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能动脑绝不动手（三）
林扬非算准了一件事。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通过亚德非那事，他算是理解了莉安的思维。
她可以不在乎学生死活，可以不理会何志杰的要求，但她一定需要……“卵”。
像何志杰这种正大光明的交易行为，在艾莎眼里，跟作死无疑。
“放他走。”手机里，莉安这么说道。
艾莎有些意外，她惊讶地说道：“校长……这……”
“我说，放他走。”莉安严肃的声音再次传来，她说“我不想再说第三遍。”
“是。”艾莎低下头应道。
莉安说：“把卵给我拿回来，条件都可以答应。”
“是，校长，我知道了。”艾莎老老实实地应道，不敢再多说一句。
太阳的血红色的，照着这片大地，林琛默自投罗网，甘愿被抓，唯一一个令校长害怕的人已经消失，只要再拿回卵，那一切都可以回到从前。
莉安的声音再次传来，她说：“拿到卵后，除了那群学生，其他人，一个不留。”
“那何志杰呢？他一旦离开，我们的人就不好追了，而且，他刚刚还新提了一个要求，他还说，要让尤科老师跟他一起离开。”艾莎有些不安地说道。
不能放他们走！
但是，莉安却说：“只要能拿回卵，让他们离开也无妨。”
“可是……”艾莎还想说些什么。
“没有可是，艾莎，我的话就是命令，照做就是。”
“是……校长。”
电话挂断。
艾莎站在破碎的办公室里，看着墙上的那张照片，因为那场地震，墙体裂开了一条大缝，桌子椅子都乱成一团，灰尘沙砾洒满整个房间，希文克最喜欢的那幅画，已经不知去向。
陈东辉在门外站立着，不能进来，也不能离开。
……
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何志杰刚想接，就被林扬非阻止了。
“怎么了？”何志杰问道。
林扬非说：“让它再多响一会儿，不急。”
“说实话，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你为什么要让我做这件事，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我身上了。”何志杰嘟囔道，虽然演戏的感觉还蛮爽的，但他在面对艾莎时，还是感到有些害怕。
虽然看不出来，但她在进布雷默之前，确实是个恐怖的连环杀手。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林扬非指着逃生指南说道“我查了艾莎的过去，她被定性为连环杀手没错，可是，她从头到尾，都没真正杀过一个人。”
“什么意思？”何志杰疑惑道。
林扬非说：“所有的受害者，都是希文克杀的，公主与守护骑士，听起来，是不是一件很浪漫的事。”
“毛骨悚然。”何志杰评价道。
林扬非说：“对，莉安不会管你们的死活，她想要的只有卵，只要能拿到卵，他们不会管，你或者谁有没有逃出去，而会对你们穷追不舍，甚至抱有杀意的，只有艾莎一个人。”
“但是……”
“但是她从不自己出手。”林扬非笑着说道“对！她能用的傀儡我们都已经清除干净了，学生她不能动，若她想追杀你和尤科，就只有一个选择。”
“陈东辉！”何志杰立刻就明白过来。
林扬非点点头：“对，你不是一直都很想离开吗？这下，一举两得，没意外的话，你和辉哥都能离开布雷默。”
“你费尽心思，就想把我们弄走。”何志杰感叹道。
只要离开这里，只要离开这里就行，林扬非确信，以莉安的性子，应该是不会大费周章去满世界追杀几个蝼蚁的。
她不在乎。
人命对她而言，就是每天餐桌上的饭菜，她只会在意，未来能不能吃饱饭。
林扬非说：“只有离开这里，才是安全的，我猜，布雷默会成为最终的战场。”
“你不走吗？这么好的机会。”何志杰问道。
林扬非摇摇头：“我不能走，就只有我，不能离开。”
手机铃声又开始响了起来，是熟悉的电话。
“接吧。”林扬非说道。
何志杰接了起来。
“明天上午十点，在学校外的车站等我。”艾莎的声音传了出来，她说“你不必拿学生威胁我，只要你愿意把卵还给我，我就放你和尤科走。”
何志杰抬眸看向林扬非，林扬非点点头，他才应道：“好。”
艾莎不愿意多说，一听见何志杰的回复，就立马挂断了电话。
“明天上午十点。”
林扬非说道：“听到了，这次，可没她的机会了。”
毕竟，这盘局是为她设定的。
逃生指南静静地躺在桌子上，林扬非低下头，小声说道：
“实验，成功了。”
……
黑夜降临大地。
对于异变后的布雷默来说，并没有白天和黑夜的区别，太阳是那么耀眼，放眼望去，地上能看见的尸体已经少了许多，还有些断臂残肢悬挂在高高的天上。
黑雾在缓缓移动着，飘到了一个窗前。
林琛默已经消失很久了，在整栋行政楼里，只有这个房间，还存有活人的气息。
黑雾慢慢地，从窗外渗透进去，一个人影坐在房间中央，房间没有灯光，暗到看不见他的脸，只有窗外的一点红光，大约能看清他穿着林琛默的衣服。
王宏彬化成人形，逐渐靠近，他拍了拍那人的肩膀，说道：“喂，你还没死吧？没死就应一声。”
那人没有动静。
“别装了，老子还是能感觉到你还活着的气息，赶紧的，我把你带出去。”王宏彬不耐烦地催促道。
那个人缓缓抬起头，看向王宏彬。
黑色的瞳孔逐渐放大，将眼白一点点覆盖，终于，王宏彬看清了他的脸。
他面前的这个人，没有脸，只有乱成一团的黑线糊在一起。
他开口道：“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帮他？”
王宏彬猛地退后两步，等他想逃跑的时候，就已经被黑线缠上脖子。
门被突然打开。
是莉安的身影。
王宏彬有些惊讶，他一边拽住缠着他脖子的黑线，一边说道：“你……你……你居然……”
莉安站在门口，她面无表情地看着王宏彬，说：
“真可怜。”
无知，真可怜。
第二十一章 看似顺利的计划
风声，火车，一闪而过的红光，以及假象……
灯光闪烁着，忽明忽暗，空旷的站台空无一人，工作人员穿着制服，从车厢里走了出来，每周一趟布雷默的旅程，基本都是空车一个来回，这里就像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学习着，生活着。
只有这一次，有些不同。
空气里弥散着一些奇怪的味道，他说不上来，就只是在例行公事的登记，输入信息。
没有意外的话，半个小时后，他就将离开这里，他给自己打了一杯水，滚烫，他吹了吹，白色蒸汽慢悠悠地飘荡。
只留下这片刻的宁静。
“哒、哒、哒……”
高跟鞋踏着地面的声音逐渐逼近，他抬起头，看见一个女人从窗前经过，她的背后，还跟着一个强壮的男子。
不详的预感冒了出来。
活了二十多年的宝贵经验告诉他，他此刻应该躲藏起来，就好像，会有很不好的事情发生一样。
“哟，副校长，早上好呀。”声音从上方传来。
艾莎抬起头，看见何志杰在楼梯上跟她打着招呼，身边没有尤科的身影，也不知道在搞什么花样。
艾莎烦躁地理了理长发，蓝色眼瞳流露出一丝厌恶的情绪，她说道：“负责登记交接的工作人员不见了。”
“所以？”何志杰撑在栏杆上，歪着头问道。
艾莎说：“其实也没有大碍，这辆列车会在半个小时后发车，只要你把卵交出来，我就不干涉你和尤科的离开。”
“行啊。”何志杰爽快地答应道，他说“等我们顺利离开了，我再把卵交给你。”
怪异的气氛。
保持通话状态的手机。
“不要得寸进尺。”艾莎眯着眼睛说道，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何志杰耸耸肩，漫不经心地说道：“我也没办法呀，你看我一个可怜的学生，干啥啥不行，还不得谨慎一点啊，万一你一拿到卵，就翻脸不认人，那我找哪儿说理去？”
“别紧张，你站好来，声音别抖。”林扬非声音从耳机里传来。
何志杰小声嘀咕道：“你说得倒是轻松，要不你来试试？”
“我这不是个死人嘛，不能出来乱跑，我还在这儿盯着呢，再说了，要不是因为尸体太多没法处理干净，被艾莎捞了几具，车内有傀儡守着，不然，我们早就混进火车了。”林扬非小声说道。
何志杰：“就你说得巨特么有理。”
“多谢夸奖。”
何志杰咬着牙：“不客气。”
风声穿过站台，发出“呜呜呜”的鸣泣声。
艾莎思考了一会儿，最后答应道：“好，我放你们走，只要火车离开这里，你们就把卵交出来。”
语言为假，思维是真。
她身后的人动了起来，向火车走去，她又补了一句：“他会跟着你们。”
等待着，蛰伏着。
“你的傀儡？那我怎么知道，他是送我们出去，还是出去后杀掉我们的呢？”何志杰缓缓走下楼梯。
黑暗中的人睁开双眼，是血红色的眼瞳。
“我可以当你的面下达指令，他跟着你们，拿到卵后就会跳车回来。”艾莎张开手，一条黑线飘了起来，从陈东辉的后脑勺钻了进去。
这一幕，被林扬非看在眼里，他说道：“行，成了，让尤科出来。”
何志杰点点头，拍了拍手，说道：“尤老师，那你可以出来了。”
尤科带着卵出现了。
艾莎盯着他手里的卵，很聪明，卵在尤科的手里，那她就不可能硬抢，只能按照他们的计划，一步一步进行下去。
顺利，比想象中进行的顺利。
林扬非站起身，揉了揉自己的腿，蹲了这么久，腿都要麻了，他一直都在附近，一个可以看到站台的好地方，观察着眼前的局势。
通话还在继续。
他转过身，对着身后的陈东辉说道：“辉哥，待会火车离开时，大约会产生4-5秒的空隙，你一直往外走，就能离开布雷默。”
这一次，他没再选择火车这条看似唯一的路径。
“谢谢你，扬非。”陈东辉真诚地道谢道。
林扬非摇摇头：“等你离开后，接下来几天的生存，才是最困难的，虽然物资都给你准备好了，但那也是一条很漫长的旅途，辉哥，你自己小心。”
“那默冰跟着他们一起离开，这儿不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陈东辉有些担忧地说道。
默冰通过卵的伪装，变成了陈东辉。
林扬非做了一个实验，卵的作用超乎想象，还真能把活傀儡的控制性给复制下来，只要假陈东辉在，真陈东辉就可以暂时恢复自由，可默冰一旦挣脱控制，傀儡的控制力量又会转移回陈东辉身上。
所以……
只要把他们都送走。
默冰可以自己恢复正常，到那时，陈东辉也不在这里，艾莎失去控制权，那不就是完美逃生了吗！
除了……林扬非。
他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自己却不选择离开布雷默，若他以现在这个死人的身份，想要混出去，还是很简单的。
林扬非摇摇头，说：“我也想离开，可我不能走，老爸在信中说得明明白白，若是我跑了，那老爸叫来的白衣人，岂不就过来送死了。”
“哎呀，管他什么白衣不白衣的，还是自己活命要紧啊！”陈东辉焦急地说道。
林扬非看向何志杰那个方向，摇摇头，小声说道：“谁都不想这样，可这是我家的事，只有我，不能逃。”
……
他又听到了脚步声，一下一下，很重，也很缓慢。
有人在靠近。
他从茶水间里探出一个头来，朝声响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一眼，可把他的命吓去了半条。
“啊！——”
何志杰和艾莎同时转过头去，只听见那声嘶力竭的惨叫，听起来很是陌生。
“怎么回事！”何志杰有些紧张。“是你搞的鬼吗？”
艾莎也皱起眉头，这声音传来的方向，应该是车站工作人员的办公室，她摇摇头，说道：“不是，我什么都没做。”
按道理来说，这里都没人了，在异变的那一天，该死的都死完了，现在会在那边的……
就只有负责交接的工作人员！
会是谁？！
永夜不会随便动手杀人，布雷默的原则基本就是，不对外面的人动手，该在的人都在这儿了，林扬非心里突然就惊慌起来。
还会有谁？
第五章 梦境与现实
陈祖洲的身影缓缓倒下。
这个持续着好多年的“陈祖洲”诅咒，终于，在默冰的目光中，画上了最后的句号。
“听说，你死不了。”郭伽婧无语地说道。
陈祖洲的眼睛睁得老大，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
这刀划的，干脆利落。
黑色液体缓缓下落，尤科从上面跳了下来。
“把钥匙交出来。”尤科依旧说着这句，郭伽婧无奈地转身，正想说“我真不知道”的时候，她看到了默冰。
默冰正拍着被尤科踩脏的衣服，衣服上的灰尘飘飘洒洒，郭伽婧直接就走向默冰，问道：“你就是林扬非朋友吧？”
默冰点了点头。
“太好了！”郭伽婧开心地说道，她这段时间来，就没这样开心地笑过“我正好想要找你们！你知不知道，林扬非在哪里？”
“知道。”默冰倒是老实的回答了，但他又立马加了一句“不过，不能告诉你。”
郭伽婧：“……”
现在，气氛好像有些尴尬。
郭伽婧找的是林扬非，默冰找的是尤科，而尤科，找的是郭伽婧。
谁心里都有一道防线，可也都有，跨过防线的那一个人。
“那你来这儿干嘛？”郭伽婧突然开口问道，她倒是想换种问题，套一套默冰嘴里的消息。
默冰看向尤科，说：“我找他。”
尤科一个人在神神秘秘的念叨着，默冰跟他说话，他也没有回应。
“等等……”郭伽婧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指着尤科，问道“你跟他是一伙儿的？”
默冰看了他一眼，说道：“嗯。”
郭伽婧扯了扯嘴角，露出了尴尬的微笑，她搓了搓自己的头发，问道：“这么说，那是我误会了咯？”
“误会什么？”尤科终于有反应了，他抬起头问道。
郭伽婧摊了摊手，说道：“我以为，你是坏人。”
尤科：“……”
“对了，这个东西，给你。”郭伽婧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丢给了尤科。
一个钥匙落到了尤科的手上。
说起来，也许会有些不可思议，图书馆地下室的钥匙，确实是在郭伽婧的手里。
谁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偷走的，也不知道她偷钥匙的动机。
只有她自己还记得，当初偷钥匙的理由，仅仅是因为，林扬非碰过这把钥匙，想偷来做个念想。
先不说这么狗血的原因，至少现在的结局是，尤科拿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至于，林扬非那边的情况，尤科给出了最准确的信息。
“确实跟何志杰说的差不多，他进入了更深层次的意识中，只要他自己没意识到那是假的，梦境就会一直一直存在下去。”终于能听见尤科正常的说完一大段话，没有加什么奇怪的话来。
郭伽婧也通过他们的对话，大概了解了整个事情的经过，她沉思着，然后问道：“你的意识是说，只要他不醒来，那他将永远沉睡咯？”
“是这样的，卵会在最大程度上，维持着他的生命和身体，所以，他不会死，就只能一直沉睡下去。”
“那你这么说，我突然，就有一个想法了。”郭伽婧说道。
尤科和默冰都疑惑地看向她。
她说：“有没有这种可能，让其他人，进入林扬非的梦里。”
“不可能！”尤科立刻就反驳道，他说“梦境是自我的，其他人怎么可能进入。”
“按照你这么说的话，那如果，进入梦境的是……林扬非自己呢？”
……
出现了一个悖论。
林扬非开始发愁，他想要离开这里，前提是两个房间要相同，可是，他的存在，就是唯一的不同。
如果他站在中间，那门又无法关上，只要门不关上，这里又无法相同。
似乎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林扬非不知道这是哪里，但他知道，自己已经呆在这里很久很久了，久到他已经开始忘记，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里。
之前还有很在意的事情，比如，八月二日的到来，比如，另一个人的存在，比如，他该做些什么。
做些什么呢？他不知道，但绝对不是呆在这里找不同。
林扬非坐在凳子上，看着对面的房间，两个完全一模一样的房间，内心有些焦急。
世界上都没有两片完全一模一样的树叶，又怎么可能有两个完全一模一样的房间。
想要完全一样的复制，那就只有在镜子里了。
等等！
镜子……
林扬非突然想到了什么，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房间里根本没有镜子。
正这么想着。
他一回头，就看见一面大镜子靠在墙上。
林扬非：“！！！”
还真就哆啦A梦的口袋，有求必应咯？
林扬非将镜子搬到了门边，镜子大小刚好，能充当门的存在，林扬非站到了镜子前，这样一来，那镜子里的空间和他所在的空间，就是一模一样的了。
完美复制！
林扬非想着，那离开这房间的通道就应该打开了。
会在哪里呢？
脚下有风，林扬非低下头，这时候他才发现，地板已经消失不见，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开始疯狂下坠。
“啊！——”
惨叫声响起。
林扬非自己也不知道，他将会掉到哪里去，就好像一个无底的黑洞，永远也落不到尽头。
……
“什么！？”何志杰再次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他满脸惊恐，还没等郭伽婧说完，他就急忙摇头，说道：“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行！”
“你还没听完呢！”郭伽婧无奈道。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尝试，也是郭伽婧提出的办法。
既然已经完全确认蔡世钧的死亡，那么复制体的位置，其实是空缺的。
“就拿卵可以无限制造学生这一点来说，它能复制出一个林扬非，那就意味着，还能复制第二个。”郭伽婧认真地说道，她说“只有林扬非能进入林扬非的梦境，复制体在共享记忆的同时，还能拥有自己本身的记忆，就这一点来说，足够了。”
“可是，尤科也说了，你进的是梦境，那是假的，一旦进去了，只要林扬非醒过来，你可就出不来了。”默冰在旁边说道。
郭伽婧无所谓地笑了笑，说：“永远留在他的梦里，那不是……挺好的吗？”
第二十二章 我要治你……
惨白的灯光亮着，玻璃窗上蒙着一层血雾，水龙头还没拧紧，水一滴一滴，滴在了一滩血水上。
他还睁着大大的眼睛，褐色瞳孔里倒映出一个黑色的身影，四分五裂的身体散落在各处，有被撕扯的痕迹。
当艾莎推开门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
“这是怎么回事……”艾莎很惊讶，就算是她，也想不到会在这个时候动手。
“怎么回事？”耳机里传来林扬非的声音。
何志杰站在门外看了一眼，就默默地退了出来，他小声回道：“不知道，好像是车站的工作人员，人被杀了，死得很惨。”
“那就说明……那声惨叫……”林扬非沉思道，还有其他人存在，一个他们都没猜到的存在，他的想法被证实，不确定性又增加了一分。
何志杰轻轻“嗯”了一声。
林扬非赶紧叮嘱道：“我在这里看不到你们的情况，计划继续，你们尽快上车，发车的时间也快到……等等，你们那里有声音。”
一下……一下……
“什么？”何志杰扶着耳机，没注意周围的情况，直到听见林扬非的提醒，他才注意到，身边有多出来的一个脚步声，沉重而缓慢。
危险在这诡异的节奏中降临，尤科猛地回头，都还没看清是什么东西，本能就驱使他迅速往后闪去。
激烈的碰撞声刺激着林扬非的耳膜，那指甲摩擦地板发出的尖锐噪音，让他不得不把耳机摘了下来。
“什么声音？”
艾莎赶紧跑了出来，当她看见眼前这庞然大物的时候，她才觉得恐惧。
大约两三米高的狗形动物，浑身上下都被黑线包裹着，黑雾环绕，地面都被他的利爪挠出三道痕迹来，它咆哮着，发出令人恐惧的嚎叫声，何志杰在颤抖着。
“狗叫？”林扬非站起身来，他疑惑地看向何志杰的方向，可惜被车站挡着了，什么都看不清。
脚步声再次响起。
一个人的身影从狗的脚下走出来，穿着黑色的风衣，是艾莎熟悉的穿衣风格，但他没有脸，就像是一团黑色的毛线打乱，不规则地分布在他的脸上。
但他却可以说话，声音诡异而又虚无，好几种男性的声音重叠。仔细听去，就像好多人在窃窃私语。
他说的很简单，只有三个字，让林扬非听得明明白白，他说的是：“交出卵。”
“你是谁？！”艾莎厉声问道。
不对……好像一切都要变了……
“陈东辉”的身影从火车里窜了出来，向艾莎的方向快速飞去，发挥到极致的傀儡之力。
隐隐约约间，林扬非有种特别不好的预感，他拿出逃生指南，赶紧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出现狗叫和另一个奇怪的声音？”
逃生指南的内容在疯狂跳动着，快到根本看不清写的内容，就连逃生指南也被影响……
“不好……出事了……”林扬非喃喃道。
他冲着耳机大喊：“何志杰！你和尤老师快逃！”
可是，耳机里就只剩下“滋滋滋”的电流音，没听见何志杰的回答，他低头看了看手机，通话依旧保持着，时间在一点点流逝着。
突如其来的意外。
林扬非也没有预料到的情况，神秘的无脸男，还有不知名的生物，工作人员的意外死亡，将所有计划全部打乱。
艾莎沉着脸，说道：“你为什么穿着永夜的衣服？”
“交出卵。”他还依旧重复着这三个字。
那巨型生物向尤科扑了过去，以尤科的速度，躲这两下攻击还是很轻松的。
可它的反应也渐渐快了起来，就像会学习一样，慢慢跟上了尤科的速度。
最令人绝望的，是看见自己的对手一点点成长起来，追上你的步伐，而你拼尽全力，却只能慢慢被它超越。
“尤老师！”何志杰焦急地喊道。
就连艾莎都没办法对付的尤科，就这么轻易地被刺穿胸膛，利爪从天而降，将尤科的身体拍在地面上。
身上骨头尽碎，尤科从喉咙咳出血来，他松开手来，卵从他手里滚了出来，无脸男走了过去，蹲下身，捡了起来。
“杀了。”诡异的声音再次响起，没有一丝感情，利爪再次向尤科落去，这一次，他已经办法躲开。
就在这时，“陈东辉”才刚刚赶到，第一时间，就挡在艾莎的身前。
“卵”在无脸男的手中，“啪”的一声碎裂开来。
“假的。”艾莎惊讶道。
是假的。
从一开始，林扬非就没打算把卵还给他们，尤科带去交易的卵，自然是假的。
显然，他生气了，无脸男停顿了一下，就转身向何志杰走来。
何志杰摆着手，疯狂后退着，他恐惧着，慌张地辩解道：“不在我这里，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是踩到了什么，脚下一滑，何志杰摔在地上，他没心思哀嚎屁股摔得有多疼，无脸男靠近一步，他就退后一些。
突然，无脸男停了下来。
何志杰坐在地上瑟瑟发抖，看着他的脸，猛地就转了一个方向，那个位置他再清楚不过，是林扬非所在的地方。
无脸男转身离开。
“林扬非……快跑啊……快离开那儿……他好像……发现你了！”
可是……
耳机里，依旧是嘈杂的电流，林扬非甩了甩耳机，放到耳边听了听，只依稀听见“发现”二字。
……
昏暗的办公室。
悬挂在她面前的人影，虚弱的呼吸声，以及流淌着的血液……
“哎呀？”莉安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她抬起双眸，看着眼前的那个人，那副无所谓的面容。
“虽然我很好奇，他为什么会突然活过来，但这局，应该是你输了。”
林琛默勾起嘴角，笑了笑，慵懒地回道：“你说的不对。”
“嗯？”莉安用鼻音哼出一声。
他转过头，看着窗外，那红得瘆人的天，缓缓说道：“跟你下棋的人，早就不是我了，再说，从你留我一命开始，你就注定是个输家。”
“想死？可惜你并不能如愿，你不知道‘恶’真正的恐怖之处，放心，你儿子他……活不过今天了。”莉安轻轻敲着办公桌面，自信地说道。
林琛默垂下头。
闭上眼睛，没有回答。
番外一：人物档案（林琛默）
姓名：林琛默
性别：男
身高：178
体重：67.5
星座：天蝎座
出生年月：1976年11月4日
爱好：睡觉和发呆（讨厌运动）
特长：太多了，说不完
人际关系：不怎么样，甚至可以说是很糟糕。
最喜欢的颜色：白色
最大的心愿：说了也不可能实现。
最常说的话：不记得了，好像年轻时最常说的是“无聊”。
最讨厌的人：我弟弟，身为我的弟弟，居然是个正常人，还笨得要死，我小时候常常问他，你为什么不会透视抄年段第一的答案。
特殊能力：太多了，数不清，像预知未来，透视，隐形，消失，瞬间移动，创造独立携带空间，自动搜索信息，通灵第六感之类的……自从保护灵被剥夺后，上面的能力都退化甚至消失了，但莫名其妙又多出一个共情的能力来。
……
……
一小段Q&A（来源Q群读者）：
Q：你与林扬非的关系？
A：我觉得一般，我很少照顾他，他能活下来基本靠自己，就是偶然回头一看，发现儿子都长这么大了。
Q：如果可以，你最想做什么工作？
A：不知道，这个问题我没想过，小时候想当个冒险家，去勇闯天涯，估计现在还是这个梦想吧。
Q：你最想和家人去的地方？
A：地方？都挺想去的，如果莉安还在的话，我应该会跟着她满世界乱跑吧。
Q:最害怕老婆对你说啥？
A：害怕？我林琛默长这么大，就没有害怕的事。（音量逐渐减弱）
Q：能不能说说你和莉安相遇的故事？
A：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在一个普通的夜晚……
……
……
人物专属番外：
01
那是一个普通的夜晚，繁华的城市街头被五颜六色的小灯装饰着，商场放着热闹劲爆的音乐，门口张贴着各种降价的红黄字条，加上导购员们甜美的笑容，都在无形之中，刺激着人们的购买欲望。
从中心广场往南一直走，就能看到一个小公园，平时没什么人来，就显得无比荒凉。
林琛默从未在意过公园的存在，若不是听到了从公园里传出的爆炸声，他根本不会往里走去。
白光将罪恶吞噬，消亡是怪物最好的归宿，一个女孩从天而降，她扎着干脆利落的高马尾，姣好的面容，还有发着银光的长剑，看起来，就像立于战场女武神。
而这个女武神嘴里却在嘟囔着：“靠！超时了，又赶不上回去的火车了……”
还真是一开口，就把形象破坏得彻底。
“这是什么？”林琛默走上前去，用随意的语调问着，能引起他兴趣的事物不多，这算一个，他蹲下身，看着那怪物的尸体一点点化为灰烬，随风散去。
在他二十多年的人生里，他什么都遇到过，就是没有见过“恶”。
少女似乎被他吓了一跳，瞬间跳远了一些，她惊讶道：“你你你……你什么时候来的！？是不是都看到了？”
“看到了。”林琛默站起身，双手插兜，他看见少女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慌，她手忙脚乱地掏出一个奇怪的仪器，对着林琛默一通乱扫。
林琛默无语地看着她的举动，问道：“你到底在干什么？”
“哎？”少女露出疑惑的神色，她拍了拍手中仪器，嘴里还念叨着“奇怪，你怎么没有晕过去呢，难道，是被我放在口袋里撞坏了？”
“……”
真是个奇怪的女人。
林琛默觉得没什么意思，直接扭头就走，少女在背后喊他：“等等，你是谁！？”
“与你无关。”林琛默冷漠地回道。
恶的秘密不能暴露给大众，少女沉下眼眸，她将骨魄的力量收回，银光消失，少女把剑柄丢进背包里，就急忙去追他？
却没想到，短短几秒，他的身影就消失在公园里。
02
一回到家，林琛默才解除了自己的隐身状态，打开门，一片漆黑。
很早开始，他就自己一个人搬出来住了，可以说，现在基本没有人知道他的住址，就连他亲弟弟也不知道。
当然，这也跟他糟糕的人际关系有点关系，这么多年下来唯一还保持的习惯，就是晚上出门散散步，却没想到，会碰到了一个奇怪的少女。
本以为，今晚的意外插曲到这里算结束了，他对自己隐身的能力可是很有自信的，可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在他打开灯的那一瞬间，听见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少女坐在他买的沙发上，一脸惬意地喝着冰箱里的可乐，一边喝着，还一边满足地赞扬道：“要是再来个炸鸡腿就好了。”
“好个鸡腿！”林琛默瞬间炸毛，就好像被侵占了领地，他小跑道少女面前，质问道“你怎么会在我家？！”
“查的，我用条件筛选选出今晚有可能出现在那公园的所有人群，再用人物侧写扫描了全市大约两三千你这个年龄段的男性，最后，通过你的照片调出了你的住址，还行，我坐车来的，应该比你走路快一些。”少女微笑着打了一个响指，她又啜了一口手中的可乐，说道“合情合理。”
林琛默的脸色可不太好看，对于眼前这个深夜闯入他家的少女，可没什么好印象，他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窗户。”少女友好地说道，她指着卧室大开的窗户，风“呼呼呼”地往里灌。
林琛默：“我家在顶楼。”
“对呀，所以我从楼顶天台跳下来的，哦，对了，不小心把你的窗户踹坏了，明天赔你。”少女笑得一脸人畜无害。
而林琛默的脸……更黑了。
“啊，是不是该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莉安，茉莉的莉，安心的安。”
“无聊。”
03
林琛默将莉安拎了出去。
他刚想关门，门就被莉安死死扒着，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漂亮的眼眸眨呀眨，委屈地说道：“我钱还没赔给你呢。”
“不需要。”林琛默没得感情地回应道，他想关门，莉安也在默默使劲，两人僵持了好一会儿。
只听林琛默淡淡地说了一句：“松手。”
“等等等！我还有事要说……”莉安尴尬地笑着，她有些不好意思，很小声地嘀咕道，“其实吧，我身上的钱都被骗光了，今晚没地方去。”
“不关我的事。”林琛默又想关门。
莉安连忙阻止：“我已经联系朋友了，他后天就会到，你就收留我两天，两天，两天就行！”
“不。”林琛默拒绝道。
他不想惹事，也不想跟眼前的这个女人扯上关系，特别是，她刚刚才杀掉一个怪物。
莉安一脸纠结，脑袋在疯狂转着，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双眸，眼里有他的倒影，还有屋内的灯光，亮晶晶的，特别好看。
她理直气壮地说道：“你家窗户没有玻璃。”
“嗯？”
“只要我想，随时都能进来。”
“无聊。”
最后，林琛默放弃了抵抗。
04
莉安窝在沙发里睡着了。
她不说话的时候，就会给人一种静谧优雅之感。
漆黑的卧室，紧锁的房门，以及不均匀的呼吸声。
床上的身影翻动着，一个小时过去了，他还是无法入睡，脑海中一直会闪现出一些零碎的画面，画面里，在一轮血月之下，他在亲吻着她。
当林琛默看到这一幕时，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得失心疯了，才会干出这么愚蠢的事。
他坐起身来，一阵头疼袭来，每次这种不受控制的预言出现，身体都会不适，窥视命运，是会被反噬的。
“我跟她……”林琛默自嘲地笑了笑，他轻声地喃喃自语道，“是绝对不可能的。”
两天。
林琛默下定决心，两天后，一定会把她赶走。
今晚估计是睡不着了。
林琛默起床穿衣，悄悄地离开了家。
05
当城市把繁华卸去，就只留下无限的宁静。
林琛默走在大街上，逛了一圈，最后，还是回到那个公园里，他坐在长椅上，静静地吹着夜风。
这么多年下来，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生活，当家里突然多出个人时，他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你连灵魂都散发着孤独的味道。”莉安的声音突然出现，她一只手撑着靠背，整个人翻了过来，坐在了他的身边。
林琛默警觉地盯着她，他在离开时，通过透视确认过，她确实还在沉睡。
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公园里？
莉安看着前方，前方一片漆黑，她缓缓说道：“你不必如此警惕，我不是个坏人。”
“无聊。”林琛默回复道。
莉安耸耸肩，说道：“事实证明，确实只有无聊的人，才会因为担心你出事，而大半夜跑出来找你。”
“……”
林琛默沉默了一会儿，他说道：“所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别小看我，当初我可是以同届第一的成绩毕业的，最难的古老语还拿了满分，当然，心理学和踪迹学也学得不差，至于你为什么在这儿，也不知道你信不信，我推理出来的。”莉安一脸轻松惬意地说道。
林琛默转过头看她，说：“包括我的灵魂？”
“那倒不是。”莉安转过头，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是我看出来的。”
“无聊。”
06
林琛默不得不承认，莉安确实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两天相处下来，他已经从开始的排斥，到现在的接纳，如果她还想继续住下去的话，他应该不会拒绝。
“今天就吃水煮鱼吧，我刚刚路过菜市场，看见有一家卖的鱼又大又肥。”莉安兴奋地说道。
“嗯。”林琛默平淡地应了一句，他正望着窗外发呆，这是他最常做的事。
“滴滴滴。”
好像是莉安的仪器响了起来，她正要去拿，仪器有自动定位功能，估计是之前联系的白衣来了。
只见窗外白光一闪，林琛默神色一凛，还没等莉安反应过来，就看见林琛默消失在椅子上。
莉安暗叫一声：“糟糕！”就赶紧跑了出去。
07
事实证明。
白衣也会被人按在地上摩擦，比如，西塔就是一个。
他正被林琛默制服，一只手被拗在身后，一只手疯狂地锤着地板，狙击枪被踹得老远，他嘴里还在喊着：“疼疼疼疼！你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你绑架了莉安！？”
“你认识莉安？”林琛默手上的力气小了一些，他疑惑地问道。
西塔“哼”了一声，他不服气地说道：“你把我放开！放开！我们来堂堂正正地打一架！”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莉安气喘吁吁的声音传来：
“你不是只修了弓道和狙击吗？什么时候学的格斗？”
一听见莉安的声音，西塔就满脸期望地想要爬起来，却被林琛默又按了回去。
林琛默冷冷地说道：“别动。”
“放开他吧，他就是那个要来接我的朋友。”莉安不好意思地说道。
说起来，可能有些伤感。
西塔怎么都没想到，这个轻而易举把自己制服的男人，在未来会成为他的情敌，而且，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从一开始，就结束了。
林琛默甩了甩手，就转身离开。
“喂！等我一下！”莉安看了一眼西塔，露出了一个抱歉的笑容，就赶紧追了上去，她说道，“不好意思啊，估计西塔是误会了什么，他那个狙击枪里放的都是空包弹，伤不到人的。”
还没等林琛默回话。
莉安就抢着说道：“无聊。”
林琛默看了她一眼，莉安摊开手，说道：“我就知道你要说这个，‘无聊’都快成为你的口头禅了，特别不友好，以后少说些，哦，对了，还有一事我得说一下，西塔来接我了，我应该马上就会离开这座城市，这几天，谢谢你的收留了。”
“嗯。”林琛默淡淡地应了一声。
莉安停下脚步。
林琛默还在往前走着，走了几步，才察觉莉安没有再跟上来，他转过身，看了莉安一眼，莉安跟他挥了挥手。
“再见。”莉安如此说道。
林琛默面无表情，他继续向前走去，几个零碎画面闪过，他轻声呢喃：
“不，你还会再回来的。”
08
那年，他与她，再次相遇了。
第二十三章 轻蔑之罪
林扬非从未感觉如此不自在过，太阳穴的那根神经隐隐作痛，从刚刚那声巨响后，何志杰那边就再没了声音。
“嘟嘟嘟……”
电话终于自己挂断。
林扬非扯下耳机，意外来得太过突然，面对着未知，他一时也没了想法，想着走一步看一步。
每一步，都踏在危险的边缘。
一声鸣笛。
和预计的时间一样。
“差不多了，还有十分钟，那边情况不明，我们这里就还是按着计划来。”林扬非转身对陈东辉说道。
陈东辉点点头。
正想离开，上方却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他好奇地问道：“你们，还有什么计划？”
林扬非被吓了一大跳。
那个男生坐在边缘，轻轻一跳，就落在林扬非的面前，他看起来年纪不大，大约二十多岁的精神小伙，一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大众脸，没什么记忆点，好像一转头，就会忘记他的模样。
“你是谁？”林扬非警惕地问道。
他歪着头想了想，说：“我没名字，你喜欢什么就随便叫吧。”
林扬非微微退后一些，虽然表面看不出什么情绪，但他的内心还是有些慌张。
他是谁？什么时候出现的？什么立场？要做什么？但这些问题，林扬非一个都没问出口。
他说：“你好像不怕我。”
“我为什么要怕你？”林扬非有些疑惑，他一边回答着，一边盘算要怎么让陈东辉离开。
从刚才开始，他就只跟林扬非对话，也就是说，根据他目前的行为能推断出，目标应该只有林扬非一个人。
他指了指陈东辉，漫不经心地说道：“世界上没那么多为什么，对于存在的事实，就只是事实而已，而这个事实就是，人类，都该怕我才对。”
林扬非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这时候，他才发现陈东辉躲在角落里，面露惊恐，缩成一团，能看得出来，这是在真的害怕，害怕着眼前这个看似正常的人类。
“你做了什么！？”林扬非惊讶道，好像，又是超出他认知之外的事情。
他耸了耸肩，说：“这是事实，就像定律一样，不需要我做些什么。”
远处传来一声野兽的嚎叫，听起来，有些吓人。
他手脚并用地爬上护栏，什么都没做，就只是安静地坐在上面，有人喜欢眺望远方，即使那里什么都没有，也还是喜欢这样看着。
他就是如此。
“你思考过人生吗？”他突然开口问道。
林扬非没有理他。
倒计时早就开始，他想让陈东辉赶紧离开，而陈东辉却被吓到腿软，动都动不了。
“你相信命运吗？”他又开口说道。
直到这时，林扬非才明白过来，若他一直存在这里，那陈东辉就不可能离开这里。
林扬非沉下脸来，大脑在飞速思考着，每一个机会，每一条对策，他说：“放我们离开。”
“我们应该还有三分钟的对话时间，三分钟后，永夜会带着他的宠物，找到你。”他回过头，看着林扬非，淡淡地说道“放轻松，我们可以聊一会儿天。”
他说话没什么语气起伏，和默冰有点像，又不太像，他给人的感觉更淡，淡到像会随风而散。
“放他走，我在这儿跟你聊天，永夜的目标应该是卵，卵就在我手里，他不会为难辉哥。”林扬非赶忙说道。
他摇摇头，说：“我说过了，这不是我能控制的。”
“那你就离开！离开这里！只要你肯放他走，你想在哪儿聊都行。”林扬非指着陈东辉，大声地说道。
时间在一点点逼近。
“你知道，你最大的缺陷在哪里吗？”他仰着头，看着那轮血红的太阳，很少有人能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太阳，就算是假的，那红色的光芒也能灼伤人的眼睛，稍微看一会儿，人就会很不舒服。
而他，就这么看着，没有一点反应。
林扬非有些着急了，就这么几分钟，火车就快要出发了，没时间再在这儿耗下去，但他还是回道：“你想说什么？”
“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吗？”他缓缓说道。
远处无脸男的身影正在慢慢靠近。
林扬非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呀，林扬非。”他用手抓着栏杆，身体向后仰着，他看着林扬非，就这么看着林扬非，他说“没人跟你说吗？觉醒是伴随着后遗症的，挣脱死亡，就是在轻蔑死亡，是你，让我具现化了。”
林扬非愣在原地。
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似乎离得很近，近到就贴在他的耳边，轻柔地说道：“2020年8月29日，林扬非，你该死了。”
三分钟时间到了。
林扬非猛然惊醒，一声震天的吼叫，巨大的黑色利爪从他的眼前伸起，无脸男从下面跳了上来，风打在衣服上，发出揉纸般的声音。
“小心！”陈东辉大吼道。
一股大力带着他一起扑倒在地，滚出了好长一段距离，无脸男落在他们的平台上，依旧是那种诡异的声音：“交出卵。”
林扬非从地上爬起来。
他捂着眼睛，就像失去信号的电视，无数黑白雪花在眼前闪动着，一大片一大片混乱的马赛克在眼前出现。
你思考过死亡吗？
“啊——！”林扬非痛苦地大叫着。
“交出卵。”无脸男的声音又出现在耳边，他向林扬非走了过来。
还有陈东辉的声音，他扶着林扬非，焦急地问道：“喂，扬非，你没事吧？”
太阳穴的神经抽搐着，他手上的青筋暴起，哪像是没事的样子，但他用尽力气推开陈东辉，闭着眼睛喊道：“辉哥，你走，你先走！不用管我！走啊！”
如果死亡是一种固定的命运，那你能接受吗？
混乱的情况。
凌乱不堪的世界，褪去颜色的画面，死神降临判下刑罚，当命运被定下固定的轨迹，才能明白自己的渺小。
人类是傲慢的。
当打开生死之眼窥视其中的秘密，就该被收走相应的代价，真理之树不断生长。
血泪，从他的眼角滑落下来。
林扬非睁开双眼，整个世界，都散发着悲伤的味道。
“我要治你……轻蔑之罪。”
林扬非抬起头，看见他飘在空中，他笑了笑，朝林扬非招了招手。
第二十四章 死神的骗局
是死亡的味道。
林扬非站立着，双眼布满了血丝，血泪的痕迹还留在他脸上，看起来有些可怕，在短暂的停顿后，他向着无脸男走了过去。
是永夜。
在林扬非的眼里，他能看见永夜被黑色的线条包裹着，透过一切，看到本质。
整个布雷默，都充斥着黑暗、污浊、恐惧和恶意，他真是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厌恶。
今天，不是我的死期吗？既然无法躲过，那就接受它。
黑色利爪抬起，林扬非看着永夜，冷冷地说道：“你们不是想要卵吗？”
“卵在哪里？”永夜一抬手，利爪停在空中，令人不快的声音响起。
林扬非平静地指了指自己，他说道：“就在我的体内，想拿到？很简单，杀了我就是。”
一瞬间，永夜愣了一下，他似乎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
谁都没有想到。
夏忆也没有。
她被困在觉醒后的种子里，但对于林扬非的一举一动，她一清二楚。
“林扬非！你疯了吗？”夏忆不可思议地大喊道，可是，她的声音，林扬非并不能听见。
……
“我该夸他吗？主动放弃生命这一点……”莉安饶有兴致地说道，“只有这点，跟你很像。”
“不得不说，你看人真的不准。”林琛默缓缓开口道，他依然闭着眼睛，但语气里却带着些不容置疑，他说“我就没在他身上找到一点像我的地方。”
“哦？”莉安抬起双眸。
林琛默说：“要是他主动寻死的话，恐怕，你这一辈子都别想再拿到卵了。”
这句话一说，莉安的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
“啊，还有一句话，我憋很久了。”林琛默又突然开口道。
莉安：“什么？”
“就不能开开灯吗？外面的红光快把我眼睛亮瞎了。”
……
一道身影在站台上狂奔着。
车门正在缓缓关闭，在最后的那一瞬间，那道身影挤了进来，命悬一线。
火车终于启动起来。
何志杰喘着气，好久都没这么激烈的运动，身体一时无法适应，他靠在车门边，看着窗外略过的风景。
不管别人。
他丢下了尤科的尸体，艾莎处理工作人员尸体的事，没心思管他，他就赶紧跑了出来，火车准时发车，被他赶了个巧。
红光一闪，湛蓝的天空显露出来，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见过这正常的天空了，还有青绿色的平原，不知名的鸟儿飞过。
等等！
何志杰揉了揉双眼，他刚刚，好像看见一道白色的身影从车边跑了过去，速度很快，只有一瞬间，那一瞬间，他看见了那银白色的短发，和一个黑色的大箱子。
他……
在奔跑？
真是难以置信。
何志杰摇摇头，他在说服自己，那应该是他太紧张而产生的幻觉，再说，怎么可能有人，会往布雷默的方向跑去。
“这不就是去找死吗？”何志杰在车上找了个座位休息。
全车，只有他一个乘客。
……
“这下，你满意了吗？”林扬非抬起头，对着空荡的天空大喊道。
永夜冷哼一声，说了句：“找死。”
没错。
林扬非在心里应道：还真就是在找死。
他也没骗人。
卵确实存在于他的体内，这也是当初他们能想到最好的处理办法，卵是不可能再交还给他们的，默冰的复制还存在着，又不能毁掉，藏在布雷默里也不行，四处都是黑线，所以，只能带在身上。
“所以，只要我死了，你就能帮我处理掉卵，保住辉哥对吗？”林扬非这么问过他。
他思考了一下，说：“这倒不难。”
“你不是死神吗？”林扬非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能直接在意识里跟他对话。
某种程度上说，这是一件很奇妙的事。
他无奈的声音响起：“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就像我跟你说的，我就像个定律，存在着，又不存在着。”
“听起来很厉害，实际没什么用。”林扬非回应道。
“也不能这么说，你看，我这不是帮你开了眼，以后，你就跟白衣一样，能直接看见恶的存在了，准确来说，这眼睛的问题才是你的后遗症，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才爆发出来。”
“我还有以后吗？”
“嘛……这谁说得准呢？”
“我怎么感觉，你这么不靠谱？”
“这我也没什么办法，谁让你突然觉醒，跳出了人类的范围，命运就像写好的剧本，每个人都有自己固定的轨迹，结果谁能想到，演出那天你直接就不来了，躲过了一劫，但由于你的消失，会引起命运一连串的连锁反应，所以，你还是得回来受死，大概就是这个意思，说起来，凯斯不是还说，要开着火车来给你风光大葬的吗？不亏不亏。”
“这事你居然都知道。”
“我说了，我什么都知道，又什么都不知道，我的出现，只不过是命运搭错了线，发生的意外罢了，等事情结束了，我自然会消失的。”
“那我现在只能期望，凯斯能说话算话了。”
“别这么悲观嘛，说不定，它这一爪拍下来，你没死呢。”
“真的吗？我不信。”
黑色的利爪抬起。
林扬非闭上了眼睛，声音一瞬间在耳边消失。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出现，当然，也有可能是它下爪太快了，毕竟，生死就是一瞬间的事，也没那么多体验。
可是，他还能闻见空气中的腥味，听见那生物的喘息声。
嘀嗒。
粘稠的液体滴在他的脸上，林扬非睁开眼，抹了一把脸上的液体，看见的是刺眼的鲜红。
不对……
林扬非猛地抬起头，看见陈东辉的身体被利爪刺穿，缓缓吊了起来，就像破布一样被甩出去，摔在了地上。
“辉哥！”
心在不断往下沉。
为什么？为什么他没有离开？为什么他还留在这儿？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和说好的不一样！？
“死神！”
“哎呀，看看，我就说嘛，你万一……没死呢。”他的声音在林扬非的脑子里响起。
谁都听不见的声音。
“啊，还有一件事我忘了说，他今天，也是必死的。”
显而易见的答案。
林扬非愤怒的声音压在嗓子里，他说：“你在骗我。”
“哎呀，被你猜到了，真遗憾，在你觉醒后，我就不能收下你的性命了。”
第二十五章 牺牲
血液从体内不断向外流出，死亡的气息笼罩着天地，火车渐行渐远，生者离去，死者还留在这里。
谁都没想过这一天的出现，就好像神给命运画下句号，但讽刺的是，这个世界并没有神的存在。
人脆弱而渺小。
血缓缓流动着，慢慢往外爬去，将周围的一切都染成鲜红的颜色，并非夜晚，却是盛宴。
黑线因死亡而兴奋地起舞，每一寸恶意都在叫嚣着，为这场杀戮的狂欢铺好血色的红毯，像大把的玫瑰花瓣洒向天空，带着并不好闻的味道。
“我要消失了。”
死神如此说着。
那狗张开血盆大口，锋利的獠牙朝着林扬非冲了过来，林扬非往旁边一滚，躲过了一击。
陈东辉躺在不远处，手指抽动了一下，就好像有个身影，扛着斧头，向他走了过来。
撕裂的灵魂，海市蜃楼般的幻影破灭，最后的陈东辉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留下。
或许说了，说了小心，说了再见，又或许，说了活下去。
“辉哥……”
下一击，朝林扬非落了下来。
震耳欲聋的响声刺激着耳膜，这一掌拍在地面上，掀起一大片灰尘来，谁都想着林扬非今天会死，直到刚才，他求生的欲望都不强烈。
无脸男等着剥开林扬非尸体，取出他体内的卵来，就能完成他今天的任务。
这一掌下去，基本就能尘埃落定。
尤科还睁着眼睛，高跟鞋落在了他身边，艾莎低头看着他，假陈东辉跟在她的身后，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转过头，看向了林扬非的方向。
消失了一个活人的气息。
是陈东辉成功离开了吗？默冰这样想着，艾莎蹲下身，合上了尤科的双眼。
死不瞑目，确实该死不瞑目。
陈东辉的双眼依然睁着，眼珠浑浊暗淡，已经没了生息。
漫天的尘埃飘飘扬扬，灰蒙蒙的一片，谁也看不清那里面的情况，永夜向前走了两步，想要去查看林扬非的尸体。
可他没看见尸体，一道身影从旁边飞速窜了过来，谁都没有预料到的情况，一只手抓上永夜的脸，借着奔跑的惯性，还有全身的力量。
“撕拉——”
将他脸上的黑线，给硬生生地扯了下来，露出永夜那空洞洞的眼眶来。
“我要你们死！”林扬非声音响了起来，莫名有种令恶恐惧的味道，他手里抓着黑线，用劲一捏，黑线就扭曲起来。有些不怕死的黑线，甚至想往林扬非的血肉里钻，才刚撕破他的皮肤，就像疯了似得往外逃窜。
空荡荡的力量源泉。
夏忆的身边飘起一块块白色的小方块来，就像萤火虫般，一下一下亮着银色的光芒来，不断向天上飞去。
“这是什么？”夏忆低喃着，那纯洁无瑕的羽毛，不知从哪里落下。
“……”
“哟，居然还有活人，小兄弟，你好啊。”
“你这个样子很像我弟，小时候我被困在围墙上，他也是说，哥你要是不敢跳，就踩着我的背下来，我给你做支撑。”
“其实，我还真挺怕自己是个精神病的，就怕传出去招来闲言碎语，别人瞧不起我没关系，但我弟弟还在外面上大学，我就怕别人瞧不起他。”
“父母都死了，我出来打工这么些年，就是为了供我弟弟读书，他可是我们全村的希望，他经常考第一，我可骄傲了。”
“我就这么一个弟弟，我把他看得比我的命还重要。”
“你救了他，我就欠你一条命。”
“……”
死神曾问过林扬非这些话：
你思考过人生吗？你相信命运吗？你知道你最大的缺陷吗？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吗？你思考过死亡吗？
可他，只问过陈东辉一个问题：
听过牺牲吗？
看起来好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其实，命运早有安排。
“为什么同意我的建议？”死神如此问道。
陈东辉挠挠头，咧开嘴笑着，爽朗地说道：“因为，我早就把他当成亲弟弟了，哥哥愿意为弟弟牺牲，那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
“值得吗？你本来可以活到八十九岁的。”
“他跳下海去救我弟弟的时候，也没说过值不值得这种话。”
“没想到，你说得还挺有道理。”
“粗人一个，讲不出什么道理，就是以后，不能再照顾东深了，不过，他也这么大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陈东辉想了想说，“要是下辈子，我也能读个大学就好了，嘿嘿。”
“……”
林扬非将黑线扔在地上，立刻就向永夜冲了过去，永夜还没反应过来，一下子被他扑倒在地，林扬非挥拳，直接打在他的鼻梁上，猩热的红色液体流了出来。
他直接坐在永夜身上，一只手掐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抬起来，微白色的光芒缠绕在他的拳头上，他咆哮着，眼球充血，一根神经紧紧绷着，越拉越紧，越来越细。
最后，蹦的一下断裂。
又一拳凶狠落下。
永夜明明没有张嘴，却从他体内传出很多人撕心裂肺的叫喊声，林扬非面无表情，若不是他每一拳都打得如此凶狠，谁都感觉不到他那滔天的愤怒。
他不敢抬头，因为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陈东辉的尸体，静静地躺在远处。
那只巨型生物动了起来，他再次张开血盆大口，就向林扬非咬了过去，林扬非并没有躲避，就只是在一拳一拳打着永夜的脸，永夜早就不会动了，但惨叫声还在传来。
怪物在咆哮着，这一口下去，绝无生还的可能。
林扬非想躲，可永夜突然一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一起死吧。”多重的声音响了起来，林扬非用力挣脱，却发现永夜抓得很紧。
糟糕！
林扬非抬起头，看了过去，距离越来越近，近到他都能闻到那狗口中传来的腐臭味，像是发了霉的变质肉块，还有獠牙上的点点血污。
不能死！
他的死亡已经就失去了意义，林扬非努力挣脱着，他甚至都在考虑，要怎么卸下永夜的胳膊，就在这一刻，一个纸飞机飘呀飘呀，落在了林扬非面前。
“哎？”林扬非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声枪响，一枚银色子弹破空而来。
“砰！——”
穿透了那狗的头颅。
第二十六章 破局与困局
黑暗笼罩大地太久，都快忘了，其实这个世界上，还有光存在。
子弹高速旋转着，穿透了头颅，穿透了原本密不透风的黑线墙壁。
阳光泄露进来，那一束白光，恰好洒在林扬非的身上。
“咔嚓。”干净利落一响，是枪械换弹的声音。
林扬非还没反应过来。
“砰！——”
又一枪，打在了永夜的头上，一个黑色的大洞，永夜闷哼一声，伤口发出了“滋滋滋”灼烧的声音。
林扬非感觉手腕一松，永夜的手软软地摊在地上，他抬起头，神情有些恍惚，眼前一片模糊，只看见那道口子越来越大。
他好像……
又一次看见蓝天了。
身旁的巨型生物轰然倒塌，白光从他手上散去，他垂下手，只觉得呼吸有些困难，眼前还有黑白雪花闪动，但依稀还能看清个人形。
有个人向他走了过来。
银发，白衣，全身上下都白得离谱。
脑袋里只留下这个印象，他也没心思吐槽，这扎眼的银发到底有多非主流，就像是从二次元里跑出来的一样，现实生活中，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去染这种头发。
林扬非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随便一动，身体就感觉加了千万斤负担，各种莫名其妙的疼痛开始涌现，但他还是在往前走去。
与银发少年擦肩而过。
朝着陈东辉的方向走去。
“喂！刚刚可是我救了你耶！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银发少年背着他那黑色箱子，手里拿着一把狙击枪，架在肩膀上，他看着林扬非向着另一边走去，他耸耸肩，倒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然后，一言不发的，跪在了一具尸体面前。
“辉哥……”林扬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该说什么呢？
这种时候，语言好像显得苍白无力，又一道血泪从他眼里流出，划过他的脸颊，滴落在地。
银发少年抬起头，看了看天上那轮红日，不禁露出了厌恶的神情，他摆摆手，捂着鼻子，嫌弃地说道：“呜哇，这里真恶心。”
是啊，真恶心，这就是，恶的世界。
“喂，那个银发。”林扬非转过头来，喊道。
银发少年踢了踢永夜，确认了他的死亡后，回过身应道：“叫我干嘛？”
林扬非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他艰难地说道：“来，帮个忙，我想把他埋了。”
“怎么？你熟人啊？”银发少年将枪收回箱子里，他走过去说道“别太伤感了，他只是个普通人类，怎么，你在觉醒的时候，没明白这个道理吗？”
林扬非说：“我也只是个普通人类，来，搭把手。”
“行行行，普通人类，还是我来吧，你别逞强了，你这身子……好像快支撑不住了吧。”
林扬非的身影晃了一下。
缓缓向后倒去。
银发少年刚想伸手，就有一道速度更快的黑影，将林扬非抢了过去，就连地上的陈东辉，也被一起带走。
黑色液体涌动着，包裹着林扬非和陈东辉，默冰看了他一眼，一句话不说，就从平台上跳了下去，快速离去。
银色少年神色一凛：“恶！”
狙击枪瞬间架好，他拿出空包弹，快速装弹，瞄准……
银白色覆盖在子弹表面。
“砰！——”
穿透了默冰的身体。
……
“看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的样子，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林琛默歪着头说道，明知故问，他就喜欢在莉安的雷区疯狂蹦哒。
明亮的灯光照耀着，莉安已经捏碎了她手边的杯子，她阴沉着脸，说道：“白衣是你找来的？”
“对啊！”林琛默愉快地承认了，还特地加了一句“我还特地，去找来了西塔，啊，我忘了，你不认识他，但没关系，他认识你就行了。”
“认识我？”莉安眯着眼睛问道，明明是代表着危险的信号，可林琛默就像是不怕死一样。
他还偏偏回答道：“对呀，以前还追求过莉安，好像……是我情敌来着。”
莉安：“……”
看她的表情，可能实在是气到说不出话来，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又偏偏，不想对眼前的这个男人动手。
“喂，在这么下去，你可就危险了，棋子都被吃完的话，下一步，可就要将军了。”林琛默“友善”地提醒道。
莉安握紧了拳头。
“奇怪，你为什么不想杀我呢？”林琛默小声嘀咕着，自言自语道“啊……难道是因为……”
要不是被绑得严严实实，他还真想拍着自己脑袋，把自己给骂一顿，他怎么能忘了呢，他那该死的共情能力，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还怎么破解这接下来的谜题。
“你是不是一直都这么自信？”莉安突然开口问道。
林琛默愣了一下，回道：“还行吧，偶尔会自信一些。”
“哼。”莉安冷哼一声，她拍了拍手，缓缓开口道“那你知不知道，有个恶想来救你，被我抓了。”
“恶？”林琛默想了想，似乎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脸色一变，看见他这个表情，莉安还挺开心的。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又一个男人走了进来，他一副标准K国人的长相，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戴着一顶黑色的绅士礼帽，稍稍挡住了一些视线。
“给你介绍一下，他叫安图，是我的助理。”
安图走到莉安身边，单膝跪地，莉安随意地伸出手，他牵着莉安纤细白净的手指，在她的手背上，落下轻轻一吻，所有的举动，都充满了仪式感。
“当年，就是他发现了布雷默这个好地方，也是他，在年的家族放下实验，让恶能更快速地侵染人类，并能成功遗传给下一代，对了，你别看他这样，他以前，可是个赫赫有名的医生呢。”莉安缓慢地说道，她声音轻柔，就像羽毛一样抚过皮肤。
林琛默瞳孔一缩，心中隐隐浮出一些不好的预感来。
这种不安的情绪蔓延开来，能影响到莉安一些心绪，她莫名其妙地慌张起来，她站起身，说道：“我与他同源，这一点，你们应该从未想到过吧。”
其实，一直统治着布雷默的……
是两个恶。
黑线，从安图的身上爆炸开来，还伴随着阵阵黑雾。
第二十七章 不像样的恶
林扬非听到了敲门声。
他心里在哀嚎：不会又回到梦里了吧！？
他身处于一片黑暗之中，什么都看不见，敲门声还在继续，他都快被这声给整出心理阴影了，他这么想着，要是睁开眼看见的是夏忆，他就立马闭上。
然后告诉自己，这是梦，要赶紧醒来。
“咚咚咚。”
在短暂的停顿后，敲门声又响了起来，吓得林扬非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睁开眼，看见的是熟悉的房间，心正凉的时候，就看到了坐在他床边的默冰。
默冰依然戴着口罩，侧着身，眼里没有一起波澜，他转过头，看了林扬非一眼，说：“你醒了。”
“啊……”林扬非下意识应道，可应完后，他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啊”了一会儿，就陷入了沉默，默冰转回头去。
气氛突然就尴尬起来。
“咚咚咚。”
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这时候，林扬非才反应过来，这敲门声不是他梦中的幻觉，他赶紧下床，还没走两步，就听见默冰说了声：“外面是那个白衣。”
林扬非的身影停了下来。
“那怎么办？这封闭的房间，我们也没法逃啊。”林扬非想了想，说“要不，你先走吧，我留在这儿跟他……”
林扬非的身刚转过来，剩下的话，就突然说不出口了，因为他看见，默冰的胸口有一个穿透的大洞，大概在心脏的位置，黑色液体不断流动着，似乎是想要自动愈合伤口，却怎么都粘不起来的感觉。
默冰顺着林扬非目光看了一眼，平静地解释道：“我中了一枪。”
“所以，你也不是不逃，是没法逃走了，对吗？”林扬非不太敢确定地说道。
默冰：“……”
不说，不知道说些什么。
门外的敲门声不再响起，取而代之的，是西塔的声音，他冲着屋内大声喊道：“我知道你们就在里面，快点给我开门！”
“不开！”林扬非直接就应了回去，虽然没什么用，但这种明明没有底气却理直气壮的语气，着实把西塔给气了一下。
“哎，我这爆脾气……”西塔撸起袖子，他拿出他的狙击枪来，架起来威胁道“开不开？不开我就动手了！”
屋内安静了两秒钟。
狙击枪是不可能用来开门的，就在西塔思考，要不要重拾小时候的撬门技巧时，门被猛地拉开。
黑黝黝的枪口对着林扬非，林扬非用身体堵着门，用最强硬的语气说出最怂的话：“只要不动手，我们一切好商量。”
西塔无语道：“我说，我又不对你动手，你搞那么紧张干嘛？”
“对他动手也不行！”林扬非指了指默冰，默冰没有反应，他身体都快滩成水了，肯定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西塔将枪收了起来，他看了一眼默冰，林扬非赶紧挡住，他摆摆手，将林扬非推了进去，说道：“你这人怎么回事，它可是个恶，你居然还护着他，莫不是脑袋被门夹坏了？”
他自顾自地将他的大箱子靠在墙边，人走到椅子上坐下，然后看着林扬非，催促道：“愣着干嘛？关门进来啊。”
林扬非赶紧把门关上。
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但他又不太敢问，只好又搬了一个凳子过来，乖巧地坐了下来。
白衣和恶处于坐在同一个房间里，总感觉，这里透着一股莫名的火药味。
“我打算，听你们说说。”西塔先开口说道。
他靠在椅子上，银色的头发太过显眼，所以就没注意到，原来他的眼睛是金棕色的，棱角分明，还穿着白色的运动外套。
林扬非还没说话，就听见默冰直接问道：“为什么不动手？”
“我跟了你一路，看见你把那个尸体埋了。”西塔还挺认真地说道，“这种行为，一般的恶可做不出来，而且，他身为一个骨魄觉醒者，居然愿意护着你，我好奇，所以，就先暂时放过你。”
埋葬这种行为，是对生命的一种敬重，如果是正常的恶，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举动，可想而知，眼前的这个恶，是有多么的不正常。
当他看见那一幕时，竟然有一瞬间的错觉，觉得他像个人一样，这种诡异的想法，令他震惊。
“你把辉哥埋了啊……”林扬非突然就伤感起来，谁都没想到，意外会来得这么突然，更没有想到，辉哥会愿意牺牲自己。
只有自己身边的人逝去，才能更切身地体会到，生命这两个字的重量，背负起陈东辉的命运，不断向前走去，而陈东辉，就被死神永远地留在了这里。
默冰点点头，淡淡地“嗯”了一声。
至少……
林扬非想着，至少，要把蓝天还给布雷默，要让辉哥看见，看见他们的胜利才行。
“喂，那个恶，你……杀过人吗？”西塔叫了默冰一声，他好奇地问道。
默冰说：“杀过一个。”
杀过……一个……？
西塔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杀过一个”是怎么回事？就感觉特别不像样，就好像从小要吃饭长大的小孩，只吃过一顿饭一样。
“哈？”西塔惊讶道。
林扬非赶紧解释：“那人自愿的，其实，总的来说，他应该算没杀过。”
“喂……”西塔不可思议地问道“你还是个恶吗？”
好像，这个问题林扬非也思考过，但从本质上来说，默冰确确实实……是个恶。
一个极其特殊的恶。
真要说的话，应该是个不像样的恶。
西塔活了四十多年，还头一回见到这种情况。
“至于，我为什么护着他……”林扬非挠挠头，他说“怎么说，他救过我好多次了，你说，我们再怎么算下来，也该是朋友了吧，保护朋友，那不是一件应该的事情吗？”
“朋友！？”这下，西塔更惊讶了。
这种感觉就像二十年前，他收到消息，知道莉安跟一个普通人类恋爱一样，当初他就觉得那事已经很离谱了，可他从未想过，这世上还有更特么离谱的事出现。
和恶做朋友？
这人疯了吗！
“你认真的吗？”
“我想……应该是的。”
第二十八章 咎由自取
几道身影出现。
踩过脚下潮湿的泥土，褐红色的液体从土里流了出来，布雷默在发生着某些改变，没有人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除了，他们。
正在经历着恐惧的人们。
一块不起眼的小土包，埋葬着消失的灵魂，已经想不起是谁说过的这么一句话：
有时候，还真希望人死后能留下个灵魂，他还能看一眼，那些他还在乎的人。
“我本来想带束花来看你，但我们找了半天，一路上过来，就只有一片废墟。”林扬非将手里的石头放在土包前，石头上有淡淡的血迹，这是他能找到的，最干净的石头了，他挪了挪位置，将石头摆正来，才再小声说道“辉哥，花呢，我就下次再给你补上。”
突然刮起一阵风，风吹散了话语，林扬非想了想，还加了一句话，他说：“你放心，等我回去，会去帮你看看东深哥的。”
要是有机会，他愿意坐在这里，跟辉哥说上一天，敞开心扉，畅所欲言。
可是，他没有。
黑线扭曲着，舞动着，肆虐着，林扬非突然问了句：“他准备好了吗？”
默冰站在林扬非的身后，默默不语，他看着远方。
远方有一把狙击枪。
西塔站在教学楼的最高处，那是整个布雷默最高的地方，只有在这里，离这血红色的太阳最近。
当子弹被覆上银白色的光芒，枪口自然而然地瞄准了最显眼的目标，太阳闪耀着，带着腥红的诡异，和无尽的恶意。
“给我，陨落吧！”
一声枪响后，银白色的光芒射向天空。
林扬非站起身来，他看着那道白色的光芒，就这么往上飞着，一直飞着，直到打穿了这个世界。
西塔的到来，就意味着，他们将有能力与恶一战，就跟他老爸信里说的一样，当他们能再次看见蓝天时，就是最后的时刻。
这是一场将会死去很多人的战斗，谁能想到，这个令人恐惧的地方，这一片像末世般的废墟，曾经是那般热闹的校园。
太阳被撕裂了。
他们曾经无可奈何的囚牢，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骨魄瓦解，他站在教学楼顶，金棕色的眼瞳里，倒映着黑暗瓦解的场景。
黑线四处逃窜，来不及的就会被骨魄吞噬消灭，灰烬飘飘洒洒，断臂残肢从天上掉了下来，西塔没什么表情。
面对恶的消失，他也没太多兴奋的情绪，无数个日夜，他都在重复着这种工作，找到恶，消灭恶，然后离开，什么都没留下。
回不去了。
一切都回不去了，对吗？
尤科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向西塔飞了过去，他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动作僵硬，不像有活着的气息。
“小心！”林扬非看见了远处的艾莎，艾莎的手在舞动着，他就隐隐觉得不妙，结果一转头，就看见有人偷袭西塔。
西塔连头都没回。
枪声响起。
尤科从半空中掉了下来，软软地摔在了天台上，傀儡线猛地燃烧起来，白色的火光跳动着，迅速地蔓延到艾莎手上。
艾莎发出一声惨叫，她的手燃烧起来，西塔回过头，在工作的时候，他冰冷的像一个机器，快速举枪，瞄准上弹，一气呵成。
“等……”林扬非的话都还没喊出口，子弹就呼啸而过，这么远的距离，用的还是空包弹，要是打在人身上，估计不会出多大的事，至少还能抢救回来。
可如果是恶，只要是骨魄，就算碰到一点，也跟人喝下剧毒一样，会有强烈的反应。
“那么，你还是人吗？”西塔没得感情地喃喃自语。
下一秒，子弹穿透了艾莎的心脏。
“真可惜。”西塔捡起箱子，将枪放了回去，他将箱子背在背上，转身向楼下走去。
艾莎燃烧了起来，白色的火焰跳动着，印在了她蓝色的眼瞳里。
永远处于旁观者姿态的她，终于，受到了相应的惩罚。
只有爱意，才会选择同流合污；只有贪婪，才会要求得到更多；只有罪恶，才会踏入无尽深渊。
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会想起那条空荡荡的混乱街道，那四处乱堆的黑色垃圾袋，隔壁就是繁华的闹市，人声鼎沸，她和希文克就在这里相识，“你有杀人的天赋。”可他却对他的天赋嗤之以鼻，她站在街道口，头顶的灯光像接触不良般忽明忽暗，他就站在她前方。
“可我只想得到你。”希文克这么说道。
她在一场腥风血雨中，把自己放在了观众的位置上，她让希文克去全力奔跑，而自己却躲了起来。
她不断向后退去。
最后，靠在一面墙壁上，墙已经断了半截，上面还贴着一些黑白照片，看上去，像是毕业照的样子。
她一撞上去，有几张照片就这么飘了下来，落在她的身上，她身上的火还在烧着，她没有惨叫，只是淡淡地拿起一张照片，照片上有一个像幽灵一样的影子。
看一看日期，这一届学生她还有些印象，都是一群很可爱的学生呢，所以最后处理时，她并没有到现场去看。
真正的阳光重新洒回大地。
艾莎垂下手，照片从她的手里滑了出来，静静地躺在地上，火势越来越大，她就这么靠在墙壁上，像失意的旅人，流出一丝留恋来。
但所幸的是，一旦傀儡的主人死去，活傀儡也会跟着一起死。
“下辈子，还能见吗？”艾莎的声音被火焰吞噬。
西塔来到她的面前。
看着艾莎最后的样子，那蓝色的瞳孔，依然像蓝宝石般闪耀，西塔回复道：“很抱歉，你已经，没有下辈子了。”
世界亮了起来。
总有人在一直坚信，真正的光明会到来，林扬非走了过来，他对艾莎没有一丝同情，他看着西塔说道：“接下来，才是最关键的战斗，在那之前，我还要跟你说个事。”
“嗯？”西塔转头疑惑道。
林扬非指了指自己，说：“我的问题还没有解决，虽然看起来已经觉醒，但我并没有骨魄力量可以使用，上次好像用出了一些，现在又不行了。”
“等等，你是说，你没有骨魄的力量？”西塔再一次感到不可思议，然后开始怀疑人生，这都是些什么奇葩事啊！
他的头开始疼了起来。
第二十九章 白衣组织（一）
阳光晴朗，白云悠闲，风吹过宁静，黑线全都躲了起来，林扬非明白，这些都只是暂时的。
“看来，我们需要好好聊一聊。”西塔这样说道。
确实需要好好聊一聊了。
在这短暂的平静后，就是一场赌上生死的搏杀。
林扬非点点头，他认真地说道：“我还不了解骨魄。”
“没人能真正了解骨魄，包括它的起源和本质，但你要知道，这并不妨碍我们合理的使用它。”西塔往前走去，林扬非跟上了他的脚步。
西塔想了想，回过头，冲着默冰说道：“你就别跟来了，骨魄留下的伤没那么快好，你得恢复一下，不过呢，我没打中你的内核，应该没事。”
默冰没有停下脚步。
林扬非转过头，跟他疯狂暗示，默冰这才转身离开。
“你们认识很久了？”西塔突然开口问道。
林扬非回答说：“那倒没有，算一算时间，好像才八个月左右。”
“那真稀奇。”
“我也觉得，这段时间的经历，确实挺神奇的。”
“……”
他们走进了教学楼。
西塔推开窗户，让阳光驱赶阴霾，教室内一片狼藉，满地的沙砾碎石，还有毁坏的桌椅板凳，一走进来，随便一点动静，都能掀起不少的灰尘来。
糟糕的环境。
其实，布雷默已经没什么地方是完好无损的了，基本都是这样，除了他老爸选的那间安全屋，直到现在，林扬非才不得不感叹，他老爸还真有先见之明。
只不过，要回去那边实在太远，就还不如先在教学楼这儿应付一下。
“你要跟我说什么？”林扬非找了把椅子，用手拍掉上面的尘土，就直接坐了下来。
西塔露出“有点意思”的神情，他找了块干净的地方，来放他的大箱子，而自己却随意地靠在了断裂的讲台桌旁，他说：“你是怎么猜到，我有事要跟你说。”
“这都不需要用脑子想，若只有骨魄的事，你没必要把默冰支开。”林扬非摊着手说道。
说到底，恶与白衣，是对立的，只是单纯的杀与被杀的关系，就好像跟人与恶一样，这种简单的关系剖析开来，就是血淋淋的现实。
而且，刚才看过西塔出手以后，他也终于能够理解，他老爸所说的傲慢，是怎么一回事。
确实，若只是普通的恶，他一个人就能解决，只可惜，这次的恶有些棘手。
“骨魄的事啊……”西塔似乎想到了什么，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他说，“我确实想要跟你说件事，也不太方便被恶知道。”
“啥事？”林扬非露出感兴趣的神情。
西塔犹豫了一会儿，问道：“你知道……奥罗拉吗？”
“奥罗拉小镇？没去过，只是听别人提起过。”林扬非摇摇头，不知道这个时候，西塔怎么突然提起奥罗拉的事了。
西塔说：“我还以为，你们这种野生觉醒者，是不知道奥罗拉的呢。”
野生觉醒者……这形容……
林扬非还没来得及吐槽，西塔又继续说道：“我们跟奥罗拉失去联系了。”
奥罗拉，那个幻境中的小镇。
“哈？”林扬非惊讶道，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听见这个消息。
西塔点点头，神情严肃地说道：“你可能不知道，在这群觉醒者在人世间行动，是有组织的，因为从古时传下来的传统，我们都用‘白’这个颜色，来当作我们的象征色，所有人都会穿着白衣行动，所以，我们也被别人称为‘白衣组织’，而真正在背后管理这个‘白衣组织’的，就是奥罗拉小镇。”
奥罗拉小镇和白衣组织，他们和恶……
西塔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而我们在上周，都还有跟奥罗拉保持着联系，然后，信息就突然消失了。”
“也就是说……奥罗拉可能出事了？”林扬非推测道。
西塔摇摇头：“应该不是，但这种情况从未出现过，我是想着，既然你都觉醒了，那等这边事情结束后，就跟我去奥罗拉吧，正好回去看看那边是怎么回事。”
去奥罗拉小镇。
这事林扬非之前考虑过，可地图上并没有什么奥罗拉小镇，网上也查不到关于奥罗拉的任何信息，一番周折后，他就放弃了。
没想到，机会出现在他的眼前。
林扬非几乎没怎么思考，他点点头应道：“行，我跟你走。”
“那就这么说定了。”西塔拍拍林扬非的肩膀，说道“现在讲讲你的事吧，哎，你那骨魄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林扬非摇摇头，他对于觉醒一事，至今都还是一知半解。
西塔说：“那我就换一个问法，你是……怎么觉醒的？”
觉醒。
还真是一个奇妙的词，光听这两个字，就觉得充满了力量。
对于西塔，林扬非也没什么好瞒的，他将他之前觉醒的那些事，一五一十地讲给西塔听。
西塔微微低下头，银色的碎发扫在他的额前，他听完林扬非的经历，脸色可不太好看。
“你是说……你通过梦境觉醒的，还在梦里反复死亡，差点就真丢性命了？”西塔严肃地问道。
林扬非点点头，他有种莫名的心虚之感，就好像邪魔歪道终于碰上正派人士，生怕有哪里做错了，走偏了。
“瞎搞！”西塔挠了挠头，暴躁地说道。
林扬非一脸懵逼：“啊？”
“觉醒是经历痛苦，打磨心性，脱胎换骨，跳出人类的生命界限，再经历三轮战斗考验，虽然可能会死在最后的考验中，但哪里需要你这样生来死去的，你这不是在胡搞瞎搞吗？！”西塔指着林扬非的鼻子教育道。
林扬非尴尬地笑了笑，怎么听起来，也没好到哪里去的样子，反正说到底，觉醒都是痛苦难熬的过程就对了。
“那现在怎么办？没有骨魄的力量的话，那我就没法战斗了。”林扬非直接说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确实如此。
如果没有骨魄，根本不可能消灭恶，如果只有西塔一人，又怕出现意外。
当初莉安的悲剧，还有那些消失的生命……
林扬非下意识握紧拳头，问道：“有没有办法解决？”
第三十章 白衣组织（二）
也许，每个少年的心中，都会有一个拯救世界的梦想。
像个超人一样。
可终有一天，少年会发现，这个世界不需要拯救，而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林扬非不想当超人，他只想好好的活着，然后才发现，活着，在布雷默也变成了一件很困难的事。
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西塔拖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有倒是有，我以前听说过，但那是一个很古老的办法了，我待会跟你说，当然，还有一种情况就是，用‘魄石’来解决。”
“魄石？”又是一个林扬非从未听过的名词。
西塔用两只手圈了一个圆，比了个大小，解释道：“大概这么大，看起来就是个纯白色的石头，表面光滑，还有些晶莹剔透，时不时会透出些白色光芒，反正一般人是看不到的，那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块天然的骨魄石，能够源源不断地产生骨魄的力量，也能赋予觉醒者这种力量。”
这个形容，这个大小，这个形状，这个颜色……
“等等！”林扬非抬起手来，他说道“你说的这个石头，我好像见过。”
没想到，反而是西塔一副很震惊的表情，他吃惊道：“哦？见过？我还刚想告诉你，这块魄石，在几十年前就丢了呢。”
“……”
林扬非吐槽道：“都丢了你还说它干嘛？”
“这不是为了告诉你，还有这种办法嘛，不过，你刚刚说见过这块魄石，是怎么回事？”西塔耸耸肩说道。
“麦斯夫人的别墅。”林扬非缓缓说道，那段他无法忘记的回忆，他说“莉薇?麦斯……对！莉薇这个名字你可知道？”
“莉薇。”西塔的脸色可变得不太好看，这个名字他可太熟悉了，当初，作为魄石的研究人员，竟然监守自盗，从奥罗拉小镇逃了出去，最后隐藏进人世中。
那林扬非在别墅就没有看错，那个幻境里，就是麦斯夫人带着魄石逃走的场景。
一瞬间，又有一条线索清晰起来，莉薇当年没有觉醒，为了保命，她就带着魄石逃离了奥罗拉小镇，认识了还是少年的麦斯?布雷默。
那就能确定……
当初在别墅地窖里，看见的那块白色石头，就是魄石！所以当时，默冰见了会害怕，碰过魄石的他，才看到了那些幻觉。
恍然大悟。
就好像慢慢地将线索串联起来，一点一点的，让故事铺开。
“所以，你还是说说那个古老的办法吧。”事到如今，林扬非只能这么说道，这条觉醒之路，也充满了各种无奈。
可西塔并没有直接开口，他沉默了良久，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最后，才下了决定，说道：“那可不是什么好办法，不仅有时间和次数的限制，还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但我还是会跟你说，毕竟，要不要使用，还得看你的选择。”
听好了，那是谁都不知道的秘密……
恶诞生于人，而骨魄，也诞生于人。
在这种很微妙的关系下，人好像是最终的源头。
西塔还能记得，那是铭刻在奥罗拉小镇里，某块石碑上的诗句：
拥有即失去，
燃烧的灵魂不断向前走去，
当人们饮下因果倒置的酒杯，
醉倒在，
善良、爱意与牺牲的梦里，
数着白色的星光，
全力忘记。
……
当西塔讲完的那一瞬间，他们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所有的代价都带着惨痛二字，在一刀一刀捅着林扬非心脏，他低着头，说不出话来。
灰尘慢悠悠地飘荡着，只有这些毫无生命之物，才能显得这么悠闲，不带有一丝感情。
“我没得选吗？”林扬非喃喃道。
西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完全不在意这脏乱的环境，觉醒者不会生病，不会老去，却能被杀，这本身就是一种蔑视生命的惩罚。
他看向窗外，窗外什么都没有，但他又不知道看啥，总有些事实必须要说出口，所以，他回道：“嗯，是的。”
多么沉重的“是的”。
林扬非似乎能听见，某个声音在回答道“我愿意”。
不知是谁发出的一声叹息。
西塔理了理他那耀眼的银发，淡然地说道：“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离开，困着你们的屏障已经消失，是走是留，我都不会阻止的。”
林扬非：“……”
“那个叫‘默冰’的恶有点意思，我不杀他，你可以带着他一起走，这里，只要我一个人就够了。”西塔继续说道。
听起来，好像是一条退路。
当然，对于林扬非来说，他并没有给自己留下这条选择。
他站了起来。
“走吧。”
西塔疑惑道：“去哪儿？你这就要动身了吗？”
“动个球，现在情况基本了解了，就直接去找默冰吧。”林扬非往门外走去，他边走边说“之后，还要靠他帮忙呢，你别看他那不爱说话的样子，我告诉你，他还挺热心肠的。”
“喂！”西塔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连忙抓着他的大箱子快步走了出去。“喂，我告诉你啊，要帮忙可以，到时候我带你去奥罗拉，你可不能说你帮过我，不然，会被他们取笑的……”
声音渐渐远去。
还依稀能听见林扬非敷衍地应道：“好好好，我知道了……”
布雷默里，已经很难再看到，这么有生气的画面了。
明明真正的战斗还没有开始，却已经有种世界毁灭的样子，染血的世界已经崩塌，却依然还是这副寸草不生的样子。
不知是谁惊扰了梦乡。
在地下的深处，某扇门轻轻晃动一下，缓缓地开了起来，刚拉开一条缝隙，阳光就拼命往里钻去。
突然，从门缝里，露出一个小脑袋来，他那圆滚滚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对外面世界的好奇。
“喂，怎么样？看见了什么？”有一道稚嫩的声音催促道。
他回头小声“嘘”了一下，说：“别吵，我在看有没有老师。”
“有吗？我都好久没有见到老师了。”
另一个疑惑的女声响起：“哎？是吗？我只记得，我一直在学习，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这还是我们的学校吗？”
“应该……不是吧？”
“那出去看看？”
“好像没人。”最初探头的那个小孩子跟他们汇报道。
“那就走吧！”
深切哀悼
为那些永远留在寒冬的战士们，哀悼。
20200404我以永远记得的方式，怀念他们。
清明追思，家国永念。
一张请假条。
第三十一章 天真的末世
她在抬头看着天。
天上有一群飞鸟，她叫不出名字来，像是逃亡般，惊恐地逃离这块区域，疑惑在她心中升起，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一种难以诉说的情绪，压抑在胸口。
一只手揽上了她的肩膀，白泽远的脸凑了过来，关切道：“怎么了？纪旋。”
“没什么，就是觉得……”女孩平缓地说道，“这天空离我远了些。”
“天？”白泽远疑惑地抬起头，他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什么所以然来，所以，他满不在乎地将唐纪芳拉走，边走还边说“别想这么多了，你就是容易想七想八的，我跟你说，刚刚兆南有了个重大发现，你还真说对了，这里就是我们的布雷默学校。”
“可是……”女孩的目光扫了一遍，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倒塌的建筑，破裂的大地和腥红色的土地，一如她梦中那炼狱般的样子。
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呢？她心中疑惑着，白泽远并没有注意到她的情绪，只是自顾自地说着什么。
他说，兆南发现了一具尸体，在他们弃用的毕业照片墙那边，尸体已经被烧毁，很难看清面容，但他们推测，应该是个老师。
等他们过去时，已经有好几个人在那边等着了，有大有小，看起来年纪不一。
“哟，泽远你可终于过来了。”叫兆南的那个男孩子看起来不大，却一副老成的做派，他拍了拍白泽远的手臂，将他拉到一边。
白泽远看了一眼唐纪旋，看她对他的远离没什么反应，才小声问道：“你干什么？”
“能干什么，当然是生存啦，你看不出来吗？这就是末世！那么多的学生，只有我们几个醒了过来，我们就是幸运之子啊！我跟你说，小辛在食堂和超市都发现了食物，量很足，不影响我们正常的生活。”兆南看了一眼其他人，发现他们的注意力没在这边，才放心地说道“我告诉你，这事只有我们几个知道，你也别告诉其他人，在这里，掌握资源才能掌握一切，这里你年级最大，怎么样，要不要合作？”
白泽远刚想说“你也太黑了吧”，但转念一想，他说的也没错，事实如此，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们十个人在地下醒了过来。
在一群沉睡者之间。
而另一间封闭的透明房里，堆着数不清的尸体，那一瞬间，他就感觉自己到达了地狱。
他们都在恐惧着，恐惧着地下的一切，身为一个活生生的人，在经过一番曲折后，来到了地面上。
这已经不是他们想象中的世界，他们记忆中的学校，已经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末世？生存？他们是幸存者，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变成了什么样子，但他们必须要活下去！
白泽远想了一下，小声回道：“好，我同意，我们合作。”
兆南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成交！”
一群得意洋洋的幸存者们，开始在这个世界活动开来，那时候，他们还天真的以为，这里只有他们十个活人存在。
“天……真的远了。”唐纪旋抬起手，似乎想要触摸天空，她以前一直觉得，自己只要这样伸手，就能碰到太阳，可现在，太远太远，已经变得遥不可及。
思绪飞散开来，漫天飘舞，她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但她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兆南不耐烦地催促道：“你能不能快点跟上来。”
“你们先去宿舍区吧。”唐纪旋转过头来说道，所有人都看向她，有的人不屑，有的人嫌弃，有的人疑惑，有的人担忧，一张张脸上千万种情绪。
白泽远一惊，急忙走了过来，他拽着唐纪旋的手臂，小声问道：“你又怎么了？”
“我想自己走走，你们先过去吧。”唐纪旋平静地说道。
白泽远急了，他说道：“你真的不跟我们一起吗？谁都不知道这学校里还藏着什么，你这样单独行动是很危险的。”
“与自己思想不同的异类就会抛弃，你们不都是这样想的吗？”唐纪旋看着其他人说道，“在这种世界里，没必要同情一个要去作死的人，白泽远，你也该如此想着。”
“喂……”白泽远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会对她格外上心，也只是因为，她给人的感觉，很像他梦中的那个女朋友。
他依稀记得，在梦里，他女朋友惨死而去，离开了他。
一点点的眷恋。
还不足以让他赴汤蹈火。
“那你自己小心些。”白泽远只能叮嘱道。
唐纪旋淡然地点点头，她转身离去，白泽远还在看着她，兆南看不下去了，直接就过来把白泽远拉走。
才不过几个小时。
他们，就变成了两波人，在一个路口，分道扬镳。
唐纪旋一直按她记忆里的方向走去，她是唯一一个，还保留着清晰完整的记忆的人，在所有人都以为，是自己做了一场死去很多遍的梦时，只有她能够百分百确定，那不是梦，而是真实存在过的一切。
一个跟自己完全不同的人，在经历着自己的人生，在末世到来前，她曾在某个教学楼天台偷偷看见，有个男人曾出现在这里，很快就消失了。
而这里……
只有一间极其不起眼的小屋。
若不是她细心寻找，根本没法发现这地方，就连门也被藏在杂草深处，她拨开枯枝烂叶，走上前去，莫名地开始紧张起来。
谁都不知道，这扇门的背后，会有什么东西存在。
“哎？”她瞳孔颤抖了一下，她刚抬起的手停在空中，应该说隔音不好，还是说话太大声，门里传出了一个少年的声音，似乎在说着什么，内容听不太清晰。
好像……感觉……没什么危险的样子……
唐纪旋鼓起勇气，敲了敲门。
“……”
屋内突然沉默了下来。
要不说，这敲门声真给林扬非整出心理阴影来了，就是当声音响起的那一瞬间，林扬非从凳子上弹了起来。
等站起来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不该这么紧张的。
“有人敲门？”林扬非盯着那扇门，西塔起身去开。
他就算绞尽脑汁，却怎么也想不到，站在门外的，是一个穿着校服的短发女生。
她，没有学生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