠起双腿,意味深长地补充:“我什么时候骗过您。”

    许是容慎的表现太从容不迫,容老夫人也短暂地被迷惑住了。

    难道还真如阿奇所言,安桐来历不凡?

    而事实却是,时至今日除了已知的消息,容慎还不曾查过安桐。

    她出身的高低,乃至父母的详细信息,这些在他眼里都无关紧要。

    从安桐错把他当成心理治疗师的那天开始,一切都只是顺势而为的产物。

    容老夫人没注意到男人暗含深意的视线,她思量了片刻,便要求道:“难得你对一个姑娘这么上心,你挑个日子,尽快把她带到家里给我见见,我也替你把把关。”

    容慎耐人寻味地看向了窗外,“时机到了,我会带她回去。”

    不到十分钟,容老夫人的轿车离开了尊唐会所。

    男人昂藏挺拔的身影也折回了大堂。

    轿车驶过路口,容老夫人意有所指地感慨:“小晚有阵子没来陪我唠嗑了。”

    阿奇顿时意会地接话:“可能闻小姐最近在忙着钢琴考级,不如晚点我给她打个电话,让她有空过来陪陪您。”

    “嗯,你看着办吧。”

    说罢,容老夫人便有些心烦地支着额头闭目假寐。

    不管怎么说,小晚才是她心里最佳的孙媳妇人选,即便最后不能和闻家喜结连理,小九的妻子至少也要能够比肩小晚。

    ……

    时光如水,安桐的生活一如既往的平淡宁静。

    如今家里多了安安,日子倒是过的飞快,也没那么孤独难熬了。

    又是周一,疏导治疗的日子。

    晚秋的天越来越凉,安桐打开衣柜,拿出许久未穿的毛呢大衣,又选了件高领的打底衫,穿戴整齐后和安安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平房。

    今天的见面时间改到了下午,依然是程风过来接人。

    安桐和他在巷口汇合,上了车,也没多问,习惯性地坐在窗边发呆。

    程风虽然想和她聊几句,但碍于找不到合适的话题,只能作罢。

    不到一点半,车子停在了一间咖啡图书馆的门前。

    这里是老街区,道两旁种满了香樟树,未落的枝叶挡住了店铺的建筑,行人和车辆不多,充斥着远离喧嚣市井的安宁。

    安桐走进图书馆,挑空的大堂摆着艺术雕塑,四周也飘荡着咖啡和墨香。

    “安小姐,九爷在楼上。”

    “谢谢。”

    此时,二楼人不多,只有零星几位客人自行看书喝咖啡。

    而容慎则坐在读书区的单桌旁,手执钢笔正在看文件。

    安桐走的不疾不徐,并趁机打量着男人低头书写的动作。

    不管做什么,容医生总是有条不紊,身在图书馆这样安静祥和的氛围中,更衬托出他稳重内敛的举止气度。

    安桐上前,轻声唤人。

    容慎没有抬头,继续在文件上勾画了几笔,低沉磁性的嗓音却随之传来,“吃过午饭了?”

    “吃过了。”安桐以为这是例行询问,又简明扼要地告诉对方,她吃得是蛋炒饭。

    男人笔尖一顿,抬眸时,神色温和地示意,“坐下说。”

    安桐拉开椅子坐下,目光直视着容慎,“您先忙,我不急。”

    “我还有几份文件需要处理。”容慎边说边舒展眉心,“旁边这排书架都是编程相关的书籍,若是感兴趣,你先挑几本看看。”

    安桐微笑着点头说好,走到书架旁,状似认真地挑选书籍。

    其实……这里的书,她家都有。

    这间咖啡图书馆安桐早些年就慕名来过,当时听说这里收藏了很多绝版书,还有一部分典藏读物。

    她大多看过,实用的很少。

    安桐心不在焉地扫视着书籍,很快就绕过两排书架,拿了本《极限运动主题图册》回了单桌。

    翻开第一页,男人就扣上了钢笔帽,用引导的语气发问:“平时除了翼装飞行,还喜欢什么运动?”

    安桐如实作答:“没有特别喜欢的,但很多都尝试过。”

    “都有哪些?”

    “蹦极、滑翔伞、高空攀岩、翼装飞行,都玩过。”

    这些对她来说不是喜欢,而是另一种发泄情绪的途径。

    男人合上文件夹,姿态随意地靠着椅背,“这么多极限运动项目,不怕过程里发生意外?”

    安桐看了眼面前的图册,明显心有顾虑。

    她很明白,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大多时候都会引起别人的不适。

    即便容医生耐心大度,也未必能接受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敢于挑战极限运动确实称得上勇气可嘉。”男人看出了安桐的顾虑,轻描淡写地夸赞过后,才循序渐进地提醒道:“但挑战的前提是确保自己能安然无恙,若出了意外,反而得不偿失。”

    安桐年纪不大,可她方才所说的运动,几乎都属于极限类,危险和挑战伴生。

    若单纯为了赚钱,很容易因小失大。

    然而,安桐接下来的话,却有些出乎容慎的意料。

    她说:“如果真出了意外,也算另一种……解脱吧。”

    安桐迟迟不敢说出真正的原因,就是担心消极负面的情绪会影响到容医生对她的判断。

    男人眸中的情绪有些复杂,转瞬又恢复了常态,“现在还是这种想法?”

    安桐平视着容慎的眼睛,并没看到任何反感和厌恶,她微微笑着摇头,“现在不会了。”

    那天她走进健康中心,就意味着她做出了改变的选择。

    这条路并不好走,幸运的是,她遇见了容医生。

第19章:尴尬

    如今的安桐,已然能够坦然地直面自己的心理问题。

    这种变化,让容慎颇为满意。

    他们都不是话多的人,闲聊过后,安桐继续看书,男人则重新打开了文件夹。

    不一会,服务员的出现打破了这份祥和,“先生,这是您点的蛋糕、果汁和咖啡。”

    容慎将蛋糕和果汁推到了安桐的面前,并顺势接过咖啡杯,浅抿了一口。

    安桐嗅着水果蛋糕香甜的气味儿,又望向对面,恰好听到男人富有磁性的嗓音说道:“偶尔吃些甜食,能够适当调节心情。”

    “谢谢。”安桐拿起小叉子闷头吃了几口蛋糕,尔后就作势起身,“我去换本书。”

    男人注意到,她手里那本厚厚的图册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

    容慎微微颔首,睨着安桐拐进书架的身影,稍顷移开视线,唇角却勾勒出一抹了然的薄笑。

    这边,安桐在几排书架附近七拐八拐地绕了好几圈,下楼前还不忘朝着男人的方向探头看了看。

    见他并未察觉,便匆匆去了楼下大堂。

    短短几分钟,安桐神色自若地回到了单桌,刚坐下,男人便眼含兴味地问道:“没找到想看的书?”

    安桐一愣,看着那本被她原路带回来的图册,眼底掠过一丝懊恼,“哦,我拿错了。”

    她匆忙走到紧邻的书架,随意抽出一本就牵强地解释道:“本来想看这个的。”

    莫名地,容慎硬朗深邃的轮廓浮现出愉悦的浅笑,不再是细微的勾唇,而是很鲜明的笑容。

    面对男人突如其来的笑意,安桐入座后有些茫然,“怎么了?”

    她怀疑是不是自己刚才的举止太奇怪,惹他看了笑话。

    这时,男人睨着安桐手里的那本书,似戏谑的口吻试探道:“当真想看这本?”

    安桐低头一看,“……”

    她有那么一刻好像体会到苏季所说的‘社死’是什么感觉了。

    气氛隐隐透着无言的尴尬。

    幸好服务员的到来冲淡了安桐的窘迫。

    “小姐,您的咖啡。”

    安桐道了谢,目光触及到那本《孕期知识百科》,立马别开脸不忍直视。

    男人捕捉到她的小动作,神色越发温和,“特意跑去楼下,就为了给自己点杯咖啡?”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安桐略带窘色地点点头。

    容慎扬起浓眉,笑意不减,“是不是把账也结了?”

    想必,这才是她的重点。

    小姑娘只是看着有点木讷,实际上,为人处世该有的方法和技巧都拿捏的恰到好处。

    安桐默默把那本《孕期知识百科》藏到桌下,调整好情绪才解释道:“总不能每次出来都让您花钱,这次就当礼尚往来。”

    她相信凭借容医生的君子风度,大概不需要她这种反客为主的做法。但他在治疗过程中给予了许多的建议和帮助,安桐一直心怀感激,难免想做些什么聊表心意。

    男人看着她执拗又认真的模样,眼底笑意凝聚,“以后不用同我这么客气,去换一本能看的书吧。”

    安桐暗暗松了口气,愈发感觉和容医生的相处有种如沐春风的舒适。

    ……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安桐心无旁骛地看着书,完全沉浸在了文字的海洋里。

    而男人坐姿悠闲地端着杯子,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安桐翻页的动作。

    平均四五秒就会翻到下一页继续阅读,很专注的神态,不像是一扫而过。

    原本容慎并未注意到她看书的速度,但圆桌很小,他们又坐在彼此的对面,哪怕细微的动静也能被轻易捕捉到。

    这时,男人不禁回想起在木屋的那天,安桐翻书的速度似乎也很快,当时他只认为她在随意翻看,反倒是忽略了这个细节。

    一目十行?

    容慎深邃的眼底悄然浮现出浓郁的兴味。

    又过了十分钟,安桐屈起食指揉了揉眼睛,抬眸就撞上了男人满含探究的视线。

    “您忙完了?”

    安桐飞快地瞥了眼摊在桌上的文件夹和钢笔,随即合上书,端正坐姿等着与他交谈。

    容慎睇着那本外文书,别有用意地说道:“喜欢阅读是个好习惯,但看书的速度过快,很容易走马观花。”

    “也没有很快,就是正常的速度。”安桐生怕容医生认为她看书只是在装样子,边说边拿起书递过去,“要是不信,您可以考我。”

    坦荡直率这几个字,在安桐身上倒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男人没有伸手,反而目光温和地示意她把书放下,“考就不必了,只要不是看过即忘就好。”

    “我记性很好,不会忘的。”安桐依旧执着地解释了一句。

    她并不是在炫耀记忆力,单纯不想容医生误会她是个草包。

    这就犹如学生在向老师保证自己有多么热爱学习是一个道理。

    容慎瞧着她格外严肃的神情,难得开了句玩笑,“需要我表扬几句?”

    安桐闪了闪神,小声回绝:“那倒不用。”

    男人没再搭腔,而是饶有兴趣地开始打量她。

    束起长发露出来的脸颊是很标志的鹅蛋脸,线条流畅匀称,眉下杏眸漆黑,如点睛之笔,漂亮又耐看。

    尤其随着疏导治疗的介入,小姑娘的眼中多了些鲜活的色彩,情感状态也比从前更加丰富饱满。

    这般规规矩矩且时刻掌握着相处界限的女孩,确实很少见。

    ……

    临近傍晚,图书馆内的人逐渐多了起来。

    容慎适时带着安桐离开,上了车,男人醇厚的声线随之传来,“最近除了工作,有没有其他的安排?”

    “没有。”安桐淡声回答,“大多时候都会在家呆着。”

    男人不知从哪儿摸出了紫檀手把件,放在掌中摩挲了几下,“若是没有紧要的工作,这周五让程风去接你,增加一次疏导治疗。”

    安桐不假思索地点头,“好。”

    说完,她又问,“以后都一周两次?”

    男人勾起薄唇,英俊鲜明的五官也柔和了几分,“暂定本周。下个星期我外出不在香江,有事可以打电话。”

第20章:渊源

    回程的途中有些堵车,抵达云海路时,最后一缕霞光已坠入西山。

    安桐打开了自动门的按钮,容慎也顺势拿起座椅上的文件夹递给她,并沉声叮嘱:“把这个带回去,里面的内容或许会对你有帮助。”

    “好。下次见,容医生。”

    安桐出于信任并没多问,接过文件夹就下车走进了深巷。

    待她走远,男人回首望向后视镜,“让人提前把农场空出来,周五你接上安桐直接过去。”

    程风忙不迭地点头应声,“明白,九爷。”

    不得不说,九爷为了给安小姐治病,还真是煞费苦心,都开始带人去农场散心了。

    ……

    安桐回了家,刚打开门,毛茸茸的安安就哼哼唧唧地跑到她脚边乱蹭。

    小家伙好像很委屈,前腿扒着安桐一个劲儿地嘤嘤叫。

    安桐顺手把屋门敞开,歪头问它:“要出去玩吗?”

    奶狗嗷了一声,撒开腿就冲进了院子里窜来窜去。

    见状,安桐索性坐在窗外的木桌旁,无声陪着它。

    将晚未晚的黄昏,淡青色的天空还飘着被风吹散的云絮。

    安桐带着少许的好奇心打开了手里的文件夹。

    前几页,是一份轻音乐的歌单,粗略估计将近上百首。

    有些曲目类别还特意用钢笔打上了星号的标记。

    再往后是一些很冷门的音乐剧和故事合集。

    甚至还有每日食谱和聆听计划。

    十几页的内容,几乎都做了重点标注。

    安桐看着遒劲有力的字迹,眼前依稀浮现出男人在图书馆专注书写的模样。

    她原本以为他在处理公事或忙于其他患者的治疗方案,着实没想到这些都是给自己准备的。

    安桐看着那份轻音乐的歌单,不禁想起测评师韩戚曾经说过的那句话。

    ——他在音乐治疗领域也有非常高的建树。

    难怪先前几次在健康中心见面,房间里总会环绕着令人心旷神怡的纯音乐。

    安桐打开手机,按照歌单顺序找到了第一首轻音乐。

    她调大音量,坐在黄昏日暮里,听着钢琴曲,托腮看着安安玩耍。

    或许……她应该买一套更好的音响设备用来开启容医生给她制定的聆听计划。

    ……

    第二天,安桐准时来到杂志社上班。

    自打上次微信群事件之后,副编刘冉对她的态度也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不再颐指气使,言语间也多了些隐晦的忌惮。

    上午过半,几名女同事借机来到茶水间小憩闲聊。

    安桐的工位和茶水间只隔了半扇玻璃墙,即便交谈的声音不大,也能听个大概。

    “对对对,我也看了那篇报道,别的不说,就她香江第一名媛的身份,咱都可望不可及,更别提能和钢琴王子同台演艺了。”

    “嗨,人家出身好,学历高,豪门顶配样样精通,和她相比,咱们就是社畜中的社畜。”

    “希望我下辈子能投个好胎,也让我感受感受当名媛的滋味。”

    这番谈话没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安桐左耳进右耳出,也没怎么在意。

    直到闲聊的后半段,她才听到了一个人名,原来她们讨论的是香江第一名媛,闻家千金,闻晚。

    很快到了午休时间,同事们懒洋洋地商量着中午吃什么,谁都没想到平时神出鬼没的编辑部领导突然出现在办公室。

    也就是那位在微信群里回复过安桐的蔺主任。

    “小安,你来一下。”

    蔺主任约莫四十来岁,中等身材,戴着一副眼镜显得文质彬彬。

    安桐应声,把电脑锁屏后就跟去了主任办公室。

    刘冉等人伸着脖子张望,神色各异,又不敢大声讨论。

    办公室内,安桐进门就唤了声主任。

    蔺主任随手整理着桌上的稿件,睨着她温笑道:“这里没有外人,不用那么生分。”

    安桐点头说好,并唤他,“蔺叔叔。”

    蔺主任随即感慨地问道:“怎么样,最近工作还顺利吗?”

    “挺好的,您不用担心。”

    “说不担心是假的。”蔺主任拿着保温杯晃了晃,“前阵子我在省下的分社出差,别看离得远,总社这边的大事小事我都知道。你这孩子,被同事欺负了也不知道跟我说一声?”

    安桐目光平静地望着蔺主任,淡声解释:“不算欺负,都是工作上的琐事交流。”

    “你啊,跟当年的社长一样,脾气倔,总是报喜不报忧。”蔺主任抬了下镜框,并接了杯温水递给她。

    他口中的社长,正是安桐的母亲谢妙华。

    而蔺主任能有今日的地位,也全凭当年谢社长的提拔和重用。

    因为这样的渊源和知遇之恩,蔺主任对待安桐就犹如自家孩子一般。

    但就像他说的,安桐太倔强,当初进入杂志社只要了个无足轻重的兼职审稿工作,连薪酬都是自己定的。

    蔺主任拗不过她,只能在其他方面给予照顾,反正安桐定是不缺钱的,单单当年的事故赔偿金就足够她一辈子无忧了。

    “这周末有没有空?你乔姨想叫你去家里吃个饭,正好蔺渤也放假,他一直惦记着想让你教教他外语的学习技巧。”

    安桐想了想,便委婉地摇头道:“蔺叔叔,周末我有点别的事情。”

    蔺主任无声叹气,这孩子所谓的有事,八成又是托词。

    自打谢社长出事后,曾经开朗活泼的小姑娘一夜间就变了,变得不爱说话,也不愿与旁人交流。

    叫人惋惜的同时,又无可奈何。

    然而,就在蔺主任一筹莫展之际,安桐却主动提议道:“不过下周我有时间,如果蔺渤方便,我可以过去指导他。”

    蔺主任陡地抬头,表情有些意外又透着欣慰,她终于不再抗拒社交了。

    “蔺渤肯定方便,他要是知道这个消息,宁可不上学也得在家等你。这下,你乔姨也不用再念叨我不带你回家吃饭了。”

    安桐浅浅地笑了笑。

    其实,接受别人的关心和善意并没那么困难。

    容医生说过,只有学会放下,才是真正的活着。

    ……

    下午两点,安桐处理完工作便离开了杂志社。

    她本想早些回家陪安安,但走过斑马线,路口前方恰好是百达商场。

    安桐听着耳机里的轻音乐,没有犹豫地走了进去,她准备买一套无损音质的音响设备。

第21章:捉摸不透

    安桐走进商场,看了看导视牌便径直上了三楼的影音设备专卖店。

    进了门,导购员隐晦地打量着安桐的装扮,了解到她的需求,很快推荐了一款平价产品,“您看看这款音响,价格不贵,音质也有保证,是咱们店里卖得最好的听歌神器。”

    安桐随即问道:“可以试听一下效果吗?”

    “当然,您这边请。”

    安桐跟着导购员来到左侧的试听专区,并拿出手机让店员帮忙播放她手机里的轻音乐。

    与此同时,一男一女两道相携的身影恰好从专卖店外的玻璃窗徐徐走过。

    非休息日还能出来逛街的男女,要么家境殷实,要么事业小有所成。

    但从他们光鲜亮丽且价值不菲的穿戴来看,大概属于前者。

    苏屹亭也确实没料到,路过门店时的随意一瞥,竟然就看到了正在试听音响设备的安桐。

    这不就是让老九铁树开花的小姑娘嘛?!

    苏屹亭顿住步伐,兴味盎然地隔窗瞧着安桐。

    “亲爱的,你看什么呢?”

    身边的女伴对他突然停下的动作有些不满,顺着苏屹亭的视线看去,“你家里不是有音响嘛,快别看了,逛了一中午我好饿呀。”

    苏屹亭的视线落在女伴的脸上,皱了皱眉有点烦,“走吧。”

    这姑娘是个网红,刚交往了三个多月,平时很会看脸色,但最近有点恃宠而骄了。

    另一边,安桐还在认真试听着音响效果,但试了几款都不太满意。

    店员无奈,只好带着她来到另一侧的高端品牌设备区。

    安桐试听之后,指着一套宝华韦健的组合音响,“这个能打折吗?”

    导购员很是惊讶,连声道:“可以可以,您相中的话,我现在就去帮您申请优惠价格。”

    “嗯,麻烦了。”

    导购员又看了眼音响的标价,直挺挺地转身找经理要优惠去了。

    她倒不是狗眼看人低,只是安桐的打扮普通又随意,设备用途也仅限于日常听歌,没成想一出手就选中了动辄上万的高端品牌。

    早知如此,刚才就不给她推荐平价音响了。

    差点丢了个大客户。

    最后,在导购员的努力下,音响设备打了八点五折。

    安桐也没再还价,麻利地刷卡付了款,留下收货地址,转身就走了。

    导购员看着付款小票喃喃感慨:“果然经理说的对,不能以貌取人啊。”

    ……

    时间一晃,日薄西山。

    苏屹亭把网红女友送回了家,紧接着就驱车来到了云巅别墅。

    此时,容慎正在休闲室与李管家下象棋。

    苏屹亭斜倚着门框,一言难尽地瞅着他俩,“老九,你跟和尚的区别就差一个削发剃度了。”

    男人呷了口清茶,淡然地问道:“又来做什么?”

    “串门。”苏屹亭不紧不慢地走进休闲室,撇着嘴看了眼棋盘,“我今天看见那谁了。”

    容慎没搭腔,等着他自己往下说。

    苏屹亭斜了他一眼,故弄玄虚道:“嘶,跟你在度假村见面的那小姑娘叫安什么来着……”

    见男人迟迟不上钩,苏屹亭顿感挫败,“容九,你真没意思。”

    这时,棋盘胜负已分,李管家赶忙起身道:“苏少,您坐,我去给您泡茶。”

    苏屹亭大喇喇地坐在容慎对面,摆出一副敌不动我不动的架势,他就不信容九能忍住不问。

    果不其然,片刻的安静过后,男人拿起桌角的茶烟,似笑非笑地开口了:“没话说就回去吧。”

    苏屹亭:“……”

    论沉着冷静,他在容九面前甘拜下风。

    苏屹亭轻哼一声,“她叫安桐是吧,我在商场里看见她了。”

    容慎拿着打火机点了烟,淡淡的茶香味四散在空中,“她自己?”

    “不是不关心么。”苏屹亭逮着机会就挖苦道:“你管人家是自己还是成双结对。”

    男人吐出薄烟,抬起眼皮睇着对面,即便抿唇一言不发也能令人感到无声的压迫感。

    苏屹亭好笑地摆了摆手,“行了行了,我说还不行。在百达商场的影音店我看见她了,也不熟,我就没打招呼。”

    话落,他又认真回想了一遍,“看样子她好像在试听设备,不过那套音响看着挺普通的,顶多是个大牌的平替。”

    容慎弹了弹烟灰,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眸,“她买了?”

    苏屹亭一脸莫名其妙地撇嘴,“我看一眼就走了,谁知道买没买。”

    就算对安桐颇有好奇,也皆来自于容九对她的态度和照拂。

    又不是熟人,平平常常的一次偶遇,谁会盯着看人家买不买东西。

    男人睇了眼苏屹亭,从容地换了个话题:“易柯是不是回来了?”

    “对,你不说我差点忘了。”苏屹亭拍了下脑门,“周三他巡演结束,约咱们聚聚。这小子现在可是新晋的钢琴王子,你别不去啊,好歹给点面子。”

    “什么时候聚?”

    “还没定。巡演结束他肯定得休息个一两天,我估计周五或者周末。”

    容慎将没抽完的半支茶烟戳进了烟灰缸里,起身说道:“周五我有事。”

    苏屹亭跟着男人往外走,轻笑着揶揄,“怎么呢?又是……佳人有约?”

    对于这种调侃,容慎向来不在意,也很少解释。

    苏屹亭则像个话唠似的在他背后喋喋不休,“您老先生的品味还真是独特,这是看惯了山珍海味,想换点清粥小菜?老九,别怪我没提醒你啊,你要是真跟安桐有了什么,小心那些为你痴狂的女人背后找她麻烦。”

    “哪些女人?”容慎停下脚步,侧目反问。

    苏屹亭被问住了,半晌才支支吾吾地试图自圆其说,“那可太多了,多少女人想嫁进容家你心里没数吗?”

    “嫁进容家不等于嫁给我。”男人抿起薄唇,眉宇间透着淡漠,“都是捕风捉影的消息,没必要相信。”

    苏屹亭不说话了。

    这男人就是没劲,三言两语就能把话题终结。

    你说他清心寡欲吧,偏偏现在冒出来一个安桐。

    说他淡泊随性吧,暗地里却操控着容家超过百分之七十的支柱产业。

    真是个矛盾又令人捉摸不透的家伙。

第22章:您把钱收了,一切好商量

    隔天,安桐购买的组合音响送货上门。

    送货的师傅态度很好,把设备安装妥当后,还不忘要个好评。

    这会儿,刚过上午十点,安桐打开音响设备,靠着窗下的沙发聆听着婉转悠扬的纯音乐。

    安安循声从门外跑了进来,圆滚滚的小身子一跃就跳上了沙发。

    “好听吗?”

    安桐揉着它的脑袋,有些爱不释手。

    奶狗虽小,但很乖巧,眯眼享受着她的抚摸,小尾巴快摇上了天。

    安桐会心一笑,凝视着窗外灿烂的秋阳,心境愈发平和自然。

    日子就这么平静地从指尖流逝,弹指间就来到了周五。

    程风如约来到云海路,接上安桐直奔西霄山附近的私人农场。

    安桐已经习惯了在不同的场合进行疏导治疗,也笃信容医生的安排必定有他的道理。

    抵达目的地,安桐下了车便环顾四周。

    这片农场在距离西霄峡谷不远,中间隔着溪流沼泽地,稍稍眺望就能看到巍峨的峡谷。

    “安小姐,不得不说您真是胆识过人。那么高的悬崖说跳就跳,换了我上去,估计心脏病都得吓出来。”

    程风自以为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他和安桐至少可以称得上点头之交。

    两人走向农场的路上,又恰好看到她凝望峡谷的动作,不禁打开了话匣子,企图闲聊几句。

    对于这样的夸赞,安桐很淡定地回道:“其实峡谷并不高,多跳几次就不会怕了。”

    程风:“……”

    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他是怕高吗?他是怕没命。

    很快,农场尽在眼前。

    安桐边走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与其说这里是个农场,不如说更像个占地极广的观光园。

    正值晚秋,葡萄架上的水晶葡萄已经挂了霜,还有几垄地盖了温室大棚。

    安桐的视线逡巡而过,暂时没有看到容医生的身影。

    而身旁的程风则兴致勃勃地给她讲解农场的大概布局。

    “安小姐,九爷在前面的植物园,穿过那片桂花林就是。”

    安桐点点头,沿着不规则的蜿蜒小径漫步向前走。

    两旁的桂花开得正旺,阳光裹挟着桂花香漂在空中,沁人心脾。

    安桐站在桂花林的尽头,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植物园中的容慎。

    他似乎在修剪花草,身前的花架还摆放着高矮不一的鲜花和绿植。

    男人依旧是白衬衫和黑西裤的经典搭配,戴着手套慢条斯理地修剪枝叶,动作是一贯的优雅从容,宛若误入了浅绛山水画的翩翩君子。

    这一幕太过静好,安桐放缓了脚步,没有上前打搅。

    而低头修枝的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放下修枝工具,抬眸便温和地笑道:“怎么不过来?”

    安桐浅浅地勾了下唇角,“容医生。”

    “先去那边坐会,我洗个手就来。”容慎朝着左侧的小花园昂了昂下颌,“桌上温着咖啡,想喝就自己倒。”

    安桐目送着男人走向洗手池的身影,眼底敬意满满。

    容医生周到的安排总是恰到好处,言谈举止都似润物细无声的流露,当世少见。

    不多时,两人坐在小花园的木桌旁。

    容慎垂眸翻卷衣袖,低沉的嗓音又透着几分平易近人,“刚才有没有逛逛农场?”

    “没有。”安桐双手放在桌下,慢慢摇头道:“程风说您在这儿,我就直接过来了。”

    男人拿起咖啡壶倒了两杯咖啡,深邃的目光却落在了安桐的脸上,“旁边是采摘园,若有想吃的水果,可以让程风带你去摘一些尝尝。”

    安桐思考了几秒,还未说出心中所想,容慎仿佛看懂了她的迟疑,随口补充道:“这是朋友的私人农场,环境不错,以后有时间也可以过来逛逛。”

    原来是非营利性质的私人农场。

    安桐打消了想要再次主动结账的念头,顺着男人的话问道:“您经常来?”

    “偶尔。”容慎叠起双腿,眼神随意地掠过花园,“有时太忙,一个月也来不上一次。”

    谈话至此,安桐按捺不住心里的疑惑,终于试探着问出了口,“是因为接诊的病人很多吗?”

    话落,安桐担心多有冒犯,不由得紧紧注视着男人。

    而这个问题对容慎来说,可以称得上前所未有的进展了。

    相识已久,但却是安桐第一次开口询问和他相关的事。

    男人浓眉轻扬,薄唇边也扬起了淡笑的弧度,“不算多,为什么这么问?”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有点好奇。”安桐斟酌着解释了一句。

    “担心病人太多,疏于对你的治疗?”

    这话听起来像是调侃,而安桐看向容慎,也确实发现他面色柔和,眼中也凝聚着笑意。

    安桐也放下了迟疑,直言道:“没有,我以前也接触过其他的治疗师,但您和他们的治疗方法都不同。如果您特别忙,我也不好每次都占用您太长的时间。”

    重点是……她这几次都还没支付治疗费。

    长此以往,受之有愧。

    男人听到这番话,表情略显玩味,“是觉得每次的治疗时间长了?”

    安桐掏了掏兜,默默拿出一张银行卡推到了对面,“您要是……把治疗费收了,时间多长我都可以。”

    言下之意,您把钱收了,一切好商量。

    容慎睇着被她推来的银行卡,唇边笑意渐浓。

    “密码是123456,三个月的治疗费用我都放进去了。”

    安桐不喜欠人情,尤其对方还是她格外敬重的容医生。

    也只有建立起正常的买卖关系,才能让安桐心里踏实。

    偏偏,出乎意料的事还是发生了。

    男人并没收下那张银行卡,反而凝视着安桐,语出惊人,“不用这么多,说起来……三个月的疏导周期,未必是我一直给你治疗。”

    安桐心头一紧,面色泛起焦灼,“为什么不是?”

    就目前而言,她只愿意接受容医生的疏导,并且她自己也能感觉到显著的治疗效果。

    男人姿态从容,耐心地安抚道:“即便我不在,健康中心也会给你安排其他的医生,总归不会耽误你的病情。”

第22章:收钱

    隔天,安桐购买的组合音响送货上门。

    送货的师傅态度很好,把设备安装妥当后,还不忘要个好评。

    这会儿,刚过上午十点,安桐打开音响设备,靠着窗下的沙发聆听着婉转悠扬的纯音乐。

    安安循声从门外跑了进来,圆滚滚的小身子一跃就跳上了沙发。

    “好听吗?”

    安桐揉着它的脑袋,有些爱不释手。

    奶狗虽小,但很乖巧,眯眼享受着她的抚摸,小尾巴快摇上了天。

    安桐会心一笑,凝视着窗外灿烂的秋阳,心境愈发平和自然。

    日子就这么平静地从指尖流逝,弹指间就来到了周五。

    程风如约来到云海路,接上安桐直奔西霄山附近的私人农场。

    安桐已经习惯了在不同的场合进行疏导治疗,也笃信容医生的安排必定有他的道理。

    抵达目的地,安桐下了车便环顾四周。

    这片农场在距离西霄峡谷不远,中间隔着溪流沼泽地,稍稍眺望就能看到巍峨的峡谷。

    “安小姐,不得不说您真是胆识过人。那么高的悬崖说跳就跳,换了我上去,估计心脏病都得吓出来。”

    程风自以为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他和安桐至少可以称得上点头之交。

    两人走向农场的路上,又恰好看到她凝望峡谷的动作,不禁打开了话匣子,企图闲聊几句。

    对于这样的夸赞,安桐很淡定地回道:“其实峡谷并不高,多跳几次就不会怕了。”

    程风:“……”

    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他是怕高吗?他是怕没命。

    很快,农场尽在眼前。

    安桐边走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与其说这里是个农场,不如说更像个占地极广的观光园。

    正值晚秋,葡萄架上的水晶葡萄已经挂了霜,还有几垄地盖了温室大棚。

    安桐的视线逡巡而过,暂时没有看到容医生的身影。

    而身旁的程风则兴致勃勃地给她讲解农场的大概布局。

    “安小姐,九爷在前面的植物园,穿过那片桂花林就是。”

    安桐点点头,沿着不规则的蜿蜒小径漫步向前走。

    两旁的桂花开得正旺,阳光裹挟着桂花香漂在空中,沁人心脾。

    安桐站在桂花林的尽头,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植物园中的容慎。

    他似乎在修剪花草,身前的花架还摆放着高矮不一的鲜花和绿植。

    男人依旧是白衬衫和黑西裤的经典搭配,戴着手套慢条斯理地修剪枝叶,动作是一贯的优雅从容,宛若误入了浅绛山水画的翩翩君子。

    这一幕太过静好,安桐放缓了脚步,没有上前打搅。

    而低头修枝的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放下修枝工具,抬眸便温和地笑道:“怎么不过来?”

    安桐浅浅地勾了下唇角,“容医生。”

    “先去那边坐会,我洗个手就来。”容慎朝着左侧的小花园昂了昂下颌,“桌上温着咖啡,想喝就自己倒。”

    安桐目送着男人走向洗手池的身影,眼底敬意满满。

    容医生周到的安排总是恰到好处,言谈举止都似润物细无声的流露,当世少见。

    不多时,两人坐在小花园的木桌旁。

    容慎垂眸翻卷衣袖,低沉的嗓音又透着几分平易近人,“刚才有没有逛逛农场?”

    “没有。”安桐双手放在桌下,慢慢摇头道:“程风说您在这儿,我就直接过来了。”

    男人拿起咖啡壶倒了两杯咖啡,深邃的目光却落在了安桐的脸上,“旁边是采摘园,若有想吃的水果,可以让程风带你去摘一些尝尝。”

    安桐思考了几秒,还未说出心中所想,容慎仿佛看懂了她的迟疑,随口补充道:“这是朋友的私人农场,环境不错,以后有时间也可以过来逛逛。”

    原来是非营利性质的私人农场。

    安桐打消了想要再次主动结账的念头,顺着男人的话问道:“您经常来?”

    “偶尔。”容慎叠起双腿,眼神随意地掠过花园,“有时太忙,一个月也来不上一次。”

    谈话至此,安桐按捺不住心里的疑惑,终于试探着问出了口,“是因为接诊的病人很多吗?”

    话落,安桐担心多有冒犯,不由得紧紧注视着男人。

    而这个问题对容慎来说,可以称得上前所未有的进展了。

    相识已久,但却是安桐第一次开口询问和他相关的事。

    男人浓眉轻扬,薄唇边也扬起了淡笑的弧度,“不算多,为什么这么问?”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有点好奇。”安桐斟酌着解释了一句。

    “担心病人太多,疏于对你的治疗?”

    这话听起来像是调侃,而安桐看向容慎,也确实发现他面色柔和,眼中也凝聚着笑意。

    安桐也放下了迟疑,直言道:“没有,我以前也接触过其他的治疗师,但您和他们的治疗方法都不同。如果您特别忙,我也不好每次都占用您太长的时间。”

    重点是……她这几次都还没支付治疗费。

    长此以往,受之有愧。

    男人听到这番话,表情略显玩味,“是觉得每次的治疗时间长了?”

    安桐掏了掏兜,默默拿出一张银行卡推到了对面,“您要是……把治疗费收了,时间多长我都可以。”

    言下之意,您把钱收了,一切好商量。

    容慎睇着被她推来的银行卡,唇边笑意渐浓。

    “密码是123456,三个月的治疗费用我都放进去了。”

    安桐不喜欠人情,尤其对方还是她格外敬重的容医生。

    也只有建立起正常的买卖关系,才能让安桐心里踏实。

    偏偏,出乎意料的事还是发生了。

    男人并没收下那张银行卡,反而凝视着安桐,语出惊人,“不用这么多,说起来……三个月的疏导周期,未必是我一直给你治疗。”

    安桐心头一紧,面色泛起焦灼,“为什么不是?”

    就目前而言,她只愿意接受容医生的疏导,并且她自己也能感觉到显著的治疗效果。

    男人姿态从容,耐心地安抚道:“即便我不在,健康中心也会给你安排其他的医生,总归不会耽误你的病情。”

第23章:低迷

    然而,容慎越是这样说,安桐越是忐忑。

    这不是耽不耽误治疗的事。

    安桐皱起眉头,小表情特别严肃,“我能问一下具体原因吗?”

    男人凝视着对方的脸色,细微地勾起了薄唇,“有其他的工作安排,下月起,我可能会离开香江一段时间。”

    听到答案,安桐不疑有他,神态也没有丝毫的缓和,“要去别的城市工作?”

    倒也说得过去,毕竟今天的见面也是因为他下周要出门才提前的。

    容慎嗓音温厚地颔首道:“可以这么理解。”

    安桐不吭声了。

    或者说,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心里郁结难舒的情绪。

    容医生要走了,在她难得与之建立了情感信任的时候,他因工作原因要离开香江。

    安桐内心五味杂陈,低着头闷不做声。

    她其实很想问一句,医生的职业操守难道不应该对自己的病人负责到底?

    可另一方面,他是医生,除了服从工作安排,似乎也不太可能为了她而放弃事业前途。

    不管怎么说,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安桐久久难以释怀。

    “你的情况特殊,健康中心给你安排了新的治疗师,叫韩戚,你应该对他不陌生。”

    男人的三言两语仿佛就把这件事敲定了。

    安桐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没有加奶的纯咖啡很苦,她一言不发地夹起三块方糖丢进了杯里。

    沉默了良久,她才问:“您大概多久回来?”

    “少则半年,多则一两年。”

    由于安桐一直低着头思考,所以并没看到男人内敛深邃的眸子里藏着怎样的高深莫测。

    安桐扭头看向别处,心情说不上来的烦闷,“去哪里?”

    容慎低缓的音调说了两个字,“湛州。”

    眼见安桐不作声,男人拿起奶壶给她的咖啡加了奶,“以前有没有去过湛州?”

    小姑娘摇了摇头,情绪持续低迷。

    或许这样会显得她心胸很狭隘,可心理病人一旦接受了某位心理医生,很难在短期内再接受另一位。

    安桐什么兴致都没了,彷徨间再次对这个充满变数的世界产生了强烈的厌恶感。

    这时,男人用汤匙搅匀了咖啡,在她的不良情绪再次发酵前,沉着磁性的嗓音再度响起:“不要勉强自己,假如真的不愿意接受其他的治疗师,以后条件允许,我可以每周抽空回来。”

    安桐喝了口加奶的咖啡,好像没那么苦了。

    她望着男人俊朗温润的眉眼,郑重其事地说:“我不想换人,如果以后不是你,那就暂停治疗,等你回来再继续。”

    许是迫于表达自己的态度,安桐连敬语都省了。

    容慎微微失笑,“不至于,病情刚有点起色,怎么能贸然停止。”

    “但你的领导不这么认为。”

    健康中心若能设身处地的为病人着想,那就不会中途把她的治疗师外派到别的城市了。

    即使安桐说的很小声,男人还是听见了。

    “这件事以后再说。”他掸了掸西裤上的薄灰,起身说道:“走吧,我带你去逛逛园子。”

    安桐情绪不佳,本没什么兴趣,但又不想拂了容医生的好意,不紧不慢地跟上了他的脚步,巴掌大的小脸仍然紧绷的厉害。

    两人结伴前行,踏入桂花林时,男人睇着她阴郁的眉眼,语调温儒地开解,“不必想太多,是否更换治疗师,仍然以你的意愿为主。”

    “容医生……”安桐停在了一棵桂花树下,静了几秒,徐徐道:“我没去过湛州,以后您要是忙的抽不开身,我可以随时过去。就当……散心了。”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折中办法。

    称不上两全其美,可谁让她现在只认容九。

    安桐的语气太干脆,直白坚定的眼神里更是饱含着对他无以言表的信赖。

    风吹过,一片桂花落在了她的发顶。

    男人幽深的双眸注视着安桐,冷硬许久的心肠,无端被触了一下。

    他抬手,捻起她头顶的那片花瓣,笑容里多了些暖意,“我暂时不走,真到了那一天再商量也不迟。”

    安桐牵强地笑了笑,并未多言。

    显然,容慎的话没能打消她的焦虑。

    ……

    采摘园,安桐拎着小篮子心不在焉地随意逛着,男人则坐在不远处的长椅凝望着她。

    程风来到他的身旁,俯身低声道:“九爷,农场管理员刚打来电话,说是闻小姐来了,想摘些瓜果带回去。”

    容慎的目光始终锁着安桐,闻言,语气淡然地开腔:“让她明天再来。”

    程风面露难色,又说:“这……我听她话里的意思,好像是老夫人有意安排的,估计是知道您今天在这儿。”

    对于这样的解释,男人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程风等了几秒,心下了然地颔首,“那我去请闻小姐离开。”

    容慎顺势站起身,踱步走向了安桐,“嗯。”

    此时,农场门外停着一辆阿尔法保姆车。

    随着程风的到来,车门里走下来一名身穿连体牛仔装的女子。

    她看起来二十三四岁的模样,样貌出众,仪态端庄,即便穿着简单的休闲服也掩盖不住大家闺秀的温婉气质。

    “闻小姐,让您久等了。”

    程风很客气地打了声招呼,言语间也不失礼数。

    闻晚扬起一抹浅笑,声音像轻柔的小调,“不久,我也刚刚到,现在能进去吗?”

    “抱歉,闻小姐,九爷今天有客人,正在谈事,所以您看……”

    即便程风没有言明,闻晚也听出了他的话外音,“没关系,那就不打扰了,我改天再来。”

    “实在不好意思,闻小姐,今天确实不太方便。”

    闻晚笑着说没事,转身上了车前,又留了句颇有深意的话,“反正我今天来过了,也不算白跑一趟。”

    程风还没琢磨出这句话的含义,保姆车就调头离开了农场。

    他挠了挠头,正准备原路返回,手机突然蹦进来一条消息。

    来自容老夫人的保镖阿奇。

    阿奇:我刚看见了闻小姐的车,她是不是去农场了?

    程风盯着消息看了好半天,再回想起闻晚说的那句话,顿时恍然大悟。

    于是,他回了几个字:对,来了。

    另一边,身在容家大宅的阿奇,举着手机送到容老夫人面前,嗓门洪亮地说:“老夫人,您放心吧,闻小姐听了您的话去农场了。”

第24章:小心思

    保姆车在盘山公路飞速行驶。

    闻晚望着西霄山的美景,唇边溢出一声叹息。

    开车的女司机杨穗是她的助手,听到声音就搭话道:“晚姐,您要是真想进去,刚才何不让容老夫人跟九爷打声招呼?”

    闻晚拽着腰间的牛仔细带,低笑着打趣:“进去干什么呢,招九哥的烦吗?”

    “我以为……您是想见见老夫人所说的那个姑娘。”

    闻晚忖了忖,心明眼亮地叹道:“圈子就这么大,要是九哥想让我们见到,早晚都会打照面。”

    杨穗透过后视镜清楚地看到了她藏在平静表面下的惆怅,思忖着提议,“需不需要我去打听打听她的来历?也许只是普通朋友而已,并不是我们想的那样。”

    车厢里安静了片刻,闻晚拒绝道:“算了吧,她是九哥的客人,传出去反倒显得我们居心叵测了。”

    杨穗压下心思没再多说,只是对闻晚的一腔热忱感到惋惜。

    如今,“名媛”这个词被打上了很多贬义的标签。

    可闻晚从二十岁跻身成为香江第一名媛,不论外貌气质还是品行涵养都堪称完美,是真真正正的名媛闺秀。

    在许多人眼里,她几乎没有缺点。

    唯独,满腔真心错付一人。

    ……

    另一边,容慎刚踏进采摘园,兜里的电话就传来了震动声。

    他看了眼漫步闲逛的安桐,顺势接起了电话。

    男人低沉醇厚的嗓音隔着果树传来,安桐无意偷听,本想走远点,却意外听到了一句话:“嗯,你先盯着,下个月我会亲自过去。”

    安桐猛然顿住脚步,沉寂的眸子里一片晦暗。

    容慎挂了电话便踱步而来,没几步就瞧见小姑娘一动不动地站在柚子树旁,不知在思考什么。

    男人逐步走到她身侧,温声开口,“喜欢吃柚子?”

    安桐不吭声,手里还拎着空荡荡的篮子,状态极其消沉。

    容慎蹙着浓眉,半晌后,薄唇也渐渐抿了起来。

    好像又出现症状了。

    短暂地静默,男人随手拎过小篮子,轻拍着安桐的肩胛骨,试图将她唤醒,“有心事不要闷在心里,要学会说出来。”

    不可否认,这一刻的容慎,心头浮现出少许的自责。

    或许是他操之过急,才引起了她的情绪反噬。

    然而,就在男人话音落地的瞬间,安桐幽幽地开了口,“可以跟你说吗?”

    小姑娘边说边抬头看向容慎,虽说眼睛里没什么神采,但也绝不是陷入症状的那种空洞和涣散。

    “当然。”男人仔细端详了几眼,从容地挪开了手掌,“适当的倾诉也是一种发泄途径。”

    安桐直视着容慎,一言不发地掏兜摸出银行卡再次递了出去。

    她不说话,就那么固执地和男人对视。

    这一番四目相对,容慎仿佛从安桐眼里读出一种“你不收费我就没办法倾诉”的意味。

    男人垂眸,忍俊不禁。

    有些事不用说的太直白他也能洞悉安桐的小心思。

    这是希望用预付三个月费用的手段来绑定他的长期治疗。

    包括她方才的表现,想来也是故意为之。

    容慎绯薄的唇角渐渐上扬,硬朗的面颊线条也趋于柔和,“一定要我收?”

    安桐点头,又把银行卡往他面前送了送。

    终究抵不过她的执拗,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接过银行卡,很自然地塞进了西装裤的裤袋里。

    他浅笑着将篮子还给她,朝着果林昂了昂下巴,“既然没事,先去摘些水果吃吧。”

    安桐抿着嘴“嗯”了一声,转身听话地摘水果去了。

    这就是为什么她非容医生不可的原因。

    身为心理治疗师,他会给予无限的包容和理解,也从不试探心理病人的底线,举手投足间皆是优雅的风范,循序渐进地将人引导出情感困境。

    安桐想,一旦同意更换治疗师,只怕她再也遇不见第二个容医生了。

    ……

    天色近黄昏。

    安桐和容慎一同上车离开了农场。

    途中,她犹豫着问出潜藏在心底许久的疑惑:“您每次疏导病人,都会选择不同的地点吗?为什么不是固定的咨询室?”

    男人闻声侧首,望着安桐那双噙满求知欲的眼睛,勾唇道:“疏导的目的是让病人重新接纳和认识自己,单一的咨询室会限制你的思维感官,有时身在不同的场所会有不一样的感受。”

    安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转眸看向窗外,给了句很中肯的评价:“您的疏导方式确实独树一帜。”

    容慎目光深深地看着被夕阳霞光笼罩的女孩,唇边的薄笑意味深长。

    回了云海路,程风提着两袋子刚摘的水果自告奋勇地下了车:“九爷,水果有点重,我帮安小姐送回去吧。”

    送水果只是顺便,他主要是想见狗。

    安桐婉拒的话还没说出口,男人已然颔首应允,“也好,快去快回。”

    程风应了说好,脚步轻快地走进了深巷。

    安桐回眸道别。

    男人慵懒地倚着靠背,姿态闲适地叮咛:“回吧,有事打电话。”

    “能发微信吗?”安桐的性子本就直来直去,话一出口便显得莽撞,不禁皱眉想解释,“我是指……”

    “随你。”容慎交叠双腿,透着成熟男人特有的内敛和沉稳,“若有急事最好打电话,微信可以留言,我看到就回。”

    安桐瞥了眼站在巷中等她的程风,没再耽搁,“好,再见。”

    回到民房,安桐刚打开双木门的挂锁,前方屋内就传来了安安的嘤嘤叫声。

    程风站在院子里张望,想跟进去又担心太冒失。

    这时,安桐向前走了两步,旋即又回眸,“您进来吧。”

    程风立马小跑着跟上,将水果放到窗外的桌上,与此同时,安桐也打开了门,安安蹦蹦跳跳地跑了出来。

    “这小家伙好像长胖了。”

    程风弯着腰打量安安,喜欢的不行。

    安桐看出了什么,捞起肉呼呼的奶狗就递给了程风,“要抱抱它吗?”

    “要要要,谢谢安小姐。”程风一脸受宠若惊地样子,搓着手就把安安接到了怀里,又是贴脸又是顺毛的,像个痴汉。

    然后,安桐请他坐下,不露声色地打探道:“容医生下周去要湛州?”

    程风一心扑在雪獒幼犬的身上,想都不想就回答,“是呢,先去湛州,过后还要去隋城,九爷最近可忙……”

    话没说完,程风就猛地抬头,惊出了一身冷汗。

    完了,他一时嘴快,好像暴露了九爷的行程安排。

    程风面如土色地看向安桐,手里的雪獒都不香了,“安小姐,您……怎么知道九爷要去湛州?”

    “他告诉我的。”

    程风恍然般松了口气,果然只有安小姐能得到九爷的特殊待遇。

    这样一想,程风也就不再隐瞒,如数家珍地把男人的外出计划通通告诉了安桐。

    末了,还感慨道:“其实湛州那边已经催他很久了,不过九爷可能怕耽误您的治疗,所以迟迟没动身。”

第25章:琐碎和平凡

    安桐默默将程风的话记在心里,不免为自己先前以小人之心揣度容医生而感到汗颜。

    而程风则薅了根杂草在院子里逗弄安安,玩得兴起,也忘了时间。

    直到手机铃声响起,男人略显低沉的嗓音从那端传来,“水果还没送到?”

    程风缩了下脖子,一看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

    他不敢再耽搁,赶忙离开了小院。

    车上,容慎闭目假寐,听到开门声,慵懒地抬了抬眼皮。

    根本不需要男人开口,程风就主动坦白:“不好意思九爷,刚和安小姐多聊了几句,所以耽误了点时间。”

    “聊了什么?”

    程风侧身回眸,“也没聊太多,她就问我您是不是要去湛州,大概去多久之类的。”

    男人不置可否地弯起薄唇,靠着头枕沉声道:“走吧。”

    ……

    当晚,安桐打开音响设备,放了一首婉转悠扬的钢琴曲。

    安安喝完牛奶也再次跳到了她的腿上,摇着尾巴等她顺毛。

    安桐点了点它湿漉漉的小鼻子,喃喃自语:“以后我要出远门的话,你怎么办?”

    把这个粘人的小家伙独自留在平房,太孤独了,她也舍不得。

    索性,安桐拿起手机,搜索从香江到湛州的高铁票。

    三百多公里,高铁一小时。

    如果开车的话,大概四个多小时就能到。

    安桐揉着安安的脑袋,“那就……开车带你一起去好了。”

    ……

    隔天,周六。

    安桐起得很早,给安安泡好狗粮,不到七点就出了门。

    休息日的街头行人稀少,机动车也不多。

    安桐戴上渔夫帽和口罩,乘坐地铁辗转来到了城中心的CBD街区。

    双子塔A座,安桐拿出门禁卡刷开通道的闸机,直奔三十八层。

    再出来,已经临近上午九点。

    大堂里陆陆续续有员工过来加班,几名同事相遇后边走边抱怨:

    “真希望时总能尽快把码神拉到旗下的主播团队来,到时咱们App的业绩和日活量就不用愁了,说不定加班都省了。”

    “哪有那么容易,听说时总都开出了史无前例的高额加盟费,结果还是没谈下来。”

    “真是难搞,再这么高强度的加班,我都快猝死了。”

    几人闲聊着走进了电梯,谁都没注意与他们错身而过的码神。

    大厅外,安桐拿着手机给苏季发了条微信。

    得到准确的回复,她便打车去了机场。

    ……

    隋城,桃花缘。

    晚秋的江南水乡天高云淡,一排排苍老的古宅和门前墨色的青石板,烙印着岁月留下的古朴宁静。

    桃花缘是隋城标志性的旅游景点,纵横交错的江南小巷之中,安桐正坐在一家咖啡店里,听着苏季发牢骚。

    “你可真是胆大的能撑船,说来就来,成心想吓我是不是?”

    安桐单手握着咖啡杯,淡定地回答:“上次问你的时候就准备来了。”

    上次?

    想起来了,三周年忌日那天,安桐确实问过她在哪里拍外景。

    “行啊,都学会先斩后奏了。”苏季虎着脸,没几秒就噗嗤笑了出来,“逗你呢,我巴不得你天天出来溜达,也省得你闷在家里胡思乱想,无所事事。”

    安桐恹恹地扯唇:“我晚上就走,你有事就去忙。”

    “工作已经收尾了,我不忙。”苏季扯着胸前的工作证,引诱道:“好不容易来一次,多待几天,桃花缘风景不错,正好姐姐带你四处逛逛。”

    安桐婉言拒绝,“安安还在家等我。”

    苏季一言难尽地哼了哼,“我还不如一条狗是吧?它重要我重要?”

    安桐想说你俩都重要,但凭她对苏季的了解,这话说出口容易挨骂,想想还是算了。

    苏季虽然性格大大咧咧,不过事关安桐,她总能敏锐地发现许多小细节。

    仔细观察过后,她身子前倾贴着桌沿,试探道:“宝贝,跟姐说实话,你今天过来是不是……有事找我?”

    安桐目光微妙地闪了闪,“没有,就是散心。”

    “真的?”

    苏季觉得不可信,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一番对视之下,苏季没再刨根问底,颇为欣慰地慨叹道:“看来疏导治疗初见成效啊,都能自己出门散心了,这可是好事儿。”

    当天下午,两人在桃花缘里逛了几圈,又买了些特产,实在拗不过安桐,苏季只好于傍晚将她送去了机场。

    “宝贝,下次把你家小狗安顿好再出门,听到没有!”

    安桐说好,挥手就走进了候机室。

    苏季望着她的背影,总觉得不太寻常。

    直到她回了酒店,脱下外套的时候,一张面额十万的现金支票不期然地从兜里掉了出来。

    苏季愣了愣,拿起支票就看到提款有效期的截止日恰好是明天。

    背面还贴了张黄色的便签,是安桐的字迹:还你钱,记得取。

    付款公司:公子创科技。

    苏季捏着支票,坐在床角哑然失笑。

    她就说这小丫头不可能没事跑来找她,原来是为了……还钱。

    这是三个月前苏季拿给她应急用的。

    从来没想让她还,因为知道她的钱有重要的用途。

    现在倒好,直接把支票给她送来了,提款日期马上截止,苏季明天要是不取的话,这支票就作废了,钱也拿不出来。

    真是她的好妹妹,打了个时间差,逼她把钱收下。

    而这家“公子创科技”,应该就是她用来直播赚钱的App总公司。

    苏季无奈,这个时间飞机已经起飞,她只好给安桐发了条微信:支票看到了,等姐姐回去再找你算账。[怒火]

    ……

    周末眨眼即过,又是周一了。

    安桐被闹钟的铃声吵醒,她像往常一样准备起床去进行疏导治疗,然而刚坐起来才想到容医生出差了。

    安桐无声叹气,盯着头顶的天花板怔怔地发呆,忽然间无所适从。

    这时,左侧床畔传来动静,安桐扭头就瞧见奶狗安安趴在枕头边看着她。

    是她的小牵挂。

    安桐搂过奶狗,小家伙也非常讨喜地舔了舔她的脸颊。

    没一会,她便起床为安安准备狗粮,自己也随便吃了口早饭,接下来的一整天都呆在读书房里打发时间。

    可能是心理作用,安桐总觉得时间变得无比漫长,就连看书也不能缓解内心的焦虑。

    更让她耿耿于怀的是,容医生并没说什么时候回来,他们也没有敲定下一次治疗的日期。

    这种情绪无处排解,日子就这么压抑着过了好几天。

    到了周三,安桐答应了蔺主任的邀约,决定隔天去他家吃个便饭,再辅导蔺渤的外语课程。

    主任办公室,蔺主任倒了杯水,欣然地笑道:“明天下午你乔姨要过来接你,她盼着你去家里都盼很久了。”

    “不用麻烦乔姨,我记得您家的位置,打个车过去就行。”

    蔺主任笑着摆了摆手,“这算什么麻烦,本想让你坐我的车一起回家,不过杂志社人多嘴杂,被人看见免不了传闲话。你乔姨着急见你,反正也顺路,就让她来吧。”

    安桐盛情难却,只能点头说好。

    ……

    隔天下午,乔姨如约来到杂志社接安桐。

    两人在楼下相见,乔姨绕过车头就上前拉住了她的手,“桐桐,真是好久没见了,快让我好好看看。”

    安桐垂眸,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有些不自然地笑着唤人,“乔姨。”

    女人神色温柔,眼睛里却藏着心疼和怜惜,“瘦了这么多,一看你平时就没好好吃饭,快上车,今晚乔姨给你做好吃的。”

    即便许久未见,乔姨仍然热络暖心,只有安桐稍显拘谨地被动接受着对方的善意。

    约莫半小时,车子停在了高档小区的楼下。

    安桐跟着乔姨进了家门,一抬眼就看到了站在玄关处的青涩少年。

    几年没见,以前总跟在她身后喊姐姐的蔺渤已经变成了十六岁的小伙子。

    少年穿着校园衬衫和黑裤,望着安桐腼腆地喊道:“嗨,桐桐姐。”

    “蔺渤,好久不见。”

    安桐道出这句好久不见,莫名间恍如隔世。

    眼前的三居室还是曾经的原貌,蔺叔叔事有所成,乔姨温柔如初,一切都是记忆里熟悉的样子,只有她物是人非。

    “小渤,别傻站着,快带桐桐进屋。”乔姨张罗了几句,又拍着蔺渤的肩膀说道:“你桐桐姐好不容易来一次,别瞎聊耽误时间,多问问她学习方面的技巧,人家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马上要高考了。”

    蔺渤挠了挠头,懊恼地咕哝,“哎呀,知道了,妈。”

    昨天得知安桐姐要过来,爸妈就千叮万嘱绝对不能提及安家的事。

    他又不傻,怎么会哪壶不开提哪壶。

    乔姨笑呵呵地拍了蔺渤一下,催促他赶紧带安桐进屋。

    眼前这一幕,是最普通常见的家庭生活的琐碎和平凡。

    母亲的唠叨,少年的不耐,摆在一起,却是安桐再也体会不到的温馨。

    不刻,蔺渤就带着安桐去了次卧,向她展示了自己新买的盲盒后,两人便坐在书桌前,少年打开书执笔提问,安桐耐心解答。

    五点过,蔺主任回了家。

    他换上拖鞋,悄悄在次卧门口张望了几眼,转身便去了厨房。

    “哎,桐桐怎么瘦成这样了。”乔姨边切着菜边小声感慨,“也才两三年的功夫,看着真让人心疼。”

    蔺主任洗了手,也开始帮忙择菜,“家里出了那么大的变故,能活到今天很不容易了,换成咱家蔺渤,估计还不如小安呢。”

    “老蔺,你说……她爸爸到底是走了还是……”死了。

    最后两个字,乔姨挂在嘴边没说出口。

    蔺主任洗菜的动作一顿,随即摇头叹气,“谁知道,这事咱们私下说说就好,你可别去问小安。”

    乔姨嗔了他一眼,“知道,我又不糊涂。”

第26章:倾诉

    在蔺家吃过晚饭,安桐不想久留,寻了个借口便想提前离开。

    并非不懂人情世故,只是饭桌上其乐融融的场面,总会让她不经意地想到自己支离破碎的家庭。

    这种鲜明的对比像是一座山沉甸甸地压在了安桐的心头。

    容医生曾建议她多与外界接触,她今晚尝试过了,个中滋味难以言说。

    即便如此,安桐面上什么都没表现出来,保持着礼节性的微笑与一家三口道别。

    蔺渤想下楼送她,最后也被婉拒。

    安桐走后,蔺主任并站在落地窗边目送她孤身远走的背影,不禁轻叹,“小安最近的状态好了不少,希望她能一直保持下去。”

    乔姨自他身后递来一杯茶,“肯定会的,她都来咱家吃饭了,有一就有二,以后会越来越好。”

    不知想到了什么,蔺主任端着茶杯轻笑了一声,“说起来我前阵子还闹了个笑话。当时小安被拉进公司群,我看到她的头像,连内容都没注意,就下意识回复了收到两个字。”

    “这算什么笑话,发错消息不是很正常?”

    蔺主任感慨地叹息道:“她家出事后,小安就改了微信头像,和社长当年使用的一模一样,我看到那张图恍惚以为是社长在指派工作。你想想这都过去三年了,有些习惯还是很难改掉。”

    ……

    另一边,安桐步行离开小区,走到人民公园就坐在长椅上。

    天还没有黑透,华灯却已点亮了街头巷尾。

    安桐孤单地小坐片刻,拿出手机打开了微信。

    她写下一句话,想发送时又迟疑了。

    ——容医生,你什么时候回来?

    安桐看了看,转念又准备删掉重写。

    太直板了,有质问的意味。

    可还没思考出结果,一片枯叶被凉风吹起,擦过她的手指落在了地上。

    结果,拇指意外触到了屏幕,消息就这么发出去了。

    安桐:“……”

    她赶忙撤回消息,欲盖弥彰地重新编辑发送:容医生,请问下次的疏导治疗是哪天?

    安桐盯着聊天页面,过了半分钟也没得到回复。

    想来他在忙,应该是没看到撤回的那条消息。

    同一时间,湛州的平顶饭庄,某间包厢里气氛活跃,推杯换盏间一片欢声笑语。

    “容总,咱们合作愉快。”举杯的中年男人大腹便便,笑得一脸谄媚,“以后湛州有您坐镇,大家实现共赢的目标肯定不远了。”

    “对对,容总,我先干了,您随意。”

    一群人举杯附和,言谈举止中充满了对男人的忌惮和尊崇。

    蓦地,摆在桌角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容慎借势放下酒杯,点开消息就看到了安桐发来的微信。

    AN:容医生,你什么时候回来?

    紧接着,消息被撤回。

    男人眯眸地盯着“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薄唇渐渐抿了起来。

    不管安桐接下来发了什么,有些事已经一目了然。

    小姑娘情绪出了问题。

    单凭寥寥几字,男人就能敏锐地洞察到安桐的情绪波动。

    因为她没有使用敬语,您。

    虽说安桐有心理疾病,但平时待人接物都极有礼貌,与他的接触更是时刻掌握着不亲不疏的社交距离,客套中又带着精细,很少会这样过分的直白。

    一如那日在农场,得知他要离开,情急之下才会放弃使用敬语。

    男人蹙眉盯着屏幕沉默不语,见状,饭局上的其他人也面面相觑地噤了声。

    “容总,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有人谨慎地打探了一句,生怕合作项目中途生变。

    男人抬眸,泰然自若地起身道:“没有,各位继续,我先失陪一下。”

    众人目送容慎离开包厢,悬着的心也稍稍落了地。

    走廊外,程风见到容慎就赶忙走了过来,“九爷,饭局结束了?”

    “还没有,你代我进去陪一会,我去处理点事情。”

    程风点头,转身就瞥见男人举起手机送到了耳边。

    他本来不知道九爷在给谁打电话,然而听到那句“发微信过来是不是有事找我”的时候,就了然于心了。

    除了安小姐,程风不做他想。

    ……

    天黑了,小区四周的居民楼亮起了万家灯火。

    安桐用脚尖碾着地上的枯叶,神情黯然地准备打车回家。

    安安还在家里等她。

    恰时,电话传来了震动。

    来电人:容医生。

    安桐凝视着那三个字,接起电话唤人。

    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夜幕中显得格外磁性稳重,安桐望着居民楼,声音发紧,“也没什么别的事,就想问问下次治疗是哪天。”

    “着急了?”安桐隐约听出了对方的笑意,刚想开口,男人继续说道:“我大概周六回去,如果等不及,有什么话也可以现在说。”

    安桐问他:“您忙不忙?会不会打扰您工作?”

    “不忙,说吧。”

    这可能是执业医师的敏锐度,三言两语就断定她有心事要倾吐。

    安桐打消了内心的顾虑,靠着长椅,眼底的沉郁散了一些,“我今天去了一位长辈家吃饭……”

    这是安桐首次向容慎吐露私事,就像正常的医患关系那般,她喃喃诉说,他静静聆听。

    没有面对面时的拘束和克制,安桐一股脑道出了心中的苦闷。

    她说完,缓了口气,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分钟。

    男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出声打搅,随着听筒安静下来,他才沉声问道:“还在金湖小区的楼下?”

    “没有,在人民广场附近。”

    那端响起了打火机的声音,容慎似乎点了一支烟,声音也变得模糊了几分,“去长辈家里做客,触景伤怀在所难免。你一直生活在香江,以后遇见熟人的机会只多不少,可以偶尔怀念,但不要沉浸于过去。”

    安桐点头,“我知道。”

    “慢慢来,不必急于求成。”男人的声音仿佛有种魔力,能抚平心头的沟壑,“能主动见长辈,已经是进步了。”

    安桐看了眼手机,抿唇道:“嗯,我会自己调整,那不打扰您了。”

    “记得叫个车回去,到家给我来个电话。”

    男人的嘱咐宛如寻常长辈,安桐笑了下,“好,再见。”

    平顶饭庄,容慎将手机塞进裤袋,站在廊下的吸烟区眯眸沉思着什么。

    半支烟的功夫,男人再次掏出电话,拨给了云巅别墅的李管家,“湛州这边的进度怎么样了?”

    “九爷,公寓装修马上收尾,软装过两天进场,最快年底就能入住。”

    容慎随手点了点烟灰,表情十分高深,“盯紧一些。老太太近期有没有来云巅?”

    “这倒没有。不过听大宅那边的人说,老夫人最近经常叫闻小姐过去,似乎有意腾出马场的俱乐部给闻小姐办生日会,可能想帮着操办。”

    男人漠然地应声,又道:“家里的私人影院和功能厅派人整理一下,周日要用。”

    李管家微怔,“好、好的,九爷。”

    云巅别墅的私人影院,九爷搬来后从没进去过,没想到出差一趟,反倒有观影的闲情逸致了。

    ……

    安桐到家时,刚好八点钟。

    奶狗在她腿边蹦来蹦去,摇着尾巴要抱抱。

    安桐抱起它走进客厅,打开一袋小饼干,边喂它边用手机编辑消息。

    先前给容医生打电话的时间太长,以免自己倾诉上瘾,便言简意赅地发了条微信。

    AN:容医生,我到家了。

    发完消息,安桐并没指望男人能及时回复。

    只是无意中看到上一条消息,才恍然惊觉先前的电话沟通仍然没有确定具体的治疗日期。

    安桐思忖着放下手机,继续给安安喂饼干。

    不消片刻,电话响起了震动声,男人回复了微信。

    容九:感觉有没有好一些?

    AN:好很多,您不用担心。

    容九:周日如果没事,让程风去接你,补一次疏导治疗。

    看到这句话,安桐心口一暖,不紧不慢地敲下一行字:您周六刚回来,要不要多休息一天?

    男人的消息晚了半分钟才发来,但并未回答她的问题。

    容九:周日不方便?

    安桐下意识皱了皱眉,容医生好像误会了她的意思。

    不等她想好措辞进行解释,屏幕一闪,男人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安桐把手机贴在耳边,沉稳浑厚的嗓音随之响起,“若是不方便,那就改天。”

    “不是,没有不方便。”安桐轻声解释道:“我就想着您刚出差回来,说不定很累……”

    这种类似于善解人意的态度,男人唇角微微上扬,“不至于,周日过来吧,正好谈谈你以后的疏导安排。”

    “好,那……周日见。”

    挂了电话,安桐看着手机出神了好半晌,压抑的情绪也一扫而空。

    没一会,怀里的安安拱了拱她的手,也拉回了安桐的思绪。

    她摸着幼犬的小脑袋,轻声细语地给容慎发了张好人卡,“容医生真的很好,是不是?”

第27章:姜汤

    接下来的两天,安桐按部就班地工作生活。

    由于朋友少,外加病情困扰,她几乎没有闲暇的社交。

    周五傍晚,她刚进家门,手机副卡就收到了一条短信。

    手机号没有备注姓名,尾号,五个8。

    安桐换了拖鞋,看着屏幕上的文字,简短地回复了一个“好”。

    对于她如此敷衍的回答,对方似乎见怪不怪,又发来一句:今晚上个线?

    安桐:可以。

    对方发来憨笑的emoji表情,倒也没再多说。

    吃过晚饭,安桐坐在书房,把安安放到桌角的小篮子里,架好设备就打开电脑登陆了直播系统。

    安安很听话,反正只要安桐在视线范围内,它都会乖乖地陪着,不吵不闹。

    八点整,码神的直播账号再一次上线,随着时间流逝,直播观看人数却比前几次多了将近一倍。

    这种情况不常见,安桐敲着代码,并时刻关注着公屏的留言。

    除了熟悉的粉丝账号,似乎多了很多陌生人。

    这时,手机副卡又传来了短信提示音。

    五个8发来消息:今天额外帮你推送了一条直播预告,你感觉效果如何?

    安桐恍然,说起来无非是商人牟利的手段,虽无伤大雅,但擅自用码神做噱头的方式让她有些不满。

    于是,直播刚满一小时安桐便匆匆下了线。

    另一边,双子塔A座,三十八层。

    亮着读书灯的办公室,技术部的经理匆匆敲门而来,“时总,码神突然下线了,您能联系到他吗?”

    广角落地窗的旁边,伫立着一道修长的身影。

    男人的肩头落满了霓虹的昏光,俊脸半明半暗,闻声哂笑,“还挺有个性。”

    “咱们推送的直播预告是两个小时,可现在时间还没到,已经有用户来找客服咨询了……”

    技术经理越说越心虚,这是App第一次以码神的名义向用户推送广告,结果码神不识好歹,竟中途掐断了直播。

    “找个借口把他们打发了。”男人从兜里掏出手机,邪肆地扬起嘴角,“推送广告先撤下来,下次直播接着发。”

    技术经理讪讪地点头,瞥着他立体分明的侧脸,以及浑身散发出的猎人气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位横空出世的码神确实难搞,不过,遇上时晔这位经验老到的商场猎人,注定逃不出他的圈套,假以时日肯定会被收入旗下。

    ……

    周末,如期而至。

    窗外天阴,凉风大作,似乎酝酿着一场秋雨。

    安桐早上接到了程风的电话,病恹恹地坐在客厅里愣了半晌,随即动作迟缓地套上大衣出了门。

    巷口街角,程风拢着夹克外套,站在寒风里邀请安桐上车。

    路面风太大,马尾辫的发丝时不时被吹到安桐的脸侧,使她眉宇间露出一丝不真切的烦闷。

    行车途中,程风偶尔从后视镜偷窥几眼。

    也不知道安小姐带了什么东西,挺别致的礼盒,三层摞在一块,被她放在腿上鼓捣了半天,最后系了个歪七扭八的蝴蝶结。

    程风心下好笑,难怪九爷总是称她为小姑娘。

    这种行为确实有点单纯的孩子气。

    云巅路,车子停在了狭窄弄堂里的一座老洋房后门。

    褐色的砖墙上贴着云巅177号的字样。

    安桐拎着礼盒跟在程风身后,穿过门外梧桐,一前一后走进了后院洋房。

    室内暖意袭来,程风停在一楼的功能厅,并说道:“安小姐,您先进去稍坐一会,我去叫九爷。”

    安桐说谢谢,走进去放下礼盒,坐在角落的沙发区,双手按着小腹眉头紧锁。

    她明明吃过药,可肚子还是疼得厉害。

    功能厅里的温度适中,但安桐却手脚冰凉。

    窗外的风卷起落叶拍打在玻璃上,没几分钟就下起了雨。

    安桐不想用这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与容医生见面,强行打起精神开始环顾房间。

    这似乎是个休闲场所,墙角摆着桌式足球,规整的棋盘方桌,以及桌游和体感游戏等设置皆一应俱全。

    也就过了几分钟,小腹再一次抽痛不止,安桐小脸紧绷,烦的不行。

    她起身,脚步缓慢地走向门外。

    然而,开门的刹那,一道白衬衫黑西裤的身影恰好出现行至眼前。

    安桐蓦地顿步,皱着眉头有片刻的恍惚。

    眼前的白衬衫纤尘不染,夹着淡淡的茶香,与走廊窗外阴沉灰蒙的天色对比鲜明。

    衬衫的领口敞开两颗纽扣,随性中不乏优雅矜贵。

    视线上移,是特征明显的喉结,以及绯薄的唇和高挺优越的鼻梁。

    最后,四目相对,男人深邃的双眸噙着点点温润的笑意,“怎么,等着急了?”

    安桐因腹痛而稍显迟钝,她后退一步,轻声道:“没有,我想去个……洗手间。”

    她边说边挪开捂着小腹的手,生理期这种隐晦的事,不想让男人看出端倪。

    容慎幽深的视线落在安桐身上,旋即嗓音温厚地提醒:“去吧,走廊左边第三间。”

    安桐侧身与他擦肩而过,脚步不紧不慢,甚至有些拖沓。

    男人没有进屋,就立在原地注视着她的背影,脑海中却浮现着方才发生的一幕。

    门外相遇的距离很近,小姑娘原本脸颊发白,眉头深锁,却在看到他时,神色渐渐舒展并扬起了一抹极淡的微笑。

    一颦一笑,宛如雨后初霁的四月天。

    男人勾唇微勾,走进休闲室,举起电话通知李管家煮一碗姜汤送来。

    敏锐到骨子里的容慎,事关安桐,哪怕再微妙的变化也能一目了然。

    ……

    等安桐重新回到休闲室,隐约感觉室内的温度略有升高。

    男人坐在窗边煮茶,对面的桌位还摆着一个黑色瓷碗。

    安桐上前拿起小礼盒,拽了拽歪歪扭扭的蝴蝶结,走上前隔桌递给容慎,“容医生,这个送给您。”

    小姑娘说话有气无力的,愈显温软低哑,托着礼盒的动作却诚恳真挚。

    “什么时候去了隋城?”

    男人接过礼盒放到了桌角,一眼就看出了礼盒的来历,是隋城特产。

    安桐落座,毫无隐瞒地说道:“上周末去了一趟,顺手买的。”

    上次在农场容医生让程风给她摘了许多水果,这也算是礼尚往来的心意。

    “自己去的?”

    “嗯,苏季在那边拍外景,我过去看看。她就是我之前说的像姐姐的朋友。”

    容慎听出她嗓音的干涩,没再闲聊,而是昂起棱角分明的下颚示意道:“天冷,先喝点姜汤,驱寒。”

第28章:云巅177号

    男人的提醒自然又随意,夹着窗外潺潺的雨声,一切温暖的刚刚好。

    安桐用汤匙搅拌了两下,浓郁的生姜味扑鼻而来。

    她浅尝一口,甜度适中,冲淡了生姜的辛辣。

    安桐闷头喝了半碗,脸颊也被蒸汽熏出了一丝红润的色泽。

    “最近每天晚上还会去学校上课?”

    安桐抿掉嘴角的汤汁摇头道:“没有,他们要进行期末考,晚上的班课都取消了。”

    男人动作雅致地倒了两杯茶,深邃的眼眸凝视着她,“既然喜欢编程,为什么不考虑上学深造?”

    健康中心所记录的信息显示,安桐所填的学历是高中。

    以她现在的年纪,理应身在学校享受最后的大学时光。

    而不是每天无所事事,做一些危险又毫无意义的兼职工作。

    安桐捏着汤匙,直视男人深不见底的双眸,“我上过大学,只是中途休学了。”

    就算容医生说的很委婉,她也听得出话中深意。

    安桐又喝了口姜汤,转眸望着布满雨滴的窗户,“大二开学不久,家里……出了事,我就办理了休学手续。”

    容慎了然地垂眸呷茶,十八岁上大二,想来是跳了级或者入学年龄早。

    男人如是想着,便温和地询问道:“没想过继续回去读书?”

    安桐沉静地望着容慎,半天才说:“回去只会让无数人对我家的事刨根问底,我不太需要这样的……关心。”

    说好听了是关心,实际上除了同情和怜悯,接踵而来还会有无数异样的眼光和讨论。

    人们总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真正经历过的人,并不想要这种被侃侃而谈的“后福”。

    此时,男人把茶杯放到安桐面前,尔后慢条斯理地翻卷衣袖,引导地口吻开解道:“既然不想被人谈及往事,倒不妨换个城市重新开始,总好过一再逃避。”

    安桐怔住了,望着男人清隽闲适的姿态,心神恍惚。

    室内沉寂蔓延,耳边的雨声越来越大,成了当下唯一的小调。

    安桐从来没想过离开香江去别的城市生活。

    从未。

    即便日子再苦,也没动过这样的念头。

    经由容医生的指点,她仍下意识地反驳,“我的家在这里。”

    男人长腿交叠,成熟稳重的风度令他看起来格外值得信赖。

    他薄唇微扬,开口便否定了她的想法:“概念错了。不是因为家在这里,而是你在地方才是家。”

    是这样吗?

    安桐轻轻皱眉,似乎不赞同。

    但犹疑片刻,细细品味过后,她竟也觉得这个逻辑站得住脚。

    孤身一人,四海为家。

    这才是容医生想给她灌输的理念吧。

    安桐揪着衣角轻轻摩挲,目光从狐疑再到恍然,最后噙着少许的狡黠看向男人,“容医生,您接下来是不是要建议我考虑一下……湛州?”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安桐并不傻,相反她耳聪目明,秀外慧中。

    与容慎接触的次数多了,也能摸清一些路数。

    他最擅长循循善诱的方式引导旁人的思路。

    安桐稍加思量就能揣摩出男人的用意。

    换一个城市,重新开始,确实很适合她现在的处境。

    而湛州是不二之选,因为他也在。

    若她搬过去,未来他们身处一座城,不仅能维持疏导治疗,还不用每周往返两地,一举两得。

    安桐觉得这样的猜测合情合理,毕竟容医生也在电话里提及过,今天要和她聊聊以后的治疗安排。

    此时,容慎清晰地捕捉到安桐眼里的狡黠,哪怕被她一语道破,男人的神态依旧从容坦荡,淡然沉稳。

    “湛州冬天潮湿,梅雨季长,未必适合你。选一个你喜欢或者能入眼的城市,至于如何选择,还是在你自己。”

    安桐一愣,窘迫地挠了挠额角:“……”

    哦,好像自作聪明了。

    懊恼在她眼底一闪而过,男人则举止优雅地端杯品茶,一贯的风度翩翩,英俊儒雅。

    安桐悄悄打量,一时拿不定主意。

    眼前的容医生完全是君子之言寡而实,不仅面面俱到,言辞中也充满细致的考量。

    倒是她自以为是,过于敏感了。

    寂静无声蔓延。

    安桐余光瞥了眼对面的男人,见他举止自若,并未因她的猜忌而不悦,愈显风光霁月的君子之姿。

    她目光微闪,赧然地开口打破了沉默,“您说的……我会好好考虑。”

    容慎眼睑低垂,薄唇边敛着笑,“遵从自己的内心就好,凡事不用勉强,倘若真的不想离开香江,那就要学会放下过去。”

    安桐说知道了。

    其实,没人比她更想放下,但是过程堪称艰难。

    ……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雨点击打窗户的声音不绝于耳。

    安桐又喝了半杯红茶,身体的不适也缓解了许多。

    没一会,有人敲门。

    程风端着托盘走来,上面摆放着两个磁盘,散发着浓浓的甜香味。

    “安小姐,九爷刚让厨房做了点心,您尝尝看合不合口味,不喜欢可以重做。”

    安桐一诧,淡声道谢。

    她进门时并未看到园中全貌,本以为只是普通的休闲娱乐场所,没想到还有私厨。

    这片老城区很早就被被列为保护单位,隔壁不远就是曾经的领事馆旧址。

    想来,身在这样的地段,应该是个私人会所。

    安桐看着盘中的红糖糍粑和珍珠圆子,再抬眸就见到程风俯身在男人耳边低语着什么。

    “现在?”

    程风抿唇应声,“已经到门外了。”

    容慎蹙着浓眉,抚平西裤上的褶皱,起身叮嘱安桐,“趁热吃,若是无聊,一会让程风陪你玩些桌游,我去去就回。”

    安桐点点头,“嗯,您忙,不用管我。”

    男人步伐稳健地离开了休闲室,而程风则心领神会地坐在对面,“安小姐,你先吃,吃完咱再一起玩。”

    安桐不好回绝,夹起一块红糖糍粑送到嘴里细嚼慢咽。

    “程先生……”安桐咽下口中的食物,刚开口,程风就摆手打断她:“别别,叫我程风就行,程先生太见外了。”

    安桐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很恬淡的微笑,“这个会所叫什么名字?”

    程风的表情僵住了:“……”

    许是看出他的不对劲,安桐低下头,淡淡地说:“我随便问问,不方便的话……”

    “啊,方便方便。”程风挠了挠后脑勺,心下好笑又不敢表现出来。

    安小姐确实挺有意思。

    都登堂入室了,竟然以为是会所。

    转念一想,云巅路的弄堂里的确有很多高消费的私人会所。

    而九爷又特意吩咐带安小姐从后门进来,也不怪她误会。

    程风清了清嗓子,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这叫云巅路177号,平时人少安静,非常适合休闲放松。以后您若是联系不上九爷,来这儿肯定能碰到他。”

    安桐默默记在了心里:“他经常来这里?”

    “嗯。”程风煞有介事地点头,“那可太经常了,这地段风景优美,远离市区,后院还有温泉,我也经常来。”

    程风雄赳赳地挺起了胸膛,感觉自己就是神助攻的化身,简直不要太神气。

第29章:铁骨柔情

    另一边,前院的主宅客厅,容老夫人一身板正的唐装坐在厅内,手腕上还挂着佛珠,颇具威严地说道:“小晚,让阿奇带你随便逛逛,我先和小九说点事。”

    闻晚面露歉意地望着容慎,尔后优雅地起身,“好,我不走远,有事您让李管家叫我。”

    这句“我不走远”,似乎意有所指。

    男人瞥着她走出客厅的身影,旋即慵懒地支着额角,沉声戏谑:“下这么大的雨,您还出门,不怕风湿关节痛?”

    容老夫人似笑非笑地轻哼:“上午小晚陪我去了趟医院,正巧离这儿近,就顺便过来避避雨。”

    对于老太太的借口,男人不置可否。

    祖孙俩每次见面算不得剑拔弩张,但气氛也称不上融洽。

    容老夫人拿下佛珠拨弄两下,一阵长吁短叹后,才说教道:“你看看你,人家小晚好不容易来一次,不说基本的待客之道,但你摆出那副生疏冷淡的样子像话吗?”

    男人不露声色地皱起浓眉,语气也低了几度,“您都让她在我家里随便逛了,还想让我如何待她?”

    云巅177号,是他的私宅。

    即便是苏屹亭那群知己好友,也甚少有机会在这里闲逛。

    老太太这是笃定他不会当着外人落她面子,故意为之。

    容老夫人心知他的脾性,不禁软下态度,“小晚知书达理,又是名门闺秀,怎么就入不了你的眼?这两年城南闻家发展势头很猛,你若娶了她,无异于强强联合,而且……”

    话未落,男人从矮几抽屉中拿出了茶烟,送到唇中点燃之际,嗓音含糊地道:“照您这么说,比闻家发展好的家族比比皆是,难不成要我每一个都娶回来?”

    “你这叫什么话!”容老夫人拍了下沙发,“各家都有千金,但哪一个比得上小晚?香江第一名媛难道还配不上你?”

    容慎薄唇抿着香烟,薄雾飘散,模糊了英俊逼人的眉眼,“虚名而已。”

    容老夫人气结,竟无言以对。

    “好了,您还是好好养身体,别为我的事操心了,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男人将剩下的半支烟灭掉,轻叹道:“我让老李带您去楼上休息,等雨停了送您回去。”

    容老夫人佯怒地哼了一声:“我看你就是被外面的小姑娘迷了心智,那个安桐是不是今天也来了,你去把人叫过来让我见见!”

    这话一出口,客厅里便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静。

    容慎仍然坐在单人沙发中,长腿叠着,双臂搭着扶手,明明是淡然随和的姿态,但面部线条却紧绷凌厉,眉宇间也酝酿着浓浓的不悦。

    见状,容老夫人斜睨着他,“怎么?你对付外人那一套还想用在我身上不成?”

    男人无声却强大的气场依然没有收敛,慢条斯理地开腔:“奶奶,您知道的,我不喜欢您过多插手我的私事。下次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我,至于您那些眼线最好趁早撤了。”

    容老夫人有些挂不住脸,叹气道:“我这还不是为你好。”

    “心意领了。云巅不是别处,您要真为我好,就别试图掌控我。”

    这话说的很直白,也流露出男人对某些事不容置喙的态度。

    “行,人我会撤走,但你告诉我,安桐是不是来了?”

    容老夫人看似妥协了,但言辞中仍然固执地想见见安桐。

    此时,容慎神色缓和地望着老人家,目光里噙着高深,“时机到了自然会让你们见面。至于闻晚,您别再动心思了,我与她不合适。”

    容老夫人皱着眉,退而求其次:“就算不是小晚,其他家族的千金你也应该适当考虑考虑。小晚的生日快到了,我已经让人在马场俱乐部帮她举办生日宴,届时相亲名单上的姑娘都会请过来,不管你有什么天大的事,到那天务必出席,顺便……把安桐也叫上吧。”

    ……

    后院,闻晚和阿奇穿过遮雨连廊,不知不觉就来到了独栋的洋房附近。

    “闻小姐,这栋房子是休闲室,里面有影音房和功能厅,九爷平时休闲放松的地方。”

    闻晚来过云巅177号,但仅限于来过,大多时候都是在前宅停留,这相对私密幽静的后院,她从没机会涉足。

    她在遮雨廊下顿步,略略打量了几眼,温声道:“嗯,回去吧,省的老夫人一会找不到我们。”

    “闻小姐……”阿奇今天肩负重任,又怕太明显,只好憨笑着劝道:“您好不容易来后院参观,不打算进去看看吗?”

    据说那位安姓小姐,此时就在休闲室。

    闻晚看了眼洋房,思忖着婉言拒绝,“不了,九哥不在,贸然进去不合适。”

    阿奇无奈,伸着脖子朝洋房张望,“这……我看那窗户边好像坐着程风,要不我叫他出来带着咱们逛?”

    闻晚睨着尽职尽责的阿奇,不想拂了他的好意,便颔首应允,“你先打电话问问,方便的话再过去。”

    然而这通电话还没拨出去,程风也透过窗户看到了连廊里的身影。

    他暗道不妙,刚准备说话,安桐也顺势瞥向了窗外。

    这一刻,两个姑娘的视线在雨中交汇。

    距离不远不近,安桐望着闻晚,能从她的装扮中看出非富即贵的典雅。

    廊下的女人穿着一身墨色的小香风套装,化了淡妆,盘着丸子头,站姿很优雅,处处透着精致。

    而闻晚对安桐第一印象,则是个衣着普通却一顾倾人的冷美人。

    她似乎年纪不大,梳着马尾辫,唇瓣微微抿着,眉间英气雅而不俗,但藏了些生人勿近的冷淡。

    闻晚朝着安桐面带微笑地点头示意,尔后转身对阿奇说:“走吧,后院有客人,就别去打搅了。”

    阿奇举着手机左右为难,见闻晚心意已决,也不好多说,匆匆挂了电话就随着她回了前宅。

    程风看了眼手机的未接来电,烦躁地对着阿奇的背影丢了个白眼。

    瞎他妈溜达什么,这要是惊扰了安小姐,九爷指定要你好看。

    安桐也很快收回视线,拿着汤匙搅拌着珍珠圆子,“她是名媛闻晚吧。”

    标准的陈述句。

    程风腿一抖,“安小姐,你……认识她?”

    “不认识。”安桐抬眸,眼神平静而清澈,“我以前编辑过她的新闻稿,见过照片。”

    程风浮夸地竖起了大拇指,“你记性真好,她的确是第一名媛,闻晚。”

    安桐客观地评价了一句:“她比照片好看,名字也好听。”

    程风抿着嘴,没吭声。

    论及好看,他反倒觉得安桐更胜一筹。

    且不谈出身和精致程度,香江城里优雅漂亮的女人数不胜数,每一个拿出来都是标准的名媛范本。

    以闻晚为最。

    但安桐这类气质忧郁静如幽兰的姑娘,自成一格,反而更能引起男人的保护欲。

    比如他们家一向铁石心肠的九爷,在她面前都变得的铁骨柔情了起来。

    ……

    约莫过了五分钟,阿奇借口去洗手间,闻晚便独自回到了前宅。

    拐角处,她与容慎不期而遇。

    窗外阴雨连绵,男人伟岸修长的体魄踱步而来,洁白的衬衫更是给灰蒙的阴雨天增添了一抹优雅之色。

    闻晚站定,轻声唤他:“九哥。”

    容慎慢下脚步,停在她三步之遥的地方,“怎么一个人?”

    男人的语气不热络,也不生疏,寻常的没有一丝优待。

    闻晚挂起招牌式的微笑,尽可能地保持端庄的仪态,“阿奇去了洗手间,我就先回来了。”

    “老太太在楼上休息,我还有事,李管家在客厅,有什么需要直接和他说。”

    容慎留下这句话便作势离开,闻晚按捺不住好奇,终是逾越地问出了疑惑:“九哥,老夫人说,你下个月要搬去湛州……”

    男人侧目,深眸中毫无波澜,“你想说什么?”

    闻晚笑意不减,一举一动都维持着风度,“我还能说什么,你平时就和大家聚的少,以后去了湛州,再想见你一面岂不是更难了。”

    “不至于,小住一阵而已。”

    闻晚望着容慎走向连廊的身影,敛去唇边的笑意,兀自神伤。

    他总是看起来儒雅斯文,偏偏行为举止却异常冷淡,从不给人遐想的空间。

    其实她刚才真正想问的是,后院的女孩是不是被他另眼相待的安桐?

    可这话若是问出口,不但失了身份,也会打破这份努力维系的朋友交情。

    闻晚怅然若失地垂下眸,苍白又无力。

    ……

    容慎回到休闲室,推门之际,正在滔滔不绝的程风蓦地噤了声。

    安桐则望向逐步走来的男人,那双杏圆般的眼睛里,竟多了些令人看不懂的……同情?

    男人眯了眯眸,直觉是程风惹出来的乱子。

    “九爷,您坐您坐。”程风狗腿地让出了位子,又端起桌上的瓷盘,自顾自地说:“点心凉了,我去厨房热一热。”

    不等男人应允,他便急匆匆地离开了休闲室。

    走廊外,程风单手托着盘子神气地掐着腰,心想经过他的助攻,九爷和安小姐的关系不进一步的话,都对不起他的良苦用心。

    室内,容慎泰然自若地看着安桐,稳重的声线略带笑意,“刚在聊什么?”

    安桐闪烁其词,“也没什么……”

    毕竟是程风的一面之词,她若直言不讳,恐怕会让容医生难堪。

    这时,容慎注视着小姑娘明显躲闪的眼神,温润地打趣:“不愿和我分享?”

    “不是。”安桐扭头看着窗外,余光却偷觑着男人,生怕伤害君子颜面,以至于越说声越小:“程风说,您最近被家里人逼着在会所……相亲……”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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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命热恋介绍:
安桐遭逢家庭剧变,罹患情感障碍,且时常出现严重的情感剥离现象。
容慎,名满香江且富可敌国的神秘家族继承人。
一场乌龙,安桐错把容慎当成心理治疗师,自此开启了为期数月的疏导治疗。
不久后,两人一拍即合,协议结婚了。
*
婚后某天,属下汇报:“容爷,夫人又在直播写代码了。”
男人缓缓抬眸,语调慵懒:“别忘了给她刷礼物。”
属下默默递出一张纸,“容爷,夫人写的这几行代码,和我们高价聘请的幕后工程师写的一模一样……”
容慎看着代码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
某天午后,夫妻俩吃完街边串串香偶然路过某顶尖科技大楼。
几名职员捧着文件鱼贯而出,对着容慎毕恭毕敬地颔首:“执行长,可算是遇到您了。这几份文件需要您尽快签署,不能再耽误了。”
安桐面无表情地看向了身边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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