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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全世界的战争全文阅读

作者:柒小淰     我与全世界的战争txt下载     我与全世界的战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一十一章 晚宴

    张志恒把车开到一家豪华阔气的珠宝店门口停下。

    “你想做什么?”

    “你没有戴项链。”

    “没有自信的女人才需要首饰的装扮。”

    “你不要误会。我只是感觉你的衣领太低了。”

    导购看到衣冠齐楚的男女光顾,自然十分热情,笑容亲热。柜台中,镶满钻石的项链在灯光下流光溢彩,尊贵典雅。

    “您好,这些是新款,都很符合您的气质。您喜欢哪款?”

    我莞尔一笑:“哪款最贵就选哪款吧。”

    美女导购的笑容仍然烂漫,只是有些生硬,并偷偷向远远的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翻书的张志恒瞄了一眼。

    我对那栋灯火辉煌的异域风情建筑有点眼熟,忽然想到,某年某月某日,张志恒曾领我来此参加一个舞会,利夫人,本地知名的媒人志愿者,曾是张志恒口里的“利老鸨”。那天有此场景依旧记忆犹新,我忽然有点发愣。张志恒已走出几米远,看我没跟上,又转身回来牵起我的手。

    人生如戏。一分钟前还将对方视为空气的两人,现在可以依偎在一起作伉俪情深状。利夫人的晚宴总是浮华无比,人流如潮。张志恒很快就离开,我明白,他也烦这种场合。我自己找了点东西吃,时不时和陌生人聊几句,躲避几个倾慕的或居心叵测的眼神,也碰到了几个还算认识但也不很熟悉的面容,之后我在人堆里看到意想之中的熟人,靳红颜,着一身淡蓝色的旗袍,温婉可人,此刻正和一名年轻男子翩然起舞。

    屋里人太多,空气很闷。我依然穿不习惯四英寸的高跟鞋,战战兢兢地走着,躲避每一位邀舞的男士,到卫生间把口红又涂了一遍,由于刚刚吃东西时,好像擦掉一点。这宏大的别墅灯火辉煌,每处都亮着光,狭长的过道上挂着一幅幅画,搭配得有些混乱,但均是真迹,值得细细品味。我看得很专心,顺着画缓缓移着脚步,之后我移到一道门旁,向里面张望一眼,熟识的陈设,点点回忆涌上心头,唇角也扬起微微的弧度,想走进去看看,但还是收起已跨出去的脚,抬起头接着看墙上的画。

    我上到三楼,通过楼梯朝下看,有种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优越感,有人在舞池中眉来眼去,有人在墙角中热烈拥抱,也有人在楼梯旁交头接耳。站在我的地方,我能看到张志恒心不在焉地叼着一根烟,镇定地走到一道门中。约三分钟前,好像也有一道淡蓝色的身影飘了进去,我定定地站了一会儿,决意还是到外边转转。

    花园中种着海棠,在月色下很是撩人,芳香随风缓缓飘散。我坐在花园中的一座木凳上,月朗星稀,清风徐来,这里是合适缠缠绵绵的地方。脚很痛,我弯下腰解开鞋带,交错了脚,轻踏了鞋。花园中实际也有其他人,但我坐在很隐蔽的一隅,没有人发现。

    我坐了很长的时间,外边的空气清新怡人,忽然有人从别墅中匆忙出来。我能觉察到,是因为今天穿淡蓝色衣服的人委实不多,而大伙儿都在装高雅,步履匆匆的人很少。靳红颜走路很快,就那么巧,正好从我的面前经过。我向后面缩了缩,实际我已躲在暗处,很难有人会注意,但我却借着朦胧的月光,看到靳美女的脸庞上,明明有两道泪迹。

    我坐在那儿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想起很多往事,接着我觉察到有人在盯着我看,抬起头,张志恒不知道何时站在我面前。他向来喜欢忽然大叫吓唬我,这次居然没有。他背对着月光,看不清他的神情。

    “走吧。”

    “晚宴结束了吗?”

    “还没有,但我的事已弄完了。一晚上都没有看到你,你手机也没在身上。”他的声音静若止水。

    我低下头去找鞋子,我坐了太长时间,脚有点发麻,才发现鞋子已被我踢出老远。张志恒帮我把鞋子拾回来,我伸出手接,未想到他已蹲下来,为我穿上,连鞋带都仔仔细细地系好。我差点愣住,我站起身,感觉无言以对,张志恒也不吱声。缄默片刻,我无意识地回头,发现刚刚已走远的靳红颜不知什么时候就站在不远的地方,正看向我们所在的方向。明月已然西下,她原来那隐秘的位置,此时已在纯白月光的包裹下。

    张志恒喝了些酒,回家时把车开得很慢,但依然很稳,乃至比往常更加稳,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不吭声。我有点头疼,倚着座椅,近乎睡熟。电梯也好像比往常更加慢,我们虽然视对方为空气,但那种空气是凝固的,直让人无法呼吸。张志恒忽然打破沉默:“你有纸吗?”

    我低下头从包里找出一张递给他。

    张志恒拿过纸,忽然一把抓过我,把我唇上厚重的口红反复擦掉,他非常用力,让我感觉痛,被他抓的地方和唇都阵阵地疼。

    “嘀”一声,到了,电梯门一打开,我立刻推开他,找出钥匙开门。张志恒跟在我后面,看我关好门又上好锁后,忽然把我按在墙上吻我的唇,反复吸吮,十分用力,他很少这么吻我。

    我拼命挣扎几下,不但没挣开,反倒让他把自己的衣物拽乱。那裙子原本料就少,前面很低,露出背,裙摆也很短。我有点呼吸紊乱,死死用手挡住他:“不准扯坏我衣服。”

    “我不喜欢这裙子。”他用力扯去我身上的衣服,动作很野蛮。

    他明明有洁癖,讨厌香水的气味,更讨厌化妆品沾脸上,甚少不洗澡就要做。我实际也有点洁癖,从拥挤的地方回来,就感觉脏。我竭尽全力推开他:“我要洗澡。”

    过了好一会儿,我们躺到床上,隔得很远,各有心事。我们很久没做了,我居然有点陌生和不舒服的感觉。忽然张志恒贴近我,把我揽入怀中,细长的手指沿着脖颈一路滑向下面,一直停在我的腹部,轻柔地抚摸着那儿,嘴唇也挨到我的耳边。我感觉有点恐慌,深呼吸一口气后,听到张志恒贴着我的耳垂说话,他气息温暖,弄得我直发痒,声音却没一点温度:“肖白,我不懂,你如果不想要小孩,尽管和我说,我不会强迫你。你何苦非要吃药来折磨自己呢?”

第一百一十二章 放下是一种人生

    三天后,我又想起张志恒那时说话的样子,还有点心惊胆颤。他分时把我当宠物般温柔拥着,语调却冷若冰霜。我原本想解释,却忽然没了兴趣。

    我这段时间都会定期去做检查,前几天查出点小毛病,医生提议我用来调养身子的药正好有避孕的功效,也确实有人用这种药来代替避孕药,因为不容易被发现。

    我没有故意回避张志恒,也曾经将药盒扔进垃圾桶,没曾想他竟然知道。反正我原本也有点私心,当清楚这药的副作用时,并不反对,也没接受医生其他的建议。

    算了吧,由他去。实际上那晚张志恒似乎真的被气恼时,我在心底最深处隐隐是有恶作剧的小小快感的。

    那晚之后,我们的关系降到冰点以下,视而不见,连电话也不打,好几天都没见过了。张志恒有几栋房子我不了解,而他原来住的房子,结婚后我也再没去过,那里离他的公司更近。我也搬回到自己之前的房子里,有时要回家拿东西,都有意挑张志恒不在家的时间段。这般连鸡肋都比不上的相处,实际只是在等对方先开口,因为谁也不想做那个先失气度的人。有时我都不得不佩服张志恒的神机妙算。SEC出事了,果真把我的前任上司黛比推到风口浪尖,安上了莫须有的失职罪名,把她连降数级,等候发落。我是那种喜欢较真的人,尽力挖到相关的资料,为黛比找无罪的证据。我明白自己又被张志恒说中,就是在犯傻,到最后连黛比都亲自打电话给我:“肖白,你又在犯傻,我之前怎么教你的?”

    我当然明白,这种情况完全是派系斗争的结果,和事实的真相毫无关联。并且,我们整个团队历经磨难奋斗数百天即将看到希望曙光的项目,无缘无故就被叫停,实际也因为我们这个团队的骨干成员都曾经是黛比的手下,这个项目本身也是他力推的。

    戴里克(李总)找我谈话,迟疑不决:“安妮,你得明白,许多时候,我们要学会让步。”又说道,“在团队的利益面前,个人的利益是可以也必须被牺牲的。”

    这些大道理我都懂,但我需要一些时间来适应,如同我的英文名一样。

    “安妮,有时你不懈坚持的东西,不一定是对的。你有时真的太偏执,那天我遇见志恒了...”

    我原本低着头缄默不语,听到张志恒的名字,忽然抬起头来。

    “也没什么。就是小二近来和他爸的关系似乎变好许多,仁恒几次大手笔,看上去都像是小二的风格。听张老的意思,小二应该会在近期回仁恒吧。那么你...”

    我不知情,彻底地不知情,原来张志恒早已做好远离我的准备,而我居然没有任何察觉。紧张忙碌的工作撂了挑,我上班都有些百无聊赖。那天公司来了位女眷属,哭哭啼啼,指责自家老公出轨。相关主管是男的,根本搞不定,只得求我帮忙:“安妮,有空吗?帮个忙吧。”

    我端坐在办公室中听那名与我差不多大的女子涕泗横流地哭诉了整整两个小时。她老公在公司的地位不算低,女方也是同僚,和我相识。他们的关系我知晓,也曾感觉荒诞,现在来看,忽然开始谅解。

    我不劝,只是不停递纸,递水,一直到那女的自己也哭累了,自行停下,依然抽抽噎噎:“我最美的时光都给他了,我全部的身心都给他了,怎么会落到这般下场?”

    “你究竟是因为爱他,还是因为不甘心呢?”我忽然问了一句。

    “我不知道。但我也想开了,最差也只是离婚罢了,反正大家好聚好散。”女子洗了脸,也是美丽女子,刚刚发生的就像一出闹剧。

    傍晚魏淰来找我,说几个老同学从国外回来,想一块儿聚聚。

    老同学好久不见,倍感亲切,喝了许多酒。陈杰居然也在场。

    实际没几个人知道我们俩以前的关系,因为我们是保密措施做得很到位,只除去艾美和魏淰,所以气氛并不僵冷。大家聊起多年的时分时合,原先的天作之合劳燕纷飞了,原来的泛泛之交却喜结连理,真是变幻莫测。

    我们玩到很晚才离场。事先知道要喝许多酒,所以都没开车来,陈杰叫了的士,送我和魏淰回家。

    “我自己可以走。”我说道,但没有理睬我的说法。魏淰家较近,最后车上便剩下我和陈杰两人。

    我喝得有些多,也可能是很长时间不喝白酒,酒量变浅了许多,居然感觉发晕,靠着椅背精神恍惚。

    “你不该喝那么多。”陈杰语气淡然。

    我沉默着,忽然发声:“陈学长,当初我们是怎么分开的?”

    很长时间没回应。我斜瞥了他一眼,时明时暗的路灯闪烁,他闭着唇,冷若冰霜。

    “我最近时不时会想一想,当初我们到底是为什么分的手。结果你猜,我不论怎样都想不起原因。”

    “我也想不起来了。”

    “不是因为艾美。”

    我不说话。

    “有时放下是一种人生。”

    “你惋惜过吗?”

    “小白,你喝多了。”

    我感到疲倦,过会儿,似乎自说自话:“我原以为,我不会重复跌倒在一个地方...”

    迷糊中发现汽车行驶的方向和我的住所相反:“师傅掉头,走错路了。”

    “不是天琴湾别墅吗?没错啊?”司机师傅对有人质疑他的专业素质很不满。

    “我不是...”我忽然察觉到不妥,收住说了半截的话,又缓缓靠回去,感觉全身松软无力,闭上眼睛。

    我在恍恍惚惚的状态中,听见陈杰缓缓说道:“有的话,不要随便说出口。只要没有说出来,就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而一旦说出口,每每就难以收回了。”

    “装作?装的终究是装的。”

    实际我准备等陈杰离开之后,立刻打车回我现在住的地方,却未曾想不是冤家不聚头,居然能一开车门就看张志恒从车库里出来。我猜自己的神情肯定很僵硬。

第一百一十三章 聚会

    张志恒也不看我,径直向陈杰微笑着打招呼,风度翩翩:“陈副总,好久不见。”接着上前扶住站得不稳的我。他触碰我肩膀的那一瞬,我忽然无意识地往后躲,由于后退太急,趔趄了一下,以至撞入后面陈杰的怀中,被他敏锐地扶住,若无其事地把我交到张志恒手中。

    “今晚有几个老同学从国外回来,一块儿聚聚,好久未见,喝了不少酒。”陈杰直截了当,面带微笑。

    “麻烦了。”

    “哪里。”

    张志恒扶着我的肩,一副关怀备至的样子,直到进电梯。我想挣开他,想到电梯内有摄像头,还是算了。不想进屋后,他就势把我扔进沙发中,使我胃中一阵排山倒海,差点吐出来。

    我稳了稳神,想到原本准备回自己的住处,不想碰到他,莫非这段时间他都住这边?很晚,很晕,自尊和舒服究竟哪个更要紧?我按摩着抽搐的太阳穴。

    张志恒点了烟,喷云吐雾,姿势洒脱,冷漠地斜视我,袅袅升起的烟气正好飘进我的鼻孔。

    我忽然感觉烦燥:“求你,我一闻烟味就想吐。”

    “你是见到我才想吐吧。”

    “我累了,不想和你吵。”

    “等你不累又想吵的时候,麻烦通知我一声。”

    “我和你没话说。”

    “我想和你说的话多着呢,比方说,探讨一下《假如爱有天意》那部电影。”

    我冷笑:“真滑稽,张志恒,我们俩走到这一步,和别人有什么相干。”

    “真没关系?从往昔的美梦中醒来,会感觉现实很难堪吧。”

    “你不要这般尖酸,太损害你的风度了。再说了,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

    “肖白,哦不,安妮小姐,别忘了,你现在还是张太太呢。”

    我感觉现在比方才更累,肩膀好像不堪重压:“张先生,我们这般无休无止地吵下去,你觉得有意思吗?算了,我累了,要去睡了。”我拎起包,昂扬地退场,尽管步伐有点飘。

    “肖白。”张志恒的声音从身后飘来,也透着些许疲倦,“我想起你前不久问过我许多次,我为什么娶你。”

    我骤然停下脚步,缄默。

    “因为那时候我感觉,与你在一起,很惬意,很放松,就好像回到无忧无虑的年少时节。但现在,你让我觉得很累。”

    “你既已意识到抉择错误,不如尽快改正。”

    “你说什么?”

    “你曾教过我的,如果方向错误,却还要接着追加投入,只会使损失倍增,那是愚蠢的行为。你一直是聪明人对吗?”

    张志恒缄默,等着我的下一句。

    我的话涌到舌尖,咽回去,却又涌上来,或许是借酒劲,我最终还是说出了口:“我们离婚吧。”

    “抱歉,我不想在三更半夜和你探讨这种无聊的话题。你喝多了。”

    “我还牢记你当初要娶我时,给过了三个月的期限。张志恒,我也等三个月。三个月后,我会说到做到。我没喝多,你明白的。”

    一天夜里,我要去南山一趟,刚好开车路过我和张志恒的家,记起有份文件落在家里,本来准备回家拿,但不想见到张志恒,就没回去。那晚我们不欢而散之后,张志恒完全视我为空气,摔门就走了。

    我在楼底下观望了片刻,灯是黑的。我没去车库查看,因为那里有摄像头。之后想了想,自己为什么要害怕张志恒?他又不是魔鬼?最多再赌一下气而已,我才不怕。

    感谢上帝,张志恒真不在家。我把文件找到,取了几件随身的衣物,丢到袋子里,又坐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桌子上有张我们两人的合影,是小雅把两人的婚纱照PS,一身婚纱的我坐在张志恒的肩膀上,灵感来自于某儿童广告。

    不得不承认,我们俩在很多方面品味非常一致,比方说,都认为把照片放大后挂在卧室墙上是呆傻的举动,因此家中没有大的照片,上次妈从老家来时,还叨念了好久。这张照片一直是放在这里的,因为我感觉很有意思。

    终归还是要这般散场,平心而论,张志恒许多时候对我都不错。但有时就这样,不可捉摸地关系僵化,接着不清楚该怎样回头。我默默叹息一声,把照片反扣于桌上。我原本以为,不到三天就会收到他的离婚协议书,未曾想他对我采用完全忽略的态度,只当作那晚我说了句胡话。而当我最终把话说出口后,尽管也难免有时心中空荡荡的,却也有种轻快的感受。有时,只有决绝才是解脱,疼与不疼有什么关系。

    看看时间已晚,最终还是下楼了。

    一下楼就明白自己运气很差,因为张志恒就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我一步步靠近他。仅有一盏灯亮着,他眼神朦胧,莫测高深,看上去像是喝了很多酒。刚刚在楼上发了太久的呆,太沉迷,没听到他进来的声音。也可能他一直在那里,我进来时都没朝客厅的方向瞟一眼,而他又一直喜欢一个人坐在黑暗中。

    “欢迎回来,肖女士。”

    “我正要离开。拜拜,张先生。”

    “这么晚还有走?莫非有约会?”他上下打量我。

    我瞥了他一眼,不想搭话,接着朝门外走,不料张志恒动作十分灵活,忽然挡住我的去路:“等等,我有话对你说。”

    “有什么好说的。”我小心翼翼退到安全距离,不要离喝多酒心情差的男人太近,这是人人皆知的道理。

    “来,陪我喝一杯,上佳的红酒。”张志恒儒雅地退到沙发前,为我倒好一杯,离着远远的距离,伸出手递向我。

    分明是喝多了的模样,看上去却又那样清醒,连手也那样稳健。“张志恒,你喝多了,就别再喝了。”我没接。许久不见,不知何时他养成了夜里独自在家饮酒的习惯。

    张志恒冷笑一声:“我喝得再多,与你有什么相干?”

    “你说得对,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最厌恶酒鬼,特别是明明喝多了却还看上去那般清醒和得意的酒鬼。目前需要思考的问题是,到底要不要打开门开车回去。我一回头,和他的目光撞个正着。

第一百一十四章 翻脸

    “肖白,我们俩的婚姻,你一开始就没当回事吧,小心谨慎地给自己留好了退路,准备随时抽身而退。受过伤的女人果然不简单。怎么样?是现在的机会最佳,还是你终于装不下去了?”我最服气他这一点,不管说什么话,都能用“今天天气不错。”这种语气平静地说出来。

    我默默地站着,盯着他,不吱声。

    “不光是婚姻,从我们相处开始,你就从没认真过,对吧?”

    我咬紧唇,以免有些话随口而出。

    “我以前不是没想过,对于你这种受过伤的女人,不能要求太高。就算你不爱我也无所谓,你憋屈点也无所谓,最起码我们相处得还很融洽。其实婚姻需要的,只是亲情,不是爱情。只是我没料到,你居然一点都不念旧情,翻脸比翻书还快,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把这里当什么,你把我又当什么了?”

    我即使咬破嘴唇也控制不住想说话的冲动:“张志恒,你不要摆出一副风流大情圣的模样,来不来就对别人指手画脚。你说我不认真,不爱你,你为什么不扪心自问,你有认真过,你有爱过我吗,你有把我当作你妻子吗?在你眼里我跟条宠物狗差不多吧?你心情好的时候就过来拍拍我的脑袋,送我几个笑脸,把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你自己看着舒心,带出去也不会丢你的面子。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把我一个人甩在家里,三五天都不过问。我承认你是对我很好,又慷慨又大方,会给我自由,有时也很体贴。假如我是你养的小三,我能给你打满分。但是,张志恒,作为你妻子,你在乎过我的感受吗?你想没想过我真正喜欢什么,想要什么?”

    “好,现在我洗耳恭听,你到底想要什么?”

    “当下我什么都不想要,只要离婚。”

    “不可能!”

    “张志恒,你自己清楚,你当时的选择多么错误?为什么不直爽一点?你是不甘心吗?是因为我没有悲伤,没有绝望,没有爱你爱得寻死觅活,居然准备就这么毫发无伤地离开,使你的自尊心无法得到满足对吗?”

    “注意你的遣词,肖女士。”

    “又或者是你不甘心我先提出的离婚?那好,你就作我从没说过好了,之后由你来提。你不是最喜欢送我礼物吗?那就请同意与我离婚,就当是你最后一样礼物好了。”

    “肖白,你再在我面前提那个词试试?”张志恒的目光转冷。

    我说了许多话,忽然感觉口又渴心又烦,我端起张志恒刚刚为我倒满的红酒,一口闷下去。也许是我喝得过急,反而被呛到,开始咳起来。

    张志恒抬了抬手,忽然又收回,只是冷冷看着我差点把眼泪咳出来。

    “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你对我有如此多的怨恨,从最开始就一点一滴积累,直至现今。我总是在想,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情绪爆发?莫非是靳红颜?”

    “我才不介意靳红颜和你是什么关系。”

    “是,你是不介意,她和我怎么样你都不介意。重点在于,你总算找到一个能够宣泄的豁口,可以和我吵。这个机会你等了很久吧。”

    “对,你真聪明,张志恒,就是你想的那样。你到现在才感觉累,可是我早就累了,不知道为什么要嫁给你?不知道当年我们怎么会在一起?”

    “你不知道吗?我是知道的。”张志恒冷漠地看着我,“因为那时你刚刚失恋,需要有人为你排解寂寞。也由于,那个刚好出现的人,刚好和你的前男友有些相似,使你倍感亲切。”

    空气沉闷得好似风雨欲来,我冷冰冰地瞪着他,等待他接着往下说。

    “怎么了?肖白,你为什么会是那种表情?是被我说中了吗?当初,你是不是曾打算拿我当替身,来填充你的失望?但现在,你最终发现,即使表面再相似,内在总有不同,然后你更失望了?你很懊悔吧,当初和他分手分得那么难堪?”

    “你说得太对了。婚姻的本质莫不如此,当初我为何不能忍一忍,起码好过今天我们俩的竭斯底里。”张世彬正巧扎中了我隐藏在心里许久的一块心病,久到我几乎忘记了,居然以这种方式被掀起,我感到受到伤害,心口不一的话随口而出,完全不经过大脑,基本上是喊出来的。

    吵闹中的人总会一时脑热,吵架的时候,常常口无遮拦,什么话最难听,什么话最能伤到对方,就说什么话。

    我原以为张志恒会彻底被激怒,不料他异常镇静,重新倒了两杯酒:“张太太,你今天一反常态地激动,需要再喝杯酒吗?”他的声音平淡似水,“做人别太老实,有时说说谎话,是十分有必要的。”

    他表情太镇静,目光太深沉,我感到不安,推开他就走。我刚走,就被他狠狠按在沙发是:“不要走,我还没同意你走。”

    “张志恒,我们不要这么没气质好不好?我们也算有缘分,好说好散吧。”我有气无力地说。我实在不习惯这么疯狂地跟人闹,特别是和他,我们尽管经常吵,但从不会如此失态,我感觉全部的力气都耗光了。

    他冷笑一声,把我整个人压在沙发上,密切贴合:“好说好散?张太太,离你单方面定的三月期限还早得很呢。”

    “滚开!”他压住我胸口,使我又酸又疼又喘不过气,我险些惊叫,用力推他。推不动,就改为掐和踹,最终惹怒了他,把我手脚按住,草率地吻下来,脖颈,之后乃至是啮啃,使我浑身又酥又麻又感觉惊恐。夜已深,他的下颚有细密的胡须,扎得我肌肤微微发疼,而被他咬过之处更疼。

    “张志恒,你卑鄙!”我在他身下无用地闪避,“别碰我!”

    “这就算卑鄙?你忘了吗?你目前还是我妻子。看样子你需要明白,什么是妻子该尽的义务?”

第一百一十六章 始料未及

    “原来是这样。前几天志恒回来,看上去也消瘦不少。”

    我变得更沉默,小雅并没有觉察:“志恒这段时间回家频率很高,大概真心要和爸和好。过去志仁就说,不要看父子俩整天大眼瞪小眼,实际他们才是最志同道合的。这样多好啊,原本就是芝麻绿豆大小的事,非要闹腾这么多年。”

    “就是,爸应该很开心才对。”

    “那是自然,老头子整天乐呵呵的,连公司有不顺心的事也不发脾气。对了,要是志恒真准备回来帮忙,那我们也能天天见面了,多好。你最近怎么不和志恒一块儿回来,妈都说好长时间没看到你了。”

    周末我照常去做检查,我躺到床上有些沉沉欲睡,听到医生说:“情况不错。那些药没再吃了吧。”

    “怎么着?”

    “你不知道自己怀孕了吗?三周了。”

    “怎么可能?”我差点从床上弹起来。

    “错不了。”中年女医生有些不悦地看着我,“你动作不要这么大,注意一点。”

    “我一直在吃那个药,不是说那个...”我喃喃自语,感觉脊背和前额冒了冷汗。我的例假通常要晚个几天才来,因此并未在意。

    “那个终归不是避孕药,只是附带点那种功效而已。再说天下也没有完全能避孕的方式,要不你们别做。”医生是朋友介绍的,跟我也算是熟了,说话很随心,“对了,你近来内分泌有些失调,精神状态也不佳,出现这种情形在所难免。”

    见我依然是一副大惊失色的模样,医生把声音放得温柔一些:“你是怕那些药对小孩不好吗?不打紧的。前几天不是想要个孩子吗?真是喜事临门啊。”

    “可是我感觉...没准备好。”

    “爸妈和小孩的缘分,有时候就像男女的缘分一样,愈是勉强愈是勉强不来,反倒经常在无心中开花结实。”医生以过来人的语气劝我,“不要想太多,没事,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太小心,实际喝点酒什么的没问题,虽说准备充足是最佳的,但既来了,就是和你们有缘分,不如听之顺之吧。”

    “我能不能不要这个小孩?”

    “总之该我说的我都说了。要是你坚持,也随你,回去和你老公沟通沟通。”大概看多了我这种不在状态的准母亲,医生也无语,摇摇头,“但你要是想留着他,就注意一点。你太瘦了,体格和精神都不好,这样很容易流产的。”

    我迷迷糊糊去了停车场,感觉大脑一片空白。接近冬季,阳光有些冷,但我还是感到太刺眼,刺得我眩晕。我在车里坐了片刻,感觉浑身绵软无力,连手都有些颤抖。我趴到方向盘上等眩晕感过去,听到有人在敲车窗。原来是安保,看到我回应后松口气:“我以为...小姐,你没事吧?”他神情带有几分同情地走开,我才发觉自己已流泪。像医院这样的地方,悲欢离合每天都在上演,眼泪比空气更廉价,谁都见怪未怪。

    我眼泪少,从有印象开始,流泪的次数用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看书,看电影,再虐再惨的剧情也不会哭。而现在,我只感觉生活这么搞笑,似乎冥冥之中真有定数。每回用指尖随心所欲地支配着,草率地一指,那个地方就会上演烂俗的狗血剧情。这一回,恰巧落到我头上。

    我决计去做手术。我已如此害怕婴孩,而这个孩子,来临地太过意外,酒精,药物,惊悚,妒忌,暴躁,气愤,抑郁...和他关联在一起的,没有一个优美的词,我十分不确定伴随这些要素到来的小孩能健康和快乐,我也没勇气去面对。让这个意料之外的意外结果,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好了。这种结果我一个人便能承受,没人会知道,也不会侵害到其他人。

    我去医院时,连魏淰都没告诉。护工已请好,外省人,在本地没有亲戚,此时正陪着我。我坐在候诊室外面,浑身都在瑟瑟发抖。我经历过很多的等待,但没有一次使我像今天这样惶恐和不安,连掌心都在冒汗,紧紧握拳,指甲陷进掌心里,阵阵地疼,感觉这么做似乎能得到一点点力量。终于叫到我的名字,我倏地站起身,忽然就头晕目眩,两眼发黑,被护工迅速扶住才没跌倒。

    医生测完心率,量完血压,打量我一会儿:“是焦虑还是不舍?今天不要做了。你这个状态,真要做了恐怕会出事。回家好好休息,实在要做,下个星期再来。”顺便在缴过费的单子上重填了日期。

    我把假销了,又赶去上班。离约好做手术的时间愈来愈近时,我又开始焦虑,睡眠质量更差劲。我总是害怕张志恒知道,他在国外生活过几年,受那边的法律影响,对堕胎这种行径恨之入骨,断定是罪过的一种。要是让他知道,那我不会有机会去堕胎,但现今的我,精气也好,精神也罢,我都不认为自己有勇气和力气来留住他。就算留下又怎样?让他一出生就变成单亲小孩,或是为了他,令两个人将就着缠在一起,别扭一生。这种案例太多了,对双方都不公平。更何况,它原本就是另一种罪孽的产物。许多次,我拿起手机,把他的电话号码按至最后一位,最终又放下来。

    许多的事情都令人始料不及,我没料到在发生那件事后,会在这种地方看到张志恒。我在开会,到我发言,静音的手机不停闪烁,拒接了三次,依然执拗地打入。居然是爸爸病重,张志恒的司机已在公司门口等我,而张志恒却不在车上。

    仅用了较往常二分之一的时间感到Z市,但还是晚了一步,我看到的,是爸爸已着上寿衣的遗体。灵堂中哭声此起彼伏,分不清楚是真心还是假意。有人上来给我系好深黑的孝带,婆婆躺到小雅的怀中哭到晕厥,小雅的眼睛深红,张志仁眼睛也微红,轻拍我的肩膀:“爸临终前说到你。”

    我并不知道爸的心血管病那么严重,半月前还看到他,那时他对我慈祥地笑,叫我赶紧给他添个孙子。那时我并不清楚自己已有孕在身,满脑子都是离婚的计划,心里很是愧疚与不安,念及和这位待我从初次见面就和蔼至今的长辈的缘分行将到头,还暗暗叹惋过,未料到,那会是我们最后的一面。

第一百一十七章 意外

    我感觉胸膛闷得透不过气,眼里却酸涩无比,再次抬头,便跟张志恒相视。许久未见,竟这般陌生,没有神情,没有话说,如同初见。他的眼睛也是涩的,泛起血丝,脸色煞白。张志仁说,张志恒从国外赶最早的班机回来,已处垂危状态的父亲看到他的面,握紧他的手,最终放心闭上眼。

    晚辈们按风俗守灵,我们俩一直守到凌晨一点多,志仁和小雅来换班。已是隆冬时节,灵堂中那么冷,灯烛通亮,纸扎的少男少女魑魅魍魉形态诡谲,类似的场景,隐约在梦里出现过,总看不清楚躺那里的人是谁,之后浑身冷汗地惊醒。张志恒蹲着,埋头烧纸,一张接一张,似乎那是他惟一能做的事。他的手发着抖,那一摞厚厚的纸,怎么也分不开,我默默走过去,帮他一叠叠划开,一一递过去。他伸出手接,不吱声,而后接连一张张点燃。烟灰飘散,气味难闻,我强忍住作呕的冲动。

    这种情节我从没想过。依稀记得我们当初的邂逅是那样巧合,似乎冥冥之中有天意一般,那时脑海中浮现出一部经典电影的名字,《假结婚》,竟是这般灵验,我们不期而遇,然后火速结婚,再往后,竟是一片狼藉。酸涩涌上我的喉咙和眼角,我却已哭不出来。张志恒一向挺得相当直的后背和肩膀,此时轻微收缩,他在桌上架起手臂,把前额支于手中,合了眼,看上去心力交瘁,毫无以往的神气,如同弄丢了钥匙的小孩。我心里一疼,伸出手想触摸他一下,而他正好在此时回头,盯着我,神情麻木,了无生机,穿过我的身体,好像我是空气一样。我开了开口,居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把已伸出约三分之二的手悄悄收回。

    我们全住在医院旁边的酒店内,仅有四个钟头的休息时长,我去洗了个澡,忧心忡忡,进了卧室,看到张志恒把自己闷在被子里,在沙发上睡下,神色疲惫,眼睑有淡淡的黑影,明显已有多日没有睡好。他睡得并不踏实,好像每每被梦境困扰,我记得过去他的睡眠质量向来好到使自己妒忌。

    葬礼的仪式繁冗又庞杂,但到底有终结的时候。婆婆说道:“志恒和小白回去吧,这儿有志仁和小雅,不用管我。小白,好生照料志恒,他最近累坏了。”萧贤惠女士在哭到几近肝肠寸断时,终于恢复往日的镇静。实际上,我在葬礼上也看到了卿姨,她立在距离人群最远的角落里,一身黑色,显得越发的消瘦,和张志恒一样,没有流泪,过了一会儿就走了,没有几个人注意到她。

    返程的车是张志恒的司机小成开的。张志恒上车就睡熟了,侧着头,姿态并不舒适。车内很安静,我把空调的温度调到最高,很快就感到十分憋闷,但强忍着没把车窗打开。我也近乎整晚都没睡,又站了一整天,感觉疲惫困乏,也昏昏然半梦半醒。车回本地时,路过张志恒的公司,他低声说道:“公司还有点事,让小成送你。”他居然是在和我说话,从昨天到今日,整整两天时间,他只对我说了这一句话。我点点头,在他打开车门即将下车时,忽然发声,我攒积了许多的力量,使了很大的勇气才把酝酿已久的话说出口:“我有话和你说,我在家等你。”

    张志恒怔了一下,轻轻点头:“我弄完就回去。”

    车直直地开到我许久没回去的家。张志恒下车后,小成唠唠叨叨地和我说了很多他的现状,原来他这段时间都不在本市,始终在外边,或是陪在父亲身旁。我模模糊糊地听着,感觉全身非常难受。终于挨到家,我自己打开车门下车,小成说道:“肖姐,你脸色不好,我送你上去吧。”

    “不必了,我自己可以的。你去接他吧。”

    我有些疑惑,为什么所有的声音听上去都虚无缥缈,为什么脚步这么轻飘飘像踩在棉花上一样,忽然听见小成的惊叫声:“肖姐!肖姐!”我终于觉察到自己身体的变化,隐隐清楚即将发生什么,原来真是这样,同样的情节,会不断地发生,因自己已对那个未出生的孩子动了杀心,所以,即便想要改主意,也来不及了。他明白他的母亲不要他,就自行离开了。

    我的意识缓缓恢复时,只听见无数嘈杂的声音,和近乎麻痹的痛。

    “孩子没保住。”

    “大人没事,真没事。只是血糖太低,昏过去了。”

    “没摔到,只是晃了一下。这时的孩子很脆弱,稍有不慎就会出差池的。”

    “别难过,你们都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

    “病人的医疗卡有吗?身份证带没有?”

    我始终迷迷糊糊唇焦舌敝,感觉泪水好像都流向心脏。

    “志恒哥,抱歉,我没照顾好嫂子。”

    原来他真的在这里,只不过,我没听见他的声音,一直没有。

    我最终苏醒时,天色已暗下来。我尝试着动了动,忽然就惊动了旁边的人。

    是加护病房,仅有一盏灯微微地亮着。张志恒坐在床沿,脸色比白天看上去更加苍白和憔悴。

    在灯光的映衬下,他的脸庞近乎透明,嘴唇也没有血色。

    “对不起,我事先不知道...”

    他的声音劳累过度,已经嘶哑。

    “你原本想和我说的就是这事吗?”张志恒低沉地说道。我看着他的脸,他的目光中没有感情,我忽然闭上眼睛,两行清泪沿着眼角落下。

    “为什么要哭?你感到疼吗?你原本不想要的小孩,以这种方式失去,不好吗?”

    我咬紧了唇,怕自己会哭出声响。早晚他会知道真相,因为我的医疗卡,身份证,以及那张改动了日期的手术预约单据,在我包里,是放一起的。

    “别哭了,这样多好啊,不过是一次意外而已。那个小孩,他不会知道,他原本也没机会来这个世界。”他一字一句地说,每个字都说得非常吃力。

第一百一十八章 压轴戏

    我的心慢慢凉下来。我本想辩解,开了开口,却感觉一句话都说不出。他分明说得每一句话都无比正确,我向来在他面前无处遁形,多说一句,也只会使自己更尴尬。

    “你不想解释一下吗?”张志恒低声问。

    “你想听吗?你会听吗?”我抿紧了嘴唇,闭上眼睛,再不说话。

    过了很长时间,相当相当长的时间,我终于又听见他的声音,嘶哑,精疲力竭:“肖白,我承认我不是个好丈夫。我总是以自我为中心,把你不喜欢的东西强加于你,而从不考虑你的感受,包括流失的孩子,还有我们的婚姻。我真心感到很抱歉,我张志恒对不起你。”

    他说完这番话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似乎失去了全部的力量。

    我在病房里整整躺了两个星期才出院。流产本来就不是很严重的事情,但我体虚,精神不稳定,各种指标都很差。我虽不是格外健康的人,但从小也没生过什么大病,像这样一天到晚躺着不动,还是头一遭,只感觉生命都好像停滞凝固,天天睡了又醒,醒了又睡,睁开眼就看着窗外的云朵移动,也不怎么吃东西,有时下床一次,就感觉头重脚轻,昏过几次,每回都被人尖叫着插上输氧管推往急救室,结果只是虚惊一场。我睡得不好,恶梦不断,常常浑身冷汗地惊醒,医生只好每晚给我开安眠药。

    朋友和同事也隔三差五来看我,说各种苍白又无力的关心话。小雅也专门来过,他们瞒不了家里的人,因我参加不了公公的头七,总得让家人知道缘由。小雅劝慰我,自己却不停落泪,婆婆也打电话来,让我安心疗养,话音未落也抽噎。反倒是我自己,那天以后,眼睛就一直发干发涩,再没有泪水。我感觉累,为什么每个人看上去都比我更加伤心与难过。我很感激张志恒,他帮我隐瞒了太多的事。魏淰经常来看我,一声不吭,只陪在我身旁,有时给我拿来很多期刊,有时也拿来很多玩具,我都没有动,任凭时光像天空的云彩一样慢慢移动,消失,真是难得有这种浪费生命的机会,不妨尽情体验。

    护理人员十分地贴心尽职,可能张志恒花了很好的价钱。我再没见到张志恒,或许他来过我也不知晓,我一直恍恍惚惚,分辨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有时感觉他似乎坐在床边,却一句话不说。护工有时会向我报告,譬如:“张先生让我今天陪你去花园走走,老待在屋里对身体不好...”

    “他来过?”

    “张先生天天来,您通常都在睡觉。”

    那天我又从朦胧的状态中醒来,看到床头放着一篮淡紫色的紫罗兰,现今本不是它的花季,但开得那么好。我不喜欢花,受不了浓烈的香味,护工总把花搬到离我很远的地方,等我醒了时就按吩咐送去护士站去。“张太太,需要我拿出去吗?”

    “不必,我挺喜欢的。刚刚谁来了?怎么不叫醒我呢?”

    “一位姓靳的女士,看你正睡着,不让我叫醒你。”

    “刚走?”

    “对,走了还没三分钟。再早一点,张先生也来过的,坐了一个小时才走。”

    护工下楼去帮我买东西,我忽然很想出去走走。我自己起了床,披了件外套,谨慎地扶着墙,一点点挪出去。实际身体早就恢复正常了,连疼痛感都没有,只是躺了太长时间,忘了怎么走路。

    我打算去楼顶看看,我的房间就在顶层,再往上一层就到楼顶。住了好多天才发现,原来是加护病房。之前对张家的背景没有太留意过,因为张志恒从来不会表现地很招摇,那天在公公的葬礼中,看到了很多大人物,才深刻领悟到,原本也不该是同路人。

    医院坐落在繁荣的市中心,十八层,从楼顶可以鸟瞰城市中央的风景,也不时有绝望的病人或家属想或真的从这里跳下去。

    楼顶很大,基本没什么人。今天风格外的冷,阳光幽微,在这个冬季,鲜有人这般傻。但也不是一个人没有,楼顶有许多木椅,我一上来就看到,张志恒正坐在那里,捏着火机在点烟。风很大,他总也点不燃。之后有人走到他身旁,即便穿一身素净的颜色,也依旧是一抹靓影。靳红颜,算是他的一个知己,拿过张志恒手中的火机,小心谨慎地用手挡住风,最终帮他把烟点燃。

    我准备悄悄离开,以免无意中当了多余的人,但在我快离开时,依然没躲过那场压轴戏:张志恒把头埋进靳红颜的怀中,她立着,抱着他的脑袋,搂着他的脖颈,像哄小孩一样轻柔拍打着他的背,而张志恒依偎在她怀里,紧紧抱住她的腰,肩膀在轻微地颤栗。

    暗灰的色调,优美的剪辑,电影一样完美的画面。那种画面太协调,我都不忍偷看。

    生活还要继续,我回家调养了几天,回了公司,每日接收数不清的怜悯的目光,加班熬夜补齐之前因为请假落下的工作。我离开的这几天,公司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人员调配,部门变动,外加几个大的事件,有的很宏大,有的很滑稽,但和我无关。我的生活还原到过去的无波无澜,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张志恒很少会出现在我面前,有时遇见,客套疏远,相待如宾,例如公公的三七祭和七七祭,我们并列站一起,也不吭声。但其他人只拿我当模特看待,也忽视了我们的异常。

    意外也不是没有。那日接到一个陌生来电,某事务所的仇律师,约我碰面。

    我想不起自己有什么官司上身,之后对方说了一句:“我是张志恒先生的律师。”

    我才恍然大悟。发生那么多事情之后,我快淡忘了这件事,已是这般异性陌路,有没有那个手续反而不重要了。看看日历薄,翻翻记事本,居然真的到了三个月。

    仇律师英俊潇洒,有些面熟,隐约在哪儿见过。我们相视了几秒,他先发声:“我是仇桥律师,接到张志恒先生的委托,和你沟通一点事情。”

第一百一十九章 前方才有风景

    “我之前有见过你。”我用的是肯定句,实际我也记不清,到底在哪儿见过他。

    “是,两年前,我利用假期做了点兼职。”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尴尬,又很快恢复如常,我忽然想起他是谁,他就是那个男扮女妆吓我一大跳的化妆师,就在那天夜里,张志恒向我表露了自己的心迹。

    “你们结婚时我也在场,客人太多了,你可能记不得了。”

    我低下头。真荒谬,张志恒难道是故意,找来见证者,来见证每个重要的场合。

    “好了,我们说正事吧,仇律师。我半小时后还有其他工作要做。”

    “咳,我想问...你对和张先生离婚的事情...考虑好了吗?”

    我冷静地看着他:“张先生的离婚协议书准备好了吗?”

    仇律师叹口气,从文件袋最上面抽出一叠材料,递给我。许多页,我大概翻了一下,就从包中拿出笔,翻到最末页就要签字。

    “等等,肖女士,你不准备认真看看协议的内容吗?”

    “我知道张先生为人向来光明磊落又慷慨大方。”我停住正要执笔的手,“协议中没有对我不利的条款吧?”

    “没有,根本没有。”仇桥律师严肃地说,“要是你还有其他要求...”

    “没有了,这就够了。”

    协议书最末页,张志恒已签好字,每页都签好。我经常看到他的签名,常常是签单时,一气呵成,行楷,很潇洒。但我从未见过他这种签名,标准的正楷字,方方正正,每一笔每一划都仿佛费了好大的力气去写,力达纸背。我有一点模糊,忽然很想去看看结婚证上他的签名是不是也这样,好像我从没留意过。

    我的手有些发抖,但依然很坚决地把自己的名字一页一页工工整整地写好,同样是一笔一划,一丝不苟。

    仇律师好像在叹气。我抬起头时,他在看着我,目光中有我看不清的东西:“我感到很可惜,肖女士。志恒...张先生不在本地,等他回来以后,你们可以去民政局办理正式的手续。”

    “谢谢你。”

    这是很异常的一天,温度高,阳光耀眼。我看一眼时间,请了一早上的假,不想现在还那么早,便去黛比所在的分公司探望她。

    “恭喜你,黛比(颜姿),一切总算过去了。”

    “安妮(肖白),我已准备离开。”

    我看着她。

    “我有朋友,请我去大澳饭店。你记得那儿吗?”

    “当然记得了,他们开业时还请我们去吃过饭,那儿的环境相当好。”

    “是的,我还记得你说过,那么优美的环境,在这儿做侍应生都愿意。我还说你没志气。”

    颜姿的桌上摆放了几大本相册,都是我给她整理的,按年份,一张张排列好。

    “看,肖白,这张里面有你,很多年了啊,当时那么小。”

    那是我刚入职公司那会儿的集体照,有艾丽丝,阿曼达,于蕾,安娜...

    真的已过了好多年,却好似一眨眼的工夫。

    两个人一时相对无言,各拿了一本相册默默翻着。有一张是十年前的,当年SEC刚刚进入内地,现在的高管们也还年轻,和普通职员在工作区一起做项目,当初还做了影像展,引得一堆人飙泪,但现在,终归还是各奔前程。黛比从我手里拿走那本相册,愣愣地看了片刻:“小白,人就是这样,有时你知道缘分已尽,但真到别离时,还是那样不舍。”

    “我知道,黛比。”我低声说,“但你之前教过我,人如果老回头会变得胆怯,还是得向前看,前方才有风景。”

    SEC发生了一件不算太重要,却也让人说长话短的事。工作从一开始的磕磕跘跘到一帆风顺地让人妒忌的肖白,在升职任命书下达的同一时间,递送了辞职报告。

    我快速办理好工作上的交接,跟随旅游团去日本玩了一圈,去了颜姿任董事长的大澳饭店。我在每个部门实习了一周,之后直升董事长助理。

    那是新开的店,人际关系不复杂,没有太多的利益纠缠,对我的任命,并没用多少争议。

    我和颜总有多年亦师亦友的情谊,到了新环境更是心有灵犀。工作上,我几乎是顺风顺水。以前我的精神不算好,身子也羸弱,经常被魏淰一边叹气一边嘲讽,说我一眼看上去就像只憔悴的女妖,但三个月下来,繁忙,劳碌,反倒复原了往昔的风采,整个人好像脱胎换骨一般。

    去大澳饭店,除了有颜总的因素,还因为我很迷恋那里的环境。大澳是综合式饭店,依山傍水,除了二十层的主楼以外,还包含别墅度假区,各式风格的餐厅,会所等。不同于大多数饭店的现代式布局,大澳的环境非常中式,除去主楼,其他都是低层建筑,亭台楼阁,流水潺潺,犬牙交错,楼和楼之间是园林水景,即使每日穿梭其中都是一种享受。

    我的生活慢慢规律,不再加班熬夜,每星期上两节形体课,有时参加手工班,还跟着慈眉善目的老人们练了一段时间的形意拳,我甚至拿起了弃了多年的画笔,无聊得一到晚上就东涂西抹。当初差一点报考美院,最终还是放弃了,乃至于搞绘画的大姐看到我就絮叨叨。有时就这样,有点东西一旦丢失了,就再没有找回来的兴致。未曾想现在又重新提起了兴趣。

    我只画工笔画和油画,工笔画只画仕女画,一笔接一笔仔细地描,如绣花一样。油画只画景物,成片的树木,草坪和花簇,蘸着各式的颜色,一遍遍刷,一点点抹,这都是很花时间的兴致,很多天才能画好一幅,画完就丢进杂物间,不会再看一眼。之后魏淰在我每幅画快完工时,就跑过来陪着我,因为每当我画完后,总会临时起心在这边多涂几笔,在那头多抹几下,生生地毁了原本还可以的作品,让魏淰扼腕叹息,因此只要魏淰感觉这张画该完成了,也不理作者本身的意愿,强行从手下拿走。我只是笑笑,从不气恼。

    魏淰有时笑我,离婚以后较未婚和结婚时都过得更好,婚姻对于我根本就是一堂时间比较长的训练课。

第一百二十章 习惯

    魏淰在我离婚后总怕我想不通,每逢周末就跑来陪我,和我大聊写书的艰辛与不易,谩骂男人,以及其他的花边八卦,我多数时候都在一旁静静地听,有时也事不关己地笑笑,她惊奇地发现我的心情似乎总是比她的好。她还奔波在火速相亲——火速交往——火速散伙的无限循环中,谩骂男人依旧是她最喜爱的休闲项目。

    某天我们边吃爆米花边看电影,《爱情差错脚》,轻快的喜剧,乔治和琼斯珠联玉映,光彩夺目。女主角目标明确,就是找富翁嫁掉,然后离婚,从中赚取大笔抚养费,从新起点寻找有更大价值的下一个,而男主角是离婚律师,专业帮女人骗男人,或帮着男人防止被女人骗。我从开始就忍不住呵呵直笑,魏淰抱怨说换一部,太没意思。不换,琼斯多有意思,我说道。还是看到结局,那一对聪明的男女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相互计算,相互防范,相互坑害,终于还是双双在阴沟里翻船。

    看完电影我有十多秒的出神,不自禁想起我的前夫。实话实说,张志恒对我真的很慷慨。结婚前我们之间曾有过一份协议,是我坚持的,张志恒那时满不在乎。现在想来委实有点感触,原来那时就朦胧中猜到了结局,为了彰显所谓的清高,为了所谓的体面。

    离婚以后我情绪低落,甚少关心工作和娱乐以外的事情,直到前段时间接连有几家机构和我联系确认,才慢慢知晓张志恒替我做了细致入微的安排,保证我不上班并且时不时奢侈一把也能过得很好。对于此,我心怀感激。

    我离开SEC后,把自己那套离公司很近的小房子,以远低于市场价的价格卖给一位朋友,那家人遭遇事故,生活陷于困顿。除去带走自己一些随身的物品,全部的家具与家电都留给他们。除此之外,我还做了件让买家大惑不解的事,我在卖房前两天,帮他们把沙发与床全换成新的,之后找人把旧的沙发和床拉去二手市场卖了。

    如今我住在之前和张志恒结婚后住的那套位于南山区环境优美的别墅中。那里离大澳不远,开车只需一刻钟即可到达。可是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实在浪费,也实在空虚,我曾经想卖掉,终于没下定决心。我怕搬家,真的太麻烦了。

    还有一个原因,张志恒走的时候,基本上什么东西都没拿走,他的衣服,他的各式器械,工具,还有他书房的全部东西,在我印象中,好像一件都没带走。我看到那些个东西,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只得留在原地。反正房子足够大,房间足够多。

    平日里我都锁住他的房间,礼拜天请家政来清理时,我也会请她们把张志恒的书房也清扫一下。有时大半夜睡得迷迷糊糊,小腿肚抽着筋醒过来,感觉渴,找水喝,不自禁朝他的书房看一眼,意识恍惚时,心中有些惊诧,为什么他要关门,他从来不关门的。

    我一个人很少在家做饭,基本都在外边吃,偶尔在大澳的职员餐厅吃了再回来,周末也会自己动手,都是十分简单的菜式,比方说炒土豆丝,接着会想起,实际上自己从来不爱吃这个,只因张志恒喜欢,经常做,也渐渐适应了。那段时间我难免产生一种错觉,好像离婚只不过是一场梦,他出了一趟远门,只是不知道归期。我将这些举动统一归为离婚综合症。实际连思念都算不上,我不伤心,也不心疼。但终归在一起生活这么久,很多东西,都成了习惯,根深蒂固,一时半刻也该不了。

    我还时不时能听见关于他的消息,虽然我们从签了离婚证那日后就再没联络过。我原以为和小雅的缘分也会慢慢散去,但小雅总会在固定的时间和我联系,有时打电话,有时通过聊天工具,有时发邮件,刚刚离婚那会儿频率很高,给我说网络段子,说笨笨的秩事,发来许多照片给我看。张淡定小朋友真是越长越可爱。

    小雅尽量不去提张志恒,但还会有心无心地吐露一些关于他的消息。例如那日她在电话中高兴地说“一小时前笨笨忽然会说‘叔叔’这个词,说话特别清楚,我和妈一高兴就打电话到利物浦去了,都忘了那里是凌晨三点呢...”之后觉察到什么,硬生生卡住。

    我知道他去了欧洲,我记得好像是英国,原来在德国。我有些好奇,但只是很单纯地好奇,忍住没有问。

    再譬如那日小雅和我讲新上映的大片是多么的徒有虚名,劝我不要浪费时间和精力,忽然电话中传来另一个遥远的声音:“小雅,我到机场接志恒,你也来吧,抱上小定。”只有张志恒不会跟他们一道喊女儿“笨笨”,他只喊“小定”。

    很久没听到这名字,我的心跳还是加速了一下。

    小雅也意识到尴尬,谨慎地补了一句:“他回国两周,都是在上海,今天顺路回家看看。”

    解释不解释已没什么区别,跟我有何相干。我们一直没联络过,好像也没有联络的必要。

    新工作十分地有趣,没有以前那么忙,但会认识很多人,人来人往,面前的面孔换了一拨又一拨,每日都过得很新鲜。

    我有时也会和陈杰联系,通常是公事,陈杰会顺道请我吃东西,我时而婉拒,时而接纳,看自己工作的安排,也看心情好坏。我们相处融洽,如同多年的朋友一般,有时他也会给我一些工作上的指导。那天陈杰说:“我原以为这个工作不适合你,像你这样又聪明又有个性的女性,从轻车熟路的广告业跨入完全陌生的餐饮业,会有很多的不适应。但没想到你做得熟练又快乐。你终究和以往不一样了。”

    “是的,人怎会永远停在原地毫无变化,最起码也会变老。”

    我的变化其实不大,虽然顶着董助的头衔,但还是和以前一样温和友善,很好相处,对见到的每一个人微笑,话少,人前和人后绝不嚼人舌根,但过度坚守原则,或是说固执,一旦决定好的事别人就难以说服我。但不管怎样,从经理到侍务生,每个人都对我友好至极。至于他们会不会在背后议论我,反正我是听不见。

第一百二十一章 缘分深浅

    也有不那么顺利的时候。有天夜里我当班,巡检各处的营运情况,忽然有人汇报说,餐厅那边有客人对服务不满意,正发着飙,油盐不进,一群人在看热闹,大堂的经理好话说尽。我匆忙赶过去,陪同的人员提醒我:“肖助理,您当心,那个人是老大。”

    “黑帮?”

    “应该是。”

    “黑帮片看多了吧?少看点吧,要看也得看《英雄本色》啊。”

    情况还不算糟。一群人看到我极为不屑一顾,弱女子,看上去像才毕业的,即使盘好发化好妆制服挺直,依然没有说服力。“怎么,找个女孩来应付我们呢?”大堂经理赶紧解释,这位是我们肖董助。

    弱女子也有其优势,那名大哥二话不说,端起倒满高度白酒的大杯子伸到我鼻下:“肖妹妹,干了这杯酒,事情就算了。”

    这边人还来不及阻止,我已拿过杯子一口气猛灌下去,反转杯子给他们瞧,瞬间掌声,欢呼声及口哨声纷纷响起。还不算,接着再喝一杯,煞有其事地敬那位大佬。

    也许是我长得甜,笑得甜,声音也甜,有湖南女子中少有的江南鱼米之乡的婉约气质。伸手不打笑脸人,客人瞬间就没了脾气。

    那位曾姓老大之后成了老顾客,有时遇见打打招呼,还向人介绍:“这是我肖妹妹,以后对她,你们都要罩着。”

    我确实冒了险,但那时也没其他的办法,我赌那个凶神恶煞的大佬眼神中有那么一丝善良的光。那些酒真没让我舒服,害的我晚上都没回家,在酒店房间中睡了一晚。隔日下午才上班,颜总忍不住骂道:“打肿脸充胖子,你真以为自己有几斤几两!”但收获颇大,除开那位大佬不再找碴儿,连那几个平时表面客客气气,心里不屑一顾的经理们,看到我都热情尊敬很多,把我当成了自己人。

    生活艳阳高照水静无波是好,偶然发生点小意外,就当作调味料好了。

    时而还有半吊子的艳遇。法式餐厅请的钢琴师是一个快毕业的大学生,长得帅气冷酷,剑眉笔直,很有气质,除了眉下一两点冷漠的神情。那时我在,他看我,神情有一丝孤傲,我便蜻蜓点水地说了句:“会弹《克罗地亚狂想曲》吗?弹一曲听听。”他弹得真好,于是很顺利地被留下来。

    之后我看了他的名字,忽然有种想拍砖的冲动。张志成。

    我很无语。

    我在职工餐厅经常碰到张志成。他自发地坐到我对面,还总忘了带餐厅卡,次次对我微笑:“肖白,你能不能请我吃饭?”

    这般没有做晚辈的觉悟,笑得再甜也没用,我对俊男向来免疫。

    但某天还是忍不住爆发:“张志成,你即使没学过礼仪,也应有起码的常识。肖助理,肖女士,肖姐,随你怎么叫,但是,不能连名带姓叫我。”

    “为什么?又没到上班的时间。”

    我用筷子敲敲餐桌,叮叮当当,惹得人往这边瞧:“张同学,凭我像你这样游手好闲等着拿毕业证时,你还埋头题海熬夜备考。”

    “实话说,我考试前从不看书,熬夜备考的人是傻瓜。”

    我渐渐发现,陈同学喜欢逗我,似乎喜欢看我生气的模样。我自有办法,不搭理他,看到他绕着走,两天后,张同学就放低了身段,友善地叫我“白姐姐”。

    那个男生一看就是家境很好,不缺钱,学得也是炙手可热的专业,偏偏赖在这儿卖艺,一手钢琴弹得像艺术家,和我一开口却没一句正经话。

    熟了之后有人看到我就笑:“有年轻帅哥整天缠着你,会不会感觉心情特好,人都年轻了很多?”

    “申姐,你要是喜欢,只管拿去,我可承受不了。”

    “张型男可是除你之外谁都不理啊。平日里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偏在你面前低三下四。”

    有天夜里我走得很晚,车开到门口的时候,看到张志成立在路边等我,便停下车。

    “时间太晚了,没班车,送我吧。”

    “不好意思,我们不顺路。你可以打车回去,明天拿发票到财务处报账吧。”

    张志成扑哧一声笑起来:“你害怕我把你怎么样吗?”

    我冷漠地看着他,不吭声。

    “因为爱一个人,所以想亲近她,这没什么吧。难道越爱越装作不屑一顾?我对你真没其他的想法,更没有想挑战你的胆量,你用得着躲我像躲瘟神一样吗?那好,既是你这么讨厌我,我明天开始就从你眼前消失。放心,世界那么大,往后你都不会再见到我。”

    “快上车。”我不带任何情绪地说,接着没等他系好安全带,就猛然发动汽车,害得他一头碰到挡风玻璃上。

    不过是个小鬼,有隔阂,我和他,着实没什么共同语言。

    初秋,张志成也将离开,去美国留学,他坚持要请我吃饭。

    “你看看,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多浅,后悔了吧,以前没给我好脸色看。你对其他人的都那么和善,怎么就不理会我呢?但往后你想对我好一点都没机会了。”张同学厚颜无耻地说道。

    “不是说牛津才是你的梦想,怎么又去了美国?”

    “我前任女友在那边。”

    “如果爱到可以为她放弃梦想,当初为何又分手?”

    “当时不懂,感觉分手也不过如此,你执意要走,我何必挽留,一直到现在也没弄懂那究竟是不是爱,但有天梦到许多年后,她抱着小孩与我在街角相逢,那种滋味,太难描述了。之后听说她还一个人,立刻就下定决心了。”

    “你是不甘心吧,看不得她没你也过得好。”

    “也许吧。想多了也没用,我信直觉,一直很信,我要去找她,假如真不能挽回,起码努力过了,往后也不会后悔。”

    最近有一条小道消息传得满城风雨,乃至于午间吃饭的时候,都可以听到旁边几个人在议论。

    “仁恒这回从Z市撤资,你认为他们会把资产转到哪里去?”

    “不是谣言吧。是政策的原因?”

    “也许原本就有计划,恰巧时机到了。听说前段时间仁恒出了点事,上边却打起太极,搞得张家不高兴。”

第一百二十二章 送花

    “这么牛掰?张志仁行事一贯很低调,原来发起狠来也带劲。”

    “张老大性情是敦厚,但张家不还有个二少吗?听说二少雷厉风行,手段强势,前个月刚砸钱送一批长老提前回家养老,这次又和政府针尖对麦芒,真有几分他老子当年的风范。”

    “仁恒前段时间出了什么事?似乎没听到什么风声。”

    “我也不清楚,只听说张志仁差一点被拉下水,老头子也是为这事上了火。老头子走了之后,张二公子厉兵秣马了几个月,如今开始反攻了。”

    “仁恒估计不会出省吧,那留在我们市的可能性最高,张市长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不好说,我看二少像是个大义灭亲的角色,这次连他自己亲叔叔都没留情面。更何况现在各地都向他们伸橄榄枝,条件一个比一个开得丰厚。”

    这些人声音都不小,我这桌听得清清楚楚。女士们也开始八卦:

    “张公子嘛,就是那个传说中三过家门而不入,现在浪子回头的张...张志恒?”

    “张志恒之前不是就在我们市吗?在TH做了好几年,之后自作门户就没听到他的消息了。”

    “我有个亲戚就在SEC,也说SEC近来高层大清洗,热闹非凡,都认定了张大公子的好脾气整天哭哭啼啼,却没一个人敢去跟二公子闹。”

    “张家大媳妇不就是那谁谁的女儿吗?说起来,二少结婚没有?”

    “不知道,张志恒的消息一直不多。按说不会,那么年轻地就把自己套住?”

    我拾掇起面前的餐具:“我吃饱了,你们慢慢聊吧。”

    “别走啊,再坐一会儿吧。”这群女士比我年长,职位比我低一些,上班时间外很随便,“小白你说,张二公子已婚的可能性有几多?”

    “离姐姐,你都是小孩都快上中学的人了,人家结婚不结婚和你有什么关系呢?”我大声发嗲尝试混水摸鱼,自己却先起了层鸡皮疙瘩。

    “小白妹妹,不是姐姐说你,你真是太缺少情调了。”离姐姐效仿我的语气笑着说。

    有的人真是死缠烂打。

    我感觉牙齿开始疼痛,大概是那颗长了不到一半的智齿又开始造反了。

    新年刚过,上班的第四天,按理说本该是淡季,但正撞上情人节,大澳饭店还是到处显露出一片忙碌的气象,各处餐厅飘荡着暧昧的粉红气球。

    我像以往一样上着班。停车场和主楼隔得并不近,一路上碰到数不清的人,相互问候。

    “肖助理,早啊。呃,似乎看上去不太一样,过年休息得还好吧?”

    “肖姐早啊。哎,怎么剪成短发了?”

    ...一群人问个不停。

    对的对的,还好。

    是,剪个头发换种心情。

    这种不好看吗?

    你不要拿那种眼神看我好不好。

    终于走到办公室所在的那层,我已感觉喉咙有点发干,便开始懊悔昨天晚上的冲动。情绪着实不高。恰在此时,我昨晚上刚买的价格昂贵的新鞋把脚趾头夹得很痛,谁说人总喜新厌旧,这新鞋还不如旧鞋穿得舒适。

    换上工作服,忽然想起路面有一处砖有损坏,应当找工程部的倪经理去察看。正欲打电话,忽然一阵敲门声响起,倪经理那家俊美的笑脸已离我不足三米的距离。

    “肖妹妹,情人节快乐。上上下下焕然一新,昨夜有喜事?”倪经理笑得灿若桃花,阴阳怪气不知用了哪个地方的方言。

    喜个鬼。

    “倪兄,里里外外如沐春风,昨夜有艳遇?”回他一个如嫣笑容,我只觉一股酸意从胃中翻出,牙都要被酸倒了。

    倪兄的脸上显现的暧昧的神情:“有艳遇的是肖妹妹吧。”

    倪兄本名倪勋焕,平时最爱以大侠李寻欢自居,屡屡使我想痛扁他来挽救心目中第一偶像的威名。实际倪勋焕长得仪表堂堂,远望也是风流倜傥,飒爽英姿,微笑时还很是会盅惑人心,只是求他万万不要开口,一开口就从冷酷的阿汤哥秒变为芝麻官时期的包龙星。

    我正在揣摩他的话的含义,忽然门响了,安保人员捧了大捧的曼陀罗花走进来,放在我桌上。洁白色,全数半开半合,花姿娴静妩媚。

    “肖助理,有人要送花给你。依规定,我没让他进来。”

    “谁送的花?”

    “快递。”

    保安走开,杨天在旁边啧啧叹奇:“真是有心人,多特别,情人节不送玫瑰送曼陀罗花。呃,纯白曼陀罗花似乎是表示失恋呢?”倪勋焕忽然换了高昂的声调,“肖白妹妹,你又让谁失恋了?同是天涯沦落人,不妨介绍我认识认识。”

    我怔了足足有一分钟,最终板着脸问道:“倪勋焕,是不是你在捣蛋?”

    “我真是希望这花是我送的。但肖妹妹你认识我时间不短了吧,我有这般罗曼蒂克和不合实际吗?但你真喜欢这种调调,或许我可以多多学习而且我保证下次会更加有新意。”

    面对这般毫无正经的笑脸,我完全哑口无言,心想那堆天天高喊“一看到倪经理就会怦怦直跳”的众多妹妹倘若此时看到偶像的涎皮赖脸的样子,保准会心中凉凉。

    两个人的手机闹钟同时报时间,已经九点整,工作时间到了。倪勋焕立即敛住笑容,换了一脸严肃认真的模样,多么爱岗敬业的好员工。他来报告工作的。

    “颜总说把这个拿给你审审,没意见的话就在这儿签字。”

    “那两栋新装修的别墅这周末就峻工了,你要不要去看一下?”

    讲到这里,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你上次说设计师经常都出现在现场?”

    “是的,每天都来,非常负责任。”

    “而且是个大美女?”他一脸春心泛滥。

    “十足的大美女,而且很难得的不娇贵。只要她来,工人们干活那叫一个卖力,因此这次活儿做得飞快。真是美女中的极品啊。”瞥了我一眼,“当然了,和我们美丽大方的肖助理相比,那还是有距离的。”

    我尴尬地笑笑:“开完会我就去现场看看。”

    “我当你的保镖。”

    九点一刻,按例是一周一次的高层例会,制定计划,重复主旨,坚定公司目标,之后随机抽一名部门经理起来作汇报。由于不知道会抽到谁,弄得大伙儿都紧张,不得不悉心准备,跟学术答辩一样。又沉闷,又忐忑。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大客户

    颜总是很好的领导,对待下属慷慨温和且尊重,唯一的缺点就是喜欢开大会,每每发明奇招,名曰提升大家的反应能力,结果常常搞得下属措手不及。但优点占大多数的领导,偶尔有小小的荒唐和怪异,完全能够忍受。

    今日轮到倪勋焕,他高谈阔论,引经据典,喋喋不休,并且言之有理,听得大家目瞪口呆。倪勋焕完全化身为京师特产的侃王爷,未想到也能在本地落地生根。

    他严肃认真又成竹在胸的模样还真像那么回事,那些看到倪经理就花痴的妹妹们也不算太悲催。

    开完会后我去了颜总的办公室,讨论完了工作,颜总说道:“你知道SEC的事吧?下个月他们要在我们饭店举办宴会。你在这方面很厉害,协调各个部门,用点心,不要出什么差池。”

    “这么快吗,我以为还要再等等。”我有些吃惊。

    “我也没想到,那头的执行力这么快。买下整栋的大楼,相关人员全部就位。临时厂区也弄好了,月末会有三千人进厂,随即开工。工业园那边下月就动工,这效率实在是高。不要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这可是职业素质低下的表现。”

    我有点心虚,没接话。

    “他们还打算和我们签一年的配餐合同。现在是三千人,不少了。等园区落成时,那模样还得翻上几番。

    “黛比,我们有必要把送餐的业务做这么大吗?另外,SEC那么爱摆谱,找我们干什么?”我不是灭自家的威风,大澳的级别虽然不低,却并不是在行业中排前三。腰缠万贯的SEC,素有“只要贵不要对”的牛皮口碑。

    “在这里,请叫我颜总!”颜总看不出是真发火还是假生气。

    “颜总,我认为我们应该认真考虑一下。”

    “肖白你脑子又进水了?”颜总轻叹口气,“像SEC这样的大客户,打着灯笼都能找呢,人家还亲自上门,你还想怎么样?得抓住机会,哪怕不赚钱都没什么关系,先把名气和口碑打出去才对。而且,咱们关起门来说,你应该清楚,我们大澳除了区位占点优势外,其他方面都一般。SEC选择我们,还不是看着你的面子,你倒跟个没事人一样。”

    我暗自深吸一口气,再呼出去,接着低声说:“好的,我会当面向张志仁先生道谢。”

    颜总接着叹口气,语气温柔:“小白,你是在装糊涂呢还是真心不知道?现在SEC在国内的一把手,已是张志恒。”

    实际上我早已知道,张志仁和小雅最近会到欧洲去,SEC在那边有办事处,而且那边有结志仁最专长的范畴。只是没料到会这样快。

    恰巧有电话打进来,颜总去接电话时,我低头,无所事事地把右手无名指上的钻戒取下来,又换右手无名指上,反复折腾。这几个月,每当无聊的时候我总爱重复这个动作,终于发现原来自己的左无名指和右无名指粗细都差不离。魏淰笑话我:怎么越老越没范儿,小动作那么多,都反老还童了。

    其实我昨晚就看到张志恒了。

    昨天晚上我和魏淰吃饭,吃得多了,便到NA商场逛街,以助消化,从一层逛到了八层。

    八层经营的是家居和床上用品,多是进口货,价值不菲。但魏淰喜欢这里,总是说能开眼界又不开支最实在。

    我从抱枕专区出来时,就看到那个身材颀长的男子身影太眼熟,时间已晚,天气也热,依旧穿戴整齐,连衬衣都笔笔挺挺,西服的外套自然地搭在臂弯,好像在专心致志地欣赏面前的大型壁挂,从我的角度观察,好像是一幅马来西亚风光的苏绣画。

    我停了一下,忽然感觉有些气短。

    此时恰好有一个女子走近男子,穿着美丽轻飘的套装,曲线玲珑,风姿绰约,单看轮廓已够得上美女的标准。

    那名女子轻拉男子的手臂,微微侧着脸,凑到他跟前说了几句悄悄话,之后轻声笑起来。我站的位置正好能看到她那张嫣然美丽的侧脸,猛一看还以为是靳红颜,但那不是她,很年轻,很清沌,热情洋溢,明艳动人。张志恒一直没有转身,依旧保持着原先的姿态看着那幅画。

    周围正在播放轻柔舒缓的音乐,我侧耳倾听,原来是《MustSayGoodbye》,多么地应时。相隔一道浅紫色玻璃墙,并未发现被偷窥。灯水打在那晶莹透剔的玻璃上,折射着五彩的光芒,只觉星光灿烂。那对隔的不远的男女的身影就在这般的光彩夺目中显得那么的般配又和谐。

    我放轻了呼吸和步伐,拉拉正看着高级床上用品出神的魏淰,做了个嘘的手势,拉着他悄悄离去。到了楼底下魏淰还在嘲笑我:“肖白,咱能有点出息不?怕什么呢,大大方方地上去打招呼啊,就直接跟那女的说‘我是他前妻’,看谁先燥脸!”

    我不搭理她,拉着她就去到对面的百丽商城。

    “我给你讲,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亏得你平时装得那么像回事,当初你不是挺洒脱的吗?”魏女士还在叨叨不休,以嘲讽我为乐。

    “好了好了,不说臭男人了,我陪你去血拼吧。”看我闷声不吭,魏淰终于止住话题。

    我花费三个月的工资,买了那双令我痛了一整天的鞋,及正戴在耳朵上这个镶满碎碎的红宝石的戒指。

    魏淰啧啧称赞:“这戒指真像针啊,硬度也够,用它来做针线活儿多有情调。哎哟喂,那么多钱,小白啊,即使你离婚时从前夫那儿发了笔财,也不能这么任性,留点钱为将来打算打算才是正道。”

    我感觉自己真的是引狼入室,只想找针线来缝住她的嘴。

    魏淰还在滔滔不绝:“这么多年,你这坏习惯不仅没改掉,反而变本加厉,心情一不好就烧钱,胡吃海塞,剪头发,幸好你胃不好吃再多都不胖,不然你肯定可以去给胖肥衣装作代言。接下来我们去不去剪头发?”

    “走啊。”

    “干什么?你玩真的啊?跟你开玩笑的呢。你这头发都留了好几年,剪了太可惜了。离婚的时候你都不剪,现在剪有什么意思啊?”

第一百二十四章 故人

    “一直都想换个发型呢。”

    我也没有很伤心,只是近来有点郁闷,不妨小题大作一下。

    还记得从前张志恒很不喜欢逛商场,说那儿人太多太吵,我们两人一起逛商场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大部分时间他宁愿一个人呆在车里玩手机听音乐等我一两个小时也不进商场大门,从此培育出我闪电般购物的长处。往后我就一个人逛街,再往后连逛街的兴趣都慢慢戒了,除去极端无聊的时候,不然我甚少逛街。

    那两栋装修的别墅是用来接待VIP客户的,按居家的要求设计,带全套的家具家电,连厨房的用品都一应俱全,都是最好的材料和东西,烧了许多钱。

    当初比较了很多设计作品,我记得这两套方案是我最喜欢的,正好出自同一名设计师之手,便力排众议地定下来。

    听说那名设计师性情和专业都很好,施工人员也干得很卖力。我很早就想去拜见一下,顺道证实我的猜测,不想还是拖到今日。

    施工现场不免混乱,纵使再好的材料气味也难闻。我们每处都看了,这次做得确实很好,设计师定期都会在现场监管,发现问题就会要求重做。人长得漂亮就有这种优势,工人们会非常服从。这是倪勋焕说的。

    在其中一套别墅二楼客厅中,我终于看到我想见的人,果真不出所料,设计师真的是靳红颜。

    我们在茶室中坐下,我请客,但泡茶的却是靳红颜,姿态优雅,纵使穿得像名施工工人都遮掩不住良好气质。

    “你没想到会是我,对吧,设计方案上只有英文名。”靳红颜没怎么变。

    “我猜可能是你,因为你的设计风格很有个性,我想我曾看到过你的作品。”我和气地说。遇见老朋友是件好事。

    “是吗,我没用过自己的名字发表作品啊...”靳红颜有点吃惊,忽然有所领悟,打住这个话题,“真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你,我只知道你离开SEC了。”靳红颜依然纤纤弱弱,难怪那帮子糙老爷们儿不好意思难为她。

    “我在这里快两年了,你还好吗?”

    “一直是那样子,一个人。”

    “你有没有一个孪生妹妹,和你长得很像?”

    “没有,我是独生女。”

    之后我们道别。靳红颜欲言却止,我原本已转身,而后又回身,看着她。

    “很抱歉。有的事...我事先不知道...但事实不是你想的那样...”靳红颜缓缓地说,每说一句都像费了很大的力气。

    “是我们之间出了问题,和你没有关系,你真的想多了。”

    “而且,他对你...”她静静地看着我缓缓变得冰冷的目光,终于没有把话说出口。

    晚上八点我才走,刚开了车门,只见邻近车位中已坐在车子里的倪勋焕摇下车窗。

    “这么晚才走吗?没吃饭吧,一起啊?”

    我把大捧的曼陀罗花扔到后排,又自己坐了进去:“不想。”

    不想倪勋焕已走到车外,轻轻敲打车窗,我只得把车窗摇下。

    “姐姐,你可怜可怜我吧。请我吃饭吧,我都快穷得揭不开锅了。今天可是十四号啊。”

    我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心情好了很多。

    于是开车去了潇湘酒家,剁椒鱼头,麻辣子鸡,还有糊辣汤,吃得头皮都发麻。

    “每回吃了隔日准闹胃病,最严重的一回大半夜去医院输液,但还是忍不了想要吃。”我用力低头,掩着唇,暗暗吐舌头。真的太麻太辣了,我太长时间没吃过湘菜,吃得眼泪都快掉下来。

    “我可以送你胃药,而且不在乎你明天找我按十倍标准索赔。明天你要是肚子疼,我就欠你三顿饭怎么样?”

    “想得美。”

    最终还是倪勋焕买的单。他伸出食指在我面前摇来摇去,很认真地说:“肖女士,有一点请你一定要记着,和男人什么都能抢,就是不能抢买单。这可是原则性问题。”

    我虽不屑,但还是听从。

    好的心情并未延续太长的时间。我的胃开始微微泛疼。并且,我想起来,刚刚那家店,是我和张志恒第一回吃饭的地方,好像也为了买单的问题沟通过。

    刚刚究竟是谁说要吃湘菜的?又是谁选的这个地儿?我?还是倪勋焕?真怪,才一个小时,居然想不起了。莫非我已有了健忘症的前兆?

    晚上无聊又开始看电影,经典的老电影,《绅士爱美人》,梦露穿着性感的红色晚礼服,妩媚地唱“钻石是一个女孩的最好的朋友”。

    我很喜欢玛丽莲•梦露,而且不怕被别人说浅薄。那么的性感妩媚恣意张扬,却单纯如孩子,恬静若处子,迷茫似花猫,看着有胸无脑,但目光中时而闪过一丝狡黠,真是谜一般的女子,天生尤物。她的人生看上去那般凄凉,留给后人的却只有笑容。

    电影看完,屏幕转黑,喧嚣归于静寂,只剩几张屏保的图片在那里游游荡荡。我忽然感觉心中有几分落寞。

    “钻石是一个女孩最好的朋友”。这话似乎过去也有人和我说过。

    我禁不住翻出置于柜子深处的那个小木盒,往桌上倒下,几十枚亮晶晶的戒指滚全滚到桌子上了。

    我总是和时尚无缘,置办的东西不多,工作又得穿工作服,恰好合适我,因此连饰物都不佩戴,除了戒指。

    离婚以后我就沾上了收藏戒指的怪癖,铂金黄金镶钻镶各种宝石的,配合衣装的色彩换着戴。

    我过去不戴戒指,一直到了离婚后才养成这种习惯,似乎无名指上戴了枚戒指,就可以给我罩上一层无形的保护。

    我老换戒指,倪勋焕都发现了,说我是离婚后遗症。他知道我离过婚,这个事我只对包括他在内的少数人提过。“肖妹妹,你能不能不要对生活这么消沉,你的将来还有像我这种倜傥之才等待你考核...”倪勋焕有回喝多了酒,冲我大声嚷嚷。我带着几许怒意瞪了他一眼,他才知自己口不择言,闭上嘴麻利地溜走,翌日送上饼干糖果来谢罪。

    但那一堆的戒指,都还比不了当初收到的那枚求婚戒指的零头。

第一百二十五章 戒指

    张志恒送的戒指,主钻最少有三克拉,又辅之以数不清的小钻,尽管高雅别致,但不管怎么看都觉得夸张。我甚至怀疑他故意开玩笑,每每一看到那个戒指就烦躁,之后禁不住问:“你故意让人知道我是土大款吗?”张志恒无奈地笑了笑:“我以为钻石大小能代表心意的多少。”接着又教育我,“钻石可是一个女人最好的朋友,坚实,可靠,永远不会欺骗你。”因此他屡屡赠我虚有其表的钻石饰品,但次次被我视如敝屣。

    为何又会记起那个人?那个人今日在我脑海中出现的次数太多了吧,真是大白天撞了鬼。

    办理离婚手续那天,我们两人非常的平和友善,办完后,一同到经常去的那家餐厅吃饭。

    那家店幽雅精致,桌上瓷瓶中插一枝红玫瑰,很像情人幽会,周围的人哪知道这是散伙饭呢。

    我最爱这儿的芒果沙拉,此时感觉心中清澈一片,仍旧吃得开心畅快。张志恒在对面不紧不慢地说话,似乎在向下属吩咐什么:“下个月我去英国,会在那边待很长时间。有什么事没处理好,可以找谭纷,有棘手的事就找志仁。”

    我吃完最后一口沙拉,把汤喝见底,盯着张志恒:“劳烦张总费心,以前我一个人也过得挺好。我还有事,先告辞。还有,这个东西还给你,你的律师在协议书中忘了。”

    我把那枚不可多得的戒指放到他面前。

    张志恒一言不发,亦不动声色,眼神很快冷淡下来。

    我就当作没发觉,慢慢用纸巾揩拭着嘴角,知道自己此时的动作一定很优雅很淡定:“请把它收回去,别浪费,将来可能会有用。”

    张志恒最终禁不住开口,语气中透着阵阵凉意:“肖白,我们能不能好合好分,你以前说过。”

    “我当然记得,但请你将它收回吧,谢了。”心想幸亏吃得很饱,因此此时感觉暖暖而力量充沛,底气都十足,完全能抵挡对面阵阵扑来的凉意。

    但那枚戒指最终还是留在我这儿。源于那天张志恒说走就走,头也没回。但到底还是没忘记埋单,在收银台随手扔了几张百元大钞,把收银员都搞懵了,其实那日我们吃得并不多,但他却付了数倍的饭费。

    实际还是我失了体面。他的离婚协议书中对我很是大方,我也全盘接受,并未装模作样。偏偏要在散伙的最后时刻,非要找个茬儿故意恶心他一下,怪自己太做作。

    终究没有好合好分,有时我也禁不住感到小小的惋惜。

    分手还能做朋友,这到底是理想主义信徒们对于世界大同的梦想之一吧。

    自那之后就再没见过张志恒,直至昨天。

    我把那枚戒指放在指尖划圈儿,只见它在光线下不停闪烁光彩照人,一个不留神就滚落在地上。我赶紧趴在地上找了好半天,最终看到它安静地躺在床下,散发着微微的光芒。

    床很低,由于有一排窄窄的抽屉柜,我必须得拿开最下面的一层,才能捡到那个戒指。闹腾半天,出了一身汗。

    抽屉柜中放置着许多相册,婚纱照也在里边。我自己都搞不清原因时,已拿出它们,大概地翻看。大部分的画面中只有我自己或是风光,张志恒不爱拍照,因此除开婚纱照,我们的合照很少。我不爱看照片,每当弄好了,就丢来这里。张志恒之前就说过我,明明家中那么多地方,偏偏要放这里,也不怕照片褪色。

    许多照片。婚纱照,张志恒真心不喜欢照相,大部分时间都板着脸,时不时笑笑,却显得很生硬。婚礼照,我们被宾客恶搞,叫苦不迭,还得有范儿,那时候真是同甘共苦。还有在大理的时候,苍山之巅,头上烟雾缭绕,那日极冷,我把自己裹成了粽子,张志恒搂着我,这张照片中,他难得的笑了。

    接着我就看到这张照片,隐约记得是蜜月旅行时张志恒的马来西亚友人抓拍的。碧空如洗,万里无云,远方有洁白的风车,两人在麦田里嬉笑打闹滚成一团,马来西亚的曼陀罗花一望无边,红的橙的黄的...像一张美丽无比的彩色地毯。我们身边,正好是大片洁白色的曼陀罗花,满目绚烂,茁然怒放。

    洁白香雪兰的事已过了几天,送花的人还没有现身。

    我并没有很在意,反正我总会无缘无故收到奇异的花,多一回也无所谓。我把已有点枯萎的花丢进垃圾桶,感觉那只很昂贵的瓷花瓶那般空着也不太好,打算去花店买一束。

    小区外是繁华的街道,有规模宏大的花店,却没有纯白的的香雪兰卖。老板一脸茫然:“谁会买那个花。”之后我买了一大束洁白玫瑰,插到瓶里,每日丢一粒阿司匹林。《玻璃城》中说,这么做可以使鲜花更长久。

    我无法证明,只感觉,惯性的思路和举动,真是不可理喻。

    我不喜欢花,那东西太不持久,最美的时光一过,便要开始凋零。但我时常收到花,各式花,送花的人男女皆有。有次一位男客人去日本旅游时寄了大束的薰衣草给我,那富老头无儿无女,在饭店住了三个月,时常说着说着就想捏我的脸,要收我做义女。还有一次,曾姓大哥派手下到山上摘了大把的桃花送给我庆祝生日,说这花很像他心目中的我,惊得我出了一身冷汗。

    幸好也经常有人找找我的茬儿,真的要谢谢他们,否则我都以为自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鸟见鸟呆。

    不过张志恒的名字在我耳畔响起的次数愈来愈多,分明已静寂了那样久。

    “肖助理,会议室要重新翻新,请你签字确认。”

    “不是翻了年才翻修吗?”

    “SEC的开业大典要在那里举办,他们愿意承担相关的费用,除去要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外,没有其他特殊的要求,可以依我们的需求装饰,真没见过这么大气的公司。”

    多数是软装饰。我看一眼设计图:“色彩搭配方案可以再改改吗?”

    “我们征询过SEC那边,他们没有意见。”

第一百二十六章 谈心

    “他们的管理层不会喜欢这套方案的。”

    “SEC的员工说,张总在小事上给了相关人员很大的自主空间,极少提意见。你怎会知道他不喜欢呢?”

    “预感。”她分明没说张志恒的名字好吗?怎会又牵扯到他。实际那套方案我也不喜欢,面前这名女士很难缠,干预她太多会令她不高兴,拉SEC出来不过是做个挡箭牌,谁叫这位袁姐姐很着迷SEC某个年轻高管呢。

    这个城市那么大,我却偏偏躲不开那个名字。我每天晚上惯性地逛本地的论坛,那儿有来自于市井间最直白的声音,包含各行各业的各式信息,诘问,攻讦,诬陷,大小广告,也不缺少各式马甲。

    不想那晚点击和回帖率最高的帖子的主角居然是他,有个很拉风的题目,雷声滚滚,我作了快半小时的心态建设才打开界面,原来这个发帖人在某个酒店里邂逅高贵低调又有内涵的张二公子,拜张公子的酒肉朋友所赐,居然有机会和他唠几句嗑,一时间激动万分,睡不着觉,一上来就表达自己对奇葩男的欣赏和崇拜,怎样赤手空拳自力更生,怎样迷途知返扭转乾坤,怎样手腕强硬再造河山...绝对可以作为一部人物记录片的剧情梗概,字里行间都泛着花季少女情窦初开的么么哒泡泡,再附上一张照片,很像是非正常拍摄,因照片有点模糊,他歪着脸,微微含笑,很自然,

    下面跟帖人排成长龙。攀亲戚的:“张二公子和我朋友是同一所小学毕业的。”跟风附和的:“原来是他,那日我在某某酒店见过的。张先生比照片中帅太多了,气质更是好得没话说。”还有拼图的:“张少在TH年终庆典上和大家一起玩耍的照片,当初多年轻,但现在更有男人味。”

    我看得心惊胆战,简直快失去翻篇的勇气。到底是他已成为名人,还是现在娱乐产业已经泛全民化?

    还好,没人上传结婚照,也没人爆料我,不然我真考虑戴口罩上街。我们当时是旅行结婚,即便后来请客,也只是请了极个别关系相当亲密的亲朋好友,没有兴师动众。因此,一切的爆料基本都有关他离开TH前的各种传言,及回SEC后的盖世功名,终究这是两家顶呱呱的招牌。而在这之间他的那段生活,不管他结婚,还是参加工作,很少有人提到,似乎是他个人经历的一段空白。

    存心躲一个人,也不是很难。大澳管理有序,信息通达,对此我一贯引以为傲,因此我经常能在第一时间知道某VIP客户在某一时间会在本饭店某处出现请有关部门注意等消息,这样我就能有充分的时间给自己安排充分的不在场理由。

    生活真是奇妙,当初我们隔着那么遥远的距离,能三番五次不期而遇,现在分明被拽到一个圈子里了,认识许多相同的面容,因同一件事沟通或决定,却可以再不见面。

    当然也不可能真的永远不见,但能拖一天是一天,我还没练好和他重遇时的微笑神情。

    午饭后的休息时间,有的人打球,有的人午休,我经常在休憩区中喝杯柠檬水,翻翻书,再回工作区。那里有巨型的落地玻璃和高高大大的观赏性植物,和全套藤编的桌椅,泰式风情。同时这里也是闲聊的好地方,人少的时候适宜私聊,人多的时候适宜八卦,是联系感情的上佳地点。

    会议室的钱经理坐到我旁边。实际只比我大两岁,但儿子都快上中学了。她性情泼辣,行事杀伐果断,但心地很好。

    “小白,跟我去打网球吧,要坚持运动。”

    “海莉姐,从小我就没什么运动细胞,现在加强训练为时已晚,你快去玩吧。”

    “算了吧,今天吃饭太晚,一会儿还有大客户要来,我不能搞得一身的汗味。”

    钱经理拿出小梳妆镜,观察一下自己的妆容,“肖白,说起来,昨天SEC因为开业庆典搞得很顺利,特地摆宴感谢我们,相关部门的经理都去了。我还以为你也去了,谭助理问了你好几次呢。”

    “昨天有要紧事,我跟她解释了的。”

    “是吗?但谭助理没见到你,真的很失望啊。你们以前认识吧?”想了片刻又提到,“听说那个谭助理可不简单,从张总刚入职开始,就是他的助理,一直追随他,到今天也有十年了吧。十年,人生有几个十年?哎,一个女人最宝贵的光阴都消耗在一个男人身上了,你说他们有没有那个啊?”

    这个姐姐的个性分明和男人一样直爽,却偏偏这般八卦。我笑了笑:“我一毕业就在黛比手下做事,到现在也有十年了。”

    “那怎么能一样呢,颜总对待你就像对待亲妹妹一样。而他们的年龄是差不多...”钱经理看我没有接着八卦的雅兴,索性岔开话题,“还有,昨天张总还夸奖我们饭店呢,他看上去应该是那种很难得会夸一次人的人吧。”

    “他昨天也去了吗?”居然会这般清闲?我疑心之余又庆幸不已。

    “他当时在其中一个房间有应酬,之后我们去敬酒。哎呀,真是一表人才,比我想象中年轻,本人比照片更帅气,英俊潇洒,温文尔雅,酒品也好。尽管表情有点疏远,但并不冷漠,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使人回味无穷。时而笑一笑,真是好看,跟小孩一样的,让人如坐春风。”

    这么浮夸滥俗的溢美之词,亏她好意思说出来。我听得都犯迷糊,完全没法接话。

    “我刚刚说到哪里了?哦,对,张总说,我们那个会场的配色十分和谐,又独特,很有新意。小白,你预感还挺灵光的,他果真喜欢你后面定下来的那个方案。”

    我想告辞,改日再谈心,但我不可能如愿以偿。

    “我还帮你说话呢,我告诉他,原本不是那么设计的,是我们肖助理坚持要用这个方案,力排众议。没想到这么巧,张总也喜欢。”

    我正在喝柠檬水,瞬间没了胃口,放着杯子,埋头看自己的手,想了一下,感觉老是缄默不太礼貌,最终还是问了一句:“昨天还有什么有趣的事情?”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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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全世界的战争介绍:
我叫肖白,长相一般,条件一般,巧合中进入世界五百强SAC实习。一个岗位,却有两个人竞争,时间只有三个月,面对同事,上司,客户重重的考验与刁难,我能顺利入职吗?面对男友的背叛,我又该何去何从?
不能放弃,不能退缩,我可以流泪,可以流血,就算这是一场战争,哪怕对手是全世界,我也要赢。
我知道,人的一生总会遇到很多这样的时候,一个人的战争。也许内心早已兵荒马乱地覆天翻,而在别人眼里却无动无衷,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这种战争,注定是单枪匹马。我与全世界的战争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与全世界的战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与全世界的战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