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这次，是谁预判了谁？
火车在飞驰着，没发出一点声响。
由依静静地看着手里的蓝色蝴蝶，蝴蝶的翅膀轻轻张开，又缓缓合上，这蝴蝶看起来是那么的真，却是假的。
冰冷的寒意靠近，希文克走进来，他的动作有些许僵硬，一步一顿，然后坐到了由依旁边的位置上，中间隔着一条过道。
“我还以为，你就是个没有生命的傀儡。”由依开口说道，她一说话，手中的蝴蝶就好似受了惊，一下子就飞了起来，在车厢里飞舞着。
希文克注视着前方，前方什么都没有。
他回答说：“我想，我是的。”
这是他第一次开口说话，声音低沉又富有磁性，听起来很舒服。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副校长她……能把活人做成傀儡，这一点应该毫无疑问。”由依说着，她转头看向窗外，窗外的夕阳隔得很远，远到看上去，就只是一个很小的橙色圆形。
希文克说：“我自愿的。”
“可是，据我所知，她不止拥有你这一具傀儡，不过，对她来说，你应该是最好用的……那具傀儡。”由依平静地说着。
希文克没有回复，他应该是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了，因为他知道，他对艾莎的事，一直都知道，却也一直在纵容，如果他从一开始就制止，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又一只蝴蝶飞了过来，停在了由依的肩膀上。
由依转过头，瞳孔一缩，她微微皱起了眉头，站了起来。
她说：“希文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一年前我们见过一面，那时候你应该还活着，可你现在，已经死了。你的实力我还是知道的，是谁，能对你动手？”
希文克低下头，因为穿着衣服，所以那个贯穿他胸口的大洞才没人知道。
“不说也没关系，随口一问而已，对了，我还有事，先离开一下。”由依离开了，整节车厢里就只剩下希文克一个人。
他机械地抬起头，嘴里还轻轻地念着一个名字：“许言。”
……
由依跟着蝴蝶的指引走着。
蝴蝶停在了厕所门前，门里传来“哗啦”一声，像是冲水的声音。
没过多久，厕所门就被拉开。
何颖月也没想到，由依会站在门口，一时间，尴尬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流转着，沉默了好一会儿，何颖月才认错般地低下头，说道：“学姐。”
“林扬非找我帮忙时，可没说你会在火车上。”由依双手抱臂，冷冷地说道。
何颖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她犹豫着说道：“我……”
“这大半天的，你都躲在哪里？”由依问道。
何颖月指了指厕所旁边的小隔间，这里原本是存放行李的地方，只不过是因为，这列车上没有乘客，所以何颖月才能安全地躲在这里。
由依撇了一眼，思考了一会儿，她轻轻叹了口气，说道：“算了，你也别躲了，跟我过来吧，出去后我会给你开一张实习证明，你在布雷默的任务就算圆满完成了。”
“学姐！”何颖月惊讶地看着由依。
由依没看她，就直接向另一节车厢走去。
她也没说，若何颖月这次没逃出来，她应该会被永远地留在布雷默，成为布雷默的老师。
何颖月站在原地没动。
由依回过头，看见她愣在原地，催促道：“还在想什么？快点过来！”
“哎！？好！”何颖月反应过来，这才跟着由依走了过去。
或许……
何颖月能活着离开布雷默，就是她的命吧。
由依推开了一扇门。
……
门被推开。
房间里只有一个人。
这办公室装潢简约，有几分欧式的风格，天花板上有些潮湿，似乎有水从楼上渗了下来。
艾莎倚靠着办公桌，双手也撑在上面，饶有兴致地看着门外的林扬非。
林扬非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显得很淡定，因为他知道，在这场对抗中，他未必就是劣势的一方。
只不过，陈东辉没有逃出去，是他失算了一步。
谁也没有想到，艾莎只对希文克温柔，她天性多疑，陈东辉会比其他的乘务员都慢一步离开，这本身就是有问题的，就算林扬非有攻击他的倾向，那也不能完全洗脱嫌疑。
“你可终于来了，我在这里都等了一个小时，再慢一些，你的朋友可能就死了呢。”艾莎轻轻地说道，明明是很正常的语气，却说着这么恐怖的话。
林扬非耸了耸肩，看似轻松地说道：“谁跟你说，我来这里是来救那个什么……啊，他叫什么来着，好像是恒……记不太清了。”
“恒顺阳，一个体育老师，说起来，他一个假老师，好像一直当得还挺心安理得的。”艾莎笑了笑，她的笑容，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林扬非心里咯噔了一下。
看来，她已经调查过陈东辉了，这下，可就不好糊弄了。
他是乘务员这事很好查，是假的，现在，就连老师身份，都被查出是假的，可就麻烦了些。
林扬非的大脑在疯狂运转着，他之前想好的计划，可能要做出一些改变。
窗外的天空阴沉着。
林扬非摊开手说道：“那跟我有什么关系，说起来，这地方还是你自己暴露给我的，我想找这地方很久了，副校长室，对吗？”
“哈哈哈哈……”艾莎突然捂嘴笑了起来，笑得林扬非一脸疑惑又毛骨悚然。
林扬非依旧装得很镇定，就这么耐心地等她笑完，她笑了一会儿，才摆摆手说道：“没事没事，你别介意，就是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他跟你很像，死到临头，还假装镇定，所以才显得特别好玩，对了，你不进来坐坐吗？一直站在门口，应该挺累的吧。”
“多谢您老人家的关心，我累到不会，就是……副校长，你笑得会不会早了一些？”林扬非歪着头，一字一顿地问道。
艾莎抬起双眸，她的眼睛是宝蓝色的，十分好看。
她沉着嗓子说道：“你就不问问我，他在哪里吗？”
“不问啊，我说了，我这次的目的……是你。”林扬非自始至终，都没踏进办公室。
悬在门口上方的傀儡，没发挥出一点用处。
林扬非友好地笑了笑。
第五十章 对抗
计划有些许偏差。
艾莎又恢复了刚刚的姿势，她双手撑着桌，不慌不忙地说道：“哦？你的目标……是我？”
“当然，我十分好奇，副校长，你能帮我解个惑吗？”林扬非摊了摊手，说道“你们如此针对我，就是因为那个烧毁的学生牌？再说了，那又不是我故意烧的，是它自己就燃了起来。”
艾莎的脸沉了下来，她严厉地说道：“你知道死亡一个学生，会给学校带来多大的麻烦吗？”
“哎呀，还真是让人惊讶，原来……你们也会在意，人命啊！”林扬非嘲讽道。
大家心里都清楚的很，她们根本就不在乎人命，哪有这么好心，她们会这么严肃地处理此事，只不过是因为，死亡一个真学生，会影响到学校的未来罢了。
艾莎当然能听得出林扬非话里的意思，但她并没有理会，她手指轻动，几丝银线快速闪动。
“好了，废话就不多说了，副校长，我还有一个问题。”林扬非竖起一根手指头，说道“为什么要把我引来这里？”
一直没人对他动手，这事已经够奇怪了，绑了陈东辉，发公告来试探他，这行为更不像布雷默的处事风格。
林扬非从察觉到不对劲开始，就开始布下现在这一局。
空气都感觉变得潮湿许多。
艾莎轻笑了一下，缓缓说道：“被你发现了啊，说起来，我本来是想直接杀了你的，毕竟，这是解决事件最直接的方法，可是啊……校长昨天把我们都叫去，谈了一顿话，她说，她对你让学生牌自燃事件有些兴趣，想暂时留你一命，要不然，在永夜出手的时候，你就已经死了。”
“永夜？”林扬非心沉了沉，是那个他一直都没查到的特事部老师，。
他已经出手了吗？
是什么时候？
“啊，这你不必在意，我对学生一向都很友好。”艾莎轻松地说道“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你自己进来，乖乖跟我走，我带你去见校长；第二，就是我们出手，亲自把你绑过去，林扬非……你考虑一下？”
“你们知道我的真名！？”林扬非终于知道，他心里隐隐觉得不妙的地方在哪里了，就从站台离开时，就一直悬在那里。
或许就是因为，那个风衣男子喊出了他的真名。
林扬非。
看来，她们已经查到了更深的地方。
艾莎笑了笑，说：“所以，我才说，你这种像蝼蚁般挣扎的感觉，这么很可笑。”
一个趴在傀儡天花板上，缓缓靠近林扬非。
“那容我这个蝼蚁，给你提个醒吧。”林扬非沉下声音，抬起手，指了指艾莎背后，说道“你背后有人。”
艾莎并没有回头，她一脸“你骗不到我”的表情，看着门外的林扬非，只是在轻轻动着手指。
她缓缓说道：“那你……往上面看看。”
傀儡朝着林扬非跳了过去，林扬非没动，却也平安无事，若林扬非现在抬起头，就能看见傀儡悬在半空中，被黑雾笼罩着。
原本自信满满的艾莎突然睁大了双眼，满眼的不可置信，她想控制傀儡，却感觉自己的双手被什么东西包裹着，固定桌子上，怎么都动不了。
形势在一瞬间逆转。
林扬非慢慢地走了进来。
房间天花板上的傀儡也没一点动作。
林扬非耸了耸肩，说道：“我都告诉过你了啊，你背后有人。”
艾莎惊讶地回过头，看见她的背后，果然有一个人。
默冰平静地说道：“她手上的傀儡线全部被我断了。”
“不可能！那些线！那些线是……除非……除非……”艾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惊恐地问道“你是恶？”
默冰并没有理会她。
王宏彬从门外走了进来，一挥手，打掉了悬在天花板上的傀儡，失去了控制者的傀儡，软绵绵地掉了下来。
傀儡趴在地上，睁着双眼，没有生气。
在艾莎的手上，只有希文克一个，是活着的傀儡。
当然……
“好了，现在我该问你了。”林扬非走到了她面前，微微低头看着她，举着手机，手机上，是那张陈东辉的照片，他严厉中又带着些愤怒地问道“你把这人藏到哪里去了！？”
“看来，你的目的不止是我嘛。”艾莎轻蔑地看着他。
林扬非沉着脸，说道：“他现在在哪里？”
“我承认，这次是我输了，原来，你背后一直有恶在帮你，我猜到有人，但没想到，会是两个恶！是我小看了你。不过！就算你身边有恶又如何，你们所有人都加起来，都没法动那人分毫！”艾莎激动地说道她试着挣扎了一下，可她毕竟是一个人类，就算借着“恶”拥有了一些能力。
归根结底，那也还是个人类。
“检查过了，这里就她和那些恶心要死的傀儡。”王宏彬插着兜，靠在一边嚣张地说道，现在，他用的是自己的脸，没有了王宏彬的帅气，脸上半边还漏着雾，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来。
林扬非疑惑：“没有其他人帮你？”
“我不需要那群蠢货帮我，你不是想知道照片里这人在哪吗？我可以告诉你，但是……”艾莎故意拖延了一些。
林扬非说：“但是什么？”
“你们能不能把他平安无事地带出来，那就看你们的本事了，毕竟，他已经在地下呆了一个多小时了。”艾莎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林扬非神色一凛，他喃喃道：“地下……地下……地下室！？”
辉哥在地下室！
那群没有皮肤的生物！
“糟糕！”林扬非喊了一声，就赶紧向门外冲去，边冲还边交代道“默冰，你看好她！关起来！别让她操纵傀儡！王宏彬，你跟我走！”
王宏彬不满地应道：“你叫我我就得帮你啊？！艹！也不看看老子是什么。”
“别废话了！赶紧走！再晚待会辉哥出事了！”林扬非赶紧跑回来，抓着王宏彬就往外冲。
王宏彬不情不愿地动了起来。
他们很快就消失了。
默冰冷冷地说道：“走。”黑色液体包裹着她的手，跟桌子分离开来，她终于可以动了，但线已全断，她也无法反抗。
但艾莎轻轻勾起嘴角，好像，是在笑的样子。
第五十一章 营救陈东辉
当林扬非再次推开地下室的大门，他没想到，会是以这种理由，再重新回到这里。
尽管，他很不喜欢这个地方，从记忆的深处，翻涌出来一些不好的画面。
是血腥的。
黑线偷偷延伸了过来，在天花板上蠢蠢欲动，王宏彬抬头看了一眼，皱了皱眉，黑色的雾气就覆盖了上去。
“喂，你在发什么呆？”王宏彬在旁边抱怨道，经历了这么多的事，他这破脾气还真是一点没变。
林扬非没有回应，他在思考着，默默环视了一圈，上前拉开了那扇门，门里，是空荡的房间。
沾染血腥的铁链，还悬在空中。
林扬非的脸色不太好看。
王宏彬捂着鼻子走了进来，嫌弃地说道：“我不喜欢这里，这味道真tm恶心。”
“感受一下，辉哥在不在这里？”林扬非冷静地问道。
房间里没有人，难道说，艾莎在骗他？
不对，没有理由。
在刚刚那种情况下，她已经完全认输了，骗他被发现的话，可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布雷默学校的副校长，不应该如此愚蠢……
王宏彬转了一圈，说道：“头上是恶，墙壁里有‘人’，艹你妈混成一团乱七八糟的，我感觉不出来，只能说，这地下确实有个活人存在的感觉，很微弱，位置定位不到。”
“所以结论就是，辉哥应该在这儿。”林扬非缓缓说道。
王宏彬耸耸肩，满不在乎地说道：“应该。”
救人。
血红的画面撕裂开来，林扬非扶了扶头，看来在这里，还真没留下什么好记忆。
得赶快了！
林扬非走上前，抬起手，贴着潮湿的墙壁上的砖块，砖块并不是严丝合缝地贴合在一起，每个之间都该有些空隙。
“你在干嘛？”王宏彬凑近，疑惑地看着他的动作。
林扬非没停下手上的动作，说道：“找路。”
“哈？”
林扬非解释道：“若辉哥真在这里，那就说明这地下室的空间绝对不止这么大，肯定还有别的隐藏通道。”
“若这墙壁里没这些‘人’，我还能给你找找。”王宏彬说道。
机关启动的声音。
林扬非站起身，他手机拿着一块砖，砖是褐红色的，上面还滴着血，他说道：“不用了，已经找到了。”
一条秘密通道在眼前缓缓打开，里面有灯，是亮的。
走过通道后，就到了一个像培养皿一样的地方，一个仪器从天花板上延伸下来，仪器上亮着红灯，说明已经停止运转。
仪器中，那个最关键的位置是空着的，那个被蔡世钧偷走的“卵”，原本就是放在这里的。
一条条线连接着血池，里面还漂浮着一些骨头和肉块。
“制造人类……”林扬非低喃着，恶心的感觉翻涌，他捂着鼻子，从一旁绕了过去。
王宏彬看着眼前这一切，倒是没什么感觉，他伸出手，化成雾，直接插进墙壁里，惨叫声传来，躲在墙壁里的人纷纷远离了王宏彬，这是生物最本能的恐惧。
“还不算人类，所以，就算杀了它们也没有用。”王宏彬收回手，甩了甩手上的血液，往林扬非离开的方向走去。
林扬非推开一扇门。
没人。
又推开一扇门。
还是没人。
再往深处走，就是制造假学生的地方了，一间一间像牢房一样的地方，里面都会有一个透明的容纳舱，连接着天花板。
“这地下太大了。”林扬非知道，若陈东辉真面临着什么危险，这么一个一个找，肯定是来不及了，他转过身，正好看见王宏彬跟过来，他说道“到这里，能不能再用你的能力搜一下。”
“可以试试。”王宏彬身上的雾弥漫了出来，迅速向外扩展出去。
没到一秒，王宏彬就猛地转过头，看着角落里那最不起眼一间，说道：“那里！”
林扬非赶紧跑了过去。
门是锁着的，顾不上这么多了，林扬非直接抬脚把锁踹开。
还是一样的布置。
只不过，唯一的不同是，这房间的容纳舱里，塞满了诡异的黑线。
林扬非也不多废话，直接就抡起旁边的靠背椅子，砸了过去。
“哐！——”一声巨响。
容纳舱的舱体在一瞬间破碎，里面的黑线涌了出来，就像头发一样，乱成一团，还在动着。
黑雾从林扬非背后飞了过来，撞在黑线上，恶的战斗就是互相吞噬，黑线疯狂抽动着，散了开来，这时候，被包裹在里面的人才露了出来。
陈东辉倒在地上。
脸色苍白，嘴角没有一丝血色，林扬非赶紧去查看他的状态，发现还有呼吸。
“还活着。”确定了陈东辉的生命体征，林扬非那紧张的神经才松了松，他抬起头，看着王宏彬跟那些线纠缠在一起。
没过多久，那些黑线就不动了。
林扬非说道：“王宏彬，我们带辉哥，离开这里吧。”
陈东辉还活着。
至少从结果来看，这是一件好事。
等林扬非离开时，天都已经黑了，他们在图书馆碰到了郭伽婧，郭伽婧还是跟以前一样，没有丝毫改变。
她也依然喜欢着林扬非。
看着这黑漆漆的校园，林扬非突然觉得有些疲惫，但他还不能停下。
现在，副校长已经在他们的手上，或许，能从她的嘴里，知道更多信息。
“走，去找默冰。”林扬非开口说道。
……
希文克正歪着头。
他在看着何颖月，像个木偶一样，一言不发。
“反正就这么一回事，实习期满，正好跟我们一起离开。”由依在一旁说道。
何颖月有些紧张。
希文克将自己头扶正，说：“知道了，我会如实报告的。”
“这事就不必告诉副校长了，希文克，可以吗？”由依商量道。
蝴蝶在悠闲地转圈。
希文克说：“手续合理吗？”
“合理。”
“好，那就不报告了。”
由依转过头，轻松地说道：“看吧，我就说他很好说话的。”
何颖月：“……”
火车还在平稳运行着。
天黑了，就到了该睡觉的时间，火车上有床，何颖月去休息了，由依还在望着窗外发呆，希文克依旧坐在他的位置上。
“她应该是你选的继承人吧？代替你永远留在布雷默。”希文克突然开口。
由依“嗯”了一声。
“为什么放弃了？”
“校长教我的冷漠无情，我好像……还没学到位。”
“校长是你老师？”
“曾经是。”
由依闭上眼，靠在座椅上，是该休息一下了，毕竟，这长夜漫漫……
第五十二章 永夜（一）
何颖月躺在床上。
她睁着眼睛，睡不着。
刚刚她找遍整个车厢，都找不到陈东辉，最后，还是由依告诉她：“副校长带走了一个乘务员，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听到这里，何颖月就明白过来，这次逃出来的，就只有她一个人。
所有人，包括要跟她一起走的陈东辉，都留在了布雷默。
她手里举着林扬非交给她的资料袋，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都没有打开来。
最后，她叹了一口气，坐起身，将资料袋放回了自己的背包里。
没想到，刚打开背包，就有一团黑雾冒了出来，就这样悬浮在她面前，何颖月惊了一下，缓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这应该不是幻觉，随后，她就一脸疑惑地碰了碰，那手感，就像棉花一样，软绵绵的，又带着些微凉。
“这是什么啊？”何颖月小声嘀咕着，她现在满脑袋问号，看着黑雾慢悠悠地移动着。
何颖月观察了一会儿，才慢慢举起手，做出一个捧的状态，将黑雾圈了起来，那团也不会散开，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呆在她的手上，一动不动。
何颖月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什么不知名的生物吗？会说话吗？”
黑雾团成一团。
“我脑子可能出问题了，居然在跟这种东西对话，算了，还是睡觉吧，明天下午就能到外面了，想一想，还有不少事要忙呢。”何颖月嘀咕着，她松开手，就没管那团雾，继续整理背包去了。
黑雾在她旁边飘了一会儿，又钻回何颖月的钢笔里去了。
何颖月看见了这一幕，惊讶地拿起了钢笔，歪着头，一脸疑惑：“哎？墨水？”
……
王宏彬靠在墙边，小声骂了一句：“白痴女人。”
林扬非正好从门里走了出来，从他旁边路过，没听清，转过头疑惑道：“啊？”
“啊你个头啊！”王宏彬直接就暴躁地回了回去，他转了一个话题，看向门，问道“里面问出来了没有？”
“没有，她一句话都不肯说，我感觉我是没戏了，要不，你把背后帮我们的那个人找来？”林扬非耸了耸肩说道。
王宏彬随意地说道：“可以问问，你别说，那个老混蛋还挺真有些本事。”
“就是他，把你的内核与存在形式分离开，才帮你躲过了一劫，对吧？”林扬非靠在另一边，平静地说道。
这事是王宏彬告诉他们的。
也难怪，当初他和默冰去找王宏彬的内核时，会觉得有些刻意，就像有人故意引导一样。
所有的一切，都好像在他的掌握之中。
那个中年男子在背后默默地帮助他们，就包括，给他们提供了特事部成员的名单，并且告诉林扬非，想要探寻这学校的秘密，就必须从特事部入手。
但是，林扬非到现在都没见过他，那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神奇的人，才会有如此本事。
那个男人的目的是什么呢？布雷默的秘密？又或者是藏在布雷默的那个恶？
他躲在幕后，让林扬非出来吸引火力，解决事端，也未必百分百可信。
再说了，学校那边已经知道了林扬非的真名，这事也值得探究，现在再细思下去，就感觉连那封莫名其妙的入学通知书，都能挖出点什么。
头疼。
身在谜语之间的感觉，就是感觉如此头疼。
王宏彬突然抬起头来，他看着楼上，那里应该是躺着陈东辉，他开口道：“他醒了。”
“辉哥醒了？！”林扬非赶紧转身往楼上跑去。
三步并作两步。
林扬非推开门，看见陈东辉睁开了眼睛，王宏彬慵懒地跟在后面，慢慢地走上楼去。
“辉哥，你没事吧？”林扬非坐在床边，关心地问道。
陈东辉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露出了他的大白牙，说道：“我好像失败了，我本来都想帮你掀棺材了，结果就突然变冷，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直接动不了了，后来的事，我就不记得了。”
“没事。”林扬非感叹道“辉哥你没事就好。”
王宏彬靠在门边，一脸嫌弃地说道：“真不知道你们在叽叽歪歪个什么，他本来身体就没伤，就是失去了意识而已。”
“那就奇怪了。”林扬非嘀咕道。“她为什么要把辉哥放在地下室呢？只是因为好藏人吗？还是也想把他做成假……老师？”
“什么？”陈东辉坐起身，就跟王宏彬说的一样，他是没事，没伤没病的，基本睡一觉就能恢复了。
林扬非摇摇头，他笑着说道：“没事，就是我胡思乱想了一下，辉哥，若是有感觉什么身体不舒服，一定要跟我们说。”
他还是有些担心，呆在容纳舱里太久，会有什么后遗症。
“知道啦知道啦！”陈东辉捂着肚子说道“身体倒没事，就是睡了这么久，感觉有些饿了。”
“那辉哥你等等，我去给你拿吃的。”林扬非站起身，走了出去。
他们现在是躲在一个废弃的教学楼里，经过改造，变成了临时住所，有水有电，就是食物不好弄。
不过，还好有默冰跟王宏彬在，去一趟食堂就能解决这个问题。
外面还是一片漆黑。
夜空中没有繁星点点，总感觉少了些什么，在走廊顿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今夜无比漫长。
林扬非下楼给陈东辉拿了一些吃的上来，默冰呆在艾莎身边，艾莎闭着眼睛不说话，他也不说，两个人就这么相互沉默着。
“副校长，啊，不对，我应该要叫你艾莎阿姨吧，我要去拿东西吃，你要不要吃一些？”林扬非问道。
艾莎睁开眼睛，她瞥了林扬非一眼，又继续闭上养神。
吃了个闭门羹，林扬非也不在意，他跟默冰打了一个招呼，就离开了。
上楼时，王宏彬双手插兜地靠在走廊边，听见林扬非上来的动静，说道：“检查过了，他身上没有傀儡线，应该没事。”
“是吗？”林扬非抬起头，说道“那谢谢你了。”
“别谢，怪恶心的。”王宏彬嫌弃地说道，他撇过头去，不看林扬非。
这人啊……
林扬非笑了一下。
准备进门时，王宏彬在他背后说道：“你也一晚上没睡了吧？天都亮了，你这个脆弱的人类，还是去睡一觉会比较好。”
林扬非身体一僵。
他缓缓转过身，看着王宏彬背后依旧黑着的天空，不可置信地说道：
“你……说什么？”
第五十三章 永夜（二）
突如其来的诡异。
不好的预感笼罩在林扬非的心头。
“我没说什么，你该干嘛干嘛去！”王宏彬别扭地说道，他一转身，又继续看着外面荒芜的风景。
太阳慢慢地从地平线升起。
林扬非急忙问道：“你别傲娇了，赶紧告诉我，这天是不是真亮了？”
“亮了啊！”王宏彬指着远方的太阳说道“你是不是瞎，太阳都这么大了，你还看不到吗？”
林扬非顺着王宏彬手指着的方向看去，那里确实是什么都没有，没有太阳，没有光亮。
天空自然漆黑一片。
这无比漫长的黑夜，对于林扬非来说，还没有过去。
楼下突然传来了脚步声，停在艾莎的门前。
默冰站起身来。
艾莎猛地抬头，冲着门外大声问道：“亚德非来了吗？”
“部长跟我说……”永夜推开门，他依旧穿着那件风衣，脸上戴着墨镜。“这次的事，惊动了校长。”
艾莎惊呼：“校长！？她来了？”
“校长没来，但她的原话是，这次，你们都让她太失望了，对了，我是来说一声，校长的最新吩咐是……除了林扬非，其余的，一个不留！”永夜缓缓开口道“部长马上就到，那林扬非我就先带走了。”
听见永夜说完这一句话，默冰目光一沉。
黑色的液体从四面八方向永夜飞去，直接，就穿透了永夜的身体。
永夜的身影消失了。
默冰向前一步，就在黑色液体穿透他的一瞬间，他消失了。
无影无踪，没有气息。
就连默冰也有些惊讶。
……
“还记得之前，我就提醒过你，要注意教务的一个老师吗？”
由依坐在她的公寓里。
她以为，林扬非不会再来找她。
结果一见面，林扬非就开门见山，求她帮一个忙。
本来，由依是不想搭理他的。
奈何，在她的心中，有一个不能触碰的软肋。
“我还记得，可是，特事部的老师我调查过，除了你，还有四个，从各种意义上来说，我都不知道，你提醒的是哪一个？”林扬非坐在她的对面。
由依已经答应帮他八月二号的那个忙，所以现在，他整个人都轻松许多。
由依有些微微惊讶：“你查到特事部了？”
“怎么说？有些本事吧？”林扬非笑着说道。
其实也没什么本事，特事部的名单就是尤科自己交出来的。
由依看着林扬非，震惊很快就平静下来，她缓缓说道：“确实有些本事，那我就告诉你吧，特事部的部长叫亚德非，他和希文克一样，在学校里，不担任任何教师职位。尤科那人，以前有些学问，可惜疯了，所以，我让你注意的，就是那最后一位。”
“永夜。”林扬非警惕起来，他说道“可是，我没查到是谁，他有什么本事？你跟我说说，我多注意些。”
“不知道。”由依摇摇头。
林扬非疑惑：“不知道？”
“他从未出过手，所以，我也不知道他有什么本事，但那个男人，总给我一种很神秘的感觉，神秘中，又带着些可怕。”
……
你有没有听说过，这样一个无聊的故事？
若假设人类能够构建时空，A所处于1500年，而B却在2020年，当A跟B来到同一个地方时，他们本不该相遇。
可故事的开头却是……
A和B在同一个地方相遇了。
当虚构的假时空与现实碰撞，时空交错重叠，那么，会出现什么情况？
A的假时空崩溃？或者是时空互相影响？又或者是A的时空吞掉了B？
说起来，这个故事还是林扬非的老爸跟他说的，做为他的睡前小故事在讲，但每一次，都有完全不同的故事走向
他爸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设定，本身就没有结局。
没有结局的前提，是因为人类不可能实现构建时空这种事。
正因为那虚无缥缈的不可实现性，才使得整个故事都处于未观测状态，毕竟，只要不打开那个盒子，谁都不知道，那只猫会不会死亡。
若是有一天，这个前提被打破了，现实才能继续发展下去。
就跟……
林扬非现在一样。
他的黑夜无法过去，却撞上了现实的白天，时空的错乱开始反噬，终于，林扬非身边的一切都在疯狂崩溃。
就在这时，他想起了艾莎说过的话。
“……要不然，在永夜出手的时候，你就已经死了。”
原来，这就是永夜的能力吗？
林扬非手上的面包也在分崩离析，碎成像数据一样的方块。
王宏彬惊讶地看着林扬非。
林扬非转过头，看见自己的半个身体也碎了开来，所有的一切都像夜空飞去，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快。
……
“故事的结局，是这两个世界并不能共存，现实终究是现实，A的世界崩溃了，因为，A在1500年的时空里呆的太久了，所以，他已经没法回到现实时空了，他跟着他身边的朋友、爱人，一起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爸，你大晚上跟我这个真的好吗？”
“干嘛？”
“我睡不着了。”
“你小子赶紧给我睡！”
“爸。”
“嗯？”
“下次给我安排一个好结局。”
“其实，刚才讲的那个……是你妈填写的故事结局。”
……
“林扬非！”
默冰瞬间从楼下跳了上来。
就只能看见林扬非只剩下一半的身体，默冰明显有些焦急，但他从未见过这种状况，所以，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王宏彬抬着头，看见天空上有一个黑色的洞，从洞往里看，好像能看见一个，跟现在完全一样的黑夜世界。
林扬非就快完全消失了！
王宏彬蹲下身，瞬间化成黑雾，向上飞去。
接近了，就快要碰到了。
王宏彬伸出手，一道黑色的线狠狠地打在他身上，亚德非站在屋顶上，看着王宏彬从天空坠下。
“哟，小黑雾，我们又见面了，上次没找到你的内核，就知道你还存在着。”亚德非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黑雾，黑雾渐浓，王宏彬带着一些愤怒，从黑雾里走出来。
“滚。”王宏彬吼道。
亚德非愉快地笑了笑，说道：“上次我都忘记问你了，被一个人类打败的感觉，如何呀？恶。”
第五十四章 永夜（三）
黑色的夜空下，是英伦风格的教学楼，哥特式的建筑就在远方，这校园的每一处，都体现着艺术的的典雅端庄。
林扬非站在道路上，两侧的树木排开，身边就是清澈见底的湖水，还有弯弯绕绕的长亭。
微风卷起了脚下的树叶。
林扬非抬起头，天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
“这是怎么回事？”林扬非扶着额头。
刚刚发生的一切，都还留在他的脑海里，他对自己整个人都碎成一块块的事，还记忆犹新。
布雷默的夜晚没有路灯，这是他一直都讨厌的地方。
林扬非走进教学楼。
他能百分百确定，这里就是布雷默贵族学校，但他这一路上过来，一个人都没有碰见。
教室的灯光亮着，却没有学生，书本都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位置上，林扬非跑了好几个楼层，每间教室都是这样。
最后，他回到了自己碎裂的地方。
无论是一楼的默冰和艾莎，还是楼上的王宏彬和陈东辉，都消失不见了。
整个布雷默校园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林扬非在问自己。
他大概能够猜到，自己是被永夜弄到了这里来，也能想到，这里应该不是真的布雷默，这里的时间，就停在八月二日晚的凌晨十二点，无论他溜达了多久，回到钟前，依旧还是十二点。
可是，他想不到，永夜把他弄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单纯地把他关起来？
好像没这个必要。
他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
说起来，可能也有些不同之处。
这里几乎就是另一个布雷默，完全一样的世界，在经过行政楼的时候，林扬非停了停，本来想去学生宿舍的他，灵光一闪，去了教务。
办公室的门是锁上的，被林扬非一脚踹开，巨大的声响回荡在教学楼里，却没有一个人冲出来阻止他。
打开灯，他看见那电脑屏幕下有小红点在闪烁，林扬非去看了一下，似乎是没有关机的样子。
他一直都在怀疑的事，可能就快有答案了。
学生档案……入学……林扬非……
资料页面刷新。
林扬非愣了一下，上面的内容跟他想的不一样，他的资料被清清楚楚地写在教务的电脑里，确实是通过正常渠道录用进来的。
只不过，林扬非注意到了一个很重要的点，负责审查他录取资料的老师那一栏里，没有姓名，只有一串很奇怪的链接，点进去后，就是白屏，什么都没有。
而其他学生的资料里，都写着对应老师的名字，只要一点进去，就是老师的个人学历和成就资料。
“这是怎么回事？”林扬非疑惑道。
就光从现在的情况上看，他能被布雷默录取，就是最大的问题，若不是那封入学通知书，他也不可能来这个诡异的学校。
虽然这里是另一个布雷默，但林扬非觉得，这更像是时间停止在八月二号晚十二点的布雷默，这就意味着，这些资料应该都是真实的。
有一定的可信度！
林扬非还在查看其他资料时，桌面上一张超长标题的通知，吸引了林扬非的注意力，纸被压在了一叠文件的最下面，只露出三分之一来。
他将通知抽了出来，看着上面的字，缓缓念道：“关于近期布雷默录取渠道被更改一事的调查结果报告。”
林扬非耐心看下来，基本看完这份文件，就能明白这事的始末。
总结来说，就是一句话：
林扬非不是被布雷默录取的，是有人篡改了学校教务的录取系统，就是为了单独给林扬非这个学生发一份入学通知书。
“有人费尽心思，就是为了把我从S市搞来布雷默？”林扬非不可置信地得出了结论。
虽然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确实如此。
只要这份报告一出，那所有人都会把目光放到林扬非身上，再加上之前李天翰一事，更是风口浪尖。
也难怪，他们都看过林扬非的资料，所以，才能准确无误地叫出他的名字。
叫出他的名字……
林扬非思索着，有一道身影突然就出现在他脑海里。
那个风衣男子！
这是他从棺材里离开时，遇到的那件看似乌龙的事，其实也是早有预谋！？
“如果永夜出过手……那就……只有在那个时候了！”林扬非恍然大悟，如果他推断没错，那个戴墨镜的风衣男子就是永夜。
林扬非一阵头疼，这么玩的话，那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做错了，也许，他就不该回复永夜的问话。
“叮——”
特殊的熟悉声音响起。
林扬非的心惊了一下，他赶紧四处寻找，终于，在旁边的文件柜里，找到了一部手机。
“不对啊，这里都没人了，是谁在发消息？”林扬非发现这手机有解锁密码，打不开。
但幸运的是，就算没解锁，他也能通过弹出来的标题，看到消息的主要内容。
“我在校长室等你。”
毫无疑问。
这条消息就是发给林扬非一个人看的，这里没有别人，就只有林扬非一个人。
该去吗？
好像之前艾莎就说过，校长对他有些兴趣，想留他一命，林扬非转过头，看着窗外这没有尽头的黑夜。
他知道，他其实没有选择。
手机被重新放回文件柜里，校长室的位置，他其实一直都知道，就在行政楼最高的那一层。
林扬非没有直接上楼。
而是离开了行政楼。
在最底下看，能看见那唯一亮起的办公室。
“校长在上面等你。”突然，林扬非的背后传来熟悉的男声。
林扬非转过身，站在他背后的，是那个风衣男子。
林扬非平静地问道：“你就是永夜？”
“是。”永夜回答道。
林扬非说：“那第一次见面时，你还假装不知。”
“我确实不知。”永夜摘下了他的墨镜，他的眼眶是空荡荡的。
如果说，失去是一种获得，那永夜就是，永远地拥有了黑夜。
“如果我死在这儿的话，那你能帮我带句话吗？”林扬非问道。
永夜重新戴上了他的墨镜，说：“可以。”
第五十五章 校长是她
在没打开那扇门之前，林扬非有过很多想法。
无数的念头从他脑海里冒出来，然后，又被他一一删去。
华丽的古典装潢，镶嵌在墙壁里的油画，还有巴洛克风格的艺术装饰，那个身影，就坐在那个位置上。
在每个人的心中，都有过对布雷默校长形象的想象。
林扬非也不例外，这个名叫莉安的女人，掌控了布雷默三十多年，从时间上推算，她至少也应该有五十多岁了。
可是……
当林扬非看见她的时候。
她刚好从文件中抬起头来，那波浪卷的褐色长发，还有年轻绝美的面庞，让林扬非很难相信，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布雷默的校长。
最关键的是，他曾经见过她。
在去女教师公寓找由依的那个夜晚，她正好从那里出来，那一次，她应该是发现他了，却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林扬非。”她念出了他的名字，她的声音很好听，也很特殊，这种特殊感，林扬非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原本在楼下做好的心里建设全面崩塌，林扬非突然就紧张了起来，紧张得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最后，就只能结巴地应道：“是……是我。”
“你烧了学生牌一事，学校可以不计较。”莉安放下了她手中的笔，她轻轻点着桌子，看似是漫不经心地说道“但是，我要问你几个问题，你要跟我说实话。”
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
林扬非的右脚轻轻向后挪了一些，回复道：“什么问题？”
“你们的背后有人帮助，对吗？”莉安缓缓开口。
不知道为什么，对于她的问话，林扬非无法拒绝回答。
林扬非说：“对。”
“他叫什么？”
“不知道。”
“他在哪儿？”
“不知道。”
“他长什么样？”
“不知道。”
“你没见过？”
“没有。”
听见林扬非的回答，她皱了皱眉头，按道理来说，林扬非应该没法对她撒谎的，可是现在，他的回答基本都是不知道。
是真不知道吗？
莉安思考了一会儿，抬起头说：“你想离开这儿吗？”
“想。”林扬非咬了咬牙，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会不自觉地回答她的问话。
莉安站起身，向林扬非走来。
“帮我找到他。”莉安看着他的眼睛，在这一瞬间，他好像透过她的双眼，看到了……
黑色的地狱。
几乎就在那一刻，林扬非能够确定，他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一个恶。
纯粹到极致的恶。
就凭她透出的那一点点气息，就让林扬非从心底生出了恐惧，他在害怕她，若不是因为她就站在林扬非的面前，他就想立刻转身逃走，全身上下的所有细胞，都在恐惧着……她的存在。
林扬非知道，他没法拒绝。
就连那一个“不”字，都没法说出口。
莉安微微眨了一下眼睛，她捂着嘴，轻笑道：“你好像，很怕我？”
林扬非：“……”
不行，他害怕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应该也意识到了吧，你不过是他拉进布雷默的一颗棋子，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选择你，但是，他那个人，做事总是有着各种各样荒诞的思路，我实在捉摸不透。”莉安叹了一口气，似乎有些困扰。
她轻声说道：“就他来的这几个月，布雷默被弄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我承认，能偷走卵，他有些本事，我能感受到布雷默里的每一个人，每一寸土地，可就唯独感受不到他的存在，如果他一直这么藏下去，我还真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可是，他把你推了出来，说起来，你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蚂蚁，本来我都不想参与此事，可是，特事部那群人实在是太废物了，不得不让我注意到了你，很显然，你能做到如此程度，就是因为他在帮你！”
林扬非：“……”
“那两个跟着你的小恶，应该才诞生不久吧？”莉安缓缓说道，她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好像在笑着，好像在生气，再一看，感觉又好像很悲伤。
“对。”林扬非下意识就回答了她的问题。
莉安点点头，说道：“要不然，这样吧，只要你帮我找到他，我就放你们离开，听好了，是你们，包括那个闯入我地盘的恶，我都可以不计较他的冒失，你觉得，这交易划算吗？”
又是问句。
林扬非在挣扎着，他想反抗，反抗这种让他不舒服的感觉。
“嗯？”莉安歪着头看着他，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只微不足道的动物。
直到最后，林扬非都没有挣扎成功，他无奈地垂下手，回答道：“好，我帮你。”
体内，像是有什么东西做出了回应，林扬非感觉自己在不断地下坠，呼吸越来越急，猛地停下，就像是陷入在蜘蛛网里，黑色的细线将他越裹越紧。
莉安开心地笑了笑，她说：“那我们可就约好了，林扬非。啊！对了，说起来，你的这个名字，从我听到的那一刻起，就觉得很喜欢呢。”
“多谢夸奖，我老爸说，这名字是我妈给我取的。”林扬非的额头冒出密密麻麻的汗来，艰难地说道。
就脑袋里，刚冒出一丝想要毁灭约定的念头，他就觉得呼吸困难，身体的不适感就涌了出来。
莉安笑着说道：“是嘛，那有机会，我还想见见你的母亲，她的审美，我甚是喜欢。”
“那可就要让你失望了。”林扬非扯了扯嘴角，说道“我妈她早就死了。”
“哎呀。”莉安露出了一副可惜的表情，说道“那还真是……若是早点碰到你，那就好了。”
“我可没觉得好。”林扬非又往后挪了两步，越靠近她，就越难受。
莉安温柔地说：“叛逆的学生可不讨人喜欢，只不过，叛逆也是恶意的一种，虽然讨厌，但我只能勉强接受了，啊，你不必在这里了，待会叫永夜送你出去就行。”
说完，她就转身，准备回到她原来的座位上。
“若我刚刚拒绝了，你是不是要杀了我？”林扬非突然开口问道。
莉安回过头，笑了笑说：“不会，因为在这里，没人能拒绝我。”
校长办公室的灯光，突然就暗了下来。
第五十六章 黑色战斗
在王宏彬的记忆里，上一次碰见亚德非，已经是四月份的事了，说实话，他从未把亚德非放在眼里。
所谓的打败，也不过是在他不屑地转身离开时，亚德非在背后捅了他一刀，那一刀，刚好伤到了他的内核。
说起来，这一刀给他带来的影响，更多的是愤怒的情绪爆炸开来，将其他的情绪压制，王宏彬并不会在意某一个特定人类的死活，但，那也是他第一次，愤怒到想要杀了他。
可以一战。
不对，不能这么说，应该说是，王宏彬和亚德非之间，本该有一战。
但是，那时候，被他阻止了。
那个中年男人。
就跟莉安说的一样，你永远也猜不透，他的内心到底在想些什么，总是有着莫名其妙的思路，还有稀奇古怪的解决办法。
所以，最后的结局就变成。
亚德非以为他赢了王宏彬，而王宏彬的内核被分离，藏在了最北边的坑里。
那个男人说，现在开打还为时尚早，再等等，还有人要来，那是最关键的一环。
“还有谁要来？”
那个男人想了想：“不知道，或许他……不会来。”
“艹！”
“别骂人嘛，说不定，他很快就来了呢。”
……
也就是说，王宏彬看见了亚德非，心里可是憋了一大团火。
天空上的黑洞已经消失。
王宏彬抬头看了看，救林扬非是不成的了，那干脆就不救了，现在，解决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人，更加重要一些。
骤然间，黑雾从他身上泛了出来，他带着所有的愤怒，一步一步走向亚德非，他说道：“那我就告诉你，人类，今天谁劝都不好使。我，必会杀掉你！”
“哟，口气还挺狂的，你能杀我？我看你是在做梦吧。”亚德非不屑地笑了笑，他一惯都是这个样子，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和王宏彬有那么几分相似。
黑色的瞳孔绽放出无穷无尽的杀意，亚德非朝王宏彬冲了过去，黑雾的范围在不断扩大，小刀从袖子里滑出，王宏彬并不在意。
谁都知道，光凭一把普通的小刀，可伤不了恶，除非他还能像上次一样，直接捅进内核里。
但王宏彬又不傻，这次是正面开战，亚德非也应该明白这一点。
刀面在空中划过一刀优美的弧线，切掉的黑雾很快又聚合在一起，亚德非闯进了黑雾的区域，那就是王宏彬的世界。
那涌动在空气中的诡异雾气，在短暂的停顿后，疯狂往亚德非身上冲去，往他的皮肤里钻，灼烧般的痛苦蔓延至他的全身，亚德非奔跑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呵……呵呵呵……呵呵……”亚德非嘲讽似地笑了出来。
王宏彬的愤怒消退了一些，从他的内心深处，涌上来一些虐杀的愉悦来。
“你杀过人吧？”那个中年男人曾这么问过他。
“是，那又如何？”
“你玩过游戏吗？”他缓缓说道“你应该没玩过，但玩过游戏的人都懂，一旦给那些玩家，开启了一条快速的升级通道，他们都会蜂拥而至，而这个快速升级的东西，就相当于你们恶，杀人的这个行为。”
或许，会更糟糕一些。
恶，本就是无数恶意的集合体，他们从本能里，就已经抛去了所有美好和善意，也就是说，他们无法准确控制，做出那些恶意行为后产生的情感。
杀人=变强=正确=愉悦。
每一个恶，都很容易产生这种糟糕的连锁反应。
不需要有声音来蛊惑。
因为，这种事对他们来说，就应该是正确的。
王宏彬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开心地笑容，黑雾粒子翻涌地更加激烈起来，亚德非猛地抬头，黑雾化为利刃，直接就贯穿了他的身体。
黑色的瞳孔在不断扩大。
又一道利刃穿过亚德非的身体，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
王宏彬每往前走一步，亚德非的身体上就会多出一道黑雾利刃来，等王宏彬走到亚德非的面前时，亚德非已经是千穿百孔。
血花四溅。
“悄悄告诉你。”王宏彬对着亚德非说“恶，是不会做梦的。”
巨大的黑雾镰刀在王宏彬的手上凝结，最后一击，削去了亚德非的头颅。
……
“啊！”何颖月吃痛地叫了一声。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
她被那个黑雾般的团子给咬了一口，不是很严重，但还是出了一些血。
是今天起床的时候，那雾团自己跑出来的，本来安安分分的飘在她身边，可突然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感觉跟炸了毛一样，整个团子就变得像个刺猬球。
刚刚由依过来，何颖月想把它放进背包里，那团子突然就张开嘴，咬了她一口。
现在好了，不仅出了血，还被由依发现了。
“恶？”由依不太敢确定地嘀咕道。
何颖月捂着那个流血的手，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不好意思地低着头，不敢说话。
由依指着那个黑雾刺猬球，问道：“这是你的？”
“不知道，昨天突然从我背包里跑出来的，我都不知道这是什么。”何颖月急忙解释道。
由依皱了皱眉。
一只蝴蝶悠悠地靠近，才黑雾的周围绕了一圈，就被一口吃了进去，看得何颖月目瞪口呆。
这下，由依就可以百分百地确定了，这团黑雾球，就是恶，只不过实在是太小了，还伤不到人类
而且，根据何颖月所说的情况，这黑雾的背后，应该有一个意识恶在操控，如果只是咬了咬人的话，倒没有什么大碍。
由依坐在她对面，好奇地问道：“你有认识恶？”
“恶？什么恶？”何颖月一脸疑惑“我不知道啊，学姐，你是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吗？”
“你不知道？”由依反而有些惊讶，这看起来，可不像是无意识形成的刺猬球。
何颖月摇摇头：“不知道。”
“那就奇怪了，算了，我待会叫希文克过来帮你处理……”由依说着说着，就停了下来。
主要的原因是，她刚刚，看到了不得了的一幕
亚德非被杀了。
可是……
亚德非之所以能当上特事部的部长，不是因为他有过人的智慧，也不是因为他管理能力强，而是因为，他身为一个人类，却是全校，最像校长的存在。
第五十七章 亚德非这个人
关于亚德非这个人的存在，由依不想多说什么，她不喜欢他，仅仅是因为，他喜欢对她使用轻挑的语言，而她，最讨厌的就是这一点。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人，这个本事就仅限于，他只要打起来，就没有输过。
黑色的雾气环绕。
镰刀挥舞而下，血液像花一样绽放开来，亚德非的头颅飞了出去。
所以，当由依看见这一幕时，她还是非常震惊的。
又或许，在这一刻，她就能够明白，为什么这团黑雾会是一种防御的状态，从某种角度来说，这团刺猬球应该是在保护何颖月。
“就这么把它放着，应该没什么关系。”由依跟何颖月说道。
何颖月半信半疑道：“真的吗？学姐。”
“嗯，好了，我还有些事，要去找一趟希文克，你尽量就在这里呆着吧，别出去乱逛。”由依叮嘱了一句，何颖月乖巧地点点头，由依就起身离开了。
那团像刺猬球一样的黑雾，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环绕在何颖月的身边。
……
某废弃教学楼的天台上。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一片狼藉。
亚德非的身体还依然站立着，王宏彬的手一挥，利刃就全部散去，只留下他身上那一个一个洞来，他嘴里说道：“终究，就只是个人类啊。”
亚德非的身体软软地向一旁倒去，他的眼睛睁着，脸上还凝固着他没笑完的表情。
默冰也跳了上来，说道：“艾莎不见了。”
“你怎么不看好她？”王宏彬转过身，他怒气未消，语气还很冲。
默冰的注意力不在王宏彬的话上，他看了亚德非一眼，疑惑道：“你把他……杀死了吗？”
“那不然……”王宏彬还没说完，就听见背后传来“咯吱咯吱”的关节声音。
他回过头，看见亚德非已经站了起来，头也回到了脖子上。
他挥了挥手，说了一句：“哟，你好像，过于自信了些。”
王宏彬很吃惊。
他明明……
突然，无数的黑线从他身体里长出来，疯狂地填补着他身体的伤势。
“说到底，你还是太小瞧人类了一些。”亚德非向他冲了过来，王宏彬反应过来，往后退去，但他的速度很快，立刻就闪到了他的面前。
亚德非盯着王宏彬心脏的位置，从他的眼神里，似乎可以感受到他在说：你的内核，应该就在这里吧。
在小刀落下之前，王宏彬化成黑雾，躲了过去。
默冰往前踏了一步。
“你别出手。”王宏彬出现在一边，他抬起手，拒绝了默冰的行动。
亚德非转过身来，露出了得意洋洋的微笑，他说道：“其实，我应该感谢你，就在刚刚，我突然想起来，我好像也是从布雷默毕业出去的学生，后来，我得了重病，病得快死了，恶，你应该体会不到吧，自己的呼吸器官一点点衰竭下去的感觉。”
“所以呢？你为什么没死？”王宏彬随口应道，话虽然不太好听，却也问到了关键点上。
亚德非显然不喜欢王宏彬的回答，他的皮肤在慢慢褪去，露出了里面的黑线来，这么一看，跟恶没什么区别。
亚德非说：“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的存在吗？对于我而言，校长就是神，是她给了我第二次活着的机会，是她创造了我，让一个人类在拥有保护灵的情况下，最大程度的……接近恶。”
当然，在恶诞生于世的漫长时间里，也就只有亚德非一个这样的存在。
他也是特殊的。
因为特殊，所以依然存在着。
恶的进化史，就是一个不断趋近于人类的成长历史。
当亚德非完全舍弃了人类的皮囊，化成了只留有恶意存在的集合体，他成功了，但从某种角度上说，他也是最失败的一个。
毕竟，恶这种东西的存在，绝对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黑线膨胀开来，不断延伸的线条上，都散发着恶心的味道。
“既然如此，”王宏彬不屑地笑了笑，他说“那我们，就用恶的方式来解决吧！”
吞噬。
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迎来这场战斗的结局。
……
“你是不是，还对他捅你一刀这事耿耿于怀？”中年男子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手肘撑着大腿，看着前方。
王宏彬的胸口上一个大洞，能够直接看到那颗有裂痕的内核。
王宏彬暴躁地说道：“你这不是废话吗！正常人被捅一刀也是会记仇的好不好？你阻止我我已经很不爽了，你别逼我骂你！”
“好好好。”中年男子无奈地抬抬手，他还算是有耐心地解释道“他叫亚德非，我还在调查他的能力，说起来，还是你太过招摇了，才引起特事部的注意，这次，我们不能跟他动手，我就把你先藏在这个山洞里，等有一天，我找到了他的弱点，我再告诉你，该怎么把这仇，最合理有效的报复回去。”
“你还有这本事？”王宏彬怀疑道。
中年男子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我说了，我天赋异禀。”
“我艹你……”
“哎哎哎，你都这样了，就别骂人了。”
……
“亚德非，本名路易·尼伦伯格，一九八九年从布雷默贵族学校毕业，后被查出患有肺源性心脏病，经过半年的医院治疗，并无显著效果，再后来，他就从医院里消失了，消失的前一周，听说布雷默的老师去探望过他。”中年男子念叨着。
何志杰转头看着他，说道：“后来，他就出现在布雷默里了，对吗？”
“我查过他的身世，确实蛮可怜的，但也有咎由自取的成分在，不得不说，这次，我们算是把布雷默的老底都翻出来了。”
何志杰撑着下巴，看着躺在床上的那个人，转头说道：“听你把亚德非说的那么厉害，他们能打赢吗？”
“他自己好好的人不做，非要去当恶，又当得不三不四，你说，两恶打架，用什么方式解决最合适啊？”
“吞噬？”
“对呀，我们又没有骨魄，就只能用这种方式解决了。”
“对了，刚刚尤科回来报告说，蔡世钧回来了。”
“行，我知道了，你去告诉尤科，一定要让他把王宏彬和亚德非战斗的结局，带给我。”
第五十八章 破碎
撕裂的画面，凌乱不堪的屋子，悬挂着的身影，血液从手臂上流淌而下。
嘀嗒……
“不过是个私生子，他还真把自己当贵族啊？”
“就是就是，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还大摇大摆地在庄园里晃，要是我，我早就羞耻地藏起来了。”
“听说了吗？他妈是上吊自杀死的，不过是个女仆，还装什么高贵纯洁。”
“可不是嘛，谁知道那女人是用什么手段勾引的老爷，要不是夫人生不出儿子，也不会把他从外面接回来。”
“说到底，他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少爷罢了，不用在意。”
愤恨的自卑。
嘀嗒……
“明年，你就去布雷默学校读书吧，手续已经办好了。”那个坐在位置上的身影，从来都没对他笑过的男人。
他卑微地低下头，应道：“是。”
“爸爸！”一道娇小的身影推开门，飞扑而来，扑进了那个男人的怀里。
他笑了，他笑得是那么开心，他说：“哎呀，我的小宝贝，今天又去哪里玩啦？”
“妈妈带我去拜访了公爵大人，他们家呀，有好大好大的花园……”
他默默地退了出去。
渴望着，羡慕着，却始终不属于他的父爱。
憎恨，还有嫉妒。
嘀嗒……
“你以后，能别说这种话了吗？”女生的眼里露出一丝厌恶，却确确实实，有几分开心流出。
他疑惑道：“你不喜欢我夸你吗？”
“也不是……就是……就是太露骨了，哎呀，反正你以后，还是别说这种话了。”女生不好意思地撇过头去。
你看，虚伪，内心明明喜欢着，嘴里却说着另一种话。
嘀嗒……
耳边的仪器声还在响着。
多久了？
自己躺在这个病床上，已经过去多长时间了？
一根管子从嘴里插进，直接伸进肺里，他不能动，动一下，就是永无止尽的疼痛。
对了，他想起来了，他好像是有一天上午起床，突然就不能呼吸了，医生说，他的心脏好像也骤停过，他每次睁开眼睛，眼前就只有白花花的一片。
可是，他为什么还没死啊？
有这么一刻，他想着，如果就这样结束自己的一生，那也是可以的。
由远及近的脚步，掩盖了仪器的嘀嗒声，门被突然打开。
“你就是路易家族的孩子吧，路易·尼伦伯格，你好，我叫莉安，是布雷默学校的校长。”
……
恶意在这一刻迸发出来。
王宏彬双手插着兜，面无表情地看完眼前的一切，流露出一丝无语的神情，说道：“就这？”
“为什么！？你这里什么都没有？”他的身后传来亚德非意外的声音。
王宏彬转过身，指了指上空的黑核说：“都在那儿呢，说起来，你对‘恶’的了解，也还是太少了一些。”
“什么意思？”亚德非不解地问道。
王宏彬说：“你背后的那个恶，一定没有告诉你，恶，就是有无数个像你这样的人死后，残留下的恶意组成，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一旦用恶的方式解决，就意味着，你将跟无数的人战斗。”
亚德非脚下的雾气升了起来，他惊恐地看着周围的一切，无数的画面飘浮起来，都开始往他的脑袋里钻去。
“啊！——”
黑雾将他吞噬，惨叫声从黑雾里传来。
“那么，现在的问题来了，你能在这些记忆里，坚持多久呢？”王宏彬缓缓说道，听起来，就像恶魔在低语
“到最后，你还会记得自己是谁吗？人类。”
……
蝴蝶在扑腾着，什么都看不见。
黑雾已经将天台全部覆盖，看不清里面的状况，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在等待这场战斗结果的，不止由依一个。
有两个人影在靠近这里。
默冰从黑雾里窜了出来，往楼下跳去，黑色液体像瀑布一般，倾泻而下。
“等等！”林扬非赶忙举起手来，阻止默冰的行动。
默冰瞬间停了下来。
永夜开口说：“我不是来打架的，是校长让我，来把亚德非带回去。”
“……”
默冰没有说话，就只是回头往楼上看了一眼。
黑雾的范围正在渐渐缩小，战斗好像是迎来了一个结局，黑线杂乱无章，还保留着吞噬前张牙舞爪的样子。
亚德非站立着。
王宏彬趴在天台边，冲着楼下喊道：“要带走就赶紧上来，现在来，还能带个全尸。”
永夜：“……”
黑线在土崩瓦解，渐渐化成灰烬落下，亚德非微微抬起头，看着天空上悬挂的太阳，是那么明亮，那么耀眼。
就跟她一样。
那一天，出现在他的病床边，绝美的面容上，带着友善的微笑，他从未感受到，这么温暖的笑容。
啊！她说什么来着？
治好疾病？获得永生？去布雷默工作？他好像都没听进去，他就只记得她的笑容，就算面前是团火，他也会往里扑去。
亚德非想要举起手，就像当初那样，把自己骨瘦嶙峋，扎满针眼的手举起来，放在她的手上。
“校……长……”
沙哑的声音从他的喉咙里发出。
“救……我……”
他知道的，她能救他，只要她动动手指，就能把他的命留下来，她能听到的，因为她能感受到布雷默的每一处存在。
“还行，居然还能留下些执念。”王宏彬在旁边感叹道。
林扬非目瞪口呆，一脸疑惑，完全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情况。
永夜来到亚德非的面前。
“校长说，她对你很失望，培养了你这么多年，竟然还不如一个存在时间比你短的恶，枉费她当初赐给你，她最喜欢的那个字。”永夜伸出手，他缓缓说道
“校长说，路易·尼伦伯格，你被……解雇了。”
阳光幻影，泡沫琉璃。
亚德非的身体像沙子一般，风一吹，就慢慢散了开去，蝴蝶飞走了，绿叶沙沙作响，似乎时间就停留在某个午后，一觉醒来，就能看见那个绝色的身影回过头来。
“我给你取了个新名字，你就叫，亚德非吧。”
亚德非的嘴巴张了张。
“校……长……”
永夜一挥手。
他，彻底破碎了。
第五十九章 走向固定的命运
太阳明亮着，亮得有些晃眼，一时间，林扬非觉得有些不适应，他抬起手，挡住了光。
永夜带着亚德非剩余的一些残骸离开了。
风席卷过天台。
仔细看去，什么都没有留下，好像只有一点悲伤，但很快，就被吹散了。
“那个人，是死了吧？”林扬非疑惑道，看亚德非那个样子，他也不太确定。
王宏彬随意地说道：“对呀，这次总算死透了，对了，你不是碎了吗，这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我见到了校长。”林扬非说道。
王宏彬露出有意思的神情，说道：“哦？”
“这么说吧，我有百分之八十八的把握确定，那个校长，就是你们要找的恶。”林扬非缓缓说道。
这个结果，大家的心里也有数，只不过，还没有这么肯定的结论。
默冰听见林扬非这么说，他皱了皱眉头，他开口问道：“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默冰，你是不是能联系到我们背后的那个人？”林扬非转头问道。
默冰点了点头。
有人说，下棋的人，从第一秒落子开始，就编织好了结局。
“你想找他？”默冰平静地问道。
林扬非应道：“是，我有些重要的事，想跟他商量。”
莉安睁开眼，静静地看着。
默冰思考了很久，久到王宏彬都有些不耐烦了，他才说：“好，我带你去见他。”
“什么时候可以安排？”林扬非问道。
默冰说：“现在。”
知道吗？
他等这一刻，已经等好久了。
棋盘上的棋子早就已经摆好，就等这最关键的一子落下，至始至终，所谓的命运之外，也一直在他的掌控之中。
没有剧本，没有人设，却是确确实实的，预测到了未来的发展。
见面吗？
中年男子站了起来。
“你要出去！？”何志杰惊讶道。
中年男子转过头，笑了笑，说：“是啊，毕竟，见面的时候到了。”
男子的身影向门口走去。
“还回来吗？”何志杰在背后问道。
中年男子的身影顿了顿，丢下两个字，他说：
“回来。”
……
“默冰，你还记得，那个麦斯?布雷默的雕像吗？”那时候，中年男子站在窗前，窗外阳光大好，迎着光，就只能看见他的背影。
默冰点点头：“记得。”
“那我就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那个雕像的位置，其实，是整个学校的中心。”中年男子转过身来，他说道“如果有一天，他说要来见我，你就把他带去那里。”
“他？”默冰看向旁边椅子上睡着的那个人，仔细看去，那人就是林扬非。
中年男子说道：“当然，如果那一天真的来临，你不要忘记，你答应过我的事。”
“好，我知道了。”默冰应道。
……
“就是这儿吗？”林扬非远远地就看到了那个雕像，这地方他还有些印象，那时候，是何志杰带他过来的。
默冰说道：“是，他说，如果哪一天你要找他，就到这儿来。”
雕像站立着，看起来是那么高尚和伟大，在人们的印象中，能把自己形象建成雕像，放在学校中央的，都是在学术界有着突出贡献的人。
当然，作为布雷默的创立者，他有资格站在这里，林扬非抬头看着，布雷默长得很有气质，一看，就是从小培养的贵族气质。
“为什么是在这儿？”林扬非顺带问道。
默冰没有说话。
反倒是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那个人从林扬非的背后走来，他说：“因为，这里是这个世界的中心。”
“……”
所有的语言卡在喉咙里，林扬非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从来都没想过这样的情景，甚至于，在听到声音的那一瞬间，他都是下意识否定的。
林扬非缓缓转过身。
看见那个中年男人站在不远处，刚好能看清他面容的地方，对他笑了笑。
好像……
好像已经太久时间没有见面，以至于在看清他面容的时候，林扬非有一瞬间的陌生感传来，但很快，就被他体内翻涌的复杂情绪湮灭。
他从来都没有，从来都没有想过现在的这种情况。
林扬非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来，但下一秒，他就颤抖地说道：“老爸……”
没错，似乎这是一件很难想象的事情，林扬非的老爸不是失踪，也不是旅游，而是在好几个月前，就来到了布雷默贵族学校，开始了他的计划。
“哎……我就说一句话吧，反正你也在听着。”他老爸挠挠头，缓缓说道“小非啊，这么久不见，你还真是成长了些，老爸我呢，也是挺欣慰的，也不枉我麻烦些，弄了份入学通知书，才把你骗来这里。”
在这一刻，他叔叔的那句叮嘱，从他的记忆深处跳了出来。
“扬非，别的我就不多说了，如果你爸让你，去一个你从没听说过的地方，记着叔的话，一定要拒绝，一定不要去！”
林扬非低语道“老爸，原来你早知道……”
“可不是嘛？虽然费了我一些精力，但好歹你还是来了，你来的那天，我可是在看着你呢。”他老爸的语气还是蛮轻松的。
而他，就是用这么轻松的语气，抬起头，朝着天空挥挥手，友好地说道：“你也在看吧，莉安，是不是很惊讶？我居然自己主动站出来，你拿我没办法，我也是一样的，你藏的太深了，不揭开这个学校的本质，我根本见不到你……”
莉安在看着。
这件事林扬非也知道。
可是……可是……
林扬非思维有些混乱着。
不对，他为什么要来见他？这不就是主动暴露吗？
可是，他刚刚竟然觉得这条思路没问题，难道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受到了莉安的影响？
他老爸转过头，对着默冰，冷冷地说：“时间到了，默冰，动手！”
林扬非还没反应过来。
一只手就贯穿了他的胸膛。
“哎？”林扬非有些疑惑，他缓缓低下头来，正好看见默冰把手收了回去，胸口被开了一块大洞。
心脏，被握在默冰的手里。
四分五裂。
……
“还记得，你答应我什么事了吗？”
“记得，在裂缝出现的那一瞬间，杀了林扬非。”
第六十章 揭开腥红
你怀疑过这个世界吗？
很少人会去怀疑吧，当人们还生存在这个世界的时候。
那个男人指了指窗外的天空，那里悬挂着一轮火红的太阳，散发着灼热的光芒，他说：“你怀疑过太阳吗？”
他从踏入布雷默的那一刻起，就觉得不对劲，这太阳太大了。
“曾有一天，我盯了这个太阳一天，看着它从东边升起，西边落下，我惊奇的发现，只有在某一个特定的时刻，太阳在我的眼中，才是正常的大小。”
那就是这一刻。
裂缝的产生，就在于它无法完美的伪装，假的终究是假的，再怎么像，也只是像而已。
“我想过很多很多种可能，要怎么抓住这个机会，撕下布雷默的伪装，可是，我只有一次机会，我不能失败。”
林扬非的身影缓缓倒下，血液以他为中心，不断像四周蔓延开来，似有生命一样，沿着特定的纹路流动着。
“后来，我就拼命在思考，解决这件事的方法，一直到，我发现了那些假学生，也突然明白这条裂缝的意义。”
天空中出现一丝裂缝，就这么突然的出现，毫无预兆。
“你要进食，你把自己融入这个方寸天地间，就是为了隐藏自己不被他们发现，你控制着这里，就像神一样，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
裂缝里，无数的黑线在涌动着，就像之前所说的，这里被一个无形透明的东西包围着，无法离开，现在，终于被他揭开了真面目。
一个眼睛突然睁开。
“我知道，你不在意林扬非的死亡，可你现在一定很疑惑，为什么自己的力量突然就崩溃了，以至于无法支撑这个伪装。”
中年男子指了指地上的林扬非，他的血好像怎么也流不完，还在不断往外蔓延出去。
“当然，我是个好心人，可以给你解决这个疑惑，答案很简单，就是因为，他死了，死在最关键的时刻，死在了最关键的地点。”
随着血液不断地蔓延出去，裂缝也在不断扩大。
“当然，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必须要进食，而他的血液里，全部都含有骨魄的成分。”
大地在颤动。
似乎在传达它的愤怒，黑线从裂缝里泄露出来，但并不能阻止裂缝的继续扩大。
这已经不是一件小事了，整个布雷默的世界，已经开始分崩离析。
“不过，你也不必太过生气，谁都明白，就这点骨魄含量和一个未觉醒者的尸体，你还死不了，甚至，你连一点伤都不会受。”
崩坏的碎渣开始从天空坠下，大地就像地震般裂开，再往下看去，地底深处也塞满了黑色的细线，就像长条蚯蚓般，还在不断蠕动着。
“可是，我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不是吗？把你从高高在上的位置上拉下来，不过就是无数恶意拼凑出来的意识体，还想当布雷默的神？哈哈，真是可笑至极。”
林扬非躺着的那块石砖裂了开来，他顺着缝隙，就掉了进去，无数的黑线蜂拥而至，将他的尸体扯个粉碎。
黑线从天空飞落，冲着的是那个男子站立的方向。
男子缓缓抬起手。
一本书在他的手里出现，书还是熟悉的书，书的封面还依旧印着逃生指南四个大字。
“说起来，对于逃生这种事，我好像，也是天赋异禀。”
黑线落在了他的面前，地面瞬间崩裂，这一击要是落在人的身上，必然会死。
可是，却落空了。
不是故意打拐，而是在这一瞬间，失去了目标，明明男子还站在那里，它却像无头苍蝇一样，在他的周围乱窜。
“小非啊，老爸这么好的东西都给你了，你却不会用，真是暴殄天物。”男子嘴里念念叨叨着。
地震还未停止，整个布雷默学校越来越混乱，无数的黑线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
失控了。
“默冰，他应该很快就要醒了，你去找他。”男子对着默冰交代道。
默冰有些担忧，问道：“那你呢？”
“我？我还有要做的事，毕竟能解决这一切的，从来都不是我。”男子笑了笑，对着默冰挥挥手。
默冰还想说些什么，却看见他转过身，逐渐走远。
自私吗？
从去年的别墅密室逃脱开始，就开始布局，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他从来都没问过林扬非，你愿意吗？他能做的，也就只是把这本逃生指南留给林扬非，甚至，也没跟他说，这一次，就是过来赌命的。
或许，他还是有些自私吧。
从小到大，他也没跟自己儿子说过，关于他妈的事情。
那一道身影，被无数的黑线包裹吞噬，就在他的眼前，被残忍拖走。
痛苦、惨叫、死亡。
“琛默，这是我们与恶的战斗，你赶紧走啊，林琛默！你带着我们的儿子，走！赶紧走！”
昔日的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嘴里低喃着：“莉安……”
“知道吗？琛默，我啊，最喜欢的就是‘非’这个字了，所以，如果我生的是儿子，那就叫他……林扬非吧？”
虚假终于支撑不住，天空开始全面崩坏，碎片落下，就好像，下了一场很大很大的雨。
那个中年男子的身影，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突然就消失了。
……
蝴蝶粉碎。
由依心脏猛地被揪了一下，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冒了出来。
希文克关切问道：“怎么了？”
“没了。”由依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希文克疑惑地歪着头：“嗯？”
“我为蝴蝶建的家塌了，说起来，虽然我一直都很不喜欢，但真看见画面全黑的那一瞬间，还是有些难过。”由依缓缓说道。
希文克：“我一直都以为，你是因为喜欢蝴蝶，才养的。”
“其实，我还有一句话没说。”由依抹去额头上的汗，说道。
希文克：“嗯？”
“我不想当老师。”
“那你想做什么？”
由依想了想，才说道：“病人，她的病人。”
“独特的爱好。”
“你不也是，当一个好用的……活傀儡。”
……
有人在外面敲门。
敲得很响。
可是，就在刚刚，敲门声消失了。
第一章 欢迎进入里世界
天上的太阳又圆又亮，散发着红色的光芒。
似乎安静下来了。
地震也开始平息，所有躲在教室里的学生，这才敢偷偷露出一个头来张望着，恐惧，从他们的眼睛里跑出来。
这个世界变了，变成了另外一个模样。
血红色的太阳挂在天空上，天空破碎后，就只剩下无数的黑线，从空中延伸下来。
地上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映着红光，黑线互相缠绕，就像树干一样，从裂开的地下长出来，摇摆着，蠕动着，就像是有生命一样。
如果说眼前的这一切足够令人害怕，可当他们发现，这些黑线已经完全将这整块地区包裹起来，那才是更令人恐惧的事情。
无法逃离。
就跟当初林扬非他们遇到的情况一样，如果能离开这里，谁又愿意在这里多呆一秒。
说起来，在这恐惧之下，还能想起一点点有意义的事，那就是，他们终于找到了源头。
三十年前，逃到麦斯夫人别墅那个神秘男子，还有杀死莉安，占据她身体的那个恶，已经暴露出来，所有的一切，都有了一个准备的答案。
“这……是什么……”学生们带着懵懂无知，走出了教学楼，老师们面露惊慌，想要阻止这群学生的行为，可是，他们已经很长时间，都管不动这些学生了。
本来，这也就是放任恶意肆意增长的结果。
“啊！——”一声惨叫声传出。
终于，出现第一个触碰黑线的学生，年纪还很小，看上去只有七八级的样子，这个年纪的孩子，总是带着最纯真的恶意伤害他人。
若是没有正确的教导，就会慢慢成长为一个巨大的能量体，所以，也就是为什么，大多数的死亡，都是高年级的假学生。
因为，果子成熟了，就该采摘了。
只不过，现在的情况是，黑线失控了，骨魄的注入让它一下子失去了大部分的理智，疼痛刺激了它，被养在这学校的它，已经很久都没有受过如此大的伤害。
没有人在意林扬非的尸体是不是变成了碎片，也没有人去关注王宏彬和陈东辉为什么突然消失。
黑线一被触碰，就死死缠绕着触碰它的那个人，伴随着惨叫声，一点一点将它吞噬进去。
“吃人了！这些黑线吃人了！”
不知道是谁，发出了第一声喊叫，恐慌就像是传染病一样，蔓延了出去，一瞬间，大家都乱了。
“叮——”手机的提示音响起。
校园论坛的页面有新的帖子刷新，也不知道，现在是谁还有那心情，拍照上传，并且期待着其他学生的回复。
整个学校就像是热好油的锅，水滴洒入，溅出无数的热油来，滚烫而又恐怖，人心的险恶，就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不少学生被黑线吞噬进去，就好像是一场生存游戏，到最后，剩下的人越来越少。
可悲的是，就算到最后，他们也不会发现，自己其实是假的人类。
“生存……生存下去！”
有学生在高呼着，也不知道是哪里传出来的口号，听起来，就有种莫名的别扭。
在学校里生存下去，在这个诡异世界生存下去，在恐慌与虚假中生存下去。
郭伽婧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从本质上来说，她是胆小的，她本该是胆小的，孤立无援，楚楚可怜。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图书馆有个地下室，那里其实是一个仓库，里面有数不清的食物，让所有人把目光注视到郭伽婧的身上。
几个女生将她围起来，其中一个女生的名字叫吴小馨，是她的好闺蜜，说是好闺蜜，两人的关系也就不过如此。
“哎，伽婧，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对不对？”吴小馨蹲下身，友好地握着郭伽婧的手，郭伽婧因为紧张，所以她的手一直在抖。
另一个女生说：“你别紧张呀，我们就是想要你告诉我，图书馆地下室的具体位置在哪里。”
“地下室？”郭伽婧还没有弄明白状况，因为她知道，那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吴小馨笑着说：“对呀，你只要把地下室的位置，告诉我们就行。”
……
门被突然推开。
吓得何志杰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他以为是林琛默回来了，没想到一回头，看见的是默冰。
“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林叔呢？”何志杰往他身后瞧着，瞧了半天，也没看见个人来。
默冰看向床的方向，他回道：“不知道，他消失了。”
很简单的道理，连那个恐怖的恶，都感受不到林琛默的存在，那默冰就感应不到了。
“他还说，他会回来的呢。”何志杰一脸失望地坐回凳子上，脸上写满了担心。
默冰靠近床铺的位置，在这里，还躺着一个人。
“他没醒吗？”默冰问道。
何志杰瞟了一眼，回道：“没有，按道理来说，蔡世钧死后，卵的复制作用应该是中断了，他也应该醒过来了呀，可是……怎么还没动静呢？”
那个水晶球般的东西，正悬在房间中央，在卵的正下方，林扬非正静静沉睡着。
从那一天，他被带来这里后，就再也没有醒来过。
默冰皱了皱眉头，但没有多说什么，就在床边坐了下来。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蔡世钧没死，他还存在着，所以，卵的作用没有消失，真正的林扬非还不能醒来。”
“不可能，他确实已经死了。”
……
敲门声已经停了有一会儿了，之前也有出现这样的情况，林扬非已经见怪不怪了。
可是，这次停的时间也太长了一些，林扬非又等了一会儿，外面还是静悄悄的。
本来都已经习惯了，敲门声突然消失，心里反而有些空落落的，总觉得不踏实，就感觉，这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一样。
虽然他也没有考虑过，自己为什么被关在这里这么久，不吃不喝不睡，都没有任何异常。
就好像理所当然般，把这一切的不合常理都屏蔽掉。
林扬非拧了拧门，发现门还是开不起来的状态，他自己反向敲了敲，向外面问道：“有人吗？外面有人在吗？”
没有回应。
他也习惯了，他的每一次问话，都没有回应。
林扬非失望地转身。
突然，身后传来门锁打开的声音。
第二章 回忆，三月（二）
2020年3月10日
那个男人叫林琛默。
身高普通，身材普通，长相普通，好像没什么好说的，除了看起来年轻些，不像是四十多岁的样子。
他总是一副粗心大意、吊儿郎当的样子，却是一个成熟稳重的人，很难想象，这样两种相互矛盾的气质，会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他说，他有一个伟大又好玩的计划，问王宏彬要不要一起参与。
王宏彬本不想理他，可是，却对他的存在无比在意，王宏彬在意的是，这个人的神秘。
无论怎么看，他都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也许是因为恶的本能，恶对意识体的感应都很敏锐，唯独他，就像一潭死水，一个静物。
他就站在眼前，却感受不到他的存在，就算是个灵体，也该有些反应了。
这还真是……
一个前所未有的情况。
当王宏彬问起，他的解释却是：“啊，你说我啊？我天生如此，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命定之人吧。”
从他嘴里说出的话，还真是没一个字能信。
可就是这样的他，在说到“莉安”这个名字时，目光就突然沉了下来，那一瞬间，王宏彬感受到了些什么，一种名叫悲伤的情绪弥散在空气里。
林琛默抬起头，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道：“对不起啊，影响到你了。”
这时候王宏彬才注意到，他居然流下了眼泪，他抹了抹脸上的眼泪，看着手上那个亮晶晶的水滴，感到不可思议。
“我不知道悲伤算不算是恶意，但悲伤，绝对是共情的一种表现。”林琛默站起身，搓了搓自己的脸，叹了一口气，说道“哎，我待会去偷钥匙，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这算什么？”王宏彬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像个人类一样流眼泪。
林琛默想了想说：“这也可以说是，天赋异禀吧。”
“我艹你妈，你给老子说实话，不然，我现在就把你撕碎咯！”王宏彬上前一步，揪住林琛默的衣领，手掌化成黑雾，架在他脖子上威胁道。
林琛默抬着双手，一脸纠结地说道：“那我这偷钥匙……”
“怎么？”王宏彬又用力了一些。
林琛默说：“你先松手，我告诉你，再晚一点，那图书馆的门可就要关了。”
“别扯开话题，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我去帮你偷那个什么破钥匙。”王宏彬松开手，推开他，他领口的衣服都乱成一团，他也懒得去整理。
听见他这个回答，林琛默倒是笑得很开心，他一拍大腿，就直接答应道：“好嘞！今天图书馆的值班老师，是一个叫尤科的老师，你也顺便帮我解决一下。”
“好了好了，你别废话了。”王宏彬催促道，那自然是没有去想，为什么他会笑得这么开心。
所谓共情。
大概是一种感同身受的能力吧。
林琛默在莉安死去的第二年，将林扬非丢给他弟弟，独自一人，从X市出发，去满世界地寻找一个叫奥罗拉的小镇。
莉安曾告诉他，奥罗拉是她的家乡，那里的人天生没有保护灵，所以，那里的人都可以通过觉醒，来获得使用骨魄的能力。
如果有什么关于保护灵的问题，应该可以去问问他们。
“他们。”
所有的恶，都会把使用骨魄的人称为“他们”，又或者，换一个叫法：
“白衣人”。
可能因为他们总喜欢穿一身白，又刚好与恶的黑暗相对应，就会这么叫着。
“很显然，最后的结局是，我找到了奥罗拉小镇，拜托他们帮了我一个忙。”林琛默看似很轻松地说着，他说“我让他们把我的保护灵分离出来，做成了一本书，知道吗，我还给这本书取了一个很酷炫的名字，叫《逃生指南》。”
“哦？那你的逃生指南呢？”王宏彬问道。
林琛默回：“当然是留给儿子了啦！”
“等等……”王宏彬似乎想起了什么，他一脸怀疑地问道“你是说，你儿子？”
“我儿子怎么了？”林琛默疑惑地反问道。
王宏彬说：“你儿子……不会叫林扬非吧？”
“恭喜你！回答正确！对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王宏彬嘴角一抽，说道：“林扬非我认识，你说的那本逃生指南我也见过，那时候觉得好玩，我还在上面加了一行字。”
“嗯？”
“远离白衣人。”
“……”
……
黑雾笼罩着大楼。
林琛默的身影出现在大楼下，他抬头看了看，眼里露出了一丝异样的情绪。
“你的目的是什么？”王宏彬曾问过他这个问题。“你的爱人被杀了，给她报仇？”
林琛默沉默了，他想了很久，令王宏彬有些意外，按道理来说，他不应该思考这么久才对。
他说：“说起这个，我倒想说一句，我不是一个很有正义感的人，报复心也不重，我从小就跟其他人不太一样，看见的听见的，都是另一个世界的东西，所以，要说目的，报仇的成分还真是少了些。”
“哦？那你认识默冰，让他帮你找恶，包括，给他提供密室逃脱信息，这所有的一切，就只是为了找到她咯？”王宏彬眯着眼睛说道。
林琛默说：“如果我说，是呢。”
“那我就不帮你了，我没必要为了你这种目的，去搭上自己，跟你一起送命，它活的时间太长了，比我们想象的都长，它能轻而易举的吞掉我，而我，根本撼动不了它分毫。”那个时候，王宏彬摆摆手，准备离开。
“它会消失的。”林琛默突然开口说。“你相信吗，有一天，我会把这个布雷默的天，给撕下来。”
“荒谬。”王宏彬停了一下，又继续往前走去。
林琛默转过身，说：“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你就帮我把行政大楼围起来，不要招惹它，围起来就够了。”
“都说了，不帮！”王宏彬的身影化成雾，消失在夜色中。
红色的太阳。
林琛默抬着头，看着已经被雾围起来的行政大楼，笑了笑，往前一步，踏进黑雾里。
“目的？那就加一个血债血偿吧，反正，只要多做一步就好。”
第三章 睡眠
门自己开了。
林扬非很意外，当他回过头去看的时候，发现门是虚掩着的，外面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出于谨慎，他在屋子里呆了一会儿，确定没有人要进来，他才缓缓拉开门来。
令人惊讶的是，门打开后，还是一个房间，十分眼熟，回头一看，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两个房间的布局构造完全一模一样，一张床，一个桌子和凳子，四四方方的地方，连个窗户都没有。
也就是说，这是两个连接的密室，根本就没有出口，原来那个一直在敲门的人，也不见了踪影。
不知道为什么，“密室逃脱”这四个大字，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林扬非苦笑了一下，自言自语道：“不会吧，又是解密？”敢情他和逃脱解密就分不开了。
“行吧。”林扬非靠在门边，观察起两个房间开，他自言自语道“让我看看，这次的谜题又是什么。”
林扬非在思考着，就按一般的套路来说，两个完全一样的房间，会设计什么样的谜题。
找不同？
当两个房间出于完全相同的状态时，就会出现新的通道。
林扬非是这么想的，当他这么想完，就好像有东西跟他相呼应一样，应了他的想法。
房间在悄然变化着。
林扬非还浑然不觉。
……
“糟糕，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何志杰跳了起来，他拍着脑袋，焦急地在房间里转来转去。
默冰抬起头，疑惑道：“怎么？”
“我知道林扬非为什么醒不过来了。”何志杰焦急地说道。“你还记得吗，蔡世钧自愿成为林扬非的时候，我们是通过卵进行复制的，林叔说过，在昏迷期间，两个人的记忆是处于部分共享状态，正主一定会进入睡眠状态，但意识是保持清醒的，一旦复制体死亡，两人之间的联系中断，那就会触发正主潜意识里的某个点，让他苏醒过来。”
“嗯。”默冰点点头，这些内容，他也还记得。
“但是，就这个最关键的点，也有可能出现另一种情况。”何志杰突然严肃地说道。“正主的自我记忆在潜意识里缺失，他意识不到自我的睡眠状态，而又因为连接的突然中断，会导致林扬非……往更深的潜意识里走去。”
“也就是说……”没有睡眠和潜意识这个概念的默冰，有些无法理解他的话。
何志杰说：“很简单的结论，只要他自己没有想要醒来，那他将永远沉睡。”
而在他的潜意识里，一切意象都会根据他的思想，发生相应的改变。
“永远沉睡……”默冰听见这个消息，似乎有些不高兴，他皱了皱眉头，问道“没有解决的办法吗？”
“有是有，说起来，你可能不知道，全校对卵最了解的人，是尤科尤老师，只不过，他已经消失好久了，林叔也不在，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何志杰摊了摊手，他的任务就是看着林扬非，又不能离开这个房间。
默冰立刻站了起来，他说：“我去找。”
“你小心些，蔡世钧死后，外面可就不是原来的布雷默了。”何志杰叮嘱道。
默冰点点头，简单地应了一句：“嗯。”就转身出门。
林扬非还依然躺在床上，沉沉地睡着。
要不是为了保他这一命，当初林琛默也不用费尽心思偷钥匙，偷卵，还找了一个自愿牺牲的蔡世钧。
没办法，林扬非这个人太过关键了，要不是因为他的血，也不可能让那个恶彻底暴露出来。
莉安的骨血……
……
学生们在叫嚣着。
一群女生对着郭伽婧推推搡搡，逼着她交出图书馆地下室的钥匙。
可她手里哪有钥匙，她害怕地说着“我没有钥匙”，换来的，是更过分的待遇。
她最好的朋友就站在人群外，冷冷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丝毫没有要上来帮她的样子。
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
“把她丢到那团黑线里去吧！看她还会不会嘴硬！”
其他的人立刻附和着。
“好啊！好啊！”
郭伽婧满脸惊恐，一个女生抓上了她的手腕，力气很大，她无法挣脱。
她惊恐地看着，那团还在挥舞着的黑线，谁都知道，这些从地底冒出来的黑线会吃人，一旦触碰到黑线，要不是被吞噬，就是被黑线绞死。
放眼望去，遍地都是悬挂着的学生，这些黑线不会老实地呆在一处，你根本就不知道，它会从哪里钻出来，缠上你，勒断你的气管，再把你吃掉。
“不要！不要！啊！——”
郭伽婧发出大声地尖叫，几个人在背后推着，就是这些手，在一步一步，将她推下深渊。
那些画面她都还记得，地下室的没皮生物，燃烧的学生牌，还有楼顶的下坠感。
“我们一起殉情吧。”
在图书馆里，她看着他的眼睛，那萌生出的一丝爱意。
“啊！——”
她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声，似乎有什么东西，那血淋淋的东西，破壳而出，从她的体内爬了出来。
那些女生本来只是想吓一吓她，没想到，郭伽婧的反应竟然会如此激烈，那个抓着她手腕的女生露出惊讶的眼神，她指着郭伽婧的胸前，惊恐地说道：“烧了！她的学生牌烧起来了！”
郭伽婧低下头，看见自己的学生牌在火中燃烧着，她抬起头，眼底就只是一潭平静的死水。
“哼，有什么好稀奇的，不就是学生牌烧起来了嘛，说不定是她弄出来的把戏。”一个女生强撑着说道。
其他人虽然心虚了些，但也还是附和道：“是啊是啊，没什么大不了的。”
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郭伽婧的心里，是这么回复她们的。
不过是……一群蝼蚁罢了。
郭伽婧抬起双眸，盯着她面前的那个女生，不知道为什么，那女生刚刚还敢抓着她的手腕，现在竟然觉得有些害怕。
没错，是害怕，这眼神，这眼神里……
“你看什么看！”她气急败坏地挥起手，向郭伽婧的脸上挥去。
旁边的女生都被这一幕给震惊了，没有丝毫反应，可是，预想中的巴掌声没有响起。
女生的手停在空中，被另一只手抓着，尤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阻止了这一巴掌。
女生缓缓低下头去。
看见自己的心脏，插着一把锋利的小刀，小刀的主人，是郭伽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