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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矜念君顾     江山嫡女txt下载     江山嫡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七十八章 末路与解脱

    “北齐大军可是就要打过来了。”南番皇帝往前探了探身子,手却紧紧抓住龙椅两侧的护手,一脸苦大仇深道,“诸位爱卿可有愿代我南番出战者?”

    “这......”底下大臣们面面相觑,却没一个人站出来。

    皇帝似乎是对这种局面早有预料,沉沉呼出一口气,皱眉道:“难不成我堂堂南番,竟连一个带兵打仗的人都找不出来?”

    方才还吵得热闹的柯世荣、周连继两人这下都觉沉默是金,对鲜少发脾气的南番皇帝这番冷嘲热讽也闭口不言。

    气氛一时沉闷。

    倒是有个三品的文官先说话了,他嘴唇动了好几下,半晌才说出话来:“皇上...咱们不是早就打算求和了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

    对啊,他们早就是打定主意要求和的,那赫连北钊临时起意反了北齐纯属是他自己作死,关他们这些人什么事,这锅他们不背!

    想明白了这一点,南番大臣们便齐齐放松了下来,在他们看来,现在的任务就是找个人出门迎接北齐那位来势汹汹的攻城将领,并争取让那位将领消气就好,只要不迁怒他们,无论那人有什么条件,他们都是可以接受的。

    而且,就算是有条件,也无非是权势财富、绸萝美人什么的,有些东西他们虽不舍,却也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老话。

    看着下面一种大臣明显已经松了口气的模样,上面坐着的皇帝冷笑一声,平日里一向懦弱的傀儡皇帝此时用一种近乎讽刺地语气“好心提醒”道:“诸位都是我南番多年来的股肱大臣,未曾想竟这般单纯,难道还想不过来如今以南番的处境,是区区一个求和就能救得回来的?你们以为的好法子,人家北齐可未必稀罕!”

    他面上甚至隐隐带了一丝狰狞,视线扫过这一层层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玉阙金宫、锦帐深幄,语气里带着近乎偏执的报复,压抑着嗓子道:“难不成还想让朕跟诸位爱卿解释解释,这‘投降’与‘求和’的区别?”

    这般压抑的声音在大殿内余音散尽,进到人耳朵里却久久不消,然后在心里埋下一颗名叫恐惧的种子,再“咯噔”一声,冒土而出。

    大殿内一片深寂,却冷不防突然响起南番皇帝的大笑声。

    他抬起头来,仰首大笑,笑得肩头直抖,笑得放纵和张扬。而后在众人惊恐未散又显诧异地目光中站起身来。

    他头一次在这么些大臣和贵族面前挺直了腰板,又垂首看他们,眯着眼足足看了有十几息,终于,大笑着,甩袖离开。

    他已走到末路,他也走至解脱。

    直到人走出了好远,大殿上依旧能听到他狂放夸张、毫不掩饰的大笑,却终究没能打破这层层穹顶、厚厚帐幔下,沉重的铁板一般的压抑。

    这种时候,没人再去理会一个傀儡皇帝的反常表现,却又齐齐为他方才的话所震慑。

    “投降”和“求和”的区别,他们自然明白得很......

    “诸位,如今...我们该作何应对?”柯世荣倒吸了一口凉气,看向殿内皆是一脸茫然和惧意的其余同僚,他支支吾吾又小声嘟囔了一句,没人听清他说的什么。

    经过南番皇帝方才那好一顿搅和,他是真的没脸再说出“求和”这种话来了。

    毕竟明眼人都看得清楚,南番七万大军折损于遗谷,剩下三万守城士兵是真的扛不住北齐的攻打了,无论怎么说,南番都是必输之局,哪还有脸再去求和?况且这场战事追根溯源本就是南番先挑起来的。

    周连继也是慌了,慌得却不是眼下的亡国之兆,而是他想起来,在盛京城内,周家还有好些铺子生意还没来得及转移出去呢。

    周连继心眼本就多,看得也清楚。他早就知道没了那些人的支持,这南番根本就不是成大事的料,所以他动了心思,前些日子便开始着手准备将这么些年积累下来的财富一步步转移到别处去,不曾想北齐打来得这么突然,当真是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心思飞转,却突然感觉有人拽了拽他的袖子,“周大人?你倒是说句话呀!”

    “能怎么办?”周连继瞪了一眼揪着他袖子不放以致有些失了体统的柯世荣,“自然是派人去交涉,万一真打进来,这后果,可不是你我能承担的。”

    “呵,周大人这话说得很有道理。”柯世荣甩开周连继的袖子,语气有些阴阳怪气,“你倒是说说能派谁去?”

    他们都知道应该派人去交涉,可是这种时候,人人自危,一边要惦记着自家家里的家产和家室,一边还要为自己找好退路,谁又愿意在这种时候冒着生命危险去面对尚且猜不透心思的北齐大军。

    一个贵族的族长也煞有介事地叹口气道:“是啊...到底该派谁去还真是个麻烦事,偏偏皇上他也走了,谁来决定这种大事呢?”

    平日里有关南番的所有决定,没有几个是他们所“拥护”的傀儡皇帝能决定的,偏偏这个时候,这种所谓的“国家大事”用得着人家了,无非是打着置身事外、作壁上观的心思,这算盘打得好,可谁又能瞒得过谁?

    周连继冷笑着瞥了那贵族一眼,“不如,派你去,如何?”

    “这...”那贵族赔笑,面上却一片僵硬,“玩笑可不是这么开的呀......”

    说完,便噤声不语。

    周连继又是冷笑,却也知道有些人就是烂泥扶不上墙,派他去别说交涉求和,连拖延时间都不一定做得到。

    “其实我倒觉得,周大人可担此重任。”

    话音方落,周连继的冷笑瞬间僵在脸上,目光凝剑狠厉劈向柯世荣,“柯大人,有些话说出口之前可要经过脑子。”

    两个人已经算是彻底撕破了脸皮,索性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了。

    就在两人之间的气氛越发剑拨弩张,眼见着就要到拔刀相对程度的时候,突然有人扯着嗓子喊上了大殿。

    “不好了,不好了,北齐打过来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盛京城破

    北齐真的打过来了?

    北齐真的打过来了!

    就在南番群臣慌不择路的时候,顾长歌同五万北齐大军已经来到了盛京城外。

    面前是高达数丈之高的城墙,驻守城门之上的南番兵却只有零星几个,顾长歌挑眉笑了笑,若不是心里清楚知晓南番的真实情况,她就快要以为这是一出空城计了。

    显然苏离也能猜出顾长歌此时的心理活动,拨马又往她这边靠了靠,凑到她耳边,视线却虚虚投向城门之上,漫不经心地笑道:“会不会感觉有问题?”

    “我自然是能陪他们玩。”顾长歌轻描淡写地一根手指头推开苏离几乎要碰上她侧脸的额头,“可他们南番经得起折腾吗?”

    话里话外带了丝霸气的蔑视,不是她看不起南番,实在是他们这些自私惯了的人玩不起。

    苏离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就着顾长歌的手往后退了退,而后行云流水般伸出骨节分明的修长食指顺势勾住顾长歌的手指,面上却是对这番小动作全无异色,着实自然得很。

    顾长歌看了眼自己被苏离勾在掌心的手指,微微一眯眼便不动声色的撤了出来。

    不过苏离握得并不紧,轻而易举便被顾长歌抽了出去,食指却顺着顾长歌后撤的轨迹轻轻摩挲,惹得顾长歌不自觉地一阵轻颤。

    苏离和顾长歌两人,一人面上光风霁月,一人一张脸面无表情,其余人谁都没有察觉两人这般带了暧昧色彩的小动作,见平日里素来带笑的顾统领这般“深沉严肃”,也皆是以为大战在即该有的严肃和紧张罢了。

    林殊的视线自城墙上收回来,看了看顾长歌的背影,抿抿嘴拨马走过去道:“统领,这城门上这么空,怕是会有什么阴谋,咱们...怎么做?”

    他不像顾长歌和苏离,对南番的整体局势有基本的把握,如今面对南番这番反常的情况,定然是要怀疑的。

    那么问题就来了,南番那守城的三万士兵呢?

    事实上,如果林殊能够稍微了解一些南番群臣和贵族的那些自私自利的德行,怕是对今日这种情况也会有所理解。

    这三万士兵在大殿上那些股肱大臣得到北齐已经打过来的消息时,就已经被“瓜分”干净了。

    南番的兵力储备本就不多,几年来林林总总大大小小的战事又死伤无数,到最后举全国兵力,剩下的,也就仅仅十万兵马而已。

    最后一战趁着亓城发水灾想要破釜沉舟的赫连北钊抽调走七万士兵,最后留下这三万也是迫不得已,毕竟,这三万,本就是南番各怀鬼胎的朝臣和贵族们在军队里安插进去的人手罢了,赫连北钊查清楚这些人之后,索性全部让他们留在了盛京城。

    现下北齐突然打过来,留下的三万士兵倒成了这些原本心怀愤愤如今措手不及的朝臣和贵族能抓在手心里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帮着他们将这盛京城中最后未来得及安排的势力和财物全都抓紧时间“送”出去。

    于是这些原本被拍在城门前守城的三万士兵纷纷被这些股肱大臣紧急召回,留了一个“空城”在这等着北齐大军。

    就在顾长歌考虑是直接带兵闯进城里去,还是再等等的时候,城门自门内打开,而后走出一众穿着南番朝服的大臣和贵族们。

    顾长歌冷眼看着他们一步一步往自己的方向走过来——就是这些人,生生拖垮了一个国家。

    她的目光深邃而森凉,让迎着她的目光走在最前面的周连继和柯世荣额头上冷汗直冒,两人最终带着人停在了距离顾长歌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躬身拱手恭敬一拜。

    顾长歌依旧冷眼看着。

    “不知这位...大人如何称呼?”不管是周连继还是柯世荣都没见过顾长歌,自然也不清楚她如今的军阶如何。

    顾长歌微微勾唇,眼底却不带笑意。她没说话,北齐大军中自然没有别人敢多说一句,所有人都察觉得到自家长官现在心情不怎么好。

    南番这些人许是没预料到自己会这么不受待见,不觉有些尴尬,却也只能赔笑,视线游移在北齐最前面的这些看起来像是将领的人物中。

    林殊攥着缰绳的手紧了一紧,瞥眼看看顾长歌脸上的神色,半晌抿着唇拨马走向南番一众人,先是回头对顾长歌微微颔首以示尊敬,而后居高临下地道:“这是我北齐正三品抚边统领——顾业大统领。”

    南番众人纷纷惊诧。

    这就是顾业?

    南番在北齐军营自然会有探子,只是苦于不能进入军营上层势力,再加上上次南番大败于此人,自然就对其上了心。

    上心是上心了,可无论南番怎么派人去查这个顾业,都没能查出任何有用的东西。

    如今终于得此一见——他竟然如此年轻!

    最重要的是这般年纪便能在扎根南江军营势力强盛的宫乔两家的夹缝中成长至此,说背后没人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那么他背后的人究竟是谁?

    南番这些人不可能没有猜到——北齐皇帝蛰伏多年,终于,要对他们动手了!

    惊诧之余的神思之后便是惊惶和恐惧。

    林殊看着底下这些人脸色倏忽煞白,翻身下马站在他们面前,满含深意地道:“这是我们统领给你们南番的最后机会。”

    南番的所有人齐齐跪下,磕头匍匐在地上,心里莫名存了一丝侥幸——幸亏,他们没有负隅顽抗,幸亏,他们已经把该送走的都送走得早。

    这般想着,柯世荣仰着脖子,看着顾长歌眸子里冰碴子似的目光,生生把到了嘴边的“求和之词”改成了“投降”。

    “我们南番愿降于北齐。”

    “嗤——”顾长歌冷笑一声,笑中讽刺明显,“还‘你们南番’,倒是真敢说!”

    南番朝臣们先是一愣,没能反应过来顾长歌话里的意思,垂首想了半晌大约能明白过来,南番早就成了北齐的附属国,哪还有“我们”一说。

    明白过来这层意思,南番朝臣更是一声不吭,死死压低了身子装死人。

    又是一声嗤笑,冷不防往城墙之上抬头一看,顾长歌双眼微眯——南番皇帝!

第一百八十章 以身殉国

    注意到顾长歌明显不对劲儿的表情,南番群臣们也忍不住回头一瞧,果真瞧见了城墙上那抹明黄色的身影——这个时候他来添什么乱!

    柯世荣也是才反应过来,他们一心扑在自家的那些铺子财物上,竟然把这个皇帝给忘了,只是他这种时候不趁乱赶紧逃走,难不成还想着继续做皇帝的美梦吗?

    怎么可能!南番本就是一个附属国,这次投降之后,怎么还会有保留国号的可能,他这个皇帝根本就不可能会有一个好结果!

    周连继也是错愕,完全猜不到皇帝这时候出现在城门之上的动机是什么,他难得的这般同仇敌忾地同柯世荣对视一眼,想着这皇帝会不会狗急跳墙,做出什么有损他们这些“前朝”官员利益的事情,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是真的怕这皇帝出什么幺蛾子,柯世荣率先开口喊了一声:“顾业统领,他......”

    话未说完,顾长歌看也没看他一眼,挥手打断他,饶有兴致地盯着城楼上一脸决绝却也平静的南番皇帝。

    他孤身一人站在高处,身边没带一个侍卫侍女,甚至连贴身的太监都不见人影,怕是早趁乱逃得远了。

    他一身明黄色龙袍难得穿得这般端正和威严,双手撑在城墙之上,手指微曲,摩挲着青砖上借着前几日阴雨初生的微润青苔,目光一寸寸将眼底山河展望,眼角也湿润。

    半晌他收回视线,笑对着城下诸人:“有朋自远方来,朕怎能不亲自迎接?”

    闻言,南番朝臣齐齐变了脸色,柯世荣更是直接喊出声:“陛下,你别做傻事!”

    声音里没有多少尊敬,更像是一句质问。

    顾长歌闻言轻笑,“我倒是不知道,你们南番皇帝臣子之间能这么融洽,甚至竟然能这般语气同皇帝说话。”

    柯世荣脸色煞白,虽说他这次话出口是有些急了,但平日里也不见得比这次尊敬多少,只是听顾统领这语气,柯世荣实在不敢再多说什么。

    南番皇帝也说话了:“柯爱卿言重了。”

    转眸又看向顾长歌,他神情变得肃穆和深沉,“朕身为一国之主,生不能决其命数,死却要同其共死。”

    他缓缓转头看了看盛京城内空荡荡的街道,眼前的帝冕流珠甩的啪啪作响,“只是望北齐可善待我南番子民。”

    而后来不及谁再说什么,一脚踏上城墙纵身一跃。

    南番皇帝死了。

    他殉国了。

    一个真正关心国家却做不了主的皇帝死了,一群自私自利却一心只为自己谋私利的臣子们还活着。

    这世事无常又残酷,容不得置喙,空余喟叹。

    南番皇帝这一跳,着实吓坏了南番的一众贵族朝臣,最震撼的莫过于柯世荣和周连继两人,皇帝死了,那么还有谁能被推出来去做个冤死鬼平息北齐对南番出兵的怒火呢?

    无非是需要一个手握大权、身份高贵的南番人,这原本就是他们为这个傀儡皇帝选定的最终宿命,而现在皇帝死了,那么这个注定要没好下场的“冤死鬼”,除了他们两个,不作他想。

    他们算天算地算计了一切,唯独没能料到皇帝会有这般决心要以身殉国。

    命局算尽,到头来,反倒是算计了他们自己。

    一群投降的南番大臣被关进了南番的大牢里,这有些不合规矩,但敌不过顾长歌一句“看他们不顺眼”,而以身殉国的皇帝,被顾长歌派人葬进了南番的皇陵——她敬佩所有于乱世中睥睨龃龉的英雄。

    人间但存浩然气,千秋功业尽谁意?

    至于那些投降的南番群臣,她暂时无法左右他们的生死,难不成还不能折腾他们一番?

    一切尘埃落定,顾长歌带人进驻南番的皇宫,终于不费吹灰之力拿下了南番的都城盛京,择日南番投降文书一出,便是整个南番沦陷之时。

    除了北齐的士兵,盛京皇宫里已经彻底不见了人影,所行之处皆是一片蹈籍,林殊派人来跟顾长歌说了声,整个皇宫除了有专人管理存放财物的金库,别处几乎都被逃得快的人顺手牵羊摸走了。只是,怕金库里也没能剩下多少。

    顾长歌差不多也能预料到这些,云淡风轻地点了点头,四处看了看,朝房梁上的苏叁问了句:“苏离呢?”

    “少主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处理。”苏叁面瘫着一张脸,到底是没说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顾长歌挑挑眉,也没多问,人家不能信任她,再问也问不出什么。

    章志跟在她身边,见她一副运筹帷幄、澹定无惊的模样,皱眉问道:“业哥,既然你都能料到以南番如今这番境地,攻下他们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带来这五万兵马,生生拖慢了行军速度?”

    “南番注定是要输的,这五万士兵也是必须要备下的,却不是为南番备下的。”顾长歌朝窗外望了望,远处空山上路隐于林深处,留一眼沉沉青翠,愈到深处墨一般不见底。

    章志沉吟片刻,倏忽睁大了眸子,“业哥......是在防备七门?”

    顾长歌勾唇笑了笑,眼底却乍生冷意,便听见她沉凉的声音仿若噙了一口薄春寒烟,在章志耳边响起:“七门尚有不臣之心。”

    ......

    “情况如何?”见来人,梁毅铮噔的一下站起来。

    “梁门主身为一门之主,怎得这般急躁。”黑袍男子轻嗤一声,给自己到了一杯茶喝下后才慢腾腾地又开口,“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梁门主想先听哪个?”

    梁毅铮皱了皱眉头,见黑袍男子漫不经心地垂首拨弄茶杯盖,狠狠攥了攥掩在宽大袍袖下的拳头,“坏消息是什么?”

    黑袍男子抬眸看了他一眼,平静道:“坏消息,是顾业方才已经不费一兵一卒拿下了盛京皇宫。”

    听闻此言,梁毅铮一脸震惊踉跄了半步退到椅子前,扶着桌子坐下,“动作竟然这么快...不过,倒也不是...不能猜到。”

    他呢喃了几句,半晌抬头又问:“那么好消息呢?”

    “你断息门三百内门弟子,已经找到了。”

第一百八十一 章 计谋黑袍

    他呢喃了几句,半晌抬头又问:“那么好消息呢?”

    “你断息门三百内门弟子,已经找到了。”

    “什么?找到了!”梁毅铮一脸遮掩不住的惊喜,“他们在哪?”

    “和原。”黑袍男子道,“正要死不活的被喂了药扔在不知哪个山沟里。你若是想要救出他们,啧,可能性不大。”

    他毫不掩饰自己对梁毅铮的鄙夷和轻视,换来梁毅铮抿唇掐了掐掌心。

    “我也派人往和原方向查过,却没能查到什么,你们是怎么得到这个消息的?”

    “你怎能同我们主上相比!”黑袍男子嗤笑一声,转而皱了皱眉,脸色微沉,“不过这次消息来得委实有些蹊跷,我们主上也觉得事情怕是有诈。”

    梁毅铮此时也顾不得自己受了多大的屈辱,全心系在自己那三百内门弟子的诡秘行踪上。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那不知尊主...是怎么想的?”

    他现在已经没有了能与其有几门抗衡的能力了,更不用说要跟那个顾业算账,为今之计,他只能暂时性的依附这找上门来的黑袍男子,刚开始他难免还有些倨傲,可这么些天下来,看着顾业一往无前,还有其余几门在南番混得如鱼得水,再看看他自己一事无成,他终于明白过来他早就没有了傲气的资本,于是对着这些黑袍男伏低做小也是很寻常的了。

    “主上大人的意思,是他亲自出手,到和原寻那三百弟子,并借机查清楚顾业有何阴谋。”

    “尊主要亲自出手?”梁毅铮抚掌一笑道,“这定然是极好的,想必有尊主出手,那顾业定然再占不着好处!”

    “哼。”黑袍男子对梁毅铮的讨好不置可否,冷冷瞥他一眼,“主上的事自然用不着你操心,你只需要管好你自己便好。”

    梁毅铮垂首不语,做恭敬状。

    “容我提醒梁门主一声,莫要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来,还是要清楚自己有多少分量!”

    “我自然是...”梁毅铮低声呢喃,像是被黑袍男子的厉声喝问给吓得不敢开口,诺诺道,“清楚的......”

    语调里没有意思起伏,藏在袖子里的拳头却是攥得骨节发白。

    他望着黑袍男子远去的背影,半晌眸子里淬了毒般阴狠一笑,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我自然是清楚的,再清楚不过了。”

    ......

    黑袍男子离开梁毅铮,来到了南番和北齐的交界处柳植谷,而后在谷里七拐八拐找到了自家主上。

    他一身和下属一般无二的从头顶盖到脚跟的黑袍,不仅掩去面貌,还遮住了身形,只能看出他比旁人要高上许多,再加上那一身寻常人难以比拟的高华气质,不难让人猜测这又是一个身形修长,气韵高古的美男子。

    “主上,属下已经向梁毅铮透露了有关和原的消息,想来是能让他借此拖住顾业好一会儿——那咱们是现在出发?”

    “嗯。”他淡淡应了句,像是从鼻腔里哼出的一个轻轻的鼻音,说不上来的慵懒又优雅,是溶于骨血,骨子里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上位者的威严和尊贵,半晌他又道,“派两个人去盯着梁毅铮,以防出了什么大的差错,剩下的人全都跟着我走。”

    实在是他上次被不仅蠢还自以为是的齐昭坑的有点惨,所以才不得不谨慎一些,至于和原那断息门三百弟子,他是真的担心顾业会有什么阴谋,定然是梁毅铮和他的属下那种段位能够应付得了的,便自己亲自出手,再找人拖住顾业留在南番,好确保万无一失。

    “好了,走吧。”他道。

    和原算是夹在南江丘陵腹地里一个不小的平原,据他属下得到的消息,梁毅铮的三百内门弟子就被困在和原附近的那座山里。

    这个地方说大不小,就算地势看来隐秘点儿,但真要让这些黑袍男子找起来,也算不得多费心。

    果然,不出一会儿,便有人来到他面前半跪着恭敬道:“主上,西北方向有大队人马出没的行迹。”

    他跟着属下来到那处地方,果真在地上找到了生火和扎帐篷的痕迹,而且看样子,那些人应该离开的时间距离现在也不是很长,顶多就是昨晚,运气好点说不定是今早刚离开的也不一定。

    他又看了一眼地上纷乱却又被掩埋地不彻底的痕迹,心头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劲,想来想去却又觉得没什么遗漏的地方,当然也可能是他这两天草木皆兵,太过谨慎。

    无言打了个手势,八个黑袍男子迅速动身往八个方向分散开来。他带的人并不算多,再减去被他派去盯着南番的两人,现下他身边也就剩了一个人。但他也并不是很担心,他有这个狂傲的资本,毕竟算起武功,在这五洲大陆上便已属登峰造极,更不用提他长期浸淫的帝王心术和谋略,以及那些传承千年、常人所难以窥测的秘术。

    他一边思考着这两天顾业的动作,一边顺着痕迹往山的深处走了走,半晌突然停下步子。

    他旁边的人不解,低声问道:“主上,怎么了?”

    “有诈!”语气里不见慌乱,却也不见先前平静。

    百密一疏,他怎么就把顾业先前拉拢的左延邱和那五千南番精兵给落下了。

    照他先前得到的那些消息,那三百内门弟子被喂了药,尚且属于半死不活的状态,那么那些大队人马活动的痕迹是怎么来得?

    也是,就算拿三百弟子被喂了药,但也不是寻常便几个人能制得住的,想来想去,还真就那左延邱能派的上用场。只是他没能想到,顾业竟然这般大胆,将手中这么重要的一个砝码交到一个在他看来怎么也不能信任的南番将领的手上,更何况,那将领手下还有三千忠于他的士兵。

    那下属也吓了一跳,“那主上,咱们现在怎么办,要撤吗?”

    “来不及了。”

    他方说完,便见林中有踢踏声响起——真的来不及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黑袍溃逃

    仿若转眼的功夫,两人便已被层层士兵包围起来。

    他神色依旧不见惊惶和慌乱,眸色淡淡,看着包围圈裂开一道口子,而后缓缓走出一个人。

    这人他认识——左延邱。

    “左副将。”他含笑道,算是打了个招呼。

    左延邱右眼皮一跳,看着他脸上淡淡的笑意,莫名觉得不安,就像看见那两只狐狸脸上的笑一样。

    想起那两人,左延邱又默默打了个寒颤。完了又觉得不爽,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两个黑袍男子——老子被人压迫了那么久,最恨有人在他眼前装13,那两只死狐狸他斗不过也就算了,就这两个人面对他手下五千精兵还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着实让他看了想打人。

    那边看左延邱没回他话,也没生气,依旧挂着云淡风轻的笑,道:“左副将这是何意?”

    他明明知道左延邱投靠了顾业,却又突然这般提起,无非是找机会看看能不能让左延邱反水。

    左延邱自然也知道,可他没这个想法,先不说他早就同顾业承诺过,只要不让他们亲手对上南番,那么自己同手下五千精兵就任他驱使;更何况他虽然看那两个死狐狸不爽,可也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就当下这种情况,眼前这黑袍男子根本就是被坑了一把。

    他甚至想出于人道主义地劝劝他:大兄弟,别枉做挣扎了,那死狐狸心眼死多,你斗不过他们的,放弃吧…

    左延邱心理活动忒复杂,看向黑袍男子的眼神还有些怪异的同情,看得黑袍男子不禁头皮发麻,却也因为左延邱一而再的无视他的问话而脸色稍有不虞。

    无奈,他又继续问道:“左副将这般就投靠了顾业,可知道她这些天都做了些什么?”

    左延邱不甚在意地挑了挑眉,这是打算挑拨离间了?

    他自然清楚顾业此时多半怕是已经打下了南番,可他能怎么办呢,先不说成王败寇本就是常理,更何况在他看来,南番朝堂王不是王,臣不成臣的,又没了那个势力的支持,失败早已成定局,根本就不是凭他一人之力就能力挽狂澜的,再说了,除了生于南番,其他的他什么都没能从南番享受过,安定,平和,甚至是吃饱穿暖,这些都不曾拥有过,那么他凭什么去为了一个已经从内里腐朽不堪的国家送死。

    他不认为这是他冷血,甚至他觉得南番的失败,对常年受其压迫的百姓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而且就南番那群君臣的德行,这盛京一战压根就打不起来,说不定北齐大军还没到盛京城下,南番的求和文书便已经送到了顾业的手里,所以那些百姓也根本不用饱受战乱之苦。

    这不就够了吗?

    他一个“你还想说什么尽管说吧我给你机会”的眼神看得黑袍男子一阵皱眉,他从未见过如此不识抬举之人。

    眸光一闪,他唇角笑意便添了一丝诡谲,提高声音道:“左副将不为自己着想,难道就不替自己手下五千士兵想想?”

    左延邱右眼皮一阵抽跳,暗道不好,挑拨离间不成,这人便把心思用到了这些士兵身上,是想搅动军心!

    还未来得及阻止,便听见黑袍男子又道:“北齐都已经打到了盛京,这些士兵的亲人可还都在城里呢……”

    士兵们面面相觑,一刹过后哄乱声爆发。

    军心已乱,再耽误不得。

    左延邱一声令下,包围圈迅速缩小,枪尖锃亮,映上黑袍男子一袭黑衣森然。

    他拔地而起,身形似蛟龙出海,腾空翻越出一个凌厉的弧度,划过长空,转眼已到了众人头顶。

    士兵们枪尖直指上空,却因为心底动荡难安而乍现凌乱。

    由来难控是人心,五千精兵又如何,到底是让那黑袍男子在属下的拼死掩护下给逃跑了。

    左延邱脸色森黑看着地上几乎被捅成了篓子的人,扒光了也没能在这人身上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死了的这个下属没能给他带来丝毫价值。

    他娘的——他在心底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黑袍男子逃得轻巧,他却得提早估摸着自己这次怎么逃过那两只死狐狸的问责和刁难。

    唉——他远远看了眼西南边,生无可恋地叹了口气。

    同样的,身在盛京城内某家客栈里的梁毅铮朝窗外望了望,看见那条排成长龙般的北齐士兵离他越来越远,终于歇了口气。

    他对面坐着的曲影琛端着茶盏,用茶杯盖轻轻拨了拨浮在面上的半立着的茶梗,目光却沿着杯沿轻飘飘瞥向梁毅铮。

    梁毅铮怔了一下,半是疑惑方才在他眼里看见了鄙视。

    许是他这些天心上压了太多事而敏感了——揉了揉眉心,梁毅铮在心里安慰自己。

    他没曲影琛坐得住,便率先开口道:“想来顾业马上就要召集七门了,无影公子觉得,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能怎么做?等吧。”

    “等?”梁毅铮惊诧地拔高声音喊了一句,“等死吗?再不有所作为,你我怕是都要有麻烦了。”

    无视他满脸的焦躁和狰狞之下隐隐的疯狂,曲影琛轻啜了一口茶水,舌尖晕开淡淡的清涩和甘醇,他笑,“梁门主暗地里做了那么多,还会担心有麻烦?怕是早就为自己找好退路了吧?怎么,觉得不保险,是想再从我这里找点安全感?”

    闻言,梁毅铮睁大了眸子,不可置信地看着神色平淡的曲影琛,他总觉得这人是知道了什么。

    他佯装平静,试探着开口:“无影公子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可是要合作的!”

    “呵...”曲影琛淡淡的笑,笑里却带了尖锐,“瞒着我联系那些人的时候,梁门主怎么就没想起来咱们是在合作?”

    “你都知道了!”

    “你以为你能瞒得多紧,我都能知道,更遑论她。”

    这个“她”是指,两人彼此心照不宣。

    梁毅铮狠瞪着眸子,“不可能...顾业她不可能知道的。”

    “哦?我倒是想知道,我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第一百八十三章 拖延时间

    梁毅铮霍然转头看向门口。

    门口顾业含笑看着他,向光的眸子光里熠熠生辉,星火璀璨不足以名其神采。

    她身旁,一袭白衣倾城而立的绝代男子斜斜虚倚在门框上,一双眸子如狡黠的狐,慵懒的伪装下是迷惑世人的精明。

    饶是心底无限惶恐、畏惧和防备,梁毅铮依旧有一瞬间的恍惚和痴迷。

    “嗯?”顾长歌笑着轻声询问,“梁门主倒是说说,我不可能知道什么?”

    “这...呃...”梁毅铮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来,便不停向一边置身事外的曲影琛疯狂使眼色。

    曲影琛全当看不见。

    顾长歌又笑,“既然梁门主不想说,那不如让我来猜猜。”

    梁毅铮直觉要出大事,却在门口这两人含笑的眸光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听说,梁门主门下三百内门弟子没了踪影。然后,又在和原发现了一些行迹。”

    梁毅铮笑呵呵不承认,“少主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听不懂啊...”顾长歌面上带了疑惑,“可我怎么听说,梁门主还找了人去和原亲自查探了呢?”

    收起疑惑,顾长歌笑吟吟继续问道:“查的怎么样了?梁门主还在等消息吧?”

    梁毅铮死撑着不承认,“少主究竟在打什么哑谜呢,我是真的不知道啊,而且,我一直和无影公子一起待着,哪会有什么小动作啊......”

    这是打算拉曲影琛下水了?顾长歌心中冷笑,也不想再多做纠缠,索性径直开口:“不用再装傻了,和原上的消息你怕是等不到了。”

    梁毅铮变了脸色,“你......”

    顾长歌勾唇,“你同那黑袍男子究竟作了什么交易,我没兴趣,不过八成也能猜得差不多。我现在只想问你一件事,你手里那份亓城军事地形图,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什么军事地形图?”梁毅铮脸色煞白,额头冷汗直冒,却眸光一转看到顾顾长歌脸上讽刺的笑,便突然想起来,当初伊泽的死以及那五千南番兵马易主的事都有她的手笔,那么那张由伊泽保管的军事地形图自然也瞒不住她,自己真的是暴露得彻底。

    “怎么,想好怎么同我交代了吗,梁门主?”边说着,便走进客栈房间,径直坐在梁毅铮对面。

    交代?他能交代什么!梁毅铮暗暗咬牙,他私下里联系黑袍男子的罪名已经落实,若是再认下一个叛国之罪,当真是其罪当诛了。

    “军事地形图那件事,我是真的不清楚。”梁毅铮面无表情,“同南番的合作和交涉,全权有断息门副门主伊泽负责,我只知道个大概,并不清楚实情。”

    他打定主意要往伊泽身上推,死人又不能说话,况且和赫连北钊联系的一直都是伊泽,确实和他“没多少关系”,他也不怕顾业这人会找上赫连北钊,要真有本事,去死人嘴里挖呀!

    “梁门主好算计,往一个死者身上推。”顾长歌笑意微微收敛,眉宇间已经有了稀疏冷意,“难道你就不会亏心吗?当心夜半故人入梦来。”

    “少主可不要装神弄鬼,我一向行的正坐得直,不信你大可问问无影公子,无影门专掌情报,自然清楚这么些天,我可有做什么对不起七...凰盟的事?想必他是愿意为我作证的。”

    他下意识地要说七门,话到嘴边改了口,也没注意屋内其余三人的神情。

    见话题转到自己身上来,曲影琛轻轻放下手中茶盏,垂眸道:“我...可不能作证。”

    “你什么意思!”梁毅铮没想到曲影琛会这么说,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是吗,为什么现在又有要反水的迹象?

    曲影琛无视梁毅铮要喷火的眸子,抬眸对上顾长歌的目光,半晌轻笑,褪去他平日里的清冷,这一笑阳光通透撒上他的侧脸,更添三分柔和。

    看见这些,梁毅铮要是再察觉不到什么就是脑子有问题了,不过面临这番境地,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他心中对曲影琛的反应尚存侥幸,颇有些自欺欺人而不自知。

    曲影琛也不想同梁毅铮多做纠缠,也不绕弯子,“在我所掌握的情报里,梁门主同南番、北齐上层势力皆有所纠缠,只是还不能查出是谁而已。”

    听闻此言,梁毅铮心思一转——还不能查出来是谁,也就是说,他大可抓住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逃过当前这一劫。

    顾长歌饶有兴致地看着梁毅铮神情变化,半晌道:“怎么,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梁门主还不想说?”

    眼看着他所有的动作尽数被挖了出来,梁毅铮也不再伪装,直接撕开了脸皮说话:“没错,我是有多手准备。南番的赫连北钊已经被少主你揪了出来,可北齐还藏着呢。对你来说,怕是北齐的隐患更为严重吧?”

    他冷冷一笑,“想必这也是顾少主留我到现在的真正目的了吧,你觉得,我手中最后这张王牌会轻易地交出来?”

    “哦?”顾长歌神色未变,指尖轻叩桌面,漫不经心地道:“那梁门主想要用这张王牌得到什么?”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梁毅铮脸色阴沉道,“先把我断息门三百内门弟子交出来。”

    “嗯,然后呢?”

    梁毅铮瞥了眼对面三人神色凝定不惊,心头不安暗涌,打量了顾长歌两眼,强迫自己定下心神道:“然后...然后放我们离开。”

    “没了?”

    “没了。”梁毅铮道,“对你来说,这个要求并不困难。你放我还有我门下三百弟子平安离开,我便将北齐军营里那人告诉你,说实话,你并不亏。”

    “那我怎么知道你说的那人是真是假,你若是骗我呢?”

    “我...”

    “别跟我保证,你的保证可是真不值钱。”顾长歌撇嘴,“而且,说来说去说那么多,我总觉得你是在拖延时间。”

    梁毅铮负在身后的手紧紧攥拳,双眸瞳孔骤缩,便听见顾业含笑的声音轻巧地在耳边响起:“真巧,我也是在,拖延时间。”

第一百八十四章 阴谋迭起

    心中骤然炸响一声惊雷。

    也是在这个时候,梁毅铮胸口硬生生受了一计重锤般的闷闷地疼,喉头腥热,漫出一丝血色。

    霍然转头看向顾长歌,眼神狠厉:“你竟然...下毒...”

    顾长歌笑着耸肩,“我什么时候动的手呢?”

    “是你。”梁毅铮一手扶住桌角,一手抹去嘴角的血丝,拢眉看向曲影琛。

    曲影琛颔首,算是承认了梁毅铮的质问。

    “真是好手段啊。”梁毅铮咬牙切齿,“从最开始要合作的时候,你就在算计我,是不是?”

    是不是...当然,那颗毒药就是在西沼泽的船上进了他的肚子呢。

    曲影琛没有否认,面对梁毅铮狰狞的表情,他清雅一笑,好脾气道:“你为自己留了三条后路,除去我,去往和原的黑袍男子不用再肖想了,剩下的北齐军营那人,你怕是也等不到了,索性便将所有事都交代了吧,好歹能留一条命。”

    梁毅铮先是面露挣扎,挣扎之后又是沉寂下来的讽刺一笑,“你当我还那么单纯,会相信你的这些话?左右不过一死,逃不过的。”

    “你不信就怪不得我了。”曲影琛笑着挑了挑眉,“不过容我提醒一句,你这毒药可是费了我好大心思。”

    看到梁毅铮脸上遮掩不住的惊恐,曲影琛笑意不减,“毒门顶级珍藏,‘了生念’。据说服下此药,死亡反倒成了一种妄念——了却生念,唯求一死。”

    “你想试试?”

    梁毅铮打了个哆嗦,他没听说过这种毒药,却也能在曲影琛的话里窥得几分,毒门本就以毒药闻名南江和南番,更何况是这种顶级珍藏。

    他双眸几乎要滴出血来,死死盯住了曲影琛,突然身上由内而外生出一种难言的瘙痒,像是有无数蚂蚁在皮下密密麻麻地攀爬,爬至全身各住,甚至渗入了血液之中爬一步,挠一下再咬一口,于是瘙痒之下又生出一种疼痛来,先是噬咬一般浅浅的疼,而后缓缓转成刀割一般,最后又成戗心之痛。

    顷刻间,额头冷汗凝成珠子颗颗滚落,他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曲影琛沉默,而后道:“这是药效发作了。”

    见梁毅铮疼在在地上直打滚说不上话来,曲影琛顿了顿,他又道:“放心,这毒药会有间歇期,你大可在间歇期好好考虑考虑。”

    他这话说完没一会儿,梁毅铮身上的疼果然有减轻之势——这疼来得急,走得也快。

    梁毅铮浑身被汗水浸透死一般瘫软在地上,连吸气的劲儿都快没了,仰着脸看看头顶三人。

    “如何?”曲影琛问他,“你快些考虑吧,这间歇期很短的。”

    果真很短,不过是喘了十几口气的功夫,梁毅铮连句话都还没说出来,身上的瘙痒又有要骚动的迹象。

    梁毅铮煞白的脸色遍布痛苦狰狞之意,他大口喘着气,咬了咬舌尖喊出一句话,“我说我说,快给我解药!”

    顾长歌眸光一亮,曲影琛也是笑意加深,“直接说吧,是谁?”

    “乔征,是乔征!”梁毅铮解脱般的嘶喊出一个人名,“快给我解药啊!”

    话音未落,便见有三根银针乍现,银光一闪便已扎上梁毅铮身上三处。

    身上的瘙痒和疼痛潮水般褪去,梁毅铮直挺挺绷紧的身子终于彻底软了下来,身上却是丁点力气都没有。

    他足足缓了有十几息的时间才反应过来,身上被插着三根银针。

    “这三根银针是怎么回事?”梁毅铮眨了眨眼,没让额头上的冷汗流进眼里,“说好的解药呢?”

    顾长歌凝眸不语,神色间有些复杂,半晌又问道:“你说是乔征,证据呢?”

    梁毅铮紧抿着唇,慢吞吞说道:“证据自然是有的,不过,你得先把解药给我才行。”

    “你没有资格讨价还价。”顾长歌面色难得这般阴沉得几乎要滴墨,指尖一挑,又勾出一根银针,“还是说你还想重温一下方才的感觉?”

    梁毅铮打了个寒战,他已经见识过她一手银针的本事,这下压根不敢再多有挑衅,吞了口唾沫,他道:“在我断息门的书房密室内放着,是我与他有关此事的私信往来。密室开关在书桌上的砚台下面。”

    “这下...这下可以给我解药了吧?”他抬眸看着曲影琛,眸中带了些祈求之色,他是真的再不想尝试方才的那种痛苦了,连想想,都觉得难受不已。

    曲影琛冷眼看他,“这毒没有解药。”

    “什么?没有解药!”梁毅铮反应极大,方有些回暖而微微有些血色的脸一刹又是刷白,他想动却动不了,这才发现他浑身上下提不起丁点儿内力,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顾长歌,“这是怎么回事儿?”

    “此毒唯一的解法便是废了你这一身内力。”曲影琛道,“别拿这种眼神看别人,你这已经算是捡回了一条命。凰盟的规矩你不是不知道,先是背主,而后叛国,根本就是死不足惜。”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梁毅铮破口大喊,“你无影门当初不也是叛出凰盟的一份子吗?现在也不过是一条走狗罢了。你看看我的下场就知道了,他们凰盟玩得好一手兔死狗烹,你以为这个顾业是什么好人吗!他是来报仇的,他就是来报仇的,你们谁都不会有好下场,谁都不会!”

    又一根银针凌空一闪,梁毅铮声音一窒,下一秒便昏了过去。

    “他这是...”曲影琛看着顾长歌,神色有些复杂。

    “没死。”一双眸子泛着幽凉雾气,深渊般阴郁深沉,顾长歌冷声道,“你处理好他,我还有事要处理。”

    说完又将视线投向一直装透明的苏离,边往门边走边冲他道,“黎苏,我们走。”

    两人方出了客栈门便凌空一跃施展轻功离开此处,所去方向为西北边断息门。

    起起落落间,两人并肩而行,顾长歌道:“苏离,帮我派人盯着曲影琛。”

第一百八十五章 拿小拳拳垂他胸口

    她身边目前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只能先找苏离借人。

    苏离听见顾长歌话里的客气和疏离,又不乐意了。

    “若是我不愿帮你呢?”

    许久没听见回话,苏离又在反思自己方才的语气是不是重了,于是颇有些小心翼翼的意味装作不经意的模样瞥了顾长歌一眼,见她侧颜清丽、神情淡漠,看不出什么想法。

    苏离忍不住又猜想,这是听见他的话不开心,使小性子不搭理他了?

    他有些不安,可又想,若真是如此,小叶子愿意同他发些无伤大雅的小脾气,他定然是敞开怀抱十分欢迎的,最好还能是“拿小拳拳捶他胸口”的那种,而后他一把握住她的粉拳再使力将人拽到自己怀里趁机搂住,清风徐来,逸兴遄飞,岂不是一番良辰美景、柔情蜜意?若是能再携手相牵、唇齿相缠一番,岂不是更良辰美景,更柔情蜜意?

    真真是满心荡漾,世子爷单单是想想便也觉得人生圆满了。

    就在苏离尚深陷美妙幻想中时,顾长歌已经停了下来。

    苏离紧跟着停下,正色等着顾长歌的反应。

    “嗯?你方才说什么?风太大,我没听清。”

    苏离有点儿傻眼了:“嗳?”

    顾长歌看着苏离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不明觉厉。两人轻功本就是登峰造极,快速行进中风声激荡,将耳朵灌满,她是真的没听见。

    世子爷心头郁结,可这么一番折腾下来,他是真的歇了“逗弄”她的心思,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放心吧,已经有人跟着他了。”

    “嗯,我知道。”顾长歌道,她向来相信苏离的谨慎和能力。

    苏离撇嘴——是,你什么都知道,就是不知道我为了你那愁人的情商当真是苦恼万分还“受尽苦难”。

    顾长歌也撇嘴——她发觉她真是越来越看不懂苏离这个人了,明明方才还一副兴奋到打了鸡血似的模样,这一会儿就耷拉下脸来。

    她耸耸肩,世子爷的心思你别猜,你猜来猜去还是不明白。

    两人很快来到断息门内门主书房,也很顺利地找到了被放在暗格里的那些梁毅铮和乔征来往的书信。

    顾长歌噙着冷笑抖了抖几页薄薄的信纸,既然乔征这么迫不及待要给她让位,那么她也就不客气地拉他下马了。

    “接下来去哪?”苏离问。

    “南番有林殊和那五万兵马出不了什么乱子。”顾长歌道,眸子里精光乍现,“是时候回南江军营一趟了,相信他们,也等不及了。”

    南江军营里确实也不安分,自从收到南番投降、前线大捷的消息,乔征跟宫雍和两人就彻底坐不住了。

    宫雍和更甚,已经急红了眼,“一步错,步步错,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乔征也急,但和宫雍和一比倒显镇定了许多,只是攥着腰侧佩剑的手上发白的骨节暴露了他的情绪。

    “你急有什么用。”他低喝一声,被走来走去的宫雍和晃得脑袋生疼,他气急讽刺一笑,“当初不还是你的主意?先是把他派去亓城,然后对战南番,直逼盛京。结果,你步步错,她步步赢。”

    “我的主意没有你的支持能顺利实施?”宫雍和也是气急反笑,“可是乔将军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起内讧吗?”

    乔征一滞,一刹眼珠子瞪得死大,半晌抿唇歇了心思,长吁了一口气,他道:“眼下顾业已经成功拿下了盛京,且几乎是不费一兵一卒,八成是要马不停蹄赶回来的,至于他赶回来要干嘛,你我也是心知肚明,所以,当务之急还是你我该如何应付他。”

    经此一战,他们已经是歇了要再压顾业一压的心思,一切但求一个自保。

    只是乔征要自保好说,宫雍和却不然。

    “那我怎么办?”他猩红的眸子几乎要滴出血来,瞳孔却是极近深沉绝望而渲染出的黑,“周衡、杨纪已经暴露,只要顾业有心再深究一番,便很容易就能查到我头上来,再说了,他本就心思深沉且缜密,目标也很明确,如何不会查我?”

    乔征闭口不言,才不管宫雍和在那发疯,在他看来,这本就是宫雍和自作自受。

    而且他亲手将顾业推至南江,除了想要借此机会除掉他,难道就真的没藏什么别的心思?说出去鬼信!

    想来宫雍和根本就是打定主意要让他手下的周衡、杨纪两人拿顾业当踏板再上一层楼,好能为他挣来更多的兵权。

    贪心不足蛇吞象的东西,这下好了,算计来算计去,不还是白白为别人做了嫁衣。

    “行了。”乔征一把将佩剑扣在了桌子上,“嘭”得一声唤回宫雍和的心神,他鄙夷的瞧了一眼宫雍和涨红的脸和猩红的眼,沉声道,“有这抱怨急躁的时间,你还不如想想保住自己的办法。”

    “你说得倒是轻巧,左右不关你的事儿,你自然不上心。”

    “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有意思吗?你......”

    两人着急瞪眼正吵得欢快,营帐外突然有人扬高了声音喊话。

    “这是讨论什么事儿有没有意思啊,不如说来我也听听?”

    两人霍然转头——顾业!

    他怎么来的这么快?

    两人立马住嘴,心思飞转,对视一眼后乔征拿起桌上的剑起身走到宫雍和身边。

    宫雍和声音有些抖,“他...他怎么来得这么快?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一定是!怎么办?”

    “稳住。”乔征低喝一声,“走,出去看看。”

    说罢拉着宫雍和便掀帘走出帐外。

    方走出帐外定神一瞧,这下连乔征也没办法保持冷静了。

    营帐外层层士兵成圈围住,放眼一瞧一眼望不到边,个个银枪斜指,铁甲狰狞,阳光下冷意森然。

    平原上冷风阵阵将兵羽铁甲吹得铮铮作响,乔征冷不丁打了个寒战,指着对面笑意浅浅而又矜贵的顾业道:“顾统领,你这是想做什么,造反吗?”

    顾业笑意不减,唇角弧度却透着森凉和阴郁,“想造反的是你吧,乔将军。”

第一百八十六章 手撕乔征

    形势急转而下。

    原本都以为顾长歌是冲着宫雍和来的,却未料到矛头竟直指乔征。

    宫雍和傻了眼,乔征也是一头雾水,“顾业,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军营里也是能开这种玩笑的地方?”

    顾长歌也不和他废话,直接让言萧拿出从断息门找来的证据。

    来南江之前,她先去了趟和原,自己领了三万士兵回到后方军营,剩下的都跟着张恒压着南番降军回了盛京,至于赫连北钊,则被苏离带走了,用他的话说,是有大用处,但顾长歌也知道,其实多半也是他知晓自己暂时没精力,也没能力能处理好梁毅铮。

    杀了吧,倒是一劳永逸,却极易寒了七门人的心,所以不能杀,至少是现在不能杀。

    顾长歌在心底叹了口气,转眸又看向脸色惨白的乔征。

    乔征远远地一见言萧拿出那几张纸整个人就不好了,其中有几张纸质特殊还有断息门特有标记的信纸自然是被他一眼认出来。

    他死死咬住牙——不是都让梁毅铮看过之后毁了吗,为什么还能被顾业找到——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一时间,乔征竟不知道该作何回应。

    顾长歌便先开口:“乔将军看着这些书信,可还熟悉?”

    “你又在出什么幺蛾子?”宫雍和皱着眉道,事实上他最开始是不敢说话的,甚至是说不出话,可事情的发展显然出乎了他的意料,顾业竟然是冲着乔征来的?

    顾长歌轻飘飘看了一眼宫雍和,如寒渊深海般不可测的眸子里潜藏幽幽鬼火般的暗芒,看得宫雍和心头一惊,喉结上下滚动,嘴唇开开合合,却没再能说出一句话。

    她勾勾唇,示意言萧将手中的几封信递给对面两人,言萧点头,手腕轻轻一扬,微微泛黄的信纸凌空一旋,转眼便已到了乔征、宫雍和两人怀里。

    宫雍和看看手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的信封,再抬眸分别瞅了含笑清淡的顾长歌和面无表情的乔征两人几眼,半晌还是抖着指尖打开了信封,他直觉这封信上的内容一旦公之于众,便又是一场风雨,还是改天换日的那种,于是他又有些兴奋——闹吧,顾业和乔征闹得越大,就再没时间精力去管自己的那些事,说不定到最后,鹬蚌相争,还是他渔翁得利。

    乔征两指狠狠捻着手中信封的边角,面上却越发镇静下来。

    不用看他也知道这里面写的是什么,这是叛国大罪,是砍头诛九族的大罪,他怎么能认?看着顾业带来的这些士兵最多不过五万,还是大战和奔波之后久经疲惫的士兵,如何能拼得过他自己手下操练已久的十万亲兵?

    索性趁着这消息还没起来的时候便压下去,拼一把,赢了便是锦绣前程,足以和宫家抗衡,甚至再不惧怕皇家的资本;若是输了......

    他眸光一闪,想起那个潜于暗处的黑影——输了又如何,他自然还有他的退路,只不过是从头再来而已。富贵险中求,这个道理他一直都懂。

    那头突然有惊呼声乍起,宫雍和声音不小,在场的好些人还有前排士兵都听得一清二楚。

    “乔将军,你......你竟然做出这种傻事?”他一脸不可置信,瞪大了眸子转向乔征,其中冷光却诡谲,“你这是叛国啊!”

    此言一出,原本算是平静的军营轰的一声炸开。

    乔征目光阴冷,声音里也如同藏了冰碴子一般尖利冰冷,单单是听着便有种刮骨的痛感,对上宫雍和眸中诡谲的精光,他冷声道:“宫督军这是信了顾业的一面之词,而不信我了?”

    “倒也不是,只不过一时间太过震惊罢了。”宫雍和可不怕他,打马虎眼道,“不过这信乔将军你怎么解释?”

    他也震惊,怎么也没能想到顾业拿来的竟然是乔征和南江七门中人的来往书信,他不知道这信是真是假,但不管怎么看,过程都牵扯不到他,结局却定然会便宜了他。这绝对是好事儿,他置身事外绝不添乱,不过在两人之间推波助澜,适当加快些进程也是可以的。

    他就要等不及了。

    乔征怎么会没猜到宫雍和的心思,想要渔翁得利,也得看他同不同意。

    “说了这不过是顾业的一面之词,本将军十万兵马屯于南江,怎么看都是赢家,怎么会看不开去冒这个险,况且,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他尤其在“十万兵马”上加重了语气,让宫雍和不得不停下脑海里对未来的美好构想。

    乔征这是在逼着他站队,还是明里暗里想拉他到他的阵营。

    宫雍和陷入了沉思。

    是啊,乔征手里还有他的十万亲兵,几乎无一不是久经沙场的实战兵,再加上那些他亲自提拔且提点过的将领,就算不能说是“无往不利”,却也比搁他手里什么也不抵用的七万士兵强得多。

    他本就没有带兵的能力,要不然也不至于想要拿顾业做踏板,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尽全力提拔手下那数量愁人的几个参军和校尉。

    至于顾业,先不说他如今在军中地位和声势如何,虽说是有号称十三万精兵,可如今分散于各处,又刚打了仗,怎么能经得起早就在南江甚至整个北齐军中站稳了脚跟的乔征的折腾。

    更何况,他还有把柄被握在乔征手里。

    宫雍和握了握拳,半晌才抬头又面向顾长歌:“话不能乱说,顾统领又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乔将军确实有做过此等叛国之大逆不道的事?”

    他一而在再而三的在这些士兵面前提到“叛国”,让乔征成功黑了大半张脸,却也无言以对,一同冷笑着看向顾长歌。

    “人证物证自然是都不缺的。”顾长歌不慌不忙地道,“而且,两位怕还是不知道,我已经派人把消息上报陛下了,一同送去的,除了和你们手里差不多内容的几封书信外,还有一张亓城的军事地形图。”

第一百八十七章 乔征落马

    乔征骇然,着实没想到顾业动作竟然这么快,直接上报了朝廷,而且他敢在这么多人面前直接说出来,那肯定是不怕他去拦人。

    事实上,乔征扪心自问,他拦得上吗?

    他不是对自己没信心,而是这么多事儿下来,在他眼里顾业这个人真的是太邪门了,不单单是成长的那么快,偏偏还是一帆风顺。

    再看看他自己这一路走来,一对比,乔征简直要咬碎了一口银牙。

    关键是现在他该怎么办?消息既然已经传至朝廷,那么就算他真的将顾业在军营里“就地正法”,等朝廷查实了这些书信,他依旧逃不过一个“死”字。

    这么些年下来,盼着他死的人绝对不少,那些书信就算不是真的,朝堂上走一番也早晚变成真的。

    这么算下来,他是真的在劫难逃?

    乔征脸色墨一般阴沉,宫雍和却是保持观望状态。

    对他来说,顾长歌将乔征一事上报朝廷,绝对是一件好事儿,至少,帮他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不是吗?毕竟同朝廷二品将军叛国这种事相比,一个小城一两个官员贪污一事委实是小得不能再小了。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纯粹是看热闹的心态了,就现在这种情况看来,明显是顾业占了上风的。

    宫雍和乐得看两人相斗,自然也愿意添一把火,便道:“想必顾统领的物证便是这些来往书信了,说实话,我同乔将军共事这么些年,对他的字迹说不上多熟识,却也是能认出来的,这么一看,还真是有个七八分相像。”

    乔征浑身一抖,不知是吓得还是气得。

    宫雍和瞥了他一眼,却仿若没看见,自顾自继续说道:“可光这个还真说明不了什么,毕竟若是有心,一个人字迹还是很容易便能临摹出来的,所以,可否请顾统领将你所说的人证也带出来让我们看看?”

    顾长歌不置可否的一笑,挑眉瞧了一眼两边挑拨的宫雍和,“我怎么觉得,宫督军是在拖延时间?”

    “呃...”宫雍和一怔,随即摇着头苦笑,“我始终持中间立场,哪来什么拖延时间的心思,还请两位放心,我觉得没有偏帮任意一方的想法。”

    他恨不能举起三根手指头对天发誓以表决心,换来顾长歌一声轻笑,听在宫雍和耳中却莫名觉得被嘲讽了。

    他现在怎么也该是被两边人争着拉往自己阵营的香饽饽吧,顾业这般放肆,就真不怕自己一气之下去帮乔征,还是说顾业是真的胸有成竹会将乔征拉下马?

    顾长歌对宫雍和内心乱七八糟的阴谋论无感,径直开口:“现在怎么看乔征他叛国的罪名也差不多能落实个五六分,面对这么一个很有可能已经叛国的人,宫督军竟然也能这般心大而宽容地说自己保持中立,是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脸和心?”

    宫雍和语滞。

    乔征嗤笑一声,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宫雍和的鄙夷,他如何不能猜到宫雍和打的是什么主意,还想从心眼这么多的顾业那里占便宜,也不怕到最后把自己搭进去,这种蠢事他做的还少吗?可惜就是不长记性。

    他想,若是今天他真的要落马,留下宫雍和一个人在这南江军营,指不定蹦跶个两三天,就能被顾业这个人给搞死。

    只是他现在最该担心地到底还是他自己。

    抬眸看看对面始终笑意盈盈以致让人辨不清情绪和心思的顾业,完全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乔征心底猜想顾业所说的那个人证八成就是梁毅铮。

    想到这儿,他在心底暗骂一声,这个顾业果真邪门,连梁毅铮都能抓得住。

    状似不经意地往层层包围的士兵圈外远远一望,皱皱眉,按理说顾业带兵把事儿闹得这么大,乔钰早该得到消息往这边赶过来,但不该这么长时间还没个人影出现。

    他现在是真的不再奢望继续留在南江军营了,甚至说是打定主意要脱离北齐。皇上他早晚得到消息,那么就算他今天带兵砍了顾业留在军营里,总还是逃不过最后朝堂的一纸审判,何必呢?倒不如保存实力。

    说实话,他对今日的这般情形早有心理准备。

    他一直都清楚皇上对乔家下手的决心,知晓自己继续留在北齐未必会有好下场,便早就有所准备,另谋出路。

    给断息门提供亓城的军事地形图便是第一步,一方面他也从断息门得到了一些东西,更多的考究,还是想借着断息门和南番的联系,让南番出兵来得更来势汹汹一些,吸引宫雍和、顾业的视线,给他为脱离北齐做准备争取更多时间。

    至于北齐会不会因为这一张军事地形图输了这场战争,他还真没考虑过。他都打定主意要离开了,北齐输不输跟他又有多少关系。

    只是没想到,断息门竟然这么没用,让顾业逮了个正着,也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他现在只能寄寓于乔钰带兵来,而后两人趁乱逃出去。

    他这般想着,目光也往南边探得越来越多。

    顾长歌注意到他的动作,噙笑也往南边看了一眼。

    宫雍和被顾长歌几句话逼到了这种地步,如今众目睽睽之下,再不表态是真的说不过去了,他重重吁一口气,终于开口沉声道:“既然如此,那便只好先委屈乔将军了。”

    说罢,便想要叫人将乔征绑起来。

    乔征瞠目:“你敢!”

    “我如何不敢!”宫雍和被顾长歌怼了一顿,心里本来就不爽,现在被平时便压他一头如今死到临头还跟他耍威风的乔征再一顿龇牙瞪眼,当下便忍不住了,“来人!鉴于乔将军有叛国嫌疑且情绪过于激动,先给他......”

    “且慢!”

    还未说完,便被人打断。

    宫雍和正在气头上,呼哧呼哧转头看着那些士兵头顶上飞过来的人。

    这人宫雍和也见过几次,是乔征身边的一个军师一样的人物,只是...为什么不是乔钰?

    乔征看清来人,惊喜之后也是惊愕——乔钰呢?

第一百八十八章 乔征身死

    军师朝乔征躬身一拜后便转身对宫雍和道:“宫督军这决定下得也未免太随便了些,这听风就是雨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眼下差不多已经算是撕破了脸皮,他一改往日的儒雅随和,一开口便是近乎嘲讽和愤怒的质问,还意有所指地冷冷瞥了顾长歌一眼。

    宫雍和耳根子软是真的,但为人向来自傲,最是听不得别人这般落他面子,还是众目睽睽之下一点也不委婉地说他。

    他算是个什么东西,一个小小的军师也想爬到他的头上来吗?

    宫雍和指着军师的鼻子气得快要说不出话来。

    军师也不退让,冷哼一声,挥袖走到乔征身后,站定道:“想要动将军,也得先问问将军麾下十万亲兵的意思!”

    他方说完,外围恰到好处响起振臂高呼声——那是乔征的军队。

    顾长歌派人围了乔征,乔征的人又围了顾长歌的人。

    事态的发展真的是高潮迭起,可怜了宫雍和夹在两人中间,明明是该坐收渔翁之利的人,却被两边人轮流换着挤兑。

    乔征虽说对一直未露面的乔钰颇有微词,但对当下反转的局面还是满意的,他斜睨铁着一张黑脸的宫雍和,嘲讽意味地白了他一眼,便又对上顾长歌。

    他的意思,当务之急还是快点儿走出顾业的包围圈才好,有了十万亲兵在此,他底气大增,也不愁走不出去。

    “顾业统领不是说有人证吗?”乔征道,边说着边朝顾长歌的方向走了两步,惹来顾长歌身后章志几人警钟一震,立即拔刀相对。

    一时间,场面再度剑拔弩张。

    乔征想要借着去看所谓人证的机会逃走,顾长歌心里清楚得很,她笑着挥挥手,示意章志等人放下手中武器,侧身让了让,给乔征让出一条路。

    宫雍和、章志等人皆是错愕——这是要退一步的意思?

    宫雍和紧紧抿唇不再插嘴掺和,心里却也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的样子,这么容易便退步,先不说不符合顾业的一贯作风,就是他看着也觉得事态发展有些忒是头重脚轻。

    不过三万对上十万,换成谁也不得不低头妥协。

    眼见着自家统领都已经退了一步,那第一军也就不再纠缠,当即便给宫雍和让开一条两人宽的小道。

    乔征见此微扬下巴嗤笑一声,抬步便往外走。

    顾长歌面色不改,跟了上去。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宫雍和越来越看不懂了,垂眸想了想,片刻后不甘寂寞地也跟在了几人身后。

    他只默默的看着,看着乔征走离了第一军的包围圈,看着他一步步走向自己的军队,又看着他们无声地为乔征让出一条越来越远而延伸到人海那头、天高地阔的路。直到顾长歌轻描淡写地喊了句:“慢着。”

    乔征临一脚便要踏入自家军队的保护圈,听见顾长歌的声音顿了一顿,心里有声音告诉他不能停下,但顶不住身后那些人发了狠盯着他的目光。

    那无形目光几乎要凝了利剑成实质,让他感觉如芒在背,脚下再迈不出一步。

    他转身,对上顾长歌含笑却深不见底的眸子,他不由得攥紧了拳头——这个顾业,分明就是铁了心的不让他好过。

    “乔将军这是要去哪?”顾长歌道,“不是说要和人证当面对质的吗?这么着急要离开是为何?”

    原本毕恭毕敬跟在乔征身后的军师拧着眉转身,说实话,他是根本不信自己将军会干出叛国的这种事来,只当是新来的这个年轻气盛的统领锋芒毕露又野心太盛,为了争权夺利而特意设下的一出局而已。

    不过是打赢了几场仗便这般不饶人,这种心思深沉又不容人的人怎堪为帅将之材?

    原本对这个一举击败南番的统领的敬佩也被消磨得差不多了,军师见乔征一直没说话又被逼到这个份上,忍不住开口:“顾业统领未免也太不分尊卑、以下犯上了吧?”

    “军师你这就不是以下犯上了?”章志也忍不住回他一句。

    “放肆!”

    “你才放肆!”

    顾长歌漫不经心地看了眼已经气红了脸的军师,只消一眼,便让军师噤声。

    军师被这一眼看得心惊胆战、手足无措,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将军,不用管他,我们走。”

    说完这句话,转身的时候还小心翼翼地瞧了一眼顾长歌的反应。

    顾长歌垂眸依旧一副漫不经心地模样,没说话也没阻止两人。

    乔征眯了眯眼,半晌抿唇最后看一眼顾长歌,随即转身便走。

    方一迈步还未落下,他瞳孔骤缩,便在众人还未注意到顾长歌那一针是怎么射进乔征脑门里的时候,他一个踉跄,而后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将军!”军师大叫一声,手忙脚乱去扶他,却被带着倒在了地上。

    宫雍和也傻了眼——这顾业竟然这般生猛,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就对乔征下手了,他面对的,可是十万精兵,怎么就,怎么就这么大快人心呢?

    宫雍和面上也是错愕和震惊,心里却快要笑出声来,动手吧动手吧,对面那些士兵都红着眼直接举刀了,他马上就能坐收渔翁之利了!

    “顾业,你竟然...你怎么敢!”

    顾长歌冷笑,她怎么不敢?

    她领着手下三万士兵回来对上乔征的十万精兵,本来就没打算靠正经手段杀了乔征,也没打算给他机会让他逃了。

    叛国之罪落实,她要的就是一击必杀,决不允许发生任何变故。

    至于对面那十万士兵,会为了一个乔征发生暴乱?

    根本就不可能。

    先不说乔征平日里在军中的名声、声望如何,就算是他真的是众望所归、军心所向,也不可能会有大批的士兵为了他兵戈相击,搭上自己的前程甚至性命。而小规模的暴乱,她手下带来的这三万士兵就够了,完全压得下去。

    就这样,北齐正二品将军乔征死得让人猝不及防,却是真真正正闭了气。

    宫雍和暗暗搓手,看看对面面面相觑的士兵,再打量了一眼云淡风轻的顾业,眯了眯眼,而后骤然瞠目。

    “大胆顾业!”

第一百八十九章 锒铛入狱

    “大胆顾业!”宫雍和厉喝一声,三步并两步快步走至顾长歌身前,当着所有人的面指着她的鼻子道,“是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当众击杀朝廷命官,你这是要造反吗!”

    彻底解决了乔征,顾长歌终于松了一口气,心底也算是放下了一块石头,整个人都松懈了不少,便不想再多理会眼前宫雍和的纠缠。

    再说了,她现在确实该“收敛”一下,不然乔征手下的那十万亲兵不会轻易消停。

    至于怎么让他们消停,这个任务还是交给宫雍和好了,相信他也很愿意接手这件事的。

    宫雍和自己一个人又是呲牙又是瞪眼,指着顾长歌骂了好一会儿,奈何人家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他气急,但见过顾长歌刚刚那一手出神入化的银针之后又不敢妄动,生怕惹毛了她再给自己来上那么一针。

    没了这次难得的机会事小,丢了性命事大。

    宫雍和太惜命了,却又不想这么放过顾长歌,他算是看透了,以这个顾统领的本事,若是这次他没能趁机多捞些好处借以巩固自己在军中的地位,怕是不出多久,他自己早晚也得被算计了,轻则丢了这顶乌纱帽,重了,保不住一条命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他只能拼一把,把握住这最后一次的机会,用军中这十万士兵的舆论力量,将顾业好好压制几天,为自己留出足够的时间。

    走到如今这种地步,他也就不再奢望能够在这南江军营里和顾业能平分秋色什么的了,只求能让自己性命无虞且保住这最后二十几年的繁华。

    无论如何,没了钱没了权,对他来说,那是生不如死的。

    要不然他也不至于三年前从北齐帝都来到南江这种偏远战乱之地,无非是在帝都他拼不过其余宫家人罢了。

    唉——宫雍和重重地叹了口气,争了大半辈子,到最后怎么就输在这么个毛头小子手里了呢?

    他边想着,边认真扫了一眼面前这个清瘦甚至可以说是单薄的统领,还未来得及收回实现,冷不丁顾长歌抬眸与他对视一刹,只一眼,满含深意的一眼。

    宫雍和被吓得立马收回探究的目光,一颗心却沉到了底,直觉告诉他,他心里那些小算计,顾业都清楚得很。

    是啊,他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想不明白这些。

    反正两人彼此对各自和对方的想法都心知肚明,他就不再遮遮掩掩,以后,也便是各凭本事了,宫雍和想。

    他又将视线投向那十万士兵,见其中已经有人将乔征的尸首抱了起来,此刻皆是一脸愤怒等着对顾业的处置,宫雍和心想着最好闹得再大些,他也有理由处置顾业处置得更重些。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宫雍和挑眉,便见方才那军师屈膝跪了下去,重重叩首道:“顾业统领以下犯上,无视军中纲纪,当众无故击杀乔将军,着实是罪无可恕,烦请宫督军为我等做主,拿下这罪人!”

    方说完,身后一众士兵也跟着跪了下去。

    他双眸充血,愤恨盯住了顾长歌,说出的话也是字字泣血。

    宫雍和冷着脸听完这话,对其中某些字眼不置可否。

    这军师也是个有本事的,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给他下套,将乔征身上的叛国嫌疑以一个“无故击杀”便想混过去,当真是单纯,说愚蠢都不为过。

    宫雍和面上一副心有戚戚然的表情,却也没怎么把这军师的话放在心里,转头对顾长歌道:“顾业,你这简直是目无军纪!虽说乔将军有叛国之兆,但也不是单单你一个统领能够动的!你可知罪?”

    顾长歌还未说话,一旁早就看不过去的章志先跳了出来,“他乔征既已有叛国之罪,统领他又如何动不得?”

    “放肆!”宫雍和怒不可遏,“不认罪?好,既然不认罪,那便关到你认罪!”

    “来人!”他招手,唤来原本隶属于乔征的亲兵,“将顾业关到俘虏营,等本督军将此事上报朝廷,再来定夺!”

    听闻此言,军师一行人面露喜色,章志等人确是忿忿不平,纷纷挡在顾长歌身前。

    反倒是言萧反应最平淡,不发一言依旧站在顾长歌身后。

    宫雍和冷冷看着章志等人的对旁人的抗拒和对顾长歌的掩护,面露不虞之色,心底确是在笑,不过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顾长歌面色不改,淡淡一句“让开。”

    章志回头看他,不可置信道:“业哥?”

    顾长歌递给他个“放心”的眼神,示意他让开,再看向被章志拦住的两个士兵,淡淡道:“走吧。”

    诶?

    两个士兵也是一脸错愕——原本以为最难对付的人倒成了最合作的一个人,他们反倒是不知作何反应了。

    “俘虏营啊。”顾长歌眸光莹莹,丝毫不减将要锒铛入狱的颓废,“走吧,难道还要我给你们带路?”

    而后看向章志,“回去安顿好第一军,不用担心我。”

    说罢,便率先抬脚往俘虏营的方向漫步去。

    真的是漫步,简直比两个押解她的士兵还悠闲,一路上遇见几个相熟的人还打了两声招呼,委实是潇洒到不行。

    到了俘虏营里,她直接就找了个向光干燥的牢房,光看环境配置,那也是高配2.0版的高级牢房,顾长歌满意的点点头,一撩衣摆便坐了下来。

    坐好之后,她看看已经看傻了眼的那两人,笑着招呼道:“别客气啊,随便坐。”

    谁和你客气了啊喂!

    可怜了两个自以为是“恶人”的士兵明明觉得自己是在为难人家,偏偏又感觉人家其实是在享受,还一点儿没把自己放在眼里,这下好了,顾长歌笑眯眯地直接就把两人给气走了。

    顾长歌耸肩,不管他们欣不欣赏,反正她自己对这牢房还算满意。

    “我原本还想着你会不适应牢房,却未料竟是我多想了。”突然又一道满含笑意的清冽嗓音在牢房里响起,“你反倒是悠闲,无事一身轻啊,原是打着主意来这享福来了。”矜念君顾说女生节活动,学校领着我们女生一起看了场电影,从头到尾都是一群韩国杀马特女孩子互相撕逼,然后死人了,然后剧终了,嗯,死人了,看着真解气。

第一百九十一章 其实,皇上和黎苏才是一对儿

    “顾统领呐,你说你是不是得好好谢谢我呀。”行军路上,宫小受拨马靠近顾长歌。

    顾长歌笑意盈盈地看他,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宫醉笑呵呵,眼里却带了些小委屈,“你说你倒是前面撒欢跑马玩得嗨了,可怜我一路跟你身后任劳任怨给你擦屁股。你可不得谢谢我嘛!”

    “哦?”顾长歌饶有兴趣地看他,顺着他的话接下去,“那你想如何?”

    闻言,宫醉眸光一亮,而后难得露出一种小羞赧的神情,欲语还休好不“娇柔”,微微红脸道:“那个..顾统领跟我讲讲黎军医的事呗?”

    这是自己没本事查到苏离的消息,便旁敲侧击把心思打到她这来了?顾长歌眼神渐冷,面色却不改。

    “想知道?”

    “当然!”宫醉赶忙点头表态。

    顾长歌淡淡回道:“有本事自己去找人家直接问啊,来问我能问出个什么,我们也不过是比点头之交好点儿罢了,但也并未深交,哪里能熟悉到背后多嘴的地步。”

    “呃。”宫醉一愣,随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我这不是怕唐突了佳人吗?”

    呵!还佳人?也不怕苏离听了打死你。

    顾长歌心下嗤笑一声,就这个理由,她若是信了才怪。

    她勾了勾缰绳,往左边拨了拨马头,毫不犹豫远离了宫醉,“我又不常在军营里待着,和黎苏接触的次数不多,时间也不长,你还不如去问军营里其他人呢,比如说他看诊时常带在身边的那个楚曈。”

    嘿!这人怎么油盐不进!宫醉暗暗咂嘴,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面上撇了撇嘴,“我这不是怕有人捷足先登嘛!别以为我看不出来,那个楚曈对黎军医明显也有那种意思。更何况,我这么贸然去问,多影响人家的名声啊!”

    他纯粹忽略了早些日子他在军营里特意搞出来的那些不得不说的故事,脸皮厚的堪比城墙。

    顾长歌想,真该拉来苏离和这个宫醉比一比,看看谁的脸皮更厚。

    她摸了摸下巴,笑得玩味,“他就这么受欢迎?”

    “何止是受欢迎这么简单!”宫醉惊呼,话里还带了莫名的自豪和炫耀,星星眼眨了眨,“黎军医那一张脸简直是天上仅有地下绝无!”

    “切——说得跟你上过天似的!”顾长歌嗤笑一声,意味深长地道,“所以,你身后那人也被他吸引了?”

    宫醉一瞬冷意乍现,眼神也变得清明,却依旧是吊儿郎当得笑,“顾统领这是说的哪跟哪啊,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顾长歌没漏过方才宫醉眼里的冷意,她笑意不减,跟她装傻?

    宫醉被顾长歌脸上渗人的笑闹得有些心累,知晓她怕是早就心知肚明,况且两人本就同属一个阵营,便也不再掩饰。

    他苦笑,“顾统领是年少轻狂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敢说!”

    可不是嘛,那人若是也被一个男子给吸引了,他保准真被吓得要上天。

    “要不怎么就对这个黎苏纠缠不休?”顾长歌鄙夷瞟他,递过去个“瞧你那点儿胆子”的眼神。

    “那是陛下圣明。”宫醉瞪回去,“我就不信顾统领没怀疑过这个黎苏的身世。今年武举本就蹊跷事儿多,尤其是武举十强,哪个是会省油的灯?索性其他的还能查一查,就你们两个,凭空冒出来似的,死活查不着,陛下他能不怀疑?”

    “你确定要当着我的面,挑拨我和皇上的关系?”顾长歌挑眉。

    “皇上他除了挑女人瞎了点儿,其他时候还是很有眼光的。”宫醉撇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既然你已经进了这个阵营,我自然会信你、助你,真诚待你,但那个黎苏不同,他身上的疑点太多了。皇上指明要我多注意着他点儿!”说完,宫醉还煞有介事地皱了皱眉。

    “傻孩子。”顾长歌老气横秋地开口,看傻子似的目光淡淡拢上他,透着一股子怜惜的意味,幽幽叹了口气。

    宫醉被她这幅样子弄得不明所以,还深深为她眸子里莫名其妙的“怜惜”感到一阵牙疼,大晴天的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摩挲了下胳膊,咽了口唾沫,“怎...怎么了?”

    “我实话跟你说吧!其实,皇上和黎苏他俩啊,才是一对儿!”

    ——嘎?

    宫醉:“.......”

    见他露出遭雷劈一样大惊失色、不可置信、三观尽毁、一言难尽的表情,顾长歌煞有介事地继续开口:“你啊,一直都理解错了皇上的意思了,他说让你多注意着点儿黎苏,说让你怎么注意了吗?难道你就没仔细观察一下当时他老人家的表情、语气啥的?”

    宫醉此时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连那句“老人家”都忽略过去,晕晕乎乎的回想当时皇上交代他的时候,莫非还真是有点儿动情,有点儿旖旎?

    他觉得他可以上天了......

    “你啊,不知道该说你是纯还是蠢!”顾长歌恨铁不成钢地叹口气,“实话跟你说吧,当初我离开帝都之前被皇上召去好几次,也被皇上他交代过,一定要照看好黎苏。‘照看’这个词,你能明白吧?”

    “你确定,当时皇上他就是跟你这么说的?”宫醉怀疑地撇顾长歌一眼,他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劲儿。

    “当然了。”顾长歌点头,“当时我也是无比震惊的,对这些话当然是印象深刻了。后来吧,我自己一个人琢磨,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儿!”

    顾长歌头靠过来,声音压得越发低:“你想想,今年武举前八里面,除了我之外,不就黎苏待遇最值得深思吗?既不会树大招风,又极有前途,还特意指点你我罩着他,连个前线都没上,根本受不得半点儿伤,但这次回去,加官进爵不还是一句话的事儿。皇上他得费了多大的心思在里面啊,你难道现在还看不出来?”

    宫醉瞠目结舌:“.......”艾玛说得好有道理,他竟然无言以对。

第一百九十二章 相思如此(第一卷完结)

    颁给南番的圣旨也没什么出乎意料的,也不过是让这南番从北齐的一个附属国成了一个彻底没了主权的藩国罢了,至于新任藩王会是谁倒是没说。

    还有南番的那些胸无大志的朝臣和贵族们,在同北齐大军的“亲切交流、友好往来”中,彻底没了什么多余的心思,攥了攥手里仅剩的那点地契和银票什么的,交了乌纱帽,走得多少也算洒脱。

    这一路不管是从南江到盛京,还是回到南江军营,都是清清静静的,宫醉仍旧没能从自家皇上和黎军医那些不能说的秘密中回过神来,老神神在在试图捡起那些碎了一地的节操和三观。

    顾长歌自然清楚,宫醉不来烦她,她也乐得清闲。

    等回到南番的时候,宫醉更是径直回了自己的营帐,半路上遇见过来找顾长歌的苏离,只稍稍瞥了眼他的身形远远过来,就逃也是地跑了,这让苏离甚是不习惯地摸了摸下巴。

    他伸过手想扶顾长歌下马,还一边问她:“宫醉这是?”

    顾长歌无视他伸过来一双素净的手,利落地翻身下马。

    “你不是一直嫌他黏着你不放吗?”顾长歌大手一挥,“放心,我给你解决了,还是一劳永逸的那种,不用谢我!”

    苏离抿唇,心中无端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压根不想要谢她......

    于是班师回朝的北齐士兵们惊喜地发现,那个娘里娘气的宫醉终于不再缠着他们风华绝代的黎军医了,苏家侍卫们也喜大普奔,终于不用再半夜不睡觉想方设法费脑子地驱赶某个不长眼的东西了,天知道他们有多久没能睡个好觉了。

    某个格外倒霉的侍卫最高兴,欲哭无泪想他终于再也不用忍受自家世子爷的不要钱似的冷气了有没有......

    顾长歌此次南江一行,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明面上不仅将南江军营里的三十万大军的兵权抓在了自己的手里,还彻底解决了同南番的战事;暗地里,更是将凰权中一大势力重召回来,真正可以说是不负此行了。

    这些功绩传到帝都某些人的耳朵里,简直是让他们急红了眼,这便导致顾长歌从南江回帝都的一路上遇上的各种毒杀刺杀数不胜数,离帝都越近,各种暗杀就越丧心病狂。

    可这依旧没能挡住大军回朝的步伐,顾长歌甚至特意下令加快了行军速度,她表示某些人越不想让她回来,她偏偏要给他们添堵更快的回来。

    顾长歌走的时候提前了一步,等这次回到帝都她却是按部就班随着大军回来的。

    顾长歌仰头,看看头顶的启明星。

    天,就要亮了。

    远处青山延绵成的黛青长线,是通往北齐万千荣光、八方朝拜的帝都的最后一道屏障。

    在那之后的帝都里,万丈荣光由此始。

    那里有龙袍御冕、盛世无双的北齐帝皇。

    也有宠冠天下、万民称羡的一国皇后。

    还有无限荣华、盛极一时的万千官家。

    然而,哪有一人能真正容得下她?

    唯独,不复昔日繁盛的容华街巷尽头独自坍圮的敕造将军府在等着她。

    她知道,那是她最后的仰望和归宿。

    她一直都知道。

    直到身旁光影一暗,苏离将一件披风抖开来披在了顾长歌身上。

    她侧头,对上苏离关切的目光,额头上有被午夜微微湿润的风拂过,随着头顶那人轻轻地靠近,夹杂了缠绵而温柔的气息。

    她便在这般的气息中,感受到心头积压已久、盘旋不散深深的疲累和折磨,缓缓阖上眸子,便听见有温醇柔和如春风的语声略过耳畔:“帝都比不得南江,还是要注意,莫要不小心得了风寒,遭罪的还是你我。”

    顾长歌垂眸轻笑,“我得了风寒,你遭什么罪?”

    只是问完这话,她突然后悔。

    苏离却轻轻一声叹息,裹挟了心有所属却又求而不得的最深沉的爱慕和相思,相思如此,一如此刻他将视线从顾长歌清丽却淡漠的侧颜轻缓地远远移向的耿耿星河。

    晨曦微光里,星河浅浅一道,淡得几乎要看不出来,却被人深深地放在了心底不容窥视——那是独属于她给予他的美好。

    “因为我…”他突然开口,淡淡温柔淡淡苦涩,“心疼啊…”

    顾长歌突然想哭,她抬手捂住眼睛。

    眼睛干涩,却没有落泪。

    她想,她曾经真切地深爱过一个男子。

    可这个世界给了他们必须分离的理由,于是他们便被命运强硬地分开。

    从此,她便失去了再爱一次的能力。

    她心头一阵苦涩,而后竟渐渐生出密密匝匝的疼痛,她想,这对苏离何其不公。

    可仔细一想,命运又对谁公平过呢?她拿三世换来的六年光阴,注定给不了他任何的回应。

    她不想爱不能爱不敢爱,不仅是因为心理上的创伤,更是生理上的不得不妥协。

    她恍恍惚惚透过指缝间的微光,似是看到了一道身影,那个被她放在心上,长久不能忘记的男子,又一次出现在眼前。

    苏离注意到身旁人一刹的轻颤,眸光一瞥见看见不远处山头上越来越近的身影。他的心头也是一紧,心想他们都是执着若此的红尘挣扎男女,只不过是,你放不下过去,我放不下你…

    他攥了攥拳头,随即松开又抬起来,温柔而又坚决地拿开顾长歌捂着双眼的手,沉声道:“他来了。”

    他来了。

    百里荣晨来了。

    远远一眼看过去,他一身玄黑色金线绣龙腾云袍压同色日照锦金纹阔边,衣袖拂摆间金丝熠耀,暗茫浮动,王者气势碾压身后百官。

    顾长歌只看见他。

    苏离眸光一黯。

    直到被身后声响唤回神思,两人回头:是宫醉,还有他身后十几万北齐士兵。

    宫醉抻着脑袋瞧了一眼百里荣晨,突然“嗷”得一声叫唤了出来。

    所有人都看他,似乎在等他解释方才的声音。

    他捂住脸——他能说什么?自家皇上一袭黑金色龙袍,黎苏则一身银白色便袍,他单单是这么看着,都觉得怎么看怎么相配——他实在也是没脸再多看!

    宫醉一脸便秘似的一言难尽的表情,还带了些愤恨暗暗咬牙,是谁,掰弯了他家皇上!

第一百九十三章 扶摇直上

    无极殿富丽堂皇,大而空旷。

    御座宝殿之下,百官跪候。百里荣晨一身庄重龙袍正装,垂首看玉阶之下,以顾长歌为首的几个归朝将领。

    一双冷肃深沉的眸子在苏离身上停了两秒,最终定格在顾长歌身上,淡淡道:“宣旨吧。”

    这话是对他身边的李德忠说的,李德忠点头卷开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三品抚边统领顾业,前有三山关大捷以少胜多,后又直捣南番,骁勇善战,屡立奇功;又有亓城溃坝之时提早察觉,以一人之力挽万千百姓性命,朕心甚慰,着吏部从重议奖,封为正二品抚边将军,掌北齐三十万大军,留二十万于南江驻守,其余十万全权交于顾业将军。再有,赏黄金千两,府邸一处,以示皇恩,钦此。”

    饶是早有准备,也没能想到封赏会这么重。

    三十万大军啊。北齐军队满打满算,总共也不过五十万人,二十万分别驻守西、北两地边境,再有二十万被安排到南边,剩下这留在帝都的十万兵马,还全权交于顾业——如此殊荣,皇恩浩荡。

    殿上百官神色复杂地看向宝座上端然而坐的百里荣晨——难道皇上就不怕养虎为患,再养出第二个宫家吗?

    宫家的人最为震惊,尤其是宫桦。

    他目光阴森,冷冷扫过自己左后方的顾业。

    说实话,就算是有宫月出提点过,宫桦原本也没把顾长歌怎么放在心里,却不想这才短短数月,却能成长到这般地步,虽说这背后有帝王手笔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事,但这种斐然成绩,是单单靠一个在军权上几乎被架空的皇帝能一手操控出来的?

    谁能信?

    左右宫桦自己是不信的。

    但如今封官之事已成定局,他纵使再不信,纵使千般不满万般不愿,又能怎样?说到底不还是他自己轻敌所致?

    他想了想,终于还是沉寂下去,没在大殿上开口,心里却盘算着下朝之后还是要抓紧时间去找一趟皇后。

    还未深想,又被另一道旨意打断。

    这道旨意是宣给除顾长歌以外的其余有关人的。

    其中最古怪却又引人深思的当属对苏离的封赏。

    从六品征戎护军到正四品御医,官阶是升了,可所有人看来,这官升得是真憋屈。

    本来嘛,原本一个能掌实权的军部官职,可以说是前途无量了,现在一升官,反倒成了最没前程的内医院御医了,这简直没有更亏本的事了。

    众所周知,御医虽然待遇好,却是最没实权且最危险的了,一个不小心轻易便是砍头的大罪,就这点来说,还不如一个虽然待遇不算太高,但安全性绝对高了不止一个层面的太医来得好,而且御医最高不过三品,没有实权,终其一生不过被困在内医院三寸之地,这对一个年纪轻轻满怀抱负的人何其残忍?

    众人不由得将视线纷纷投给苏离,又诧异——怎么觉得这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黎苏就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呢?以前人家也好看,但说到底也就是一个俊朗,更多吸引人的是他的气质,甚至可以说那张脸都有点儿拖累那通身难言的气质,可现在的这张脸,同以前有些相似,却又更加出彩,容貌和气质也是相得益彰。

    那是一种具备侵略性的美,将以往对他的印象潮水一般尽数淹没,脑海里便也模糊了之前他的容貌,只觉似是而非,于世人万丈目光中间,天地间的光彩都似集中在他身上,于是世人便不作他想,下意识地绝对臣服。

    他只消一个侧脸,明光一闪,便有人呼吸一滞,忘空一切。

    可这里面,却没能包含以往一向沉浸在苏离绝世容颜里的宫醉。

    听完这圣旨,他简直要惊掉了下巴,越想越发觉得自家皇上这番“用尽心机”的做法,其心思简直是昭然若揭!

    是御医而不是太医啊!是专为皇室子弟看诊甚至可以贴身相随又绝对不会引起异议的御医啊!

    这不是光明正大地给两人创造相处的机会嘛。

    合着他家英明智慧的圣上越混越差不是昏聩,而是一门心思没用在正道上?

    若是用这种态度一心朝政,怎么还求不得一个大同盛世?

    宫醉简直操碎了一颗心。

    百里荣晨冷不丁被宫醉看他的眼神给吓了一跳,指尖敲了敲龙椅扶手,轻咳了一声。

    宫醉被他冷冷一瞥,心碎地低下头,他明显又想歪了,觉得这绝对是陛下在警告他。

    ——脑补是病,少年。

    除此以外,还有一众顾长歌为其请功的南江将士。

    林殊直接被封了参军,张恒、章志和陈昌为校尉,还有楚橦、萧啬等人也都有所封赏,只是,无一例外都留在了南江和南番一地。

    最后一道圣旨,是问罪之旨——乔征叛国之罪坐实,被判诛九族,除了先前在南江便逃之夭夭的乔钰之外,其余人皆被压入天牢,听候处置;宫雍和与其麾下杨纪、周衡因亓河坝贪污一事被判抄家问斩。

    自此,北齐军中一大势力乔家就此落败,宫家四大势力之一的宫雍和也将彻底退出北齐的浮沉官场。

    顾业,正二品抚边将军,扶摇直上。

    “顾业留下。”百里荣晨两手放于双膝上淡淡道,“其他人,若无异议,便退朝吧。”

    ......

    御书房内,顾长歌站在百里荣晨下首处,和他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好几秒。

    而后,她眨了眨眼淡淡撇开视线,眸光一闪又看见墙上那张美人背影图。

    和上一次她看见的那张不太像——美人青衣袅袅,岚烟缭绕比之上次却是淡了不少。原本空荡荡的手如今握了一把长剑,剑光斜指森然又冷厉,却将一双白皙如云的素手称得更柔和了几分——应该是换了一张新的。

    顾长歌看着那画中和前世自己越来越相像的背影,忍不住在心里嗤笑了一声。

    她眸中和平日里一般无二的笑意不减,淡淡开口:“皇上找我来所为何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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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嫡女介绍:
死前一生戎马,却落个爱人背叛离弃、家族喋血火海的下场。今生携怨归来,顾长歌无心风月,却不知怎么惹上这么个丢不掉的麻烦。
他一袭水色长袍,微垂的脸勾一抹含笑唇角,看似缱绻实则幽怨,“我为你做了这么多,别跟我说你还喜欢他?”
“好马不吃回头草。”顾长歌一根指头推开面前那张放大的脸。
“哦?”他欣然后退,“那你吃窝边草吗?”江山嫡女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江山嫡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江山嫡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