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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矜念君顾     江山嫡女txt下载     江山嫡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八十五章 欲待出手

    顾长歌又吓了一跳——还真是!

    更恐怖的是,她看着她,为什么有一种“小三”的既视感?

    这想法太恐怖了,吓得顾长歌赶紧又甩了甩脑袋。

    侍女还在做着有朝一日能坐上将军夫人宝座的美梦呢,可等她梦醒了都没见顾长歌有什么反应,半晌更是看着顾长歌神色抗拒地摇了摇头,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轻咬唇又加了把劲儿轻声唤:“将军?”

    侍女的眼神太过哀怨,顾长歌对上这目光,一时间竟有种自己是那种“穿上裤子就不认人”的“渣男”的错觉。

    侍女眨了眨眼,眼角洇晕开一抹红晕的柔情,暧昧中还带了些委屈的神色道:“将军,那您可是要传膳?”

    她决定还是要在将军眼中留下一种懂事、乖巧又识大体的印象,至少得先给人留点儿好感吧,她曾经有幸远远见过的几个夫人,都是这种温婉懂事型的。

    顾长歌“呃”了一声转开视线,清了清嗓子,“咳咳...你先下去吧,我还有点儿事要处理,想用膳了会再说的。”

    侍女有些心慌,觉得眼前这个将军和昨夜的那个一点儿都不一样。

    但她也明白,无论如何将军谈话的时候是一个温婉懂事的妻子不能掺和的,福了福身,欲语还休又看了顾长歌一眼,柔声道:“那将军您先忙,有事再唤奴婢…”

    顾长歌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赶紧摆了摆手让她出去。

    身后言萧补刀:“人家这是想让将军您负责呢。”

    这还是她以前认识的那个清纯不做作的言萧吗?

    顾长歌决定她听不出来言萧话里诡异的阴阳怪气。

    好不容易走了个她越来越难对付的苏离,这下又来了个越发古怪的言萧也让她难占到上风,顾长歌心里苦。

    她很生硬地转移了话题,试图将崩了人设的言萧扯回正道上去,“百里荣平这是有所行动了。”

    言萧轻飘飘一个眼神飘过来,很显然已经看透了顾长歌一点儿都不真诚的套路,却还是很给面子地点了点头,“他定然是发现了书房丢失的东西,这才坐不住了,但这把火还没烧到我们身上。”

    “很明显嘛。”顾长歌轻哼一声,笑道,“百里荣平还在怀疑这个襄城城尹,可怜城尹替我们背了这个黑锅。”

    若是襄城城尹在,听见顾长歌这话,大抵心里也是要暗骂一句:猫哭耗子假慈悲。

    “这对那个城尹反倒没有坏处。”言萧面无表情道,“襄城的这个城尹和平和县那些大小官员们受到杨成毅的挑拨,也出于自身利益和考虑,决定要把百里荣平推出来这件事,早就引起了百里荣平的恨意,怕是早就打定主意要对他们下手了。若百里荣平真是要嚣张或者孤注一掷拼一把,他们也活不了几天了。可现在书房那些信件失窃,让百里荣平对他们有所顾忌,也便不会轻易出手,对城尹来说,至少命保住了,担惊受怕点儿又何妨?”

    顾长歌似笑非笑,“就怕是人家不解你这份心思啊…”

    言萧面色不改,道:“那个城尹不是个蠢的。”

    顾长歌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不过既然百里荣平都动手了,我们也差不多该出手了吧,我觉得百里荣平应该也要对宫家下手了。”

    言萧依旧面无表情,“杨成毅和百里荣平已经彼此都出手了,最迟也就这两天,我们不愁从中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契机。”

    顾长歌和言萧安心等待最好的契机出现,百里荣平已经放弃搜查襄城城尹了,又接连把那几个平和县的官员们的房间搜过之后,终于把目光又重新放回了顾长歌身上。

    这一天顾长歌在第六次打发掉那个在花园“巧遇”的“温婉可人”侍女,并在暗处言萧一路无数次飘过来的让顾长歌头皮发麻的目光中回到了王府里她所住的院子。

    一进屋,她目光一冷,森然视线扫过一圈屋子里看似没什么异样的摆设,忽得又一笑,“百里荣平这是终于要对我们出手了。”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言萧冷目森森,“我收到消息,原本正往襄城这边来的宫桦被宫泽阳和宫毅这两兄弟给阴了一把,不得已又回去了帝都,应该是百里荣平在帝都的势力出动了。”

    “他能忍了这么久,倒也算是个本事。”顾长歌笑道,“原本记得三年前还是个沉不住的性子来着,进步还挺大。”

    言萧冷笑,“三年都忍过来了,这三天有什么不能忍的。这一点倒是比他的老对头宫桦强了不少。”

    确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宫桦看似地位越来越高,却在走下坡路。

    顾长歌前些日子把凰盟的人都安排了出去,再加上王鑫也一直都在帝都里看着皇宫和宫家的情况,所以这两天也没人跟她说说帝都的情况,她的消息也闭塞,现在大都是从言萧口中得到有关宫桦和杨成毅的消息。

    言萧有自己的渠道,她也是这两天才见识到,以前没听言萧说过,她倒是也没怀疑什么,只感叹了句深藏不露。

    她转眸再度看向言萧,问道:“宫桦这两天又做了什么蠢事?”

    “他耐不住性子,直接对杨成毅下手了。”言萧冷言道,“他这一出手直接打草惊蛇,杨成毅已经在怀疑暗中除了他和百里荣平之外由第三方在操控局势,等着渔翁得利。”

    顾长歌啧啧称赞,“想不到这个杨成毅倒是个敏锐的,竟然能通过宫桦的试探察觉到我们的存在,以前倒是小瞧了他。”

    “对了。”顾长歌忽然道,眸光隐隐泛着不怀好意的幽光,“光说杨成毅了,那乔书言呢,宫桦怎么处理的他这二夫人?”

    “尚未有动作。”

    顾长歌笑容有些讽刺,“倒是个痴情的...我记得,几年前他对他那个惊才绝艳的亡妻也是万般宠爱的,可转眼就...”

    言萧眼底也是冷意森然,只不过冷意背后有更深一层的心事,无人可窥测。

第二百八十六章 祸水东引

    顾长歌笑容有些讽刺,“倒是个痴情的...我记得,几年前他对他那个惊才绝艳的亡妻也是万般宠爱的,可转眼就...”

    言萧眼底也是冷意森然,只不过冷意背后有更深一层的心事,无人可窥测。

    顾长歌一边和言萧说着话,一边往屋里内室走,半晌突然停了步子,若有所思地盯着某处。

    “怎么了?”言萧跟上来看了眼顾长歌视线所及之处。

    “嘶...有点儿不对劲儿。”顾长歌皱了皱眉,“这处也有被翻动过的痕迹。”

    言萧闻言看得更仔细了些,又转眸细细看了遍这屋子里其他也有被动过的痕迹的地方,也觉察出来了其中微微的差异,“你的意思是,有两拨人来这院子里搜过了?”

    顾长歌不承认也不否认,摸了摸下巴沉默片刻,反正就是没接言萧的话,下一句话的意思却是默认了言萧所说:“你说,这两拨人里,除了百里荣平,剩下那拨人会是谁派来的?”

    她在心里默默分析。

    最有可能的还是杨成毅。

    实在是杨成毅的日子不好过。他现在也是个狼狈的,先是最上头有宫桦的怀疑和出手让他如今在宫家几乎是寸步难移;中间又是百里荣平和他彻底撕破脸皮,虽说百里荣平很多手段都是冲着帝都宫桦去的,但到底是对宫家手底下的那些铺子出了手,而这些铺子又是他一介管家暂时脱不了手的,所以这个烂摊子到底还是交到了他手上;下面还有顾长歌安排的凰盟中人对杨成毅手底下人手的打击,也是让他焦头烂额,简直是一夜之间熬白了好些头发。

    三重压力之下,他急于找寻一个突围口,相比于宫桦和宫月出的近身之火一着不慎便能惹火上身,以及尚未在大众下暴露过身份的凰盟的神秘莫测,百里荣平这里确实是最好下手的,杨成毅这个时候出手确实是极有可能的,且说不定是在搜查完百里荣平身边终无所获之后便把目标放在了顾长歌的身上。

    当然还有可能是宫桦。

    宫桦被宫泽阳和宫毅算计——在顾长歌看来还很很有可能有刘家或者林家的手笔,毕竟她在离京前和那个假宫女演得一出戏应该会出了效果让刘熙桥对宫家和那暗中势力有所顾忌,而林家本就和宫家不对付,该出手时就出手,不然单凭宫泽阳和宫毅两人的能力,怕是办不成这事——而宫桦被强行召回帝都之后,心里既不甘心也不放心,故而特意留下一拨人来对付百里荣平也是说得过去的。

    再有就是祁允卿,也就是被顾长歌又是逼迫又是威胁又是吓唬得唬回了帝都皇宫里的皇后宫月出,心思和目的应该和宫桦差不了许多,还是不甘心那证据就这么落在顾长歌手里,便留下人想要再拼一把,所以直接派人趁起不在搜了房间。

    脑子里灵光一闪,顾长歌忽然又想起了一个人——大当家。

    既然祁允卿没能死在矿山之下,那么这个神出鬼没的大当家会不会也没什么事,甚至借着这次机会从明处转至暗处,想要坐收渔翁之利?

    毕竟她可是在这位大当家的眼中不止一次看出过很多意味深长的意思啊,这样一个人,根本不会甘心于当前的位置,他有野心,也有能力,若是有机会便一定会抓住借以一飞冲天。

    那么...这会不会有这位生死未卜的大当家的手笔?

    顾长歌默不作声在心里将几个人选又过了一遍,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有了自己的判断。

    她又把目光投向身旁同样静默的言萧,问道:“你怎么想?”

    言萧直接说了个名字:“杨成毅。”

    顾长歌闻言挑眉一笑:“真巧,我也是这样以为的。”

    她唇角勾笑,眉梢间没有半分惊讶和出乎意料的意思,“杨成毅的确有最大的嫌疑——我们出手的契机,来了!”

    言萧迎上顾长歌晶亮的眸子,目光也柔和了些。

    顾长歌眸光一亮,又道:“这个时候,其实不管第二波人究竟是不是杨成毅派来的,我们都可以准备好出手了。”

    言萧立即明白她的意思,抬眸,“祸水东引?”

    “对!”顾长歌打了个响指,不怀好意地笑,“既然杨成毅、宫桦还有百里荣平要闹,那我们干脆给他们一个展示自我的平台,直接把事情闹大。”

    很多时候言萧都听不太懂顾长歌一些古怪的词语和话,但这并不妨碍他理解顾长歌话里的意思,“你是想把这证据交出去?”

    “差不多吧,我是要把这几封信挑挑,再当做礼物亲手送到杨成毅的手上。”顾长歌笑吟吟的模样看似很随和,实则暗藏算计和冷意,“我们把这份大礼送上去,就可以看好戏了,端茶嗑瓜子安安心心看着这事的后续发展,会不会如同你我所料。”

    又是当天夜里,那几封被特意挑选出来的礼物就被快马加鞭地送到了杨成毅的面前。

    一个黑脸的瘦弱少年将这几封信送到方回到宅子里的杨成毅手上。

    杨成毅被宫桦怀疑得紧,在宫家各种行动不便,于是便破罐子破摔似的直接请命出了丞相府,宫桦冷笑着答应下来,心想把人“放”出去也好,这样才好给他机会抓住这人的把柄,以及窥探到自己究竟被隐瞒了多少。

    杨成毅自然能料到自己提出要出府之后会被宫桦怎么看待和对待,但到了这种时候他已经别无选择,只能一条路走到最后尽最大所能找寻事情的转机。

    至于丞相那里,便先任由他怀疑这吧,总归他也是焦头烂额,暂时也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大的动作。

    杨成毅无声叹了一口气,将信纸接过来捏在手里,还没看便先问了句:“这是在哪里找到的?”

    黑脸少年恭敬回答:“东平王府,东平王书房暗格中?”

    “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杨成毅点了点头,手上动作也不停地将几张信纸翻了翻,目光在那字上扫了几眼,头也没抬又问,“有没有被人发现?”

    “中间遇到过另一波人也在东平王书房不远处徘徊,后来见属下从书房里出来动了要抢大心思,看来目标也是这些东西,万幸被属下逃过去了——东平王已经发现了书房里丢的东西,但并没有发现属下的踪迹。”

    杨成毅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注意力此时全部放在了手中薄薄的几张纸上。

    他派人去东平王府找寻他和大当家联手打金矿主意的证据,说实话本来没抱多大希望,不想等这证据真的到了自己手里才觉得有些诧异——竟然真的拿到了?

    会不会太容易了?

    黑脸少年恍若看出了杨成毅的意思,尚不能完美掩盖情绪的脸上泛起一分黯然,抿了抿唇道:“将军,这些信拿到手里远没有听起来这般容易。”

    杨成毅顿了顿,小拇指微蜷,轻轻摩挲了下信纸的边缘,神色复杂地问道:“你方才说,你拿到这些信后,中间又遇到了一拨人?”

    “是。”黑脸少年目光沉沉点了点头。

    “知道是谁的人吗?”

    黑脸少年表情微微有些讶异,却还是摇了摇头。

    杨成毅也知道自己刚才那问题问这么个暗卫实在是有点儿过了,但偏偏话到嘴边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直接问了出来。

    他暗暗垂眸,仔细将如今局势回想一遍,突然想起那个隐藏于他和百里荣平之外的第三只手,会不会就是这一波人背后的主事者?

    杨成毅越想越觉得可能,背后竟隐隐生出凉意和薄薄的一层冷汗。

    他猛地攥紧了手中几张信纸的一角,深深褶皱似心上波澜汹涌——他甚至都没是有时间再多去查探这份“证据”的来历和真假,以及它背后那蕴含的深意了。

    目光沉沉如海波,他再一眼看上这几封书信,每一封信上都是百里荣平和大当家来回所说的金矿一事的细节,却那般“幸运”和“巧合”地避过了他和三当家这边的情况。

    这看起来似乎整件有关金矿的事全都是百里荣平一人的罪,和他杨成毅没有半分关系...可是——杨成毅心里越发没底——真的有这么巧合吗?

    他不信百里荣平在和大当家彼此来往书信的时候没有提到过他和三当家。

    那么为什么眼下这些信上并没有半分他所参与过的痕迹?

    真的是...让人不能不心生怀疑啊...

    半晌他突然问黑脸少年道:“这几封信确定没有人动过,从东平王府偷出来时就是原封不动这样的?”

    黑脸少年身子忽得一抖,还没说话,被显然已经注意到他的轻颤的杨成毅高声的一句话又给吓着了,“你抖什么?”

    “属下...没有抖...”

    那少年却连牙花子都在发颤。

    杨成毅见这黑脸少年低垂着脸,身子还发抖,便觉得此事一定没那么简单——这个暗卫一定有所隐瞒。

    思及此,他猛地一拍桌子,语调阴森而恐吓,“说,你都隐瞒了些什么?这些信难道真的被人动过?”

    黑脸少年一脸惊惧和惶恐,“回主子,这几张信并不是全的,里面有几张...在属下和那些人缠斗的时候,毁了...”

    杨成毅倏忽瞪大了眼,“那些毁了的信呢?”

    “直接...”黑脸少年一张脸快要苍白成那信纸一般,咬了咬下唇道,“被毁了个干净...”

    杨成毅皱着眉微微后仰颈首望向头顶的房梁,眼神微微迷茫——这么一来倒是勉强能说通少了所有有关他和三当家的内容的原因,可是诡异就诡异在这个“所有”上,这是不是太巧合了?

    可转念一想,他又想起如今局势所迫,早就不是他能把握和控制的了,不管心里此刻有多少怀疑和迷惑,他都应该有所作为了...不然,形势会对他越来越有所不利。

    在这么下去,百里荣平、丞相、那个神秘的第三只手,以及他中,估计最先败下阵来的,便是他了。

    他不能输。

    咬了咬牙,他心中终于暗暗下了决定,抬眸看向面前这个清瘦的黑脸少年是他以前从没见过的面貌,又想起前些日子他手底下的人又招了些新人进来,且这次进入东平王府的行动本身就没下多大心思,安排这么个新人倒也不是没有可能,便不疑有他,随手又对其吩咐道:“将这些信,赶快以我的名义送到丞相府宫桦丞相手里,务必要亲手送到,懂了吗?”

    黑脸少年睁大了眼,一副不能理解的模样,“为什么,丞相他不是......”

    “你别管这么多。”杨成毅黑着脸打断他的问题,“你只需要听从我的命令就行去,其他的,不该你问的就别问,知道吗?”

    黑脸少年咬唇又点了点头。

    杨成毅本来就心情不怎么明朗,见着这暗卫这么副受了委屈一样的表情更是烦躁起来,却也没多有为难,直接挥了挥手,“行了,快点儿送去,记住,一定不能出了任何差错!”

    最后一句话说出来的时候要严肃和凝重上很多。

    “可是...这都大半夜了...丞相他怕是已经休息了。”那黑脸少年诺诺道,“那主子这信...”

    杨成毅似是怔了怔,撇头看向窗外浓浓夜色,似他此时心事一般沉重,良久,他声音似染了夜露寒霜,湿而沉,凝又虚,比这雾气夜色里细小而微凝的水珠还要重上几分,亮上几分,只一个字送出口:“送!”

    必须送,还是越快越好。

    他是真的怕,一夕之间便又会有什么新的变故,他是真的快要撑不住了。

    黑脸少年似乎听在心里重重点头接过信纸,仰起头深深看了一眼杨成毅,目光中满是眀烈的郑重,然后仔仔细细将几封信叠好揣进怀里。

    而后少年走出屋门,轻轻松松躲过暗中监视的几个人,身形一跃而起,目光如惊鸿飞霞一般掠过某处,眸中笑意灿亮,伸手冲那个方向比了个大V,嘴唇上下开开合合,无声道了句:“搞定!”

第二百八十七章 大势已去

    北齐雍乾三年八月十七,正一品亲王东平王百里荣平发现金矿却隐瞒不报,并试图以一人之力拿下金矿图谋不轨一案彻底爆发。

    揭露此案件之人,正是朝廷一品丞相,宫桦。

    此事一经曝光,皇上立即派出大队兵马前往泸州查封东平王府,并将东平王停职待勘,且第一时间下令最先被派往襄城查探金矿一案的抚边将军顾业在襄城城尹的协助下将东平王封锁在王府内。

    刑部随后也受命前往泸州清点东平王府,并彻底查办襄城平和县的金矿一案。

    这一清点,才发现东平王府果真多了好几笔来路不明的款额巨大的金子,存放于王府地下暗室内——东平王一罪,由此便已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彻底坐实。

    然而最令人震惊的,还数暗室中被一同搜查出来的北平王这些年以来招兵买马、大修战具的开支记录,结合金矿一案,以此可见其图谋不轨之心。

    这是新帝登基以来的第一起震惊朝野的惊天大案,帝王震怒。当即下旨:所有参与东平王谋反一案之人,定斩不饶!

    短短几日,这位北齐皇朝可以说是权倾一方的东平王,大势已去。

    然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东平王被顾长歌压回北齐帝都的时候,一直阴沉着脸像是在算计着什么。

    顾长歌时刻注意着百里荣平的动静。

    虽说她早已在百里荣平身边明处暗处分别安排了好些人盯着,但到底是不放心,仍旧一路上亲自盯了很久。

    她见百里荣平一个人在那阴沉着脸,嘴唇张张合合似乎在念叨着什么,目光一闪便驱马往牛车方向走过去。

    她的态度并不像是在对待一个落魄失势的阶下囚,虽说是没有以前那种虚假的恭敬,反而是一种类似于“君子之交”的淡如水,她看向百里荣平的目光平静,轻声道:“王爷这是一个人在说些什么,无聊了?要不要下官跟您聊聊天?”

    百里荣平定神斜睨她一眼,嗤笑了一声,却也没有太过过激的反应,“想来套我话?”

    顾长歌倒也不隐瞒,大大方方的一笑,“那王爷您会说吗?”

    “哼。”百里荣平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抬了抬双臂,带动了手腕上的铐链哗啦啦的响,却丝毫没影响到此刻对视的两人,百里荣平坐定,又道,“不如顾将军来猜猜我会不会说些什么?”

    自从被顾长歌以雷厉手段控制住以后,百里荣平再也没在人前以王爷自居过,这一点倒是让顾长歌颇为诧异,至少她以为百里荣平此人虽说算不上多有心计和智谋,也有些刚愎自用,为人自负,按理说应该不会就这般认命。

    百里荣平双掌分开置于双膝之上,面上没有半分最开始被顾长歌抓到时的狰狞和狠厉,此时似笑非笑,眸光微闪,还真是让顾长歌有些看不懂了。

    她握着缰绳的手下意识紧了紧,随即又放松开,微微仰头眯了眯眼看向天边连绵青山长线,阳光下笑意微懒,“看着态度,想来王爷是不想说了。”

    百里荣平目光一僵,没想到这个顾将军竟然这般不按套路出牌,他本来故作神秘的感觉打定主意要在和顾长歌的这一番你来我往的博弈试探中占得先机,不成想竟然还是落了下风。

    他的倒台已经是不可更改的定局了,就算是逃过一死,最后也不过一个死守皇陵、孤独终生的下场,但他不甘心就这么便宜了宫桦。

    宫桦想独善其身,他百里荣平不同意,非得要拉他下水,说不定解决了宫桦这个毒瘤,称了百里荣晨的心意还能给他自己争取些好处呢,所以他必须要出手。

    他仔仔细细算计了一遍,最后选定眼前的这个顾业是他最好也最方便的踏板。

    年少得势,心性单纯,备受恩宠,交恶宫家——这么好的条件,不用才是傻子。

    只是这初初一交手,百里荣平才有些醒悟过来,他以为的这个“心性单纯”的小白兔其实是一个深藏不露的狐狸?

    这对他的造成的心里落差实在太大,一张脸阴晴不定,说不出来的难看。

    顾长歌心里冷笑,又跟百里荣平很是客气地微微颔首,再没说一句话调了马头就要往别处走。

    刚走了两步,被身后的百里荣平喊住:“顾将军稍等。”

    “王爷还有何事?”顾长歌回头看他,流光倾侧于她回眸半转的琉璃光珠似的眼睛里,竟是藏了让百里荣平自恃多活了虚虚二十多年都看不透的东西。

    百里荣平这下再也不敢轻视顾长歌,又开始琢磨自己还要不要拿这个少年将军下手。

    这人实在是不像自己一开始想的那般好拿捏,说不好自己还会被反咬一口。

    “王爷还有何事?”顾长歌见百里荣平若有所思没有再说话,便很好脾气地又问了一遍。

    百里荣平神思被顾长歌一句话唤了回来,平放于双膝之上的手掌暗暗用力,面上却不动声色,他想,他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

    这里里帝都不过最后一段路程了,最多不过两日就能回京,到了帝都,那才是宫桦的地盘,他根本防不胜防,到时候更别提要对付宫桦的事情了。

    他下定决心,看向顾长歌的视线带了些决绝和狠厉,“我倒还真是想和顾小将军聊聊。”

    “哦?”顾长歌仿若没看出百里荣平目光中的复杂意味,听他这么说还真是来了兴趣,拨了拨马头又走回来,“王爷想和我聊些什么?”

    “有很多可聊的呀。”百里荣平调整了个坐姿,身上带着的几处铐链咔咔作响,顾长歌没漏掉他神色中一闪而过的屈辱和狠绝,“我可是听说了很多顾小将军的事情,忍不住也要赞一声后生可畏啊。”

    “王爷谬赞了。”顾长歌呵呵一笑。

    百里荣平听着她嘴里说着“谬赞”,面色上却没有丝毫的羞赧和低调,反而是隐隐有骄傲之意,忍不住嘴角轻瞥。

第二百八十八章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百里荣平听着她嘴里说着“谬赞”,面色上却没有丝毫的羞赧和低调,反而是隐隐有骄傲之意,忍不住嘴角轻瞥。

    可转念一想,有骄矜之心于他来说也是好处啊,连个情绪都不知道隐藏的人才更好掌控,至少说明这小子也不是他以为的那么难以攻下,这一点说不准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百里荣平打定了主意,眉梢间也隐隐浮现出一丝轻视和喜色,他笑道:“且不谈顾小将军勇夺状元这一美谈,但是我听说的好些将军率领众军攻退南番的一系列事迹便是几位敬佩的。”

    顾长歌笑眯眯,“哪里哪里...”

    百里荣平笑里的讽刺更深,顾长歌笑里的讽刺也加深。

    “其实不光是南番啊。”百里荣平眼睛一亮,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我听说军中督军宫雍和的亓河坝偷工减料险些酿成大错也是将军觉察到并及时出手才能让亓城的百姓们逃过洪灾一劫的?”

    顾长歌没心没肺地含笑点头,心里也冷笑,这是终于说到正题上来了。

    百里荣平却冷不丁叹了口气,笑意有了些复杂,“顾将军此举可真是大快人心啊,但...到底还是太年轻了啊...”

    “王爷此话怎讲?”顾长歌挑眉看他,眼底笑意还没收起来。

    百里荣平一副过来人的模样,摇了摇头道:“宫雍和他到底是宫家的人,你这般不留情面的打了宫家的脸,说不定已经将人得罪了个彻底。”

    他一边说,一边仔细打量和琢磨顾长歌的表情。

    然而顾长歌只给了他一个高冷的“哦”。

    百里荣平有些挫败地想这小子是不是真的缺根筋儿,又或者慢半拍?他抿唇静默良久,心想说不定是在跟他装傻呢?

    于是他再度开口,决定把话说得更明白一些:“将军你可知,宫桦已经记恨上你了。”

    顾长歌意味深长地瞥他一眼。

    百里荣平面上坦然,心里却被这一眼给看得不断打鼓,噔噔噔响个不停,几乎要他不能思考,冷不防听见顾长歌笑着开口,“王爷你这话真是有意思,刚才还说我是‘说不定’已经将人得罪了,这不过一会儿,又改口说丞相他‘已经’记恨上我了,这展也太快了,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我怎么就那么悲惨啊。”

    她一脸“宝宝很委屈”的模样控诉似的看着百里荣平,直言不讳道:“王爷你是不是看我不顺眼啊...”

    百里荣平被气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合着他说了这么些就没被人听进心里去?还是说这个顾业真的就缺心眼儿?

    缺心眼子顾长歌眨着大眼依旧委屈地看百里荣平,仔细看她眼底快要泛起泪花。

    百里荣平闭眼重重呼出一口气,说话的语气活像一个语重心长教育自家傻儿子:“顾将军我这是担心你啊,那丞相宫桦在下面的风评可算不上好啊,你好好想想,你回帝都之后,宫家有没有对你下过手?”

    顾长歌似是非常认真地回想——貌似自从她回来之后,不知道宫桦是看不上她,还是因为什么别的缘故,还真就没正儿八经对她出手过,反倒是自己,私下里算计了人家好几回。

    想到这,顾长歌忍不住谴责了下自己丝毫不会痛的良心。

    半晌她眸光一暗忽然抬头,定定看着百里荣平,就在百里荣平以为他的心思终于得逞唤起了顾长歌对宫桦的战意的时候,她抿唇,而后问道:“王爷你为什么要为我担心啊,仔细算过来,我可是奉旨抓你的人啊,你该恨我才是正常的啊。”

    百里荣平一时语滞,想必是没想到顾长歌会把话题转到他身上。

    他硬生生又咽了口气,心里想了很久才为自己找了个还算听的过去的词叫“以德报怨”来解释他的“善良”和“大度”,正打算开口,被顾长歌一句话给气得直接咳嗽起来。

    顾长歌恍然大悟,抚掌道:“我知道了,王爷这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百里荣平心想我没杀了你才真的是“以德报怨”。

    不知不觉楼又被顾长歌这个大忽悠给带歪了,百里荣平尚不自知。

    过了很久,他才突然反应过来。

    冷风一阵阵吹过的的额头,让他终于冷静了下来,然而手心里、额头上的冷汗却是停不下来。他这才意识到,这个顾业将军是真的不简单。

    也对,若只是个行兵布阵打仗的状元将军,怎么能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便大举攻破南番都城,还将军营里扎根已久的乔家和宫雍和直接扳倒?

    要不然又怎么能叫百里荣晨那个心思深沉如海的人给招纳了去?

    是他大意了。

    想明白这些,他再也不敢故作聪明地去算计顾长歌,干脆直接开门见山地道:“顾将军是个聪明人,既然如此,那我也就明人不说暗话了。”

    顾长歌笑意不改,只是唇边弧度收了收,微微勾起,优哉游哉地拍了拍马头,“王爷还有什么想说的?”

    百里荣平的第一反应是:这个顾业之前果然都是在插科打诨跟他装傻,第二反应是直接说实话,他很有可能玩不过眼前这个半大少年。

    “金矿一事,宫桦也有参与。”他抿唇,眉眼阴沉,“我要拉他下水。”

    顾长歌掩唇吃鲸道:“真的?我怎么记得这事还是丞相他爆出来的呢,你怎么证明你不是想要报复?”

    百里荣平嗤笑一声,“他那是看事情快瞒不住了,所以才主动把事情爆出来,想要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我身上。”

    顾长歌沉默不语。

    百里荣平冷笑着反问一句:“要不然你怎么解释他什么时候说不好,偏偏挑在这种时候?你也别跟我说什么他可能也是刚刚找到证据这一类的屁话,要是没参与过,他能短时间内找出来这么些能直接给我判罪的分量这么重的证据?”

    顾长歌一时哑然,神色复杂道:“你说的...还真是有点儿道理啊...”

第二百八十九章 谁是渔翁

    顾长歌一时哑然,神色复杂道:“你说的...还真是有点儿道理啊...”

    百里荣平低垂下去的头眼睛一亮,再接再厉道:“想来这是顾将军明白我的意思了?”

    “啊?”顾长歌微微后仰,瞠目看着他,“什么意思?”

    他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就不信这个心眼死多的顾业还听不明白他是想和他联手对付宫桦——百里荣平冷眼看着眼前这人装模作样,心想他那小儿子要是有这么深的功力,前些日子被一个江湖女子大着肚子找上门来的时候也不至于怂成那样。

    只可惜他再看不过去,这时候也不是他一个阶下囚能拿捏的,最后还是开门见山道:“我要和将军联手对付宫桦。”

    顾长歌挑了挑眉,正要开口说些什么,被百里荣平一根手指头晃晃拦了下来,“将军你先听我说。”

    顾长歌耸耸肩,做出一个“请君便”的表情。

    百里荣平目光一暗,声音低下去,“将军你是皇上的人,又备受恩宠,早就被宫家归为必须要除去的那一类挡路的人里面,当然我曾经也算其中之一,现在的下场你也看到了...”

    他微微一顿,自嘲般的垂眸看一眼手腕以及脚腕上沉重和象征屈辱的铐链,重重叹了口气,说不上来什么样的情绪,又道:“不出所料,你和宫桦早晚要对上,再加上你和宫家往日的恩恩怨怨,宫桦为人心狠手辣,定不会对你手下留情,与其求得一时安宁而以后深受其害,倒不如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主动出击,打他们宫家一个措手不及。”

    顾长歌在听到那个“恩恩怨怨”的时候,还有一瞬间的怔愣,若是不去看百里荣平眸子里难掩的野心和挑拨,她差点就以为百里荣平所说的恩怨指的是她在重归的第一夜废了宫家二公子命根子那件事呢。

    呆怔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他的脑子随时保持清醒,接着便反应过来那件事隐瞒得紧,除了她和王鑫,其他就没人知道了,而百里荣平又一直身在泸州,轻易不来帝都,又因为百里荣晨对他的防备,不会允许帝都有太多百里荣平的痕迹,故而这位东平王断不可能会知道这个秘密,那么他说出这些所谓的“恩恩怨怨”不过是一个模糊的概念,大抵也是半含猜测半含试探的意思想挑起她对宫家的战意。

    不过百里荣平打定主意要和她合作,还敢这么说,便一定是留有后手,说不定对她和百里荣晨还有用。

    心中翻涌如海,面上却不动声色,很快像是突然明白过来某些事而渐渐显出震惊的神色,咬鼓了两边腮帮子。

    “可是...皇上他还没有要出手的意思啊...”她刻意避开那些所谓的“恩恩怨怨”不谈,是想留给百里荣平一种模糊暧昧的印象,若是他真的打了要试探她的主意,那么此时定会觉得宫桦和她是真的有所矛盾,至少这样会让百里荣平觉得安心一些而心生懈怠和更多的信任,毕竟也是有把柄可以把握的人更好掌控。

    可谁又不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呢?

    “那是因为皇上还没有被宫桦危及到具体的性命和地位!”百里荣平抬眸冷冷道,“可是将军你可不一样。”

    顾长歌眉头微皱。

    百里荣平一看有戏,继续道:“皇上不对宫家下手,宫家要保全自己自然也不会对皇上下手,可是一个二品将军对宫桦来说,即构成了一定的威胁,出手于你又不会给他自己造成多大的影响和危害,顺道还能敲打一下朝廷上某些因为皇上的最近对宫家大不如前的态度而对宫桦生出轻视之心的某些人,一箭三雕,这对宫桦来说,可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你说,他会平白无故地放过?”

    顾长歌摇了摇头——这种机会可遇而不可求,任谁都不会眼睁睁看着它从手心里溜走的。

    百里荣平看着已经快要被自己绕进弯里的顾长歌,面上愁容不改,此时又多添了几分担忧和同情,索性再加了一把火,“宫家一直都是皇上他的心头一根刺,将军若是帮着皇上抄了宫家,便又是攻退南番之后的又一件大功,平步青云那都是轻的,说不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也不是不能想望的。”

    那声音压得极低而生了诱惑人心的力量,勾得人心神微漾。

    顾长歌垂眸想了很久。

    百里荣平也不催她,沉默着,冰冷的目光像一条冰凉的蛇,一寸一寸攀爬过堆在他盘起的双腿上的铐链上,眼眸微暗又闪。

    他等着顾长歌开口。

    良久,才听见顾长歌深深吸一口气,再缓慢吐出来,像吐出心头长久的满怀郁积,又像是放弃了一直以来的信仰和坚持。

    这些百里荣平才不管,他只知道他达到了他的目的,将这个风光一时的少年将军暂时拉到了自己的营下,至少,他能活下去的胜算又多了一成,甚至是翻案。

    顾长歌嗓子微哑,沉而低重,像是从闷重的心口发出来的声音:“那王爷你现在又有什么资本能和我合作?”

    她眼刀锋利,像一把沉土千年破空而出的绝世名剑,锐利也嗜血,仿佛之前那个好脾气的永远含笑的阳光少年只是别人的一种错觉,那种独属于这个风光少年的张扬,也不过是披了重重盔甲而伪装在阳光下的拼尽一切的血和疯狂。

    这是百里荣平最喜欢的东西。

    “他宫桦有能让我落水的证据,我自然也有能拉他下水的筹码。”百里荣平面色隐隐有狰狞之色,继而转向顾长歌,目光锐利不减,“当然不会让顾小将军吃了亏。”

    顾长歌却是没有了之前的耐心要和百里荣平打太极,她冷笑一声,眸中泛起了杂乱又吓人的血丝,“别跟我来这些虚的,我就要一句准话,你到底有什么资本,能让宫桦掉下来,还必须是一击必中的那种!”

第二百九十章 釜底抽薪

    顾长歌却是没有了之前的耐心要和百里荣平打太极,她冷笑一声,眸中泛起了杂乱又吓人的血丝,“别跟我来这些虚的,我就要一句准话,你到底有什么资本,能让宫桦掉下来,还必须是一击必中的那种!”

    百里荣平面色一凛,真是到了这个时候才感受到他从风光权盛的王爷的位子上掉下来之后的巨大落差,就连一个以前怎么说都看不上眼的二品将军都能不给自己好脸色看。

    眼前顾长歌那咄咄逼人的强硬态度灼得他眼疼,他却咬紧牙关死不松口。

    那些证据是他最后的绝招,他藏了这么些年没让任何一个知道,甚至将他身边,还有当年远来的知情者都杀了个干净,不惜得罪人也要保存的秘密,决不能就这么交出来。

    顾长歌也没想到百里荣平竟然这么固执,不过看他这反应,貌似他藏在手里的东西还是那种顶重要的?

    还是说,这又是百里荣平放出来的烟雾弹?

    顾长歌一时拿不准这百里荣平又是在打的什么心思,心里也开始琢磨他握在手里要对付宫桦的所谓证据究竟有多大的能量。

    渐渐地,她面上平静下来,定定看着面前心思难测的百里荣平,沉声道:“究竟是什么样的资本,能让王爷这般死不放手,甚至不惜得罪我这个勉强算是您唯一合适的合作者也要死守住的最后阵地?”

    百里荣平知道这是顾长歌委婉的退步,面上脸色也好看了些,眸中波光诡谲,他冷笑着道:“将军你也别怪我防备心太重,不过你就放心好了,这可是能够让宫桦彻底身败名裂的东西,不然我也不至于护到这般地步。”

    顾长歌面不改色地轻抚马头,另一只手握着缰绳却不住地紧了又紧,心里也是翻涌起惊涛骇浪。

    看这种情况,她越来越觉得百里荣平这是一个大招,且这个大招还和这次金矿没有丝毫的关系。

    果然,听见百里荣平解释似的开口,蛇信子一吐似的“嘶嘶”声吸了一口凉风,“我这可是釜底抽薪之计!”

    闻言,顾长歌面上缓缓一笑,而后微微仰首看向平静而淡邈的天空,心道北齐这天,大抵终于是要变了...

    ......

    宫桦此时身在北齐,却是没有觉察到丝毫危险。

    他自从收到杨成毅派人送过来的那份百里荣平和金矿一事联系的证据后,便认为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杨成毅也把所有该交代的都交代给了他。

    据杨成毅所说,他所做的一切,起因皆在于几个月前宫家底下的铺子突如其来的亏损。

    又因为当时宫桦尚且一心扑在三少爷宫言辉的伤势上,再加上当时皇上已经隐隐有对宫家下手的征兆,他不想让宫桦因其分心,便和二夫人乔书言一同抗下此事,并想尽方法让这些铺子起死回生。

    奈何因亏损而关门的铺子越来越多,宫家流通的银子实在是杯水车薪,正是愁苦之时,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一些有关百里荣平和金矿一事的消息,便派人去打探,查实之后便打起了那金矿的主意。

    百里荣平被逼着和他合作,他也很快从中尝到了甜头,宫家那些铺子也因为有了那几笔金子来得及时而得以继续存在,甚至是蒸蒸日上。

    他本想及时收手,却又在此时察觉到对宫家下手的背后之人竟然又有了反扑之心,无奈只能继续下去。

    所有的事情他都是瞒着宫桦进行的,据他所言也是一片苦心。

    宫桦听完杨成毅所有的话之后,并没有立马表态。

    要问他信了没有,宫桦只能说信了七分,这还是往多里说的。

    实在是杨成毅这些话里有太多的含糊其辞,不光没有任何细节,还有了太多巧合,最让人怀疑的便是他那个得到百里荣平和金矿消息的“机缘巧合”。

    但这些他并没有太过放在心里。

    对宫桦来说,不能完全信任的人,便是可以被丢弃的人。

    所以,杨成毅可以做好被他放弃的准备了。

    百里荣平以为和他合作的人是他宫桦,所以对宫家出手,所用的计谋已经隐隐露出了个苗头。

    这些天,他放在宫毅和宫泽阳身边的探子反应,这两个人最近在和一些来路不明的人私下里联系得紧密。

    宫桦想,这些人大抵就是百里荣平放出来要用原来策反宫毅和宫泽阳的人。

    想让宫毅和宫泽阳反咬他一口,好拉他宫桦下水?

    这是知道自己再无翻身之日,索性临死之前想在黄泉路上找个伴?

    也不想想他百里荣平有没有这个福分能得他宫桦作伴!

    宫桦看一眼杨成毅,随即低头缓缓地笑——他也不拦着百里荣平的人和宫毅宫泽阳那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联系,到了那时候,他就把杨成毅推出去。

    既解决了杨成毅这个埋在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炸掉的炸药,说不定还能顺手解决了宫毅和宫泽阳。

    一箭双雕。

    只是唯一还留下来的问题,是杨成毅口中那个不明来处的,不断对宫家铺子下手的势力。

    究竟是有目的性的,还是巧合?

    宫桦更倾向于前者。

    宫家现在实在是正处四面楚歌之时。

    他缓缓抬眸,继而转头看向正跪着的杨成毅,眸光复杂,沉吟半晌道:“行了,起来吧。”

    杨成毅倏忽抬头,眸中闪着希冀的光芒,语气也有些小心翼翼,“丞相这是相信我的话?”

    宫桦默不作声,杨成毅也不敢起身。

    半晌宫桦又问:“你可有查到背后对宫家铺子下手的人或势力。”

    杨成毅低垂着头沉默不语,眼角暗光微闪,而后闷声道:“那人藏得极深,还没能查出什么消息…”

    他想,丞相宫桦这人疑心太重,说不定已经起了要牺牲他的心思,他必须要留下些底牌。

    要不然早晚丢了一条命。

    宫桦也不确定杨成毅到底是真没查到消息,还是有所隐瞒。

    杨成毅这人既然能不声不响地干了这么多事还没被他察觉,到底是个有本事的,留着后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看他刚才的反应,也让他觉得古怪。

第二百九十一章 他不爱她

    此时宫家的情况,大抵就是宫桦不相信杨成毅,杨成毅对宫桦也有所防备,还有宫毅、宫泽阳两个人辺什么时候会跳出来作妖。

    简直就是一大摊子麻烦事。

    烦得宫桦头疼的要死。

    他想了想,决定进宫去找一趟自家的皇后女儿。

    宫月出被顾长歌强行送回帝都之后的日子过得也不好。

    言家卫果然知道了百里荣晨中毒昏迷一事是她这个皇后下的手,当即就趁她不在的这一段时间里,直接把她安排在朝鸾殿以及宫中其他地方的人和暗卫一锅端了个干净。

    她以前在宫里培植和安排自己的力量原本就没能逃过百里荣晨的眼睛,只不过那时候,她依仗和消费的,不过是一颗爱她护她的心,如今这颗心死了,她的有恃无恐自然也就到了头。

    没有谁,能永远得到谁无怨无悔或者无由无因的庇佑和守护。

    她早就应该明白这个道理的,却在伪装心狠决绝的时候,一并伪装了一颗真心。

    宫月出喜欢百里荣晨吗?

    自然是喜欢的,或者一定程度上来说,她是爱他的。

    那是绝世无双的人间帝王,他高贵、富有一国;他深情、风华绝代。

    没有人能逃过这样一个人全心全意的宠爱,就算这种宠爱明知道是假的,是她偷来的,抢来的,就算这并不是她的本意,她却依旧心安理得地将之收于囊中。

    然后,在一次又一次的接受中,也双手捧上了自己的一颗真心。

    这场博弈,开局者是她,输的却也是她。

    如今的朝鸾殿,明处暗处都是言家卫安排过来全方位监视宫月出的人。

    在百里荣晨醒过来之前,没有一个人去为难她,却也没有一个人搭理她。

    宫月出从来都不是言家卫承认的主母。

    他们曾无数次因为这件事而和百里荣晨无声抗议,却因为无数次百里荣晨的强硬态度而被迫妥协。

    但妥协从来都不代表承认,他们永远排斥这个在外人看来端庄优雅、绝代风华的一国之后,然后在心里想念那一个早就被自家主子忘了个干净却陪着他们一路风雨走过来又走远的将门之女。

    死亡不意味着消亡,同样的,生存也不代表长存。

    所有人,都在期望着百里荣晨“醒”过来,不光是从这次中毒昏迷中醒过来,更是他从心的迷失中醒过来。

    就连宫月出也是这样期望着,就算期望里也有排斥,但这并不妨碍她直面一种事实,她从来都不觉得,百里荣晨会“爱”她一辈子。

    这样一个惊才绝艳的人间帝王,从来都不是一个会被外力控制人心的无用之人。

    她有她的骄傲,所以盼望着他能醒过来,也好让她从等待死亡日益痛苦而消沉的死缓,转至一刀致命的死刑,好让她也一并真正地清醒过来,知道她清醒也沉迷爱着的这个人,爱的从来都不是真正的她。

    然后,他们决裂,他清醒,她也清醒。

    这样,多好。

    只可惜如今,这世上并没有第二个人知道,百里荣晨早就醒了。

    真正的醒了。

    不光是从昏迷中醒过来,更是从迷失中醒了过来。

    宫月出这些日子总是右眼皮跳个不停,也总是心悸,常常半夜便从梦中惊醒,她隐约记着那是一个噩梦,却又在醒来之后怎么也想不起来梦中的自己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让一向坚强到坚硬的她枕边会一大块一大块的湿透。

    那些眼泪浸染出的痕迹,在第二天日光透过琉璃窗鬲照进朝鸾殿内室的时候被无声抹去,却长久刻在她心上且越发深刻。

    这样的日子和噩梦时间长了,她也就习惯了,然后渐渐明白,有时候,有些遗忘,其实只是因为懦弱的人下意识的排斥。

    比如她一遍又一遍梦见的他毫不留情的转身和丢弃。

    他在梦里说:他不爱她。

    她醒过来后,眼角还没干透,却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原来她不仅下意识地遗忘了他的离去,还在梦里刻意忽略和遗忘了他不爱她这个真相。

    这一天早上她醒的有些晚了,等到起身走到院子里才发现已经日上三竿。

    自从她被软禁以来,朝鸾殿的宫女和太监已经被散了大半,如今她的人还留在朝鸾殿里的,也就她的贴身宫女杨环玥一人。

    一见她衣衫单薄走出内室,立马进屋拿了件披风,“娘娘你快披上,这外面起风了,您这两天本来就抱恙,还不自己小心身子。”

    宫月出兜住披风,在前面松松打了个结。

    她目光轻转,似是不经意地望了眼某个方向,淡淡问道:“龙泽殿的情况...怎么样了?”

    杨环玥脸瞬间垮了下来,不过很快又振作起来,“咱们仅剩不多的人昨个传来消息,说皇上他尚未清醒过来,不过娘娘您也别太担心,照着御医的意思是,皇上他已无大碍,不日便将清醒,到时候,您的日子就没这么难过了...”

    宫月出闻言心中苦笑,她问这话当然不是杨环玥以为的这个意思,她只是觉得百里荣晨这昏迷得有些不对。

    她下的毒她自然清楚,毒性虽然烈,但也不是百里荣晨扛不住的,也不是他身边人解不了的,只不过是解的没那么容易罢了,总得吃些苦头好给她争取出些时间。

    只是时间过去这么久了,若是百里荣晨身上的毒性还没解那根本或得到这么久,可要是解了毒为什么到现在都没醒?

    她看得清楚,宫里依旧是言家卫里那个假的百里荣晨在活动,这些骗得过别人,还能骗得过她这个三年的枕边人不成?

    这件事太过古怪,宫月出心里也害怕会不会是出了什么问题,总想着亲自去龙泽殿看看,奈何连这朝鸾殿一步都迈不出去,更何谈重重防卫的龙泽殿。

    宫月出的手慢慢捂上心口的位置,觉得那里隐隐的痛,有一瞬间甚至是呼吸不上来。

    杨环玥立即发现不对劲儿,赶紧过去扶住她,“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来者不善

    宫月出的手慢慢捂上心口的位置,觉得那里隐隐的痛,有一瞬间甚至是呼吸不上来。

    杨环玥立即发现不对劲儿,赶紧过去扶住她,“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宫月出闷哼了一声,“扶着我进屋坐下。”

    杨环玥赶紧扶着宫月出进屋,边走边问:“娘娘您怎么样,要不要奴婢去请御医来?”

    宫月出先是灌了一杯茶,缓了一会儿觉得好多了,才摆了摆手,“我没事...”

    “皇后娘娘你这样可不像是个没事人,要不要我给您看看?”

    宫月出豁然转头看向声音来处。

    柳姬。

    此时正坐在屋里榻上的女人,正是消失了许久的柳姬。

    相较于上一次见面,柳姬脸色看起来远没有上次的好,原本丰腴的身子再见也有些消瘦。

    宫月出冷冷看着这个面前这个不请自来的女人。

    杨环玥如临大敌,似乎下一秒就要转身去外面找人进来。

    外面便是言家卫精心挑选的暗卫。

    整个朝鸾殿唯一没有被安排人的宫室便是宫月出的寝殿,毕竟是一国之母,是百里荣晨的女人,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就算再怎么怀疑这个女人,也不能直接监视到她睡觉的屋子里。

    便也只在外面安排了一层又一层的人确保不会有人进出朝鸾殿。

    宫月出不知道这个柳姬是如何逃过外面言家卫的眼睛进入她这寝殿的,但也清楚她这不请自来多半是来者不善。

    “柳大人。”宫月出微微颔首,“不知柳大人来本宫这朝鸾殿所为何事?”

    柳姬柔媚一笑,没回答宫月出的问话,反而道:“娘娘真的不用微臣给您看看吗,微臣还是略通歧黄之术的,虽说比不上这宫里的御医,但到底是可解燃眉之急的不是?”

    宫月出捂着心口的手拿开,又重新拿起茶壶满了一杯茶,微笑道:“都是些老毛病了,就不劳烦柳大人了。”

    柳姬含笑不语。

    宫月出又问:“不知柳大人来本宫这朝鸾殿有何要事?”

    “既然娘娘您都这么开门见山地问了,微臣也便爽快地答了。”柳姬娇笑,“微臣是找您来合作的。”

    宫月出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又恢复正常,道:“柳大人可知,隔墙有耳这四个字?”

    柳姬美眸微转,不在意地道:“放心吧娘娘,只要微臣不想让他们听到,总有办法让他们暂时成了个聋子的。”

    宫月出又想起柳姬是躲过暗中好些言家卫的监视来到这朝鸾殿内室的,眸光一暗,面色不改,“这是柳大人的本事。”

    “皇后娘娘。”柳姬又喊了一声,像是没心情多说这些没营养的话题,“不知您考虑地怎么样了?”

    “什么?”

    “微臣想和您合作。”

    宫月出没问柳姬要和她合作什么,反而拢了拢袖子,抬眸道:“不是说了,您和丞相的那些事,本宫一个已经嫁入皇家的女人家帮不上什么忙,你有什么事,还是直接去找丞相大人吧。”

    “皇后娘娘,我这可是诚心来找你合作的。”柳姬径直开口道,“宫丞相那人,经过我们的观察,似乎并不符合我们的要求。”

    “哈哈。”宫月出夸张地睁大了眼睛,笑对柳姬话里的鄙夷和轻视,“柳大人您可知,您看不起的这个人可是当年凭一己之力扛起宫家,并以文官一身斗倒兵权在手的顾家的人。”

    柳姬不以为意地笑笑,“我只需要确定一件事,我要合作的人,是皇后娘娘你。”

    “真是不好意思了,本宫无意...”

    “娘娘先别急着表态,不如等我说完了一些话,你再做打算。”柳姬从小榻上起身,缓缓踱步至宫月出所坐的桌对面,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宫月出脸上笑意渐消,冷眼看着柳姬一小口一小口地将茶水饮尽。

    半晌她终于沉下脸来,盯着柳姬笑意盈盈的脸说了句:“你先退下吧,环玥。”

    杨环玥踟蹰了几步,见宫月出脸色已有不虞,这才三步两回头地走出了屋子,并顺手关了门,映在门上的影子却是停在了门中央,没有离开半步。

    柳姬这才放下茶杯,笑道:“皇后娘娘身边这丫鬟,倒是个衷心的。”

    “有话还请直说。”宫月出冷着脸,“方才不还是很爽快的模样吗。”

    柳姬猫眼一样的眸子慵懒扫了扫宫月出的脸,也不生气,含笑轻点杯沿,缓缓拭去杯沿上的水珠。

    “皇后娘娘的日子恐怕不太好过了吧?”

    宫月出面色不改,“柳大人哪里的话,你看本宫这朝鸾殿是少了米还是缺了水,哪里难过了?”

    “少了什么我也就不说了,你我心知肚明即可。”柳姬笑意深沉,目光越过宫月出看向门外的方向,若有深意地道,“其实这朝鸾殿不光少了东西,还多了些人啊。”

    “柳大人还是别绕弯子了吧,你这样实在是让我怀疑你所说的合作的诚意。”

    “这么说皇后娘娘您是同意了咱们这合作?”柳姬笑得脸上绽放一朵花似的。

    对面宫月出还是冷着一张脸,“你只管说你的,我自然有自己的想法。”

    “唉...”柳姬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托起脸眼睛不眨地盯着对面的宫月出,“他跟我说皇后娘娘是个顶不好糊弄的人,原本还不信,今日这一谈,才发现...”

    宫月出冷眼听着,心想才发现什么,发现她其实也是个心机深沉的人么?

    她从来都不是那种蜜罐里泡大的备受宠爱心思单纯的小女儿,或许曾经是,三年前却也不是了。

    她暗暗攥紧了拳头,心中正郁结,冷不防对面那柳姬一点儿都不按套路走地嘻嘻一笑道:“才发现他说的果然都是对的!”

    宫月出抬眸看过去,发现对面柳姬双手托着脸,此时面上笑意灿亮,却没有先前那种妩媚至极甚至在她看来有些轻浮的笑,更像是想起心上人时的欣喜,目光中还带着仰慕。

    她微微一怔。

第二百九十三章 撇清关系

    她微微一怔。

    柳姬口中所说的那个“他”究竟是谁?

    但很显然柳姬本人并不愿多透露那人的讯息,改双手捧脸为单手撑脸,手背斜斜撑在耳边,纤细的指尖慵懒勾一缕发,修剪整齐而精致的指甲一下又一下地敲着勾人的眼角,每处细节都透出一种无言的魅惑。

    她唇角微微翘起,似乎还是在笑,只是弧度斜而邪。

    她转眸道:“固然皇后娘娘不想吃亏,可我柳姬也不是个愿意委屈自己的人,您都不表态,那我自然也不想多说。”

    宫月出寒凉的目光中藏刀怀刃。

    “所以娘娘来个准话吧。”柳姬艳丽的笑挂在嘴边,“到底要不要和我们合作?”

    良久,宫月出才松口道:“若是合作,你们能允我什么好处?”

    “娘娘还真是想得很好呢!”柳姬撇了撇嘴,“自己还没承诺过什么具体的事项,反倒是先和我们问起好处来了…您就不能拿出点真诚来嘛?”

    宫月出冷笑,“别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记住,是你们一而再地主动找上我来的。”

    柳姬脸色倏忽煞白,宫月出脸上意味不明的笑意也渐渐凝结,珠玉也似的俊颜上,闪着幽幽寒光。

    “怎么样,想好要说什么了吗?”宫月出道,半晌又问,“还要不要跟你身后的主子禀报一声?”

    这一句“主子”立刻引来柳姬的反应,被刺激地连表面样子都不做了,直接冷脸,“宫月出,你不要妄想用试探我,来窥探我主子的身份,我还没那么蠢——这些小事也不用请示他,我便可以做主。”

    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中还隐隐泛着得意和愉悦的光,好似能被她的主子信任并委以重任是一件让她无比骄傲自豪和欣喜若狂的事情。

    室内光线微微昏黄,宫月出端庄而坐,雪色衣襟静静垂落。

    一如她此刻心事。

    她冷眼看着柳姬这反应,只道说不准又是一个被感情迷昏了头的女人。

    她却没觉得柳姬可怜到哪里去,说不定人家是心甘情愿为他所用,正如她,当初我是一门心思扑在了她那所谓的父亲的大业上了。

    谁都劝不动。

    在清醒地看透后来那些欺骗和背叛之前,谁都劝不动当初的她,所以,如今她自认也没那个能力,去叫醒故意装睡的柳姬。

    更何况,她也没那个闲心。

    宫月出拿杯盖拨了拨杯中竖立的茶梗,淡淡道:“既然如此,那便说说吧。”

    柳姬眼中的晶莹渐消,和方才那个春心萌动的小女儿姿态的女子判若两人,她正襟危坐道:“我们主子一向最大方,能许你的东西自然是最好的,也是你最想要的。”

    宫月出无声冷笑,什么是最好的?她最想要的又是什么?

    一手遮天的权势?至高无上的地位?亦或是,富可敌国的财富?

    若柳姬真的说出这个来,她才是要鄙视她身后那人了。

    宫月出眸中的不以为意丝毫没有掩饰,柳姬自然看得清楚,却也没有不满和愤怒,又道:“我们可以给你的,是一个人。”

    宫月出眼神忽的一厉。

    柳姬清晰地看见宫月出环着杯沿的手背猛地绷紧,一刹僵硬之后便是颤抖。

    “谁?”宫月出一个字出口,咬得极重。

    “自然是你日思夜想之人…”柳姬语气悠闲自得。

    “我问你,你说的到底是谁?”宫月出字字森然。

    柳姬警惕地正了正身子,抿唇道:“我们知道你有一个一母同胞的弟弟,被宫桦和乔书言掌握在其手中。”

    宫月出倏忽抬头,眸中意味复杂难言,却明显隐含期待。

    柳姬顿了顿,又道:“我们可以帮你把他救出来。”

    “毫发无损地救出来?”仔细去听,还能听见宫月出这话音中轻微的颤抖。

    柳姬点头道嗯。

    “好。”宫月出脸上所有表情全部在一瞬间收起,此刻有恢复了她淡然和端庄,若不是她的眼角还有未退去的一圈浓重的红,柳姬甚至以为她的招没什么用。

    不过事实证明,还是有用的。

    宫月出凝重而严肃地盯着对面的柳姬,声音压低,语速稍快,“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柳姬嘴角勾笑,笑意中带着对宫月出这般反应的浓浓的兴趣,“皇后娘娘就不怕我这是随口一说,以后言而失信?”

    “你不敢。”宫月出眸中冷光大盛,“你们既然能查到这一步,定然清楚他对我的重要意义,若是你们敢来虚的,拿这件事哄我开心,那等事情暴露了,便可要做好被我死咬不放的准备。”

    柳姬轻笑着挑了挑眉,却没再继续方才的这个话题,转而又道:“娘娘能信我们自然是好的。”

    宫月出嗤笑一声,又道:“说吧,要我做什么?”

    “这个先不急。”柳姬摆了摆手,“我们主子的意思是,皇后娘娘身份尊贵,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好让娘娘能沉下心来真心合作,是要我们先给出点甜头的。”

    柳姬这些话,宫月出一个字都不信,但这并不妨碍她对柳姬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喜出望外,“你们要去救他出来?”

    柳姬不承认也不否认,勾唇笑着态度暧昧。

    宫月出又渐渐平静下来,心想这个柳姬还真是个掌控人心的好手,简简单单几句话弄得她心绪起起落落。

    “这个…皇后娘娘就不用忧心了。主子他自然有他的计划,说了给您甜头就一定会给。”柳姬眸光幽幽道,边说着边喝下茶杯中最后一口已经微凉的茶,站起身来,“另外,再提醒娘娘一声,既然你也说了已为皇室女,那不如趁着现在,快些和宫家撇清关系吧。”

    宫月出暗垂下幽幽盯着茶水的粼粼水面,听着柳姬这么没由来的一句话,眸光一暗,倏忽抬头往身后柳姬走至的方向,陈胜沉声道:“你什么……”

    只可惜等到她的目光所至,已不见人影。

    宫月出目光一闪,半晌幽幽长出了一口气,想起柳姬走之前留下的那句话,神色复杂不明。

第二百九十四章 死了才好

    宫月出一个人在内室坐了好久,心里繁复思索着柳姬离开之前说的那句话。

    听她话里的意思,宫月出总有一种宫家将要倒霉的感觉,再想想她说的要助自己将弟弟从宫家救出来的话,宫月出觉得自己隐隐窥到了一些事实的边缘。

    只可惜再想更进一步的时候,却又觉眼前迷雾重重而生出力不从心又感。

    又或者,她只是潜意识的在自我排斥往更深一层的方面去想。

    闹吧,宫月出心道,有些事情只有闹大了,才会给另一些人和事留出生机,眼下的形势,已经对她越来越不利,或许这次不抓住机会和柳姬合作,她便再也没有机会能救出被宫桦锁在丞相府密室的弟弟了。

    那个惹人心疼的小男孩儿,不该承受那么多无妄之灾,他的亲生父亲已经抛弃了他,长姐如母,她又对他多有亏欠,更该好好照顾这世上她仅存的一个亲人。

    至于他们两人的那个亲生父亲,死了才好。

    宫月出恶毒地想,真的是死了才好。

    只可惜世事从来不会许人称心如意,她方才还在心底咒骂着的宫桦,此时已经坐到了她的对面。

    想必两人已经被言家卫死死监视起来了。

    宫月出可不认为她这个早就大不如前的父亲能够像之前那个来无影去无踪的柳姬一样躲过朝鸾殿里密密麻麻的言家卫暗卫的眼睛。

    偏偏位高权重的丞相大人尚不自知。

    宫月出心中不住地冷笑,冷眼看着眼前明显精神不振、面露疲惫的宫桦,又想起方才柳姬的提醒,觉得或许眼下就是一个和宫家脱离关系的很好的机会。

    或许不能一击必中,但好歹有个开头,后面的事情就好说的很多。

    循序渐进之类的,她也不是等不了。

    在这如今同冷宫一样的朝鸾殿里,她什么都缺,唯独不缺时间。

    索性来看看,谁能耗得过谁。

    宫桦也没想到眼前这个对他冷眼相对的这个女儿,也没多长时间不见,竟是连表面功夫都不愿同他做了,直接开口就是“丞相大人来本宫这朝鸾殿作何?”

    他仔细回想了下,再次确定自己这些日子以来各种烦心和忙碌,有关杨成毅的,有关百里荣平的,有关宫毅和宫泽阳的,甚至有关宫言辉的病情的,有关宫家暗室遭袭死了人的,唯独没想起来他又是哪里惹了这位的不快。

    他也清楚两人之间没有什么父女之情可以谈的了,又有求于她,只好试探性的开口喊了声皇后娘娘。

    宫月出跟没听见似的自顾自喝着茶。

    宫桦眼中闪过不喜,就算心里再怎么清楚宫月出对自己没什么尊重,却也受不了受到自家女儿这般冷眼相待。

    更何况他还是权倾朝野、人人敬重的丞相大人,除了百里荣晨,他哪里再对第二个人这般伏低做小过,真是看出来翅膀硬了。

    他心中不爽,恨不能一巴掌抽过去的那种,却也不敢在这风起云涌的皇宫里轻举妄动。

    只好耐着性子再开口找话:“这朝鸾殿今日怎得如此冷情?”

    宫桦这些日子因为外面的好些事焦头烂额,本就没怎么关注皇宫的事情,再加上宫里的消息一向隐瞒得紧,因而他还不知道百里荣晨出事,以及朝鸾殿的近况。

    而且他一向视宫月出为他在宫里最好的眼线,倒不是多信任这个女儿,而是他自认为有她绝对的把柄握在手上,压根没想过宫月出会不听他的话。

    他现在倒真的可以称得上是一无所知了。

    宫月出清冷抬眸,意味不明地看了宫桦一眼,终究是没说什么,只道了句:“皇上他自然有他要忙的。”

    百里荣晨中毒昏迷的这一段时间里,一直都有言家卫中特意培养出来的一个幌子在代为上朝,这皇宫里,除了言家卫里几个人、下毒的宫月出以及她手下的几个人、还有两三个信得过的御医,就没有人再知道龙泽殿的情况。

    故而宫桦也没多怀疑宫月出的话,但也是听说了宫里流传了有一段时间的有关皇后失宠的流言,他面上遮不住的忧心,若有深意地道:“月出啊...有些时候女人是要知道让步和学会哄人的。”

    他只当宫月出所说的皇上忙是推辞不来这朝鸾殿的借口,毕竟他很多时候也都用这招晾一晾丞相府里那几个恃宠而骄的小妾。

    他知道他这个女儿大小就聪明,向来有自己的主意,是个轻易不愿低头和认输的性子。其实这种性格,在有些时候很容易就能吸引一些眼光独到又有身份的男子的注意,但更多时候,作为一个皇后,还是要学会对坐在最高地位上的那人伏低做小的。

    毕竟哪个男子,能忍受一个性格可以说是有些强硬和骄傲的妻子,更何况是富有天下、尊贵无比的一国帝王。

    宫桦没想过百里荣晨是从噬情咒里清醒过来,他对这个有一种谜一样的信心,或者说,他是对这个巫咒背后的势力有信心。

    他甚至都已经忘了,宫家现在的繁盛地位,都是靠着三年前的那场满是罪恶和血污的禁忌巫咒才得来的。

    宫月出垂下的睫羽轻颤颤像是欲待飘飞的蝶,却什么话都没说。

    宫桦叹了口气,半晌又清清嗓子似的轻咳了两声,声音里三分小心三分试探两分期待地道:“要不然这样吧,你把你妹妹琳琅接进宫里,让她......”

    “丞相大人。”宫月出声音冷若寒冰,倏忽抬眸,惊起蝶翼长展,化作锐利的剑,“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宫桦只觉眼前有寒凉刺骨的目光尖锐地刺过来,让他胸口都隐隐作痛,他方要出口的话便在这样的目光中停在了嘴边,接着很识时务地换了话题。

    “宫里情况最近如何?”

    宫月出却有些失望,她想,若是宫桦再继续把刚才的话说下去,她说不定便能借此找到了个合适的理由和他闹翻了。

    这个理由理由真的挺好,既不会惹来言家卫那便的猜忌,也不会让宫桦起疑心。

第二百九十五章 劳燕分飞

    宫月出却有些失望,她想,若是宫桦再继续把刚才的话说下去,她说不定便能借此找到了个合适的理由和他闹翻了。

    这个理由真的挺好,既不会惹来言家卫那边的猜忌,也不会让宫桦起疑心。

    宫桦这临门停脚还怪可惜的。

    宫月出倒也没怎么气馁,她本就没奢望能一开始就忽悠了宫桦,一不小心还能惹来别人的疑心,真要到了那种地步,她就算能保全自己,也极有可能同时失去宫家的庇护和柳姬那边人的合作,宫家那边还是小事,怕就怕她弟弟这边出了问题,真的就得不偿失了。

    “没什么大事。”宫月出随意回了句,没怎么把宫桦刚才那句问话放在心里,她心里也清楚,那不过是宫桦用来转移话题的一句生硬的问话,没什么意义,她也就不打算一字不差地把真实情况告诉他了。

    宫桦也没怀疑什么,淡淡点了点头。

    宫月出清眸一转,再度看向宫桦,又道:“杨成毅和乔书言的事情你已经查清楚了?”

    “查清楚了。”宫桦抿了抿唇,却不敢抬头去对上宫月出的视线,心里还莫名带了些心虚,“管家她已经同我解释过,他们先前所为是为宫家,更是为丞相府考虑的,没别的心思。”

    “嗤——”宫月出嗤笑声中的鄙夷毫不遮掩,“这话想必您也不信,拿来跟我说什么?”

    宫桦眼珠子左右来回转,心里被这声嗤笑给挑得有些浮躁,火气也隐隐冒了头。

    宫月出根本没关心宫桦的情况,又似笑非笑地道:“况且,丞相大人跟本宫这里解释什么呢?左右都是您的夫人和管家,丢也是丢你们丞相府的脸,难不成谁还会有那个胆子敢来这皇宫里找本宫的不快?”

    她说的也是实话,偏偏这实话听来实在是难以入耳。

    宫桦听得脑子抽疼——什么叫“夫人和管家”、“丢也是丢丞相府的脸”?明摆着是在冷嘲热讽乔书言和杨成毅背着人有那种关系。

    这种话是一个女孩子家可以乱说的?更何况这个女孩子说的还是她名义上的姨母?偏偏这个女子还是向来以端庄大气著称的北齐皇后?

    “你听听你说的这像什么话?”宫桦看着这朝鸾殿也没什么外人,直接责备语气出口,“那是你的...”

    “好了。”宫月出挺直了腰背,脸上挂着不耐烦的冷意,凉凉看着宫桦,“后面的话就不用说了,本宫可从来没将那个不知廉耻的女人看作是自己的姨母,不过一个趁着主母不方便的时候爬上了主子床的小妾罢了,平白但本宫这一声尊称,不知道要折多少寿。”

    宫月出的话越来越直白且难以入耳,宫桦脸色也越来越白,到了这种时候,他听见这话,已经不再感觉是对他那儿夫人的侮辱了,更多的是对他这位身为丞相的父亲的不满意和不尊敬,甚至是不放在眼里。

    他拼了命的往上爬,就是为了让别人仰视他,所以他唯独不能忍受这种对他的不以为意和轻视,很多时候,这比杀了他都让他难受。

    眼看着宫桦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宫月出心道这招终于奏效了,心里还隐隐松了口气。

    她不断抢着开口率先激怒他,一方面是要为了和宫家闹翻而做铺垫,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拦着宫桦在这朝鸾殿说出有关百里荣平的事情来。

    百里荣平隐金矿一案早就闹得人尽皆知,虽说表面上来看此案已经结案,百里荣平也已经捉拿归案,但宫月出却没这么单纯地认为事情就算这么完了。

    三当家那边明显就是杨成毅和乔书言的手笔,看宫桦如今对这两人的态度,明天是杨成毅出谋献策帮着宫桦借此算计了把百里荣平,若不然宫桦拿来检举百里荣平的那些证据哪来的?

    宫月出猜测,宫桦此次进宫,大抵就是为了百里荣平以及其所衍生出的一大摊子事来的。

    她既已决定要宫家撇清关系,便不能再掺和进去,外面这么些言家卫的耳目在,若是让宫桦说出百里荣平一案和宫家还有关系,那绝对是要借此抓着宫家不放的,说的轻点,那也是不扒下一层皮来不算完。

    她也绝对难逃此劫。

    左思右想,都是不能让宫桦从她这朝鸾殿里说出这些话来的,要说,外面丞相府以及其他宫家的地盘随便说去,她才不拦着。

    但看此时的宫桦,怕是也早就被气得想不起此行最初的目的了。

    “宫月出。”宫桦重重拍上了桌子,“你别以为你是翅膀硬了,我就不敢动你!”

    这重重的一声响,听得屋顶上和屋子外面盯着的言家卫都觉得疼。

    领头在朝鸾殿盯梢的一直都是言易和言哲。

    言易挑眉,对身侧的言哲道:“这宫桦就这么和宫月出闹翻了?怎么感觉宫桦这个人越来越禁不起逗了?”

    言哲面无表情,只是目光中的鄙夷深深,“不知道,大抵是老年痴呆了吧。”早年言家卫和顾长歌走得近,从她那听来些新鲜词便下意识地学来了好多,现在也快“出口成章”了。

    言易“呃”了一声,却从心底认可言哲这话,再冷眸扫向下面,又道:“不过,这宫桦这些年对宫月出还真是越来越差了,我记得以前多疼他这闺女啊。”

    话虽是这么说,语气里却没有丁点儿的怜惜,反倒是让言哲听出来了幸灾乐祸,半晌他又接了个金句:“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

    嗯,这句话当年也是顾长歌拿来调侃她那父亲不肯续弦时说的。

    言易闻言差点儿笑出声,“不过看情况宫桦和宫月出也快走到头了啊。”

    言哲嫌弃地看一眼言易,他这话让不知情的人听着多半还以为宫桦和宫月出是那种情路难终,落了个劳燕分飞下场的情人关系呢!

    不知道言易本人知不知道他说这话容易给人造成的误解,反正被言哲这一眼看得,他“嘿嘿”一笑,也没再说话。

第二百九十六章 真假决裂

    底下的宫桦和宫月出吵得已经快到了脸红脖子粗的地步,当然,只是宫桦单方面脸红脖子粗。??

    宫月出到底是还记着身为皇后的身份和仪态,此时怒火中烧却也只是神色狠厉,微微有些红了脸而已。

    “丞相大人。”她道,“你以为你又有什么资格来动本宫?”

    宫桦瞪大了眼,似乎没想到宫月出会这样回他话。

    “于公。”宫月出冷笑,“本宫乃北齐后宫之主,更是受尽皇上宠爱的唯一的女人,就算是皇室中的王爷公主,见了本宫都是要行礼的,你不过一介丞相,皇室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宫桦被气得噗嗤噗嗤大口喘气,一只手哆嗦着指向宫月出。

    “于私。”宫月出拿手轻轻推开宫桦伸过来指着她的那根手指,“你我之间所谓的父女之情也早就消耗殆尽,你又有什么资格来打着父亲的名义来管教我?”

    “你…你这个不孝女…”

    “我拿什么来让我孝敬你?是你宠妾灭妻,不顾母亲病情非要将你那心爱的二夫人抬为平妻;还是你千方百计,千叮咛万嘱咐要把宫琳琅塞进宫里来好让你这个好女儿用尽心机再把我最后的凭靠和拥有抢过去?又或者无数次用……来威胁我为宫家明里暗里谋私利?”

    她情绪微微有些激动,话到嘴边,才想起来有些话是不能让外面那些人听到的,便硬生生住了嘴,留下一个空白,只希望言家卫那几个难缠的主别记在心上。

    头顶上言易和言哲却刚好听见这句话。

    言哲皱了皱眉,问言易:“刚才宫月出特意空了空,有些话没说完。”

    “我也听见了。”言易努努嘴,咬鼓了两边腮帮子在想些什么,“用什么来威胁她?”

    言哲脑子里灵光一闪,好像有些头绪,却眨眼间又什么都没抓住,正好言易又说话了。

    “哼。”言易语气不屑地哼了一声,眸子里全是鄙夷,“还能是什么,他们宫家干的见不得人的事儿多了去了,但最要瞒住的,无非是噬情咒一事。”

    言哲脑子里那少得可怜的线索瞬间被言易这些话拉扯着跑远了,心中此时也是愤愤不平。

    “他们宫家靠着这阴私之法平步青云,自然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宫月出,还要靠这个......皇上他本来就已经察觉到不对劲儿了,你说,若是让他知道丁点儿有关这是噬情咒的讯息,凭皇上的能力,还能是现在这个模样?要我说,宫桦能拿来威胁宫月出的不就是这个了吗?”

    言易振振有词,让言哲脑子更迷糊了些,他想言易的分析还是有点儿道理的,但又觉得似乎哪里有什么不对劲儿,但还没等他细想,下面又有了新进展。

    宫桦此时简直要气急攻心,面上反而平静下来,他冷笑,笑得眼里溢出狠辣的目光,“你确定要跟我闹到这个地步。”

    宫月出眉头一跳。

    “你别忘了...”

    “够了!”宫月出像是气急出声。

    头顶上言易和言哲对视一眼,无声交流着——嗯,这大抵就是方才他们所说的“威胁”了。

    宫桦被宫月出这一声有些失态的“够了”给吓得浑身一冷,没站住后退了半步又稳住身子,宫月出这反应虽说有些大,但也是在他意料之内的。

    他冷笑,直视宫月出猩红的眼底快要关不住的猛兽。

    她说:“你再说一句试试。”

    咬牙切齿。

    他说:“你再妄想反抗试试。”

    温声细语。

    所有的伪装尽数撕毁,展露在世人眼前的,不过是一张皮和一头猛兽。

    ......

    最后,终于还是宫月出低了头。

    宫桦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种结果,却还是掩不住满眼得意的目光,“月出想明白了就好。”

    宫月出垂眸不语。

    “有关你那妹妹琳琅进宫的事...”宫桦旧事重提。

    “父亲。”宫月出的声音有些清冷和淡漠,称呼虽是从丞相大人又改回了父亲,却是没能让人听出任何亲情的温情和孺慕,她继续道,“你若是真的想要我再为你做些什么,最好别再提宫琳琅,你该知道,我的底线在哪。”

    实际上,她这话是说给头顶上那些人听得。

    要想让他们觉察到自己一步步和宫家决裂的决心,就必须从这些细节处下手,至少目前来说,她和宫家能找到的最合适也最说得过去的矛盾点便是宫琳琅和百里荣晨的事。

    当然,她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她也是想要借此给言家卫甚至是百里荣晨下一个暗示——她的底线是百里荣晨。

    不管怎么说,出于某种说不上来的虚荣,人总会对向自己表示过好感的人报以更多的宽容,就算他们有朝一日走到最后那一步,百里荣晨和言家卫对她没有宽容,却也总会因为这句话而多少回降低点儿戒备心。

    她所走的每一步都满是心机和算计,却也未尝不含真心。

    或许连她自己也不清楚,百里荣晨,究竟是不是她心里最后的那道底线。

    宫桦终于还是闭口不再谈宫琳琅的事,他当然也关心自己女儿的事,但和他自己的前程比起来,宫琳琅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他也不会像因为宫琳琅这个人彻底惹恼了宫月出而葬失好些真正有用的消息和机会。

    他想了想,正考虑着怎么再开口呢,冷不丁宫月出垂眸长长叹了口气。

    “父亲先回去吧。”宫月出道,“女儿乏了,暂时没心思想别的事。”

    宫桦顿时怒不可遏,“宫月出你别得寸进尺!”

    宫月出一个冷眼看过去,又似是漫不经心地翻了个白眼。

    宫桦面上怒气不减,眼神却是谨慎起来,他注意到方才宫月出似乎在给他递眼色——头顶。

    头顶?

    他浑身冷汗淋淋,难不成他们被人监视了?

    宫月出也无声松了口气,她是真的怕宫桦口不择言直接把那些事情都说出来。

    两人面对面沉默着,愣是没让言家卫的人察觉出不对劲儿。

    宫桦忽然大力甩袖。

第二百九十七章 君心难测

    两人面对面沉默着,愣是没让言家卫的人察觉出不对劲儿。

    宫桦忽然大力甩袖。

    “我给你时间。”袖风凌厉如刀割上宫月出的脸颊,宫桦的声音也如裹了寒冰的淬刀,尖锐如割,“你给我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派人来找我。”

    说完,负手便离开了朝鸾殿。

    宫月出低下头,半晌缓缓勾起嘴角。

    言哲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但他性格尚属沉稳可靠,脑子却真是不如言臻他们好使,至于言易,一个性子单纯的傻大个,长了头纯粹是凑身高。

    见着宫桦已经离开,他想了想,还是打算去把刚才的事去跟上面说一声。

    思及此,他片刻也不耽搁,直接跟言易说让他在这继续守着,他回去一趟。

    言易也没多问,随意挥了挥手就扭头看着下面。

    他直接来了龙泽殿。

    龙泽殿里除了言家卫的几人,还有真正的百里荣晨和顾长歌,下首还站着照片言家卫里用来假扮百里荣晨迷惑视线的假的。

    顾长歌刚押着百里荣平回来没一会儿,方到皇宫便直接把人关进了大牢里。

    百里荣平自从说好要跟顾长歌合作之后,便是一副自信满满,轻松自若的表现,丁点儿都不担心自己的后路,连被关进大牢时脸上都不见有丝毫落败和绝望。

    幸亏他这幅样子没几个外人看见,要不然是绝对要怀疑这百里荣平和押解他回京和顾将军“有一腿”的…

    顾长歌也私下里打谈过百里荣平,奈何百里荣平似乎把这个秘密当做是命一样,又对它有绝对的信心,丝毫不肯透露出什么,只道是时机未到,只要顾长歌先为他保住一条性命便好。

    顾长歌一时半会儿摸不清楚头绪,又觉得百里荣平是有真料,和百里荣晨商量一下之后,也就没真正处理了百里荣平。

    当下的注意力却是尽数放在了宫家身上。

    听见言哲的话,顾长歌沉思半晌,问道:“你的意思是,宫桦来宫里和皇后吵了一架之后,什么也没说就又出宫了?”

    百里荣晨还没说话,反倒是顾长歌先说话了,言哲微微瞠目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个不顾尊卑抢话的新任将军,又偏过头来看向上座的百里荣晨。

    百里荣晨脸色还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没把言哲的失态放在心里,空旷的大殿里他的声音低哑而沉:“宫桦进宫,绝对有目的,宫月出已经察觉到你们的存在,肯定是要拦着口不遮拦的宫桦。”

    他以往都是“阿月,阿月”得喊,要不就是皇后,这猛地一个“宫月出”唬得龙泽殿里的几个人一愣一愣的。

    顾长歌最先反应过来,想来是百里荣晨已经知道了宫月出对他的算计,若是百里荣晨这样还能情深不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模样对宫月出一往情深,她才真的是要看不起他。

    言哲心里有片刻的怔愣,但很快他又想起来方才在朝鸾殿宫月出好多次都打断宫桦的话,现在一想还真像是在掩饰什么。

    那么……宫桦和宫月出口中的那个“威胁”,还真是不太对劲儿。

    怎么办?要不要说?

    言哲心里纠结。

    嘴唇开开合合,喉结也上下滚动了一个来回,他终究是没有开口。

    若是真早提起这个“威胁”这一话题,难免要扯上噬情咒的事情,可这个偏偏不能在百里荣晨面前提前半点儿,生怕刺激到他,更何况他如今正是大病初愈之时,身子本就虚弱,更经不起折腾。

    再有了,若真是让百里荣晨知道一丁点儿有关噬情咒的消息,按他的性子,一定是要彻查,不查出点儿什么是不会罢休的,但如今形势危急,根本不是能分心出去查这件事的,要查,也只能等一切尘埃落定才好全心全力地去查。

    综合这多种考虑,言哲心里长叹一口气,到底是什么也没说。

    “这么一说…”他道,“宫桦好像还真有好几次是被宫月出拦下来的。”

    “那么宫桦进宫究竟是为了什么?”言哲皱眉。

    “根据微臣在襄城以及这一路收到的消息…”顾长歌突然对百里荣晨道,“平和县土匪和金矿一事,和宫家也逃不了关系。”

    在场除了百里荣晨之外,其余几人皆是面露惊诧。

    顾长歌神情严肃,“所以,百里荣平暂时还不能动,这是一次打压宫家很好的机会。”

    “从哪里下手?”百里荣晨很快反应过来。

    “宫毅和宫泽阳。”顾长歌道,“这是百里荣平伏法之前在宫家埋下的一条暗线,现在大抵是发挥了些效用了,只要稍加引导,便能为我们所用。”

    “百里荣平呢?”

    顾长歌眼睫微微一垂,眼底眸光更暗,

    “百里荣平那有大料。”她道。

    他凝视着她,不放过她的眼神微微深沉。

    顾长歌呼吸越发的轻,她不确定百里荣晨这幅神情是不是在怀疑她。

    事实上,她先前并没有见过太多他这种高深莫测的模样。

    他如今有太多的深不可测和阴晴不定是她重生归来后才有所见识的…

    “再等等。”顾长歌道,“百里荣平这个人还有太多值得挖掘的东西,说不定我们还能用他引出宫桦来。”

    顾长歌说得并不明确,甚至是有些含糊其辞,反正是一堆空话性质的承诺,没有一点实质性的利益可得,所以她并不确定百里荣晨会不会认可她这个决定。

    心里没底,面上却没有表现出丁点儿的等待和询问意味。

    百里荣晨垂下眸子没有说话。

    气氛有些压抑紧张。

    其实,顾长歌自认为隐藏的好,却没能好到让百里荣晨发现不了。

    心刹那如同被火燎原而过,灼烧,嗤的一声,戗心的痛。

    喉结上下滚动一轮,百里荣晨甚至能感觉到那一抹渗上咽喉来的血的腥气。

    真是,活该。

    他心里自己骂了自己一句,又想了想,甚至还觉得自己有些矫情。

    沉静中,龙泽殿上幽暗的光照不亮百里荣晨低垂的眉眼。

第二百九十八章 因为爱情

    沉静中,龙泽殿上幽暗的光照不亮百里荣晨低垂的眉眼。

    顾长歌凝视着百里荣晨苍白的侧脸,终于等到他抬起头。

    百里荣晨点了点头,“先照顾业说的吧,言臻,你去把百里荣平关到沉潜狱第三层,好好看着。”

    沉潜狱是一个类似于皇宫大牢的存在,关得都是些对北齐来说绝对危险却又至关重要暂时不能杀的犯人。

    禁卫军和忠于皇室的龙骑卫守在最外面一层,真正看守沉潜狱的还是百里荣晨自己的势力言家卫。

    百里荣平算不上为绝对危险,但用顾长歌的话来说还是很重要的。

    其实,不重要也没什么,只要是顾长歌说出来的话,百里荣晨不会不听。

    沉潜狱那么多空房,还不至于匀不出一间给百里荣平。

    只可惜顾长歌心房还空着的那个位子,他已无缘,不知道最后会住进谁。

    言臻听了百里荣晨的话之后便立即去转移百里荣平,言哲则继续回朝鸾殿盯着,说实话,他还真担心就言易那个智商,还真玩不过宫月出那个心机女。

    至于剩下的言家卫一般都是守在龙泽殿外面的,也就各自隐藏起来。

    大殿上就只剩下顾长歌和百里荣晨。

    对于如何不尴尬地和前男友独处一室这个问题,顾长歌觉得它绝对可以媲美世界十大哲学难题之一。

    尤其是她面对的这个前男友还是不能骂不能打甚至得好好哄着供着的那种,顾长歌怎么想都觉得是她亏了。

    百里荣晨偷偷瞧着顾长歌的脸色,说不上来的一言难尽。

    他觉着,她或许是想着离开。

    但他不想让她离开。

    他已经很久没有能好好看看她了。

    百里荣晨有些苦恼于怎么光明正大地让顾长歌留下来,最好还是主动地和他说话的那种。

    他觉得他是有点儿痴心妄想了,但还是想试试,于是微微抖了抖袖子,明黄中露出一小截格外显眼水青色。

    说真的,和苏离那种死不要脸相比,这种心机男也是很可怕的。

    小青蛇先前在百里荣晨出宫这一段时间里,出于要隐藏身份的目的,不能带着它,便被一直关在龙泽殿出不去。

    等百里荣晨终于回了宫,重新占据百里荣晨怀抱的小青蛇才像再一次找回了自我一样。

    帝王墓里被那人解了噬情咒之后,百里荣晨本来是要把小青蛇交给他的,但那人没收,说是他孤身一人在时间中穿梭早就习惯了,而且这小青蛇能和百里荣晨一行人相遇便是缘分,即是缘分,来之不易,珍惜相待便是。

    百里荣晨也就不好再推让。

    照着那人的说法,这小青蛇之所以会缠上他,是因为他身上有小蛇喜爱的噬情咒的气息,就算这噬情咒解了,但气息也不会散尽,小青蛇也不会离开他,还有助于他从噬情咒的后续的影响中恢复过来。

    听他说有关噬情咒,百里荣晨便更不能将小青蛇还回去的。

    小青蛇收到百里荣晨的“指点”,从袖口里钻了出来,一出来,便被顾长歌看见。

    “这贪财蛇还不离您的身呐!”顾长歌看见小青蛇的眼睛一亮。

    百里荣晨不会听不出顾长歌语气里淡淡的调侃,干脆淡定地无视,表扬似的摸了摸小青蛇略带棱角的头部。

    许是被摸得挺舒服,小青蛇晃了晃身子,又朝顾长歌吐了吐猩红的蛇信子,直起身子就要往百里荣晨怀里钻。

    顾长歌笑它色心不改。

    百里荣晨轻笑的嘴角微微一抽,转眸看见顾长歌眼底淡淡的笑意,心中一松,而后抬了抬下巴对她道:“这小青蛇待在朕的身边时间也够长了,该给它起个名字了,顾...爱卿有什么好的想法?”

    说实话,顾长歌觉得百里荣晨有没话找话的嫌疑,但大佬开心就好,她是没有表达不满的资本的。

    只是,对于起名废的她来说,起个名字压根不亚于解决如何不尴尬地和前男友独处一室这个问题。

    她“呃”了一声,然后就开始和百里荣晨大眼瞪小眼。

    “微臣...做不到啊...”

    百里荣晨:“......”

    他虽然听不懂来自现代的流行网络语,但这也不妨碍他从这话中听出忍不住起鸡皮疙瘩的诡异感。

    百里荣晨心塞地想顾长歌说不准就是想早点离开才这么说的。

    他本来还想问一句为什么,但又觉得问了的话,说不定还要再听顾长歌另一句谎话,他是不想听顾长歌对他说谎的,便忍住了没问。

    顾长歌若是听到这个问题,大抵是要再回一句:因为爱情。

    但他也不能就这么让顾长歌走啊——算了,靠不了别人那就靠自己。

    百里荣晨扣起食指轻轻敲了敲小青蛇的头,道:“还是朕给你赐个名吧......”

    那您赐您的名,我可以走了吗——顾长歌没问出这话,她早就看透了百里荣晨的心思,就是在没话找话——或许是在找机会试探她?

    于是她心情复杂等了好久,甚至裤子都扒了,就等来一个充满了浓重乡土气息的名。

    “要不,就叫小青?”

    顾长歌抿唇静默。

    百里荣晨看出她眼睛里深沉的嫌弃,想了想,半晌又小声开口,“要不就小蛇?”

    顾长歌:“......”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百里荣晨也是个起名废,照这情况来看还是那种回天乏术、无药可救的那种。

    百里荣晨实在是没招了,垂眸看一眼舒舒服服窝在自己怀里团成一个圈的小青蛇,又道:“团子...怎么样?”

    顾长歌沉默良久,最后在百里荣晨复杂又希冀的目光里才面无表情点了点头,团子就团子吧,总比小蛇、小青来得好。

    不过,名字起完了,她总该能走了吧?

    她还得抓紧时间去找百里荣平一趟,总不能把时间全浪费在这龙泽殿一条蛇身上吧,更何况这蛇还不是她的。

    “皇上。”她低声唤了一句,“名字也起好了,那...微臣还有事,现在能走了吗?”

    一瞬间百里荣晨身上的气势都变了。

    由最开始的平和,到后来的压迫,再到最后生了沉痛的深深的寂寥。

    顾长歌没能看见百里荣晨最后的脆弱和寂寥,她先一步被百里荣晨“赶”了出去。

    偌大龙泽殿,高处不胜寒。

第二百九十九章 细思极恐

    言臻离开得比顾长歌早了很多,他的效率一向又高,顾长歌想百里荣平应该已经被转移到了沉潜狱,所以她从龙泽殿退出来之后便直奔沉潜狱而去。

    她身上有百里荣晨给她的腰牌,言家卫的那些人自然不会拦她。

    只是她并没有找到百里荣平。

    找人问过之后才知道,方才言臻并没有带人来过沉潜狱。

    顾长歌直觉不妙。

    言臻从来不会因为什么的耽误而将手头上的事耽搁下来,更何况还是百里荣晨安排给他的重要的事。

    顾长歌就怕是言臻遇到了什么麻烦,这麻烦,还很有可能就和百里荣平有关。

    要不然,哪里有这么巧的事?

    她赶紧动身往大牢的方向飞奔而去。

    她原本所说的“用百里荣平引出宫桦”本是一句没怎么认真走心的话,毕竟宫桦没理由这么傻会暴露自己。

    毕竟一旦失败,他要付出的远比成功之后所要收到的回报多得多。

    且百里荣平若是遇害,寻常人想不到他丞相的身上,百里荣晨和顾长歌难道还真的会不怀疑他吗?

    怎么可能!

    所以,不管宫桦对百里荣平下手成功与否,都不可能全身而退。

    顾长歌实在是想不明白宫桦会动手的理由和动机。

    那便只有一个可能——不是宫桦动手。

    可不是他,那还会有谁?

    百里荣平金矿一案,唯一会牵扯到的,也就只有宫桦一人了,而知道宫桦和金矿一事有联系的人朝堂之上除了她和百里荣晨手下的人貌似也没有谁了吧?

    不对。

    顾长歌突然一顿。

    她后知后觉,这事有两个疑点。

    第一,金矿一案真正牵扯到的,其实不是宫桦,而是丞相府的管家杨成毅。

    第二,知道杨成毅和金矿有联系的未尝不会有其他人。

    先前疑点重重的三当家炸矿一事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进展,他背后一定有人,说不准就是这北齐朝堂上想要坐收渔翁之利之人。

    两人都有理由和动机出手。

    杨成毅出手刺杀百里荣平,根本不会有人怀疑到他的身上,他顺便还可以借着这事陷害宫桦从而给自己争取生机。毕竟他们都了解宫桦这个人,他有八成的可能不会留着杨成毅这个人。

    可杨成毅哪里来的人手和胆子,敢在皇宫里出手?

    至于三当家背后那人的目的就更明显了——拖宫桦下水。

    真正的细思极恐。

    到了大牢一问,还真的没有人见到言臻来过这儿。

    顾长歌赶紧出示腰牌往大牢里走,终于在最后一刻救下了濒临死亡的百里荣平。

    那一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一旦落下分毫,便是一条人命。

    电光火石之间,顾长歌一根银针打偏了黑衣人的刀。

    许久不见的黑袍男子,终于又出现了。

    是追到了北齐帝都,还是本来就有,只是以前隐于幕后没有被发现?

    黑袍男子见着顾长歌的第一眼,直接放弃暗杀百里荣平转身便逃。

    顾长歌最开始还有些讶异,不过转念一想,这黑袍男子应该不是怕她,而是顾忌身份被暴露。

    百里荣平奄奄一息倒在地上,危机解除的瞬间冷汗淋淋,簌簌往下掉。

    顾长歌指尖还捏着一根没来得及丢出去的银针,慢悠悠走到百里荣平面前,勾笑道:“想不到,王爷还挺多人惦记的。”

    百里荣平大口喘着气,抬眸看顾长歌眸中森然之意,半晌歇了好半会儿才道:“你想问什么?”

    顾长歌挑了挑眉,为百里荣平难得的机智点了个赞,“认识方才那人吗?”

    百里荣平冷笑,“他浑身上下包得那么严实,连半张脸都看不见,你问我认不认识他?”

    “好好说话。”顾长歌面上仍旧带笑,声音还算轻柔,态度也不差,“我问你认不认识这人。”

    百里荣平沉下脸来,紧紧抿了抿唇。

    “嗯?”

    “不认识。”百里荣平沉声道,“这些衣着奇怪的人我都没见过。”

    “这些?”

    百里荣平呼吸一窒。

    顾长歌声音带笑,“你怎么知道这种黑袍男子不是只有一个人?”

    “想骗我啊,王爷。”顾长歌面色渐渐变冷,“你知不知道,我能在皇上面前保下你,自然也能不费吹灰之力,只动动嘴皮子就能让你尸骨无存。”

    这带有浓浓中二气息的“王者宣言”让顾长歌有一瞬间画风成谜,但还是震慑住了百里荣平。

    他眼里有挣扎之色,且越发明显。

    顾长歌笑而不语。

    “我没和他们接触过。”百里荣平道,“但我有见过他们和刘家有过两次接触。”

    顾长歌眉头微皱:“刘家......”

    半晌她抬头,“据我掌握的资料来看,王爷和林家可没有过什么牵扯,想祸水东引?”

    “我没理由骗你。”百里荣平神色不虞,还有些要证明自己的急切,“我和宫家不对付,你总知道吧。”

    顾长歌似笑非笑,等他往下说。

    “刘家属于保守文官派系,和林家是一伙的,他们这些人对宫家早有不满。”

    “你是打了刘家合作的主意?”顾长歌问他。

    “怎么会。”百里荣平摇头,“我在这帝都根本就没有立身之地,怎么会想要掺和宫家和刘家的事情。我只是派人暗中观察了下刘家对待宫家的态度,再多找条出路罢了,至于合作,暂时没这种想法。”

    顾长歌只信了七分,却也没再说什么。

    她此时想的更多的,是另一件事。

    “你什么时候看到的这些黑袍人?”

    “第一次是决定和宫桦合作之前,派人来帝都调查过情况,看见了刘家和这些黑袍人有过交流。”

    顾长歌眸光深沉,心想时间上确实也能对得上。

    想来上一次和刘家合作绑了百里懿苹算计她的人便也是这黑袍男子了?

    “第二次呢?”

    “第二次便是前些日子,宫桦阴我一道,我便也找人来算计他,刘家和林家,甚至是宫毅和宫泽阳都是很好的选择。”

    对于百里荣平的和盘托出,顾长歌很满意,“王爷聪明了很多啊。”

    不知道是说他算计宫桦的法子好,还是说他识时务。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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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嫡女介绍:
死前一生戎马,却落个爱人背叛离弃、家族喋血火海的下场。今生携怨归来,顾长歌无心风月,却不知怎么惹上这么个丢不掉的麻烦。
他一袭水色长袍,微垂的脸勾一抹含笑唇角,看似缱绻实则幽怨,“我为你做了这么多,别跟我说你还喜欢他?”
“好马不吃回头草。”顾长歌一根指头推开面前那张放大的脸。
“哦?”他欣然后退,“那你吃窝边草吗?”江山嫡女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江山嫡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江山嫡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