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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极水月     剑履江湖txt下载     剑履江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五章 救人

    理论上来说,每一个皇帝的亲生儿子只要能够顺利长大,除了最终当上皇帝的那个之外,都能够获得亲王封号,这个属于投胎抽奖游戏中奖之后的必然福利。

    然而如果考虑到绝大多数的皇帝都有不止一个儿子,而且一般来说,皇帝生儿子的速度总是会比亲王们老死的速度快,那么显然一个王朝的亲王数量是会逐渐增加的。

    事实上持续百年,差一点摧毁周朝统治的八王之乱,最开始的时候,就是起始于诸王之乱,最初就是发生在众多亲王之间的战争,只不过因为皇室实力不济,无法有效制止,最后才会演变成八王之乱。

    赵颠重新统一中原之后,吸取从前的教训,更改了亲王世袭的制度,规定亲王的子嗣只能降等袭爵。也就是说亲王的直系后代不会继承亲王的封号,只能挑选出一个降一等成为二等王,也就是像兰陵王的那种。第三代则还要再降一等,成为三等王,也就是中山郡王那种,至于没能获得降等袭爵资格的亲王子孙们,那就只能算谋出路了。

    事实上相对于可以稳定世袭的兰陵王和中山郡王家族来说,他们的地位可比亲王们稳固多了。

    亲王后代降到三等王之后则是公侯伯三位。在这之后,王室就不会再管这位亲王的后代死活了,就算运气好还能把名字记载到皇家族谱里,也不能从皇家拿到一分钱好处,沦落到卖草鞋吃桃子为生也不稀奇。

    从这件事上来说,赵颠这位武帝倒是从来都没有想过给自己的子孙后代种铁杆庄稼。

    所以钱王世子除非能够立下足够让赵煜为他封王的功绩,否则的话他是注定和钱王这个封号无缘的,如果运气好一点,可能等他老子死了,他会受封钱塘王,取消封地,仅仅保留老爹留下来的家产,每年再从朝廷领取一份俸禄过日子。

    当然就算是二等王的身份也足够尊贵,别说是宋玉,就算是宋宪在这里,也必须对世子表达足够的尊敬。

    所以听说面前的人是钱王世子,宋玉满肚子的火气也发不出来,只好勉强向赵炅拱手说道:“世子请了。”想了想他又问道:“不知道我的三个随从现在如何,可有人传信于家父?”

    赵炅哈哈一笑,向宋玉拱手说道:“此事自有下人操办,世兄且随我赴宴。”

    宋玉既然上了别人的船,这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安慰自己这赵炅堂堂钱王世子,怎么看也没理由为难自己这小小府尹之子,应该不会对自己不利,然后跟着赵炅走向主舱。

    事实上宋玉本来和老爹说好第二天游完漓龙洞就回苏州,没想到因为早上去拜访陈琼耽搁了时间,所以当天没有回去。

    宋宪一直都在地方上辗转为官,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自然非常宝贝,发现儿子没有按时回来,虽然也想到可能是贪玩耽误了,但是仍然不放心,第二天一大早就打发了家中仆人沿路来迎接,然后很快就发现了翻倒在路边的牛车以及昏迷不醒的书僮和引路农人,只是不见了宋玉和乔木。

    几个宋府家人在附近找了一圈没什么发现,又叫不醒昏迷的两个人,只好留一个人看着他们,其他人跑回城里给宋宪报信。

    等到宋宪接到消息的时候,都已经是下午了,听说自己儿子丢人了,宋宪大吃一惊,好在他作官有些年头,经历过的事也不算少,颇有一些城府,这时倒也沉得住气,一面让人快去把书僮和农人接回来,想办法弄醒他们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面派人去请跟随自己上任的霍先生。

    霍先生毫无疑问是姓霍,名叫霍斯,字长乐。是现在吏部尚书李纳言的记名弟子,虽然没有学到李尚书的刀法,但是也有一肚子学问。

    霍斯出身贫寒,以现在周朝的选官制度,他是当不了大官的,就算出仕也只能从最底层的小吏干起。不过李纳言利用自己手里的权力给霍斯谋了个县令的职位,对于霍斯这样出身的人来说就算是很高的起点了。

    本来李纳言是指望霍斯能够造福一方的。没想到霍斯干了几年觉得憋气,自己上书请辞了,为这件事李纳言很不高兴,跟自己的学生说霍斯好高骛远,非踏实干才。

    要说起来,好高骛远这个词用来形容人的时候,好坏其实也是分人的,对于出身名门望族的子弟来说,好高骛远还真不算什么坏话,因为这个时代的文人崇尚清贵,向往的就是指手划脚不干活。当然大家眼睛也都不瞎,只知道大放厥词的人也一样不受人待见。所以陈琼在蜀川功成身退的作法才特别受好评,毕竟他一方面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另一方面又毫不恋栈官位,正是这个时代文人心目中完美的偶像,就算是被他在蜀川的所作所为得罪过的人,在这种风评潮流下也不敢当众说陈琼的坏话,毕竟就连皇帝都要为陈琼出书,你不服气也不用写出什么东西来,先把官辞了总不难吧?

    不过对于平民出身的官员来说,李尚书这个评语就有点伤人了,毕竟像霍斯这样出身的官员很难出头,就算有人提携,能做到六七品的官也就到头了,本来就是给朝廷干脏活累活的,要是还不愿意脚踏实地的干活,那朝廷还要他干什么?

    更何况给出这个评语的还是专门管官的吏部尚书,要是别的人,只怕得了这一句评语,这辈子的仕途也就完蛋了。

    不过霍斯好就好在他是李纳言的学生,老师骂徒弟重一点天经地义,区别也就是周朝的老师不会骂“你们是我带过的最差一届而已”。

    所以霍斯回京向恩师请罪的时候,李纳言还是见了他,批评他受不了委屈之后,正好宋宪要去苏州当知府,李纳言就把霍斯推荐给了宋宪,一来李纳言对宋宪的印像不错,觉得霍斯跟着宋宪能学到东西,二来则是因为宋宪知苏州还有别的目地,李纳言也担心宋宪搞不定,让自己这个学生来帮一下忙,说到底,李纳言对霍斯的能力还是很看重的。

    宋宪的家丁找到牛车的时候,陈琼也在自己的竹屋里见到了受伤的乔木。

    他看着赤着上身,俯卧在竹床上的乔木,皱眉说道:“你被上乘掌力打伤了经脉,又一路全力跑到我这里来,算是伤上加伤,我虽然有办法帮你恢复,可是要是现在我赶去救宋玉,再回来救你可就来不及了,你经脉受损,这一身武功只怕五成都剩不下,皆不可惜?”

    乔木摇头说道:“我本来也不是请你救我的。”他咬牙说道:“干我们这行的,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但是失了雇主可是大忌,就算伤好了也没脸活下去,还请陈兄看在与我家公子相识一场的份上出手相救。”

    陈琼看了他一会,叹了一口气说道:“也罢,我先用银针过穴替你封住伤势,能不能及时赶回来,就看你的造化了。”

    乔木听他答应,心中大喜,连忙问道:“陈兄可知那人是什么来路?”

    “你既然带来了那人用的迷烟,我找人问一下不就知道了。”陈琼淡淡说道:“好在苏州城里有一座洛阳楼,倒也不用跑出去太远。”

    乔木听了,心中更喜,他拼了命跑回来向陈琼求救,本来只是觉得陈琼离得最近,还真没想到陈琼居然神通广大到能求助于洛阳楼。连忙趴在竹床上向陈琼说道:“多谢陈兄。”

    陈琼哼了一声,右手拈起案上银针轻轻一拂,已经封住了乔木背上十三道大穴,口中说了一声,“你自己撑住,千万不要运功。”然后也不见他迈步,就已经消失不见。

    乔木愣了半晌,这才吃惊地喃喃说道:“遁影移形、瞬息千里?这是哪位天人?”

第十六章 上船容易下船难

    宋玉读书的时候,看到有人在形容奢侈生活的时候用“纸醉金迷”这个词。从本意上来讲,这个词其实是指责使用者不顾自身实力造假,来追求感官刺激,不过在使用过程当中,这个词慢慢有了另外的含义。

    跟着赵炅走进大船的船舱里时,宋玉第一次觉得自己看到了这个词的应用实例。

    宋玉在登船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要上的这艘船很大,因为他是乘着一艘小船在大船的旁边靠岸的,从那个角度上来看,他甚至只能看到大船的船舷,当时的感觉简直可以称得上暗无天日。

    当然即使没有同行衬托,这艘大船也足够大了,仅仅是浮在水面上的部分就足足有三层楼那么高,让人不得不担心这么招摇的船会不会来阵大风就就被掀翻了。

    等到宋玉真正走进船舱里的时候,他才发现这里面竟然真的是布置成了一栋三层的楼房。

    船楼中空,围成一个回字形,回字形的里边用栏杆隔开,栏杆后是连通的回廊,回廊后面则是一个个垂着帘幔的房间,不时有人从房门处走进走出,房间中则有莺声笑语传来。

    宋玉跟着赵炅从甲板上的舱门走进来,正好站在二楼的入口,往下是一楼,往上则是三楼。一根根长长的绳子从船楼的楼顶垂下来,从宋玉的位置上看过去,正好可以看到在比自己位置略低的地方,有几个衣着清凉的女人吊在绳子上正在摆出各种各样的姿势,春光无限。

    宋玉的家风说不上很严,毕竟宋家最离经叛道的人现在当着工部侍郎。当然不可能让后辈们一心只读圣贤书。不过在女色方面,宋家长辈们的管束还是极严格的,毕竟这玩意虽然一直都被文人传唱,也很符合人类的基本价值观,但几乎不可能有正方向的收益,就跟陈琼前世曾经大火过的某块链一样,听起来很高大上,在某些场景也的确很有应用价值,然而对于另外一些特定的组织来说,却完全有害无益。

    所以宋玉虽然已经成年,却一直都没什么机会沉迷美色,和泥的时候看到陈琼的小腿都能面红耳赤,这时入目都是群众喜闻乐见的清凉盛景,顿时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躲开目光,结果一脚踩空,“哎呀”一声惊叫,沿着楼梯摔了下去。

    这楼船在设计的时候就没打算当船用,所以除了外型像船之外,内部几乎就没有任何地方像一条船,不但重心很高,而且内部空间极大,从二楼摔到船底下去,就算不死,也足够宋玉养伤了。

    然而就在宋玉失足的瞬间,在门边侍立的一个青衣侍者便已经及时伸手扶住了他,事实上在侍者出手之前,他们之间还隔着赵炅,而当侍者扶住宋玉的时候,已经到了宋玉的身边,中间完全没有碰到赵炅,在狭窄的舱门前做到这一点殊为不易,身法极为高明。

    “宋世兄小心。”赵炅显然很相信自己手下人的身手,宋玉惊呼的时候,他都没有任何惊慌的表现,直到宋玉被侍者扶住重新站稳之后,他才淡淡笑道:“江南贫瘠,只好在细枝末节上下功夫,倒让宋世兄见笑了。”

    宋玉被吓了一跳,暂时把刚才的旖旎心思扔到了一边,定了定神向赵炅问道:“此是何处?”

    “此乃销金窑。”通往下方的楼梯上有人应用笑道:“世子耗费重金,与民同乐之地。”

    宋玉低头看去,见是个中年文士,身穿锦袍,头戴方巾。顿时心中不喜,心想你一身文士打扮,在这种地方进进出出,书都读到饕餮肚子里去了吗?

    那文士并没有注意宋玉的脸色,沿着楼梯快走几步,然后先向赵炅拱手问好,这才向宋玉说道:“扬州毕贤有礼。这位公子相貌堂堂,只是眼生得很,不知如何称呼?”

    宋玉在别人的地盘上不好给人脸色,只好勉强拱手通了姓名,没想到赵炅在旁边笑道:“这位宋世兄是苏州府尹公子。”

    毕贤一愣,刚才看到宋玉的样子,他还以为这少年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少年,没想到居然是府尹家的公子,连忙又重新拱手见礼。

    宋玉懒得跟这种人寒暄,只是拱了拱手,随着赵炅一起走上三楼。毕贤对宋玉的冷淡毫不在意,亦步亦趋地跟在赵炅身后,也上了三楼。

    一楼的房间极少,主要是空旷的大厅,大厅里摆放的都是各种赌具。二楼的房间最多,房间封闭得也最严实,从外面很难看到里面的人在干什么。相比之下,三楼的格局虽然和二楼差不多,但是房间却要大得多,也不像二楼那样只有门帘,而是使用了真正的房门。

    赵炅带着宋玉走到一间房门前,立刻有侍立在门边的侍女替他们推开房门,宋玉看到房间里摆着一张很大的圆桌,桌上空荡荡地放了几个果盘,周围倒是坐了好几个人,正在互相交谈,听到门响,一起回过头来,见是赵炅到来,纷纷起身拱手。

    赵炅笑着拱手还礼,带着宋玉走进房间,身后毕贤也跟了进来。

    赵炅拉着宋玉坐到圆桌旁边,也不用吩咐,就见房门外穿花蝴蝶一样进来一队侍女,眨眼间已经在桌上摆满了菜肴美酒,刚才还显得空荡的桌面顿时杯盘堆叠,再无空隙。

    菜品上桌之后,赵炅向宋玉介绍了一下在座的几个人,据说都是苏扬二府有名有姓的人物。

    宋玉觉得赵炅这个说法还真是很有道理。这几人果然每个人都有名有姓,只是自己一个都没听说过,倒是其中有一个人是江南一位姓朱的大儒后人,宋玉听说这位大儒最推崇的是存天理灭人欲,当时就很想问问这个人,你来这里家长知道吗?

    倒是众人听说他是苏州府尹家公子,个个肃然起敬。

    介绍完宋玉之后,赵炅拍一拍手,立刻就从门外进来一队妙龄女子,熟门熟路的坐到几个人的身边,一时之间,莺莺燕燕热闹非常。

    宋玉毕竟年少,家教又严,哪里经历过这种风月场合?顿时觉得手足无措,对坐在身边的女子避若蛇蝎。

    赵炅看在眼里,故意拦过身边少女,向宋玉笑道:“世兄竟不知男女之事乎?”

    “大庭广众之下,如何行此靡靡之事。”宋玉心中尴尬,听到赵炅的话,不仅有些恼怒,硬邦邦地顶了回去。

    赵炅哈哈一笑,摇头说道:“我辈生在富贵人家,礼教岂为你我而设?”

    宋玉缓了口气,摇头说道:“某不敢与闻。”

    赵炅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笑道:“本以为世兄乃是京畿风流人物,我明湖社可添一人物,想不到世兄竟是道学先生,当真让孤失望。”

    宋玉推开身边少女,起身向赵炅拱手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多谢世子款待,在下告辞。”。

    说完也不等赵炅回答,起身向舱外走去。

    听到赵炅在身后悠悠说道:“你既然已经上了孤的船,以为自己还能下得去吗?”

第十七章 猪队友

    宋玉毕竟还是太年轻,所以在见到赵炅出现在自己面前之后,就觉得以赵炅的身份应该不会做出格的事,最多也就是吓唬一下自己,而且要说起来,他父亲虽然是苏州知府,但是和钱王井水不犯河水,宋宪到任之后还曾经专程去拜访过钱王,就算钱王看宋宪不顺眼,也不至于让儿子对自己动手。

    正因为有这个想法,所以宋玉发现宴席上的场景不堪入目之后,也就打消了和赵炅虚与委蛇的念头,果断起身告辞,虽然他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但是想来赵炅的船也不会修到荒郊野外去,再想起上船时看到的点点灯火,他觉得自己就算找不到回家的路,至少也可以找到人求助。

    没想到赵炅直接打碎了他一厢情愿的念头,他冷笑着对你宋玉说道:“你以为你还走得了吗?”他说道:“没人知道你在这里。”

    宋玉吃了一惊,看着赵炅脱口说道:“你想干什么?”

    “你是个男人,我还能干什么?”赵炅吓住了宋玉,更加显得从容不迫,摩挲着手中的酒杯,慢吞吞地向宋玉说道:“你我皆是官宦之后,自有许多共同之处,何必闹得剑拔弩张?”

    他指了指自己身边的座位,向宋玉说道:“长辈们事务繁忙,我等晚辈当分其劳忧,今日正要与宋世兄交好,同谋进退,世兄何不宽坐且听我解说?”

    “你想用我威胁家父?”宋玉好歹也是官二代,立刻就明白过来,向赵炅怒道:“痴心妄想。”

    赵炅并不生气,只是笑嘻嘻地打量着宋玉,慢吞吞笑道:“我父堂堂钱王,威胁你一个四品的知府老爹有什么用?”他说道:“不过是我这作晚辈的多事,想私下里多亲近一些,若是长辈差遣之时,也好有所作为。”

    他看着宋玉,淡淡笑道:“建功立业,世兄宁不动心乎?”

    宋玉迟疑了一下,摇头说道:“郫县侯有云,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宋某无才,唯立身中正,世子之事不敢与闻,告辞。”

    “冥顽不灵。”赵炅摇头叹了一口气,淡淡说道:“来人啊,送宋公子去底舱暂歇。”

    宋玉怒道:“你竟敢囚禁于我?欲置王法于何地?”

    赵炅笑了起来,摆手说道:“快把这个蠢货拉下去,我都忍不住要笑了。”

    赵炅的声音刚落,宋玉身后的房门就被推开了,一个清脆的声音笑道:“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倒是不枉我一场奔波。”

    随着这个声音,只见房门外一个人影以极快的速度冲了进来,就在大家以为他会摔倒在地上的时候,他就“噗通”一声直直地摔倒在地上,然后一动也不动了,吓得陪坐的女子们惊声尖叫起来。

    宋玉凝神看去,一眼就认出这个扑倒在地上的正是在船舱门口扶住自己的那个人,这人身法相当高明,然而不知道怎么竟然被人无声无息地制住扔进房间里来。

    赵炅等人也大吃一惊,纷纷站了起来,赵炅皱眉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

    没等他把话说完,大家就看到一个青衣少年负手走进门来。这少年大约十七八岁年纪,一头黑发盘在头上,穿着一身粗布短衫,明明打扮得像是一个农夫,然而皮肤细腻,气质雍容,又好似贵胄公子一般。

    宋玉刚才听到声音,心里就已经有所怀疑,只是当时觉得不可能,这时看到真人,心中再无怀疑,脱口叫道:“陈兄?”

    陈琼看了他一眼,摇头说道:“你是传说中的猪队友吗?”他说道:“那家伙问我是谁,你就立刻告诉他答案?屁股坐到哪边去了?”

    宋玉一愣,呆呆问道:“不应该告诉他吗?”

    “不。”陈琼说道:“只是不应该这么容易就告诉他。”

    宋玉继续愣,毕竟他并不是总有机会经历这种场面,难得遇上一把,所以显得很有求知欲,“那我应该说什么?”

    这倒是一个陈琼没有想过的问题,所以他想了一下,说道:“这种时候,你喊六六六就行了。”

    陈琼答应了乔木的请求之后,立刻施展轻功赶进苏州城里,也不去找宋宪,直接去了城中的洛阳楼。

    洛阳楼的人,陈琼只认识一个林君萍,很显然这位花后不可能正好在苏州城里,所以陈琼为了不浪费时间,进楼后直接露了一手绵掌击石如粉的功夫,成功见到了苏州洛阳楼的楼主,然后表明身份,拿出乔木拼命带给他的淡红色粉末,请对方辨认。

    皇家水运从一开始就在云二娘的撮合下与洛阳楼合作,苏州洛阳楼主自然知道陈琼。这时看到传说中文采风流的郫县侯竟然是如此少年人物,差一点自荐床第,简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但辨认出了淡红色粉末,连宋玉可能是被赵炅掳走都猜出来了,于是陈琼一点冤枉路都没跑,直接找到了楼船这里,毕竟很多人都知道赵炅喜欢流连此地,而这楼船哪里都像船,就是不能当船用,从建成那天起就没挪过地方,实在太好找。

    陈琼不再理会一脸蒙蔽苦苦思索六六六是啥意思的宋玉,转头看向赵炅说道:“你就是钱王世子?”

    “不错。”赵炅最担心的就是别人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毕竟见到人就喊“我爸是钱王”实在太蠢了,怎么看都是智商不太高的样子。

    所以对方提前认识自己真是太好了,可以省去很多麻烦。所以他傲然说道:“你是何人,敢在孤面前撒野?”

    陈琼“嘁”了一声,讥笑道:“蛤蟆吞天,你好大的口气。你一个世子,孤是你能用吗?等你老子死了再用吧。”

    对于陈琼来说,他还真有理由DISS赵炅,毕竟他是正经皇封的郫县侯,还曾经做过正五品的都水使者,就这个资历,登门拜访赵沐,赵沐都得开中门相迎的,赵炅虽然顶着世子的头衔,身上可没有爵位,要想在陈琼面前摆谱,还真得等他老子死了,自己当上二等王之后再说。

    赵炅当然不知道陈琼是怎么想的,虽然郫县侯现在名满天下,不过毕竟只是传说中的人物,别说江南道没人见过他,就算有人远远见到,不是熟悉的人,见到打扮成这个样子的陈琼也不敢认,更别说猜到陈琼的身份了。

    所以赵炅当时就怒了,喝道:“大胆狂徒,还不与我拿下。”

    话音未落,只见陈琼突然转身,抬起右手一掌拍出,只听啪的一声,正好与从门外悄然袭来的人对了一掌。宋玉眼快,一眼就认出偷袭陈琼的人正是将自己掳来的那个侍女,心中一动,叫道:“小心她用毒。”

    说话之间,他看到空中有淡红色的烟雾散开,已经笼罩住了陈琼全身。

第十八章 言出法随

    看到陈琼被淡红色的烟雾笼罩,宋玉的心都凉了。

    他很清楚地记得,自己在牛车上遇袭的时候,就是像陈琼现在遇到的这种情况,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现在看起来,陈琼似乎也要重蹈覆辙。

    然而就在他开始绝望的时候,陈琼那边异变突生,已经被淡红色烟雾笼罩住的陈琼轻飘飘一掌击退侍女,然后手腕一翻。掌心向上,五指张开做了一个抓握的动作。

    本来已经在他周围散开的淡红色烟雾。在陈琼做出这个动作之后,就像是有生命一般迅速收缩,最后聚拢到了他的手掌心中。

    随后陈琼五指收拢轻轻一握,在重新张开的时候,掌心里已经空无一物。

    “金针刺血留痕,红袖素手飘香。”陈琼看着被自己一掌击退的侍女淡淡说道:“久闻巧手苏婆婆针法天下无双。可惜无缘得见,想不到今日有幸,居然能见到江南织造坊的高手。”

    那侍女被陈琼轻描淡写地一掌击退之后,到现在胸中气血依旧翻涌不停,知道遇到了劲敌,又见到陈琼竟然能如此轻松地收走自己的淡红色烟雾,心中更是吃惊,相比之下,陈琼一口叫破自己的师承来历反而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她脱口叫道:“你是谁?”

    陈琼看着她,很遗憾地摇了摇头,“乔木是你打伤的?我本来还奇怪,乔木被人打了一掌,伤了三经一脉,居然还能有命逃到我那里去。我本来以为要么是出手的人手下留情,要么就是故意纵容他来找我。没想到你居然修的是锦上添花心法,本事练得不到家,倒是我想多了。”

    侍女听他侃侃而谈,对自己的一身功法如数家珍,心中又惊又怒,双手一张,两手十指间已经各挟了四根绣花针,低声喝道:“你究竟是谁?”

    陈琼笑了一下,刚才收取了侍女淡红色烟雾的右手握拳当胸,然后向着侍女慢慢伸出中指,轻笑说道:“我不想告诉你。”

    “去死吧。”侍女厉喝一声,身形一展,陡然化作万千人影,层层叠叠的充满了整个房间,银针闪烁之间,将陈琼包围在了中间。

    宋玉这是第一次见到武林高手全力出击,只觉得目眩神迷,晕然欲倒,口中大叫道:“小心。”

    话音尚未出口,侍女的身影突然间全部消失,只剩下真身笔直地站在陈琼面前,陈琼则仍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只是本来拳心向后的右拳转了个方向,向上伸出的中指点在了侍女的额头上。

    看起来就是陈琼从来都没有动过,反而是侍女主动把额头凑到陈琼的手指上去一样。

    陈琼看着侍女惊愕欲绝的脸庞,轻声说道:“你死了。”

    话音刚落,侍女仰天摔倒,气息全无。

    从侍女出手到陈琼对她说“你死了”,整个过程不过几句话的时间,其中主要还是陈琼在说,所以房间里很多人都还没捋明白其中关系,只知道那侍女打扮的人应该是赵炅手下高手,本来大家还想看着钱王府高手擒拿狂妄少年,没想到那少年只是随手一指,说了一声“你死了”,钱王府的高手就真的死了。

    “死了!”直到这个时候,房间里的众人这才真正反应过来,那个被陈琼扔进房间里的男人虽然落地之后一动不动,但是还可以解释成只是昏迷,但是现在陈琼明确地说侍女“死了”,侍女的表现也的确是死了,坐在圆桌旁的众人终于不能继续淡定下去了,陪坐的女子们惊呼着逃到房间深处的角落里,然后聚在一起缩成一团。几个男客的表现要好一点,虽然都受到了惊吓,但是至少没有大声惊叫,只是有人默默无闻地为房间里的空气增添了一点骚气,尽显文人本色。

    赵炅也同样大吃了一惊,这个侍女被派到自己身边的时候,有人告诉他说此人出身名门,武功高强,江湖上罕有敌手,后来侍女也的确证明了自己配得上这个评价,同时也让赵炅的胆子变得越来越大,行事也更无顾忌,然而现在她居然被这个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文弱少年一指点死了,简直表现得毫无还手之力。

    看着眼前倒在地上的侍女,赵炅突然想起从前听人说起过,朝廷的权力在这个世界上虽然强大,但是对于其中某一部分人来说,并不是不可挑战的,这些人有一个统一的名字,叫做武道天人。

    对于一个普通的武林高手来说,来自朝廷的追杀会让他们永无宁日,而对于武道天人来说,朝廷代表的力量也只是会让他觉得麻烦而已。好在武林中的武道天人数量不多,其中绝大部分又都有师门宗族,投鼠忌器之下,倒也能和朝廷相安无事。所以需要小心的只有那些没有明确师承来历,孤家寡人的武道天人,这种人武功高强,行事又没有顾忌,对于他们来说,亲王和路人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只是值不值得出手的区别。

    想到这里之后,赵炅终于没办法保持淡定了,即使对于朝廷来说,武道天人也是需要笼络的,他的父亲贵为钱王,权倾江南,也没有武道天人可以驱使,谁又能想得到,宋玉一个四品知府家的公子,居然就能认识武道天人,而且这个武道天人还愿意出手救他。

    不过赵炅心里还有一个疑惑,不是说武道天人都是年高德劭的吗?怎么还有这么年轻的人,难道是驻颜有术?

    如果陈琼能够听到他的疑问,一定会告诉他,这两者之间并没有必然的联系,对于武道天人来说,年高德劭这个条件既不充分也不必要。

    当然陈琼不知道赵炅在想什么,当然也没办法给他讲解题思路,所以他一指点倒了侍女之后,转头看向赵炅说道:“我现在要带宋玉,谁赞成谁反对?”

    赵炅迎上陈琼的目光,腿一软,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陈侯手下留情,老夫郑泰来也。”

    听到这个声音之后,赵炅瞬间满血满状态复活,高声叫道:“郑伯伯救我。”

    随着一声叹息,一个身材高大,须发皆白的锦袍老人从船舱门外走了进来,一眼看到倒在地上的仕女,摇头说道“老夫还是来晚了。”

    “之江虎郑泰?”陈琼看着他说道:“怪不得赵炅区区钱王世子也敢嚣张,原来是你在背后撑腰?”

    江南道当然也是有武道天人的,最著名的除了江南织造坊的巧手苏婆婆之外,就是这个之江虎郑泰,此人是江南猛虎宗高手,二十年前就已经晋身天人,倒也称得上年高德劭,也难怪赵炅对于武道天人会有如此印像。

第十九章 你看我敢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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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认真说起来的话,陈琼认为赵炅是依靠郑泰的支持胡作非为,还真是冤枉了郑泰。

    郑泰是江南道猛虎宗的长老,猛虎宗在北方名声不响,主要是因为猛虎宗内人数不多,主要在江南一带活动,很少涉足中原,所以没事的时候大家都想不起来他。

    但是实际上猛虎宗的历史极为悠久,甚至可以追溯到两宫一府初创之时,那个时候猛虎宗和明珠宗并列南北二宗,实力相当了得。

    郑泰身为恨境天人,当然并不需要拍赵沐的马屁,问题是猛虎宗要在江南道恰饭,总要和地方权贵打交道,郑泰因此欠了赵沐的人情,所以才会对钱王府的人多有回护。

    苏州洛阳楼主人给陈琼指出了宋玉可能的下落,等到陈琼离开之后,这才想起江湖上流传的郫县候传闻,其中最重要的一个特征就是这位小侯爷特别善于掀桌子,为了达成自己的目地,遇橙吃橙遇瓜切瓜,就算是老天爷挡道他也能上去踹一脚。于是这位洛阳楼的花痴立刻开始担心陈小侯爷翻脸无情,救宋玉的时候顺手把赵炅砍了,到时候赵沐找不到陈琼,万一来找洛阳楼的麻烦,自己又没睡到人,实在无辜得紧,于是立刻又派人通知了赵沐。

    要说起来,洛阳楼本身就以贩卖消息为主业。陈琼本来就和洛阳楼关系非浅,既然主动找上门来,洛阳楼绝对没有不卖消息的道理,既然卖了消息,自然也不怕得罪钱王府。

    只不过洛阳楼虽然不在乎秦王府,但是苏州洛阳楼的人还是不愿意为了陈琼得罪钱王,这时侯主动通知赵沐,也算是给足了钱王面子。

    赵沐身边虽然也有高手护卫,但是他得到消息后知道陈琼的厉害,于是立刻派人去请郑泰,这一耽搁,郑泰就来晚了一步,陈琼已经一指杀了江南织造坊的高手。

    看着横尸地上的侍女,郑泰觉得口中发苦,摇头叹道:“小兄弟出手何必如此歹毒?”

    陈琼看了他一眼,疑惑地问道:“我看她出手狠毒,难道从来都没杀过人?”

    郑泰一愣,犹豫道:“这倒也不是……”

    陈琼哼了一声,讥笑道:“原来我杀她是歹毒,她杀别人就不歹毒?”他看着郑泰问道:“不知道她活着的时候,你从他手里救走过多少人?”

    郑泰二十年前就已经晋身恨境天人,别说是在江南道,就算是整个武林当中,敢当面嘲讽他的人也没有几个,平时疏于练习的结果就是面对陈琼咄咄逼人的词句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瞠目结舌地看着陈琼,觉得他说得好有道理,自己竟然无言以对。

    赵炅刚才被陈琼吓得不轻,一度以为今天黄蛤蟆要交代到这,没想到一转眼郑泰就出现了。

    看到郑泰这个江南道公认的武道高人在自己身边,赵炅一颗心算是回到了肚子里,趁着郑泰和陈琼的对话进行不下去的机会,大声叫道:“郑伯父,快把这个狂徒拿下。”

    郑泰对陈琼的了解并不多,不过洛阳楼的人连赵沐都要卖人情,对郑泰这位武道天人当然更要巴结,所以专门提醒他陈琼在蜀川曾经单人独剑诛杀已经晋身恨境的沙傲,自己毫发无损。

    洛阳楼并不知道沙傲入魔的事,当然也没办法正确评估当时陈琼的战斗力,但是就算沙傲这个天人再水,那也是天人当中的水货,就算是郑泰也不敢认为自己可以正面击杀一位武道天人还能毫发无伤。

    所以听到赵炅的话,郑泰在心里苦笑一下,向赵炅说道:“不得无理,这位是郫县侯陈侯。”

    这句话出口之后,房间里一时之间鸦雀无声,最后还是宋玉最先开口,他看着陈琼,迟疑着说道:“你,你就是郫县侯?”

    陈琼看着他摇了摇头,心想都怪皇帝老儿,自己好好的新乡侯为什么非要升一格呢,难道自己搞完工业化还要弄个酱菜厂?

    当然他自己也知道,这么想是错怪赵煜了,周朝封爵有一套很完善的制度,除了封建的亲王和公主之外,其它爵位虽然都只是按位食邑,但是封号却都是有实际地方的,无论是他的新乡侯还是高勇的兰陵王,甚至周侗的中山郡王,都是有确实地方的,绝对不会搞出例如九州侯、中华王这种乌龙封号。所以赵煜给他从新乡侯提到郫县侯,只是运气不好,没挑着好名,并不是有意让他向食品行业发展。

    他看了一眼宋玉,说道:“乔木还等着我回去给他治伤,你要不想走可以留下。”

    “我跟你走。”宋玉听说陈琼要把他独自留下,顿时吓了一跳,连忙几步走到陈琼身边,生怕陈琼把他扔下。

    宋玉好歹有伯父和堂兄认识陈琼,所以对陈琼的年纪相貌有一些认识,现在对上号之后倒也不觉得如何惊讶。其他人可没有他这么多消息来源,听说面前这个俊美少年竟然就是名动京师的郫县侯,顿时人人吃惊,就连赵炅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陈琼没兴趣等这帮人说话,向郑泰点了点头,迈步向船舱外走去。

    郑泰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犹豫着正想开口,突然听到赵炅叫道:“且慢,就算你是郫县侯,也不能杀伤人命之后就此离开。”

    陈琼一愣,转身看向他说道:“你说什么?”

    “按周律,当街杀人者死。这里各位都是证人。”赵炅听说陈琼是郫县侯之后,心中反而安定下来,显然比起和武林中人打交道来,还是体制内的人物更好对付。

    他指着地上的两具尸体说道:“你今日杀伤二命,郑大侠面前还不伏法?”

    陈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淡淡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打算就这么走了吗?”他看了一眼郑泰,说道:“当初有人要刺杀高勇,我劝她说杀人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杀了一个高勇,只要蜀中不靖,还会有低勇矮勇。”

    他打量着赵炅说道:“做人不能太bbc,所以我虽然很想杀你,不过若是因为你仗势欺人为非作歹就杀了你,不免显得双标。所以我要杀的话,也应该先杀你父亲,然后再来杀你。不过如果你坚持的话……”

    他看着赵炅说道:“我也可以满足你的小小愿望。”

    赵炅心中迟疑,向着郑泰叫道:“有郑伯父在此,你敢放肆?”

    陈琼深深看着赵炅,说道:“你看我敢不敢?”

    赵炅听了,下意识地向陈琼望去,四目相对,他突然觉得心中一震,然后心脏就不跳了。nten

第二十章 没一样说对的业内人士

    陈琼说“你看我敢不敢”的时候,语气很平淡,就好像是在对服务员说自己要的树椒五分熟一样。也正因为他说话时的语气极为平淡,所以让赵炅下意识地向他看了过去。

    四目相对,赵炅突然觉得心头一震,感觉在陈琼的目光当中看到了某种极为可怕的东西,然后他的心脏就不跳了。

    据说有人高价贩卖长寿的秘诀,内容就是保持心脏跳动,可见一颗跳动的心脏对于人类的重要。然而并不像大多数人想的那样,心脏不跳立刻就会死,这需要一个过程。事实上即使是在正常情况下,心脏也不是每时每刻都在跳动,在两次收缩和舒张之间,都会有一个短暂的间隔,只要间隔的时间足够短暂,就不会对人的身体造成影响。

    而这一次,本质上赵炅的心脏也只不过是把休息的时间延长了一点而已。

    所以当赵炅意识到自己的心脏停跳之后,他还有时间感到恐惧。

    赵炅惊恐地看着陈琼,盯着陈琼的双眼无法移动目光,努力张开嘴巴想要呼救,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明明仍然身处房间当中,却听不到房间里的任何声音,也无法转动目光,更看不到其他人在做什么,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了自己,和陈琼的那一双眼睛,当然还有内心当中那极度的恐惧。

    就在赵炅意识到自己死定了的时候,他感觉到身体一震,有人在他的后背上拍了一下,耳边响起郑泰的的声音:“闭上眼睛。”

    赵炅猛地从刚才的梦魇状态中惊醒过来,觉得身子一软,瘫坐到了椅子上。他紧闭着双眼,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全身上下已经大汗淋漓,连衣服都已经湿透了。刚才感觉不到的心脏也正在以极快的频率跳动着,一下接着一下,就像是想从胸腔中逃出来一样。

    “大迷魂术?”郑泰虽然只用了一掌就把赵炅从爆心而亡的边缘拉了回来,但是心中的惊怒程度丝毫不亚于赵炅,他眯起眼睛看着陈琼,刻意控制着不去看陈琼的双目,沉声说道:“原来陈侯是缥缈宫弟子?”

    陈琼心中一愣,他刚才的确用的确是迷魂之术,不过和缥缈宫并没有什么关系,因为这是他从冷月给他的那张不知道是什么皮上面记载的心法中领悟出来的。

    他回到师门之后,面对把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师父没什么可保密的事,当然也把飞龙探云手和冷月的神秘心法都说了出来。

    岳铭似乎很熟悉醉道人,听说了飞龙探云手的名字,就告诉陈琼这本来是醉道人的父亲传给醉道人的,也可以算是家传武学,后来醉道人武道修为越来越高,又重新推演了这套心法,所以才有现在的奥妙功能,让陈琼好好使用,不要用来为非作歹,不然就算岳铭不惩罚陈琼,醉道人恐怕也会出手,到时候就算是陈琼逃回师门也躲不掉。

    陈琼当时就很奇怪,以醉道人表现出来的武道修为,至少也是绝境巅峰,这种人物在武林当中连一只手的手指数都凑不出来,他琢磨这种武功干什么?又有什么东西是值得他去偷的?

    显然这个问题让岳铭想起了一些事情,一时之间变得意性阑珊。陈琼记得当时岳铭思索着说道:“这世上总有很多你想拥有但是却无法拥有的东西,不想抢的话,那就只能去偷,只是老李想偷的东西太难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情不好的原因,岳铭再看冷月留下的心法就没有了详细解说的兴趣,只说这是一种炼魂之法,冷月倒是并没有骗陈琼,修炼这种心法之后,配合钟笛的琴音摄魂,可以让声音直接作用在敌人的神魂之上,除非对方不但凝成道心,而且道心凝练如铁石,否则的话,武道修为再高都抵挡不住,可以说是越级打怪的利器。

    说起这个,岳铭忍不住吐槽陈琼和钟笛居然想用琴音摄魂来对付冷月。血魔主孕育教化,在魔界九天十地十九神魔当中地位极为尊崇,仅在教主之下,甚至可以代行教主之职。从陈琼的描述上来看,这个冷月至少也是断境后期,说不定已经是断境巅峰,钟笛一个初入恨境的小姑娘想用从魔界流传出来的琴音摄魂对付冷月,可不是毫无效果吗?也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冷月当时心情好,没有下杀手,不然陈琼和钟笛两个人就可以删号重练了,做一对同命水鸭子了。

    陈琼一向心大,虽然听师父说得凶险,反正自己当时没死,也不可能回到过去再死一次,所以并不惊慌,倒是很好奇自己居然能用飞龙探云手从断境巅峰身上偷到东西,对方甚至毫无察觉,难道自己真是传说中五千年一遇的武学奇才?

    岳铭差点没让他气乐了,摇头说道:“这飞龙探云手被醉道人重新推演,本质已近武道,那冷月连绝境都没到,又怎么能防备得住?”

    陈琼听了大乐,“那我不是谁都可以偷了?”说着话忍不住看了看师父,心想也不知道师父身上有什么好东西。不过这个飞龙探云手虽然因果率了一点,随机偷东西的特点实在太蛋痛,万一偷了师父身上什么不应该被别人看到的东西那就尴尬了,所以他也就是想想,还直不敢拿师父来试手。

    岳铭虽然看出陈琼的心思,也没兴趣陪他胡闹,看了看皮纸上的心法,随口改动了一下,就让陈琼自行领悟。

    考虑到岳铭传陈琼“十字书”之前闭关了好几天,这随口修改的心法也就没让陈琼有多重视,只是想着师父不会坑自己,他又对岳铭口中直接攻击敌人神魂的能力很好奇,这才认真琢磨起来。

    没想到这么厉害的心法修炼起来居然并不困难,他现在已经小有所成,不但可以融入笛声当中,杀人于无形,而且受前世记忆的提醒,他发现自己也可以用目光来发动,也就是某个红头发小子苦练不成的以眼杀人绝技。当然这两种方式还是有区别的,例如以眼杀人只能用来对付武道修为比较低的人,适用范围太窄,而笛音则可以用来杀猪打猎,简直轻松到和出门捡肉一样。

    事实上他杀那个侍女的时候,用的就是这种迷魂之术,向着侍女伸出中指的时候,那个侍女因为刚刚吃过亏,所以非常重视陈琼的动作,自然而然就已经着了陈琼的道,后来只是主动把额头凑到陈琼的手指上而已。倒是后来陈琼说“你死了”纯粹是为了装b,他有绵掌击石如粉的功夫,一指点死一个刚过九品的侍女,实在用不着叠加技能。

    所以这个时候听郑泰说他用的是大迷魂术,居然还是缥缈宫所传,陈琼就觉得大为惊奇,心想你不会说话能不能闭嘴?这都没有一样说对的,这水平装什么业内人士,我呸!

第二十一章 你在这里不要走动

    郑泰当然不知道陈琼在想什么,事实上他也没见过所谓的“大迷魂术”,只知道缥缈宫有这么一种神奇的武功,可以通过操纵一个人的神智来控制这个人的生死。

    一般来说,像“大迷魂术”这种听起来就非常邪门的武功,通常也都有着非常明显的弱点,否则的话那就太犯规了。郑泰记得这一类摄魂法门抗干扰性都比较差,很容易因为外界因素的干扰导致失败。所以他看出赵炅的状态不对之后,立刻一掌拍在赵炅的后心上,一面用自己精纯的真气替赵炅护住心脉,一面出声提醒,果然一下就把赵炅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

    虽然举手之间就破去了陈琼的摄魂术,但是郑泰一点都没有觉得高兴的意思。倒不是担心陈琼对他也使用这种邪恶的武功——郑泰纵横江湖数十年,算得上身经百战,再诡异的对手都遇上过,对自己的信心还是很足的,如果一个缥缈宫的年轻弟子都能面对面击败自己这样的恨境天人,那两宫一府三胜地早就变成缥缈宫一家独大了,不可能像现在这样,缥缈宫反而位列天宫地府之后。所以真正让郑泰担心的是陈琼代表的势力。

    在郑泰的印像当中,“大迷魂术”是飘渺宫宫主不老仙童莫愁的独门绝学。当然他倒是没有像倪真那样把陈琼错当成莫愁,毕竟堂堂飘渺宫宫主不可能改名换姓给朝廷当个县侯,但是陈琼既然能把“大迷魂术”用得如此出神入化,显然是得过莫愁的真传,飘渺宫嫡传弟子现身江南,竟然还是曾经协助高勇平定蜀川的陈琼,这件事本身就意味着很多事情。

    虽然陈琼在蜀川的时候就曾经被人误认为移花宫弟子或者出身缥缈宫,但是蜀川本来就是地府的势力范围,两宫一府三胜地的名头再响,当地武林人也早就习惯了有一个地府近在咫尺,当然不多一个缥缈宫,反而是缥缈宫的人在蜀川闹得厉害的话,自然有地府的人出面来刷存在感。

    事实上如果不是陈琼和顾采的私交极佳,顾采又是轮转王得意弟子,内定的下一任轮转王,地府的人无论怎么看陈琼都得给顾采留些面子的话,陈琼在蜀川也的确不可能顺风顺水,真当地府里全是泥塑木雕不成?

    如果要说蜀川武林是一超多强的话,那么江南道武林说的好听一点叫做群雄争霸,说的难听一点就是老虎不在家,猴子称霸王。多的是猛虎宗这种地方性的势力,大家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

    现在猴群当中突然来了一只猛虎,之江虎郑泰就算再怎么自负,也得好好想想这后面可能隐藏的东西。

    所以他一口叫破陈琼的来历之后,也不等陈琼有所表示,自己就一步站到赵炅身前,向陈琼拱手说道:“陈侯手下留情。”

    陈琼看了他一眼,也没有在船舱里和郑泰过招的意思,只是又看了赵炅一眼,发现后者正紧闭双眼,瘫在椅子上瑟瑟发抖,于是冷哼了一声,向郑秦拱了拱手,伸手拉住宋玉,一步迈出,瞬间不见踪影。

    郑泰看到陈琼施展移形换影的身法离开,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转头看了看身后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赵炅,暗暗摇头,低声说道:“世子,他走了。”

    赵炅长出了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甚至都没敢往船舱门口看,一把拉住郑泰叫道:“伯父救我。”

    “放心吧。”郑泰随口安慰道:“他既然走了,就不会再回来。”

    心里却想,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他能猜到一定是有什么事让赵炅注意到了宋玉,只是没想到宋玉竟然认识这么奢遮的朋友,结果一脚踢在铁板上,要不是自己来得快,赵炅已经是个死世子了。要说起来,洛阳楼的人说陈琼手段激烈,不计后果还真是没说错,堂堂钱王世子他都是说杀就杀,毫不犹豫,也不知道是有恃无恐,还是恃武扬威。无论如何,洛阳楼这个人情自己必须记住。

    他也没兴趣知道赵炅为什么会惹上宋玉,毕竟赵炅在江南道无法无天惯了,他想干什么未必就有理由,自己听了反而更要郁闷。于是转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叹了一口气向赵炅说道:“把她好好收敛了吧,记得派人去织造坊报信。”

    江南织造坊中高手虽然不多,但是在江南道武林当中的名头却很响亮,织造坊大档头苏婆婆不但是恨境天人,一手天衣无缝针法独步天下,她的同胞哥哥苏显澜更是天宫三十六天中大罗天的高手。

    这也是郑泰赶到之后发现陈琼已经杀死了织造坊派在赵炅身边的高手之后要先叹气的原因。那巧手苏婆婆最是护短,织造坊中的九品高手一共也没几个,现在被陈琼杀了一下,苏婆婆必定不能干休。如果陈琼老老实实被苏婆婆杀了还好,现在看起来,别说陈琼身后的缥缈宫,就算只论两个人的武功,苏婆婆能不能杀得了陈琼都还要两说。大家都是有背景的人,无论谁吃了亏,必然都会牵扯出身后的人。天宫和缥缈宫在江南开起战来,出到断境天人几乎是必然的,缥缈宫高手对上天宫三十六天高手,到时侯江南武林根本不可能独善其身,会有什么下场还真不好说。

    想到这里,他也没心情安慰赵炅,催促赵炅离开楼船,送回钱王府之后,自己就匆匆离开,找人商量去了。

    陈琼拉着宋玉离开楼船之后,还要赶回去医治乔木的伤势,偏偏他现在没有真气,不能带着宋玉施展千里闲庭身法。只好先带着宋玉下船,看看能不能找个可以代步的工具。

    陈琼来到江南道已经一月有余,要说起来,黄牛水牛都见过,就连家养的大黑猪都见过一次,唯独没见过马,就连苏州城出游的士子赶的都是牛车,想来是因为江南养马不易。所以陈琼也没指望能找到马,最好的结果就是能买头驴来给宋玉骑。

    他虽然不能带着宋玉使用千里闲庭身法,但是短距离的换影移形还是可以的,而且他身体里先天灵气用之不竭,带着宋玉一路换影移形回去都有可能,问题是宋玉不会武功,被他拉着没换几次已经晕了,吐得昏天黑地直不起腰来,宁可被陈琼遗弃都不肯再让他拉着走了。

    陈琼正没奈何的时候,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听起来似乎还不止一匹,顿时高兴起来,向宋玉说道:“你在这里不要走动,我去借匹马来。”

    说完身形一闪就已经消失不见。宋玉想拦没拦住,只转头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就觉得胸腹中一阵翻江倒海,只好又专心致志地呕吐起来。

第二十二章 借马

    剑履江湖第二十二章借马

    陈琼在这个世界上接触最多的军队就是神策军,这倒不仅仅是因为神策军的统领是高勇,而是因为神策军作为征服者,在老长一段时间内,都在蜀川境内承担着维护和平的任务。

    在这种情况下,陈琼自然而然有很多和他们打交道的机会。借着这些机会,他也就了解到了很多普通人没有机会了解的事情,例如对于战马的使用方式。

    周朝的疆域和陈琼前世熟悉的中原王朝不太一样,除了同样以中原腹地为本之外,向北扩张的幅度明显大于向南,陈琼推测这可能和南方的开发程度比较低,人口数量稀少,相对资源匮乏有关。

    虽然比较起来,北方的资源也不见得就比南方更丰富,但是北方有大片的平原,即使因为气候的关系不能变成耕地,至少还可以发展畜牧业。再加上武帝之后,周朝的历任皇帝都偏好武功,有相当多的皇子在没有当上皇帝之前都有从军的经历,自然更喜欢可以纵马驰骋的北方,而不是河流纵横、丛林密布的江南。

    在拥有大片优良草场的情况下,周朝是不缺马的,上三军和边军当中都拥有大量的战马,神策军当然也不例外,事实上神策军的高机动力就是依靠大量骑兵来实现的。

    据说宋航考察完泯江铁厂的一次冲压成型设备之后,已经在积极推进马甲的研制进程了,估计很快周军当中就会出现第一支人马具装的部队,这支试验性的部队很可能依旧配置神策军使用,在积累使用经验的同时,还可以利用高勇的关系更方便地进行沟通。

    神策军中马多,作战时当然也会主动选择适合发挥骑兵威力的方式。所以陈琼很清楚,马这种生物很不适合在夜间活动。

    换句话来说,马的夜视能力很差,偏偏它移动起来的速度又很快,在视线不良的情况下很容易翻车。所以神策军大队在夜间行动的时候通常并不骑马,有必要的话也是牵马而行,因为在夜里骑着马不但跑不快,反而很容易发生危险。

    然而此时陈琼从听到的马蹄声当中可以判断,至少有两匹马正在以很高的速度跑过来。考虑到江南道所谓的乡间道路基本都靠人踩,根本就没有平坦的说话,夜里在这种道路骑着马跑,很有作死的嫌疑。

    这个就比较超出陈琼的知识范围了,他下意识地觉得事情的真相并不简单,所以才会把宋玉留在路边。虽然这样做可能会导致宋玉遇到危险的时候,他不在身边,但是比起把宋玉带在身边一起遇到危险来,至少是风险相对比较低的方案。

    马蹄声音越来越近,陈琼依旧没有看到火把或者灯笼发出的光线,这说明马上的骑士并没有使用照明手段,应该完全靠的是自己的能力。

    神策军哨探之强冠绝全军,在行军途中,神策军哨探前出是昼夜不停的,为了保持高机动能力,他们当然都要骑马,而为了不被敌人提前发现,他们同样也不能举火,所以神策军的探马们每一个人都是纯粹依靠自己的视力来控制马匹的行进。

    那个道理上来说,要在夜间纵马而行并不是不可以,但是必须具备两个条件,第一是骑士的夜间视力足够好,第二是骑士有足够的骑术控制自己的马。

    特别是第二点,对骑士和马的要求都很高。所以神策军控马斥候都是全军精锐,战马也都是优中选优,缺一不可。

    在这个前提下,陈琼觉得对方不太可能愿意把这么好的马借给自己,特别是在江南普遍缺马,连劣马都很少见的情况下。

    所以陈琼觉得要达成借马的目地,可能需要一些说服手段。

    于是当马蹄声出前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后,陈琼走到勉强可以让两匹马对向通行的坑洼道路上,负手站在路中间,然后就觉得眼前一亮。

    这里说到的“眼前一亮”完全是字面上的意思,当然不是说对面来人打着强光手电筒,毕竟陈琼穿的是武侠世界,不是第一混乱。

    让陈琼觉得眼前一亮的原因是,前面的夜色当中出现了两匹白马。

    黯淡的月光落在两匹白马的身上,反射出的月色清辉被加强,看起来就像是自带聚光效果一样。甚至让人忽略了马上的骑士。

    所以陈琼是先看到了马,在心里称赞了一声“好马”,然后才注意到了马上的人。

    来的是两匹马,马上的骑士也是两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男人黑衣束发,女人白衣翩翩。

    陈琼看到骑士的时候,对方也看到了他。通常来说,这种站在道路中央的人只有两种目地,要么是找死,要么是找茬。

    所以两个骑士不约而同地勒马缓行,跑在前面的男人沉声喝道:“何人阻路?”声音虽然低沉,但是听起来却很年轻。

    陈琼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比较起来,年轻人被利益诱惑的难度总要大一点,特别是在看起来明显不缺钱的情况下。这也是在他的前世,佛系的大多是年轻人的缘故。

    当然话又说回来,只要短期利益够大,年轻人也更容易忽悠,这同样也是被陈琼前世的历史证明过的事。

    所以在听到这个声音之后,陈琼就决定先给对方留下一个好印像,为下一步的忽悠打基础。

    于是他拱手说道:“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二位何不下马一叙?”

    马上的两个人都愣了一下,这时两匹马已经来到了陈琼的面前,虽然停了下来,但是仍然不停踏步,显然就它们都对被突然拦下来这件事很不满意。

    陈琼的夜视能力相当不错,比起两位可以夜间赶路的骑士一点都不差,这时终于看清对面两个人的相貌,忍不住在心里喝了一声彩,这两个人看起来都是二十多岁的年纪,男人英俊,女人妩媚,相貌都是一时之选,站在一起堪称一对璧人。

    于是陈琼忍不住在心里又补充了一句“好人,马好人也好”。

    当然同时陈琼也看到,两个年轻人的腰间各自悬挂着一柄长剑,剑上虽然没有花哨的修饰,但是只看制式就绝非凡品,显然两个人都是武林中人。

    “我夫妻急着救人。”年轻男子没有理会陈琼的话,当然也没有因为看清面前阻路的只是个乡野少年就有所轻忽,依然很客气地说道:“请小兄弟让路。”

    陈琼叹了一口气,心想最讨厌这种有礼貌的人了,让自己想找发火的借口都没有。他摊手说道:“可是我也急着去救人啊?不如我们商量一下,借夫人一用?呃……不对,说错了,是借夫人的马一用。”

第二十三章 我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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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一个立志做好人的人来说,人生最痛苦的事情恐怕就是必须讲道理了,即使再着急,遇到拦路的人也不能二话不说上去就砍,必须得停下来和和气气地同对方商量,连态度不好都可能被人喷。事实上无论在哪个时代,人们总是会对坏人有更多的宽容,毕竟人家都做坏人了,你还能要求人家什么呢?就不怕人家砍你吗?

    白马青年显然很了解好人不好当的难处,住马和陈琼说话也只是为了走程序,听到陈琼的话语当中流露出拒绝的意思,立刻不再浪费时间,沉声喝道:“得罪了。”

    话音未落,他已经纵身从马上跃起,合身向陈琼扑了过去,人在空中,右手食中二指并拢成剑指,一指向陈琼当面点到。

    陈琼其实也着急,毕竟就算有了马,还得带着宋玉这个累赘一路跑回去,也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这时候看到青年合身扑到,心里点了个赞,觉得这人能动手就不bb,真是一条好汉。

    白马青年动作极快,身子一动,剑指就已经点到了陈琼面前,明明不是换影移形,但是迅捷之处却不遑多让。陈琼来不及多想,右手抬起,正好格住青年手腕,然后自己的手腕一翻,已经搭住了青年的手腕,整个动作行去流水,顺畅非常。

    那青年咦了一声,显然是没想到陈琼变招如此快捷,这招小金丝缠腕很多武林中人都会用,然而能用得像陈琼这样恰到好处的人还真不多。

    他从马背上发起进攻,整个身体自上而下,这个时候身在空中无从借力,按道理来说已经很难变招,却在陈琼堪堪拿住他手腕的时候,还在空中的身体突然横了过来,同时左掌伸出,向着陈琼拍了过去。

    如果说人的手腕只有一个自由度的话,那么算上手臂也只有三个自由度,但是如果这个人的身体还能动的话,那就至少有七个自由度,这也是武林高手很少会跃起到空中发动攻击的原因,因为身在空中就很难改变方向,一但被对方抓住破绽,就再难变招。

    然而这时青年的身子在空中转了一下,不用动手,被陈琼拿住的手臂就已经横了过来,不但让过了脉门要害,让陈琼的缠腕动作无法发力,更让陈琼暴露在他左掌的攻击范围之内。

    陈琼没想到这人居然能在空中作出这么大的动作,一招失手,眼看着对方左掌拍到,来不及变招的反而变成了自己。

    危急当中,陈琼的身体突然飘了起来,就好像是被青年的掌风吹起来一样,在空中一抖,险而又险地避开了青年的左掌,然后陈琼刚才没能抓住青年的右掌撤回,轻轻按在青年的手掌掌心。

    只听“波”的一声轻响,青年的身体在空中倒翻而上,准确在坐回到了自己的白马背上,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动过一样,只是脸色变得有些惊讶,他看着陈琼脱口说道:“这是什么身法?”

    陈琼一掌击退白马青年,自己并没有像青年那样倒翻后退,而是在空中转了几个大小不同的圈子,画出一条条诡异的弧线,然后又落回到了原地,看起来就像是毫不受力一样。

    只是落地之后,陈琼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这倒不是因为他在刚才对掌的时候吃了亏,那青年的身法虽然奇妙,毕竟身在空中已经连变了几次招式,后力不续的情况下,掌力也要大打折扣。陈琼虽然也是仓促应敌,但是他有绵掌击石如粉的掌力,对掌的时候并没有吃什么亏。

    让他脸色难看的真正原因其实因为两人这一瞬间的交手,看起来似乎平常,但是危险程度却相当高。

    陈琼出道一年,需要性命相搏的战斗也已经打过几次,其中最危险的莫过于身陷无名的金光意境当中,其它几次诸如和顾采一起对抗敬一子,其实严格来说都是陈琼主动作死,如果要跑的话,他并不需要身陷险境。换句话说,除了被无名偷袭那次之外,陈琼历次遇险之前都是有一定的心理准备的。

    然而这一次,他完全没有想到白马青年的攻势竟然如此凌厉,竟然逼得他不得不用出了柳絮因风起身法,连换影移形都来不及施展。

    这不是陈琼第一次使用柳絮因风起身法,然而却是他第一次被迫以这种身法应敌,因为除此之后,他已经再没有别的手段可用。

    顾名思义,柳絮因风起模拟的就是柳絮在空中随风飘荡的样子,然而柳絮随风,并不能保证从来都不被风所伤,在陈琼看来,这个身法有点像段誉的凌波微步,对手武功越高,自己就越安全,如果遇到个对手瞎砍一气,没准一刀就把自己灭了。

    所以陈琼从前每次用出柳絮因风起身法的时候,都是有意识地行险,而且每一次行险的结果都赢了。只有这一次,他是真没打算拼命,然而却不得不拼命。好在他运气不错,虽然没赢,好歹也没输,还可以重新打过。毕竟除了身法掌法之外,他还有更擅长的剑法和笛音摄魂心法。

    当然他估计对面的青年也并没有尽出全力,至少青年随身带着的长剑也还没用上。相当于两个人都还有底牌没用。

    果然那个青年落回到马背上之后,略略调息了一下,便伸手抽出长剑,向着陈琼喝道:“好,想不到钱王府还有如此高手,再接我一剑。”

    言犹在耳,他已经一剑刺出,出剑的时候人还在马上,长剑递出的时候,剑锋已经到了陈琼的面前,他手中长剑青光闪烁,剑气逼人,显然绝非凡品。

    陈琼这次出来并没有带青索剑,反正他发不出剑气来,青索剑对他来说只是一柄比较锋利的宝剑,和在王健手里时倒是差不多,当时陈琼想的是有它不多,没它不少,并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有了耍剑的机会。

    好在陈琼下山一年,虽然把真气弄没了,得到的好东西可也不少,手中虽然没有青索剑,陨铁笛却还在身边,这时看到青年仗剑扑来,他右手一翻,陨铁笛已经在手,一笛点出,正好点在青年剑锋上。

    只听叮的一声,青年手中长剑荡开。陈琼手里的铁笛也完好无损。

    青年又是一声轻咦,显然是对陈琼手中铁笛的材质感到惊奇。他一剑无功,身体却并不落地,在空中突然一个转折,长剑已经刺向陈琼背后。

    陈琼刚才对掌的时候就知道青年身法古怪,这次绝对不敢大意,手中陨铁笛挥动,只守不攻,转眼间已经连接了对方从四面八方刺来的十几剑,陨铁笛挥动之间,气流从笛孔中吹过,发出呜呜的声音。

    另一个穿白衣的青年女子本来一直坐在马上沉默观战,这时突然开口叫道:“他的笛声有古怪。”

    这两个人说的都是北方官话,不过江南口音略重,只是青年语音低沉,女子的声音清脆悦耳,声线倒是和伊芙有一些相似。

    那青年一轮疾攻之后,身体居然一直都没有落地,这时听到女子的提醒,心中一动,一剑挥出,借着陈琼抵挡的力量身形一转,已经跃出战团,落在自己的白马前面,仗剑而立。

    陈琼直到这时才缓过一口气,摆了一下手中铁笛,口中叫道:“等一下,我有话要说。”nten

第二十四章 白马双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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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琼说“我有话说”的时候,他是真的有话要说,并不是打算要杀了嫂子给兄长报仇。

    刚才对面这个青年把他误认为钱王府的高手时,陈琼就意识到不对,对方显然和钱王府不是一伙的,把自己当成钱王府的人竟然还要痛下杀手,这是什么仇什么怨?

    陈琼当时没有说话,并不是因为打算试试青年的剑法,他家里还有一个乔木等着赶回去救治,就算再喜欢耍剑现在也不是时候。实在是因为青年的剑法凌厉迅捷,剑势密集连绵,再配合青年诡异的身法,他全力进攻的时候,陈琼根本不敢分心说话。

    如果不是那个白衣女子发现陈琼的笛声有异,及时出声提醒,陈琼都已经准备好动用还在研究当中的笛音摄魂之术来配合剑法对付这个青年了。

    陈琼早就发现,笛声摄魂虽然听起来很厉害,在实际使用当中的局限性其实很大,除了对付比自己武道修为高的人时事倍功半,甚至像钟笛对冷月时那样毫无效果,坐失良机。在对上和自己实力相当的人时,也没办法一边战斗一边吹奏,换句话说,笛声摄魂这种功法最适合的是拿来向弱于自己的人装逼,完全的鸡肋属性。

    身为一个工科狗,陈琼显然很擅长追溯物理现象背后的本质,笛子能够吹奏出音乐,是因为有气流从笛身中通过产生共鸣,而在快速挥动陨铁笛的时候,同样可以加速流过笛筒内部的气流,让陨铁笛发声,所以陈琼觉得可以在战斗当中有意识控制铁笛中空气的流动,让它产生发声的效果,不但可以弥补必须吹奏的缺点,而且也更有隐蔽性。

    可惜他这门功法还在摸索当中,用起来的效果也很不稳定,毕竟和人交手的时候情况瞬息万变,不但要在变招的同时保持笛声气流稳定,还要分神控制笛孔的开阖程度,实在有点作死的嫌疑。所以他连接青年十余剑,也只是奏出了几个音节而已,与他交手的青年毫无感觉,倒是观战的白衣女子听出了古怪,这才出声提醒。

    既然现在青年主动收手,陈琼当然要抓住机会来消除误会,就算不能化干戈为玉帛,能让这青年不要这么拼命也是好的,这又不是演三岔口。

    一定要说起来的话,陈琼自己也觉得奇怪,到底是江南道的高手太多,随便出个门都能碰上好几个。还是自己小说看多了,沾染上了专门吸引武林高手的非凡特性?

    他向青年叫道:“你刚才说要去救人,是去救落在钱王府的人吗?”

    青年一愣,看着他说道:“你不知道我们想干什么?”

    他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你都不知道我们想干什么就跑出来拦路,难道还真想劫财劫色?

    陈琼当然听得出来他话中掩藏的意思,忍不住觉得尴尬,心想这钱王府到底一次抢了多少人,自己随便出手救个人都能遇到好几波同样来捞人的?

    他继续说道:“在下也刚刚从赵炅手中救出一个人,要说从钱王府中救人,倒是有些经验。”说到这里,陈琼心中古怪的感觉更浓,心想难道这钱王府是江南道的副本?救人都能出攻略了?

    青年还没来得及说话,他身后的白衣女子突然啊了一声,问道:“你是从楼船那边来的?你救的人是谁?”

    陈琼一愣,心中更加确定这两口子的目标也是赵炅,心里倒是暗爽。这青年的武功不在自己之下,那白衣女子想来也不会太差,这两人联手,就算郑泰在赵炅身边,只怕也要倒霉,就是不知道他们敢不敢下手杀了钱王世子。

    既然大家有共同的敌人,那现在就是朋友,显然这一架不用继续打下去了。陈琼心情一松,神态就更加自如,向着女子拱了拱手说道:“我救的人姓宋,不是本地人。”

    宋玉虽然是苏州府尹家的公子,但是对于两位武林高手来说,苏州府尹的分量显然不够,宋玉父子又是刚从京畿道过来赴任,也没时间结识江南道的高手,所以陈琼觉得这两个人要救的人应该和宋玉没关系,可惜当时在楼船上也没看到还有哪个家伙像是被迫抓去的,不然倒是可以和这青年交个朋友。

    没想到听到陈琼说完,那青年眉头一挑,脱口说道:“难道是宋玉?你救的人呢?”

    “你要救的人也是宋玉?”陈琼大吃一惊,心想这不是巧了嘛这不是?话说这武侠世界还真小,作者你敢不敢弄个出门遇不上熟人的世界?

    陈琼把宋玉一个人留下,自然不敢跑太远,所以带着两个人很顺利地就找到了蹲在一棵大树上的宋玉。

    他仰头看着蹲骑在树杈,双手紧抱树干的宋玉,疑惑地问道:“你是去摸鸟吗?”

    “这里安全一点。”宋玉看到陈琼不但找回两匹马,居然连人都带回来了,实在弄不清楚情况,只好先回答陈琼的话,“我听说野兽不会上树。”

    “那你有没有听说不会上树的蛇?”陈琼很无奈地说道:“我们这么折腾,有什么野兽也早跑了。”

    宋玉听了陈琼的话,这才想起来蛇虫也算野兽,顿时吓了一跳。今天他连遇惊吓,早就身心俱疲,这时心中一慌,顿时从树上摔了下来。

    身在空中,他听到一个很好听的女人声音叫道:“小心。”然后就被人拎住腰带,只有高度不够,两只脚还是重重落在了地上,好在不需要支撑体重,倒也没有摔坏。

    陈琼叹了一口气,手上用力,将提在手里的宋玉拉起来站好,顺手帮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然后说道:“认识这两位吗?”

    宋玉迟疑了一下,打量着牵马站在陈琼身后的两个人,疑惑地问道:“这两位是你朋友?”他很钦佩地说道:“你朋友真多。”

    “是你朋友多。”陈琼没好气地说道。

    那青年和女子对望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显然是觉得面前的宋玉很符合他们听说过的形象,于是青年向宋玉拱手说道:“在下高尔,受霍先生所托来救公子。”

    “霍先生?霍斯?”宋玉恍然大悟,连忙向着高尔拱手还礼,由衷地表示感谢。

    陈琼站在宋玉的身边,看了看高尔和他身后的女子,脱口说道:“你是追星剑高尔?那她就是凌波仙子水若柔了?”他懊恼地说道:“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江湖上骑白马的很多,没想到骑白马的除了王子和和尚之外,骑白马的侠侣只有一对。”

    他拱手说道:“原来是善人庄白马双侠,失敬失敬,在下华山陈琼,笑青天是我的朋友。”nt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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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怕不是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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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马双侠追星剑高尔、凌波仙子水若弱在江湖上颇有侠名,但是他们和通常意义上行走江湖的侠客们有一个不同的地方,那就是他们是有家的,没事的时候并不会到处流窜行侠。

    白马双侠住在苏州城外的穹窿山下,那里有一座善人庄,庄主名叫李达,自号李大善人,号称日行一善。白马双侠和李达是结义兄妹,李达排行第一,高尔第二,水若柔行三,他们还有个四妹,就是曾经让叶知秋吃了大亏的百花仙子云薏。

    这兄妹四个每一个单独行走江湖都是响当当的人物,更不要说聚在一起,所以江南善人庄也算是武林中的一方势力。

    当然陈琼知道得还要多一点,云薏打伤叶知秋之前,叶知秋其实就和白马双侠交过手。要说起来,叶知秋的女人缘是真好,同样拉男人仇恨的本事也相当稳。

    叶知秋能被岳铭称赞为断境之下第一人,实力当然很强,要论单打独斗,高尔夫妻都不是他的对手,但是两个人双剑合璧,就能用出一套天罗地网阵法,别说叶知秋只是断境之下第一人,就算他真成了断境也遭不住,好在他识得厉害,当场落荒而逃,剑网恢恢居然也没追上他。

    叶知秋当然不服气自己输得这么惨,当然也可能是不服气自己被男人打得这么惨,于是约了笑青天再去挑战,没想到笑青天和高尔是老相识,彼此的交情很好,这一架就没打起来。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云薏才找上门去挑战叶知秋,然后叶知秋差点折在云薏的馨香园意境当中。

    要说起来,叶知秋这个人身边女性朋友很多,称得上朋友的男性却实在没几个,除了笑青天之外,恐怕还真不好找第二个,这也是他没有再找别人帮忙去挑战高尔夫妻的原因——人家是夫妻二人,他要是带伊芙去,那关系就说不清楚了。

    所以陈琼听说面前这个青年就是高尔之后,并没有说自己是叶知秋的师弟,而是把笑青天搬出了。毕竟笑青天这人没心没肺,在江湖上的朋友不分男女都很多——一般来说,傻子总是可以有很多朋友的。

    果然听说陈琼认识笑青天,高尔对他的态度就好了不少,再确认了宋玉的身份之后,也就放下了提防陈琼的戒心。

    这个时候宋玉才知道,论起辈份来,高尔竟然是霍斯的师叔。

    霍斯师从李纳言,李纳言少年修文,中年拜师无心公子轩辕烈习武,学到了轩辕烈的袖底刀。轩辕烈晚年隐居江南,又把自己的**迷踪身法传给了高尔。不过高尔没有轩辕烈少年时的惨痛经历,发挥不出**迷踪步的威力,于是在轩辕烈的指点下改成了雨燕穿林身法,也就是他和陈琼交手时使用的那种诡异身法。

    所以高尔虽然和李纳言年纪差了三十多岁,两个人却是正经的亲师兄弟。李纳言虽然是吏部尚书,然而也是武道天人,他让霍斯陪宋宪来江南,当然也要考虑江南武林的情况,于是给高尔写了一封信,让他看顾自己的这个徒弟。

    霍斯任性辞官之后被老师好一顿教训,从前的傲气收敛了不少,所以到了苏州就先去善人庄拜见了这位比自己年纪还小一点的小师叔。

    高尔对李纳言颇为敬重,对霍斯自然也很热情。这一次霍斯听说宋玉被人捉了去,立刻就去请高尔帮忙。李达正好也在庄中,亲自跑去洛阳楼打听消息,正好陈琼刚刚离开,于是洛阳楼的人又把这个消息卖了一次。不过李达对于洛阳楼的重要性当然不能和钱王比,所以洛阳楼也并没有告诉他陈琼的事,高尔夫妻赶来救人当然也不知道还有陈琼这一号人物,如果不是刚好陈琼想要借马,他们就直接打上楼船去了。

    高尔因为急着救人,又误会陈琼是钱王府高手,所以一出手就用尽全力,毫不留情。

    他的追星逐月十三剑加上雨燕穿林身法,在武林当中罕有敌手,所以与人对敌的时候,很少会主动展开武道意境,对上还没有勘破武道的人时,更是从无败绩。然而面前这个少年明明还没有凝成道心,竟然能在自己的攻势下岿然不动,甚至保留有反击的能力,就算是号称天生就会打架的笑青天,未成天人之前恐怕也没有这个本事。最神奇的是,这少年看起来年纪不大,也就是十七八岁的样子,总不能生下来就开始习武。

    所以这时既然知道陈琼是宋玉和笑青天的朋友,他就开口邀请陈琼去善人庄作客。

    要说起来,陈琼还真对能让叶知秋连吃两次憋的善人庄很感兴趣,尤其是那位号称“剑试两江无敌手、艳压江南第一枝”的百花仙子云薏,听起来简直就是女频小说中的主角模板。

    可惜陈琼还要急着回去救乔木,反正善人庄也跑不掉,于是干脆把宋玉这个累赘交给高尔夫妻,自己好轻身上路。

    高尔听说陈琼是赶回去救人,主动要借他一匹马,不过这次陈琼拒绝了。他找马本来就是为了带宋玉,现在把宋玉送出去,当然不会再给自己找一匹马当累赘。

    于是向三个人拱了拱手,身形一闪,便消失在黑暗当中。

    高尔和水若弱面面相觑,都觉得有点难以置信,水若弱盯着陈琼消失的地方说道:“他真不是武道天人?”

    “我没感觉到他的道心。”高尔也觉得匪夷所思,他和水若弱都是恨境天人,早已凝成道心,所以可以确定陈琼并没有道心,自然也不是天人。这也是高尔面对陈琼的时候没有发动武道意境的原因,他觉得那样胜之不武,倒没想到如果他真用武道意境来对付陈琼,早就已经输了。

    现在看陈琼离开时的身法,分明是武道天人独有的缩地成寸、千里闲庭神通,这门神通就算是武道天人都不一定能用得出来,两个人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陈琼连道心都没有,就能使用出来。

    宋玉没练过武,家里也没有人习武,当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不过倒不耽误他猜到高尔夫妻话中的意思,于是很认真地解释道:“他是陈琼啊。”

    “什么?”高尔一愣。水若弱已经抢着问道:“哪个陈琼?”

    “还有哪个陈琼?”宋玉一脸与有荣焉地说道:“就是这个陈琼啊。”

    一面说,他一面从怀里摸出那本已经磨毛了边的“泯江文集”,递给高尔说道:“就是郫县侯啊。”

    高尔看了看宋玉,又看了看他捧在手里的小册子,很想提醒他,“现在可是半夜,你给我本书是什么意思?这人怕不是个傻子”。nt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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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流泉

    陈琼施展轻功一路赶回自己竹屋的时候天还没亮,果然发现房间里乔木还在,屋子里也没有多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终于放下心来,显然这本书走的不是古温风格。

    “你没找到宋玉?”乔木被陈琼用金针截脉的手法镇住了伤势。虽然暂时伤势不会恶化,但是同样也动不了,躺在竹床上提前体验了一晚植物的感觉,百无聊赖的时候难免胡思乱想。

    他最担心的就是陈琼找不到劫持宋玉的人。那样的话,陈琼身手再好也没有能够发挥的地方。毕竟在乔木想来,这件事发生得毫无预兆,根本没有踪迹可言,他完全想不到宋玉在江南道能有什么仇人,整件事看起来就是很简单的拦路抢劫,唯一的问题是劫匪的实力有点高,乔木觉得就算不考虑人力成本,如果要不到赎金的话,这个女匪怕是抵不平迷药的价格。

    所以看到陈琼这么快就两手空空地赶回来,乔木心都凉了,然而还是安慰道:“此事本就是尽人事听天命,劳烦公子了。”

    陈琼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我把宋玉交给白马双侠了。就是善人庄的那两个。”

    乔木当然知道白马双侠和善人庄,不过仍然大吃一惊。显然是没想到陈琼这么快就能解决问题,而且居然还能够牵扯到善人庄。

    “花票不过夜。”陈琼猜到了乔木的想法,于是解释了一句,然后才问道:“你现在的感觉怎么样?”

    一面说,他一面开始着手检查乔木的身体状态。因为没有真气可用,他不能像刚下山时那样直接用真气来探查,只能使用传统的医术手段来进行检查,这个和许医生的手法差不多,但是毫无疑问在这方面业余爱好者是比不上专业人士的,这也是陈琼一直没有学师父悬壶济世,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时候才出手的原因——没有真气的陈琼就像不会解构的士郎,就算能投影也是没有灵魂的。

    所以现在的“问”也是陈琼确定乔木伤势的一种手段。

    “还行吧。”乔木自嘲地笑了笑,“就是容易胡思乱想。”

    “真的?”陈琼手上不停,口中说道:“是想自己的事还是想别人的事?”

    乔木觉得莫名其妙,“这有什么区别吗?”

    “想自己的事想得不好就叫忧郁,想得好了就叫诗人。想别人的事,想的不好叫杞人忧天,想得好了就叫哲学家。”陈琼随口说到。

    然后乔木就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当中。

    就在陈琼以为他是在诗人与哲学家之间做取舍的时候,听到乔木悠悠说道:“你说的话我一样都没听懂。”

    于是就轮到陈琼沉默了。显然喜欢卖梗的人最怕的就是没人接梗!

    乔木被织造坊的高手一掌打在了肋下,掌力震伤了乔木胸腹的三经一脉。不过十二正经的伤相对来说处理比较容易,除非被打得经络寸断。乔木的伤势当中麻烦的是带脉,这还要多亏乔木躲得快,如果伤了任都二脉,就连陈琼都救不了他了。

    当然这也要多亏那个侍女修炼的是织造坊锦上添花心法,掌力精巧有余威力不足,不然就以

    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陈琼的金针渡穴虽然神妙,也没本事立竿见影,所以给乔木施了一遍针之后,让乔木趴在竹床上运功行气,自己收拾了一下,负手走出房门。

    这时天色微明,树林中晨雾霭霭,鸟语声声。

    看着站在竹屋间的年青女人,陈琼拱手说道:“让姐姐久等了。”

    这个站在晨露当中的女人就是苏州洛阳楼主,自称名叫流泉,陈琼开始的时候还以为她叫“刘权”,后来才意识到洛阳楼的人可能除了林君萍之外,用的都是假名。

    在陈琼看到,流泉应该有九品上的实力,毕竟武林中的天人还是比较值钱的,洛阳楼的势力再大,也不可能请到武道天人倚楼卖笑,这种事有一位洛阳花后就足够了。

    流泉其实来得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不过她隔窗看到陈琼在给乔木治伤的时候,就停下来安静地等待,陈琼见她不像是着急的样子,也就没有中断针法。直到给乔木治伤结束,这才走出来见她。

    看到陈琼向自己拱手致谢,流泉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一下之后说道:“其实我是来请罪的。”

    流泉从陈琼带去的迷药推断出劫持宋玉的人是江南织造坊的高手,然后又根据已知的情报当中织造坊有一位高手在钱王世子身边,而赵炅夜间喜欢在楼船享乐,很可能就在楼船上,于是让陈琼赶过去救人。但是又担心陈琼伤害赵炅自己被赵沐报复,于是又去通知了钱王府。

    本来在流泉想来,赵炅身边有织造坊的高手,总能撑到郑泰赶到,陈琼应该是打不过郑泰的,赵炅自然也就没有危险,而有郑泰在场,也不会让赵炅伤害宋玉,这件事情就不会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局面。

    没想到反馈回来的消息让流泉差点惊掉下巴。陈琼举手之间就杀了织造坊的九品高手,又在郑泰面前差一点成功杀死赵炅,赵炅没死成完全是因为郑泰反应快。然后陈琼带着宋玉扬长而去的时候,武林中大名鼎鼎威震一方的之江虎郑泰都没敢出手拦阻。

    说实在的,听说陈琼救人的过程之后,流泉差点以为这是哪位断境巅峰出手,这种出手必杀,万军中直取主将首级的风格真不亏是兰陵王的好友。

    再想起关于陈琼情报当中有因为蜀川士绅阻挠他收粮,就在汉中平原只手搅起血雨腥风,数百家族破灭,数千人头滚滚落地的内容。流泉这才想明白,很显然惹到这位陈侯的后果要比惹上钱王严重得多。毕竟钱王权势虽重,却肯定没有登高一呼,从者云集的本事。陈琼在蜀川随便折腾一下,手下人就已经敢为他袭杀县官了。基本上公认如果没有高勇压住陈琼,现在蜀川士绅官员早就换完至少一波了,就算陈琼自立蜀王都不奇怪。

    想通这件事之后,流泉立刻就赶过来向陈琼请罪,毕竟洛阳楼和皇家水运合作无间,陈琼又是花后好友,自己光棍一点应该没什么危险。

    果然陈琼听了流泉的解释,毫不在意地摆手说道:“我又没让你保密,为什么要怪罪?”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说道:“你是怎么来的?”

    流泉一愣,又听陈琼说道:“要是有车的话,借我用一下。”他转头看了一眼竹屋,说道:“我想把屋子里那家伙送到善人庄去养伤,我这里可能不安全。”

    这正是流泉下一个打算劝陈琼的内容,被陈琼抢先说出来,她不禁一愣,问道:“你不避一下吗?”

    陈琼叹了一口气,说道:“你知道解决麻烦最简单的办法是什么吗?”

    “找到解决的办法?”流泉其实还是挺喜欢和陈琼说话的,毕竟好看的人谁都爱看,看到陈琼就觉得脸红心跳的可不只有男人。

    陈琼摇了摇头,淡淡说道:“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解决掉制造麻烦的人。”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十七章 凝音成束

    江南道虽然没有京畿或河南那样繁华,不过苏州城怎么说也算是江南道有数的大城,所以流泉一直认为自己应该是见过世面的。直到遇到了陈琼之后,她才发现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说实在的,如果不是听陈琼说起,她自己想破头恐怕也想不到这个解决麻烦的思路,果然顺着陈琼提供的思路考虑下去,所有的麻烦就都有了明确的解决方式,至少不会毫无头绪。

    她震惊地看着陈琼,问道:“这样也行?”

    “能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是好办法。”陈琼毫不在意地说道:“你觉得呢?”

    流泉觉得陈琼这句话不是在问自己,然而她也并没有发现这里还有其他人,除非陈琼是在问竹屋里的乔木。不过流泉觉得乔木应该没有这个资格。

    于是她霍然回首,目光扫过可见之处,皱眉说道:“有人?”

    “是啊。”陈琼淡淡说道:“藏头露尾,无胆鼠辈。”

    流泉相信陈琼不会有意吓唬自己,不过任何一个能够瞒住自己躲在身边的人显然都绝对算不上无胆鼠辈,所以她立刻紧张起来。

    还没等流泉说话,一个阴沉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想法很好,可是也要你能杀得了才行?”

    “我杀人从不考虑行不行。”陈琼负手而立,傲然说道:“所以你要是有麻烦,我也可以先解决掉你。”

    那个声音干笑起来,说道:“你先找到我再说吧。”

    于是陈琼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他修习岳铭改过的魔界摄魂心法之后,除了能够直接震动别人的魂魄之外,还额外提高了自己对神魂的感知能力,对来自暗处的窥视感觉更加灵敏。所以才能发现有人躲在附近偷窥。不过这个人说得也对,他只能感觉到这个人的存在,但是找不到他。

    陈琼想了一下,伸手抽出腰间铁笛,横笛就唇,抿嘴吹奏起来。

    他跟钟笛学习琴音摄魂之后,第一次使用是用来对付无影剑朗青,后来就再没有用过。这一战只有冷月和笑青天知道,前者当然不会说出去,后者在得到陈琼提醒后立刻就赶去找叶知秋算帐,当然也没机会说出去,所以洛阳楼掌握的情报里并不包括陈琼的这项技能。事实上就算没有笛音这一项,陈琼帐面上的上乘武功就已经能写满一页纸了,而且还是用鹅毛笔在大张的纸上写,不是用毛笔在《泯江文集》那种小册子上写。很多老牌的武道天人也就是精通一两种保命的武功而已,就陈琼会的这些,都已经可以撑起一个不小的门派了,所以流泉从来都没想到过陈琼口袋里还有没拿出来过的货色,毕竟他一点都不蓝,而且也不胖。

    这个时候看到陈琼突然吹起笛子来,流云觉得这位小侯爷实在有点太不靠谱了,要吹笛子自己可以请他去洛阳楼,不但可以随便横吹竖吹,还能有妹子陪着一起吹,这个时候玩什么文艺呢?

    然而很快她就意识到,陈琼的笛声应该另有妙用,笛声入耳之后,似乎连自己的心弦都被拔动了,隐隐有一种控制不住的冲动。

    流泉意识到这件事之后,心中一喜,然后立刻就想到这还不够,那个躲在暗处的人既然能够瞒得住自己,修为肯定还在自己之上,连自己都能抵抗住这笛声,对那个人来说当然不可能有效果。

    果然在陈琼的笛声当中,那个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他尖声笑道:“不过如此……”

    话音未落,笛声突变。

    如果说刚才陈琼吹奏的笛声如潺潺流泉,这时的笛音就如洪钟大吕,振聋发聩。本来平缓的笛声骤然拔高,凝成一线向着某个方向激射而去,所过之后树木崩溃、枝叶飘零。

    流泉大吃一惊,花容失色。她现在已经知道陈琼很强,然而从来都没有想到过,陈琼竟然能够这么强,不但能够凝音成束,而且可以化虚为实,将看不到摸不着的笛声变成有形的攻击,发动起来摧枯拉朽、凌厉无匹。

    流泉想不到的事,那个躲在暗中的人同样也没有想到,事实上他倒是知道有这种化无形音为有形剑的功法,然而他根本没有想到,陈琼年纪轻轻竟然能练成这种传说中的武功,更不要说,陈琼明显连道心都还没有。

    事实上陈琼刚才因为不知道这个人藏在哪里,当然也没办法使用凝音成束的方法发动攻击。如果像当初对付无影剑朗青那样直接无差别攻击,现在自己身边的流泉和乔木可没有笑青天那么皮糙肉厚,估计敌人还没逼出来,这两个人就先受不了了。

    所以陈琼这次修改了策略,虽然发动了笛音摄魂,但是故意示弱,只是将笛声不断的发送出去。果然对方上当,又一次出声嘲讽。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人把声音散成四面八方隐藏自己真实位置的功法和笛音摄魂的原理差不多,只是用途不同,难易程度也不一样。

    陈琼很清楚从本质上来说,这两种武功都是以声波做为载体,一旦相遇必定互相干扰,就像他前世中学时学过的声波干扰试验一样。

    于是就在那个躲在暗中的人再次开口的时候,陈琼立刻就察觉到了笛音形成的声波受到的干扰,然后根据干扰程度的不同锁定了对方的位置。

    然后笛声突变,立刻转守为攻。

    笛音化剑的攻势面前,那个躲藏在暗中的人终于无法继续隐藏身形,只见树林中的一片阴影里突然凝结出一个人形,这人双手一翻,结成一个手印,向着笛声攻来的方向推了出去,口中喝道:“破。”

    一团肉眼可见的波动在树林当中荡漾开去,波及的范围内,树倒草折,木屑纷飞。

    那人硬接了陈琼的一记笛音,还没来得及重新隐藏身形,就看到面前人影一晃,陈琼已经出现在面前,手中陨铁笛迎面点了过来,喝道:“鬼鬼祟祟,留下了。”

    “换影移形!”这个人大吃一惊,终于意识到面前这个虽然不是天人,武功修为只怕比天人还要厉害,用常规武功恐怕占不到便宜,于是厉喝一声,一片漆黑的颜色突然笼罩住了两人身处的树林,其中鬼语啾啾,寒气逼人。远处正在赶过来的流泉猛然停住,脱口说道:“小心,这是武道意境。”

    话音未落,只能一声惨呼,尚未成形的武道意境轰然崩塌,重新显露出陈琼的身形来。那个武道天人转身就跑,连头都不敢回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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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鬼蜮天人

    躲在暗中偷窥的人是个武道天人,这很合理。毕竟流泉自己也是九品高手,能够瞒住她的感知躲在附近,让她毫无察觉,这人的武道修为应该在她之上,至少也是九品上,再稍微高一点,就是武道天人了。

    所以流泉看到这个人展开武道意境并不觉得意外,让她感到吃惊的是这个人的武道意境展现出来的特点,这阴风袭袭鬼语啾啾顿时让她想起了一些传言,然后感到不寒而栗,那当然除了是被吓到的之外,也可能是她穿得太少。

    所以在那人展开武道意境之后,流泉才会立刻停住脚步,随时准备后退,同时开口提醒陈琼。

    可惜流泉的舌头明显没有一位姓王的妹子那么好用,说话的速度远没有另外两个人的出手快,一句话只说了一半,那边已经打完收工了。

    要说起来,陈琼一直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特别吸引武道天人聚集特性,不考虑无缘这种常年宅在自己地盘上苦修的特例,倪真那样混迹江湖几十年的人物,一辈子见过的武道天人也没有几个,为了得到林增泰的指点,甚至不惜投靠。

    可是陈琼下山不过一年,简直出门买包烟都能遇到九个武道天人,和他交过手的武道天人一只手都数不过来了,直接被他砍死的恨境都已经有两个了,至于普通武林中人一辈子都见不过的断境和绝境也都打过交道,不但在断境的无名手里逃脱性命,和钟笛联手打了冷月一掌,还被绝境的醉道人看好,得传飞龙探云手。

    要说见过的武道天人之多,层次之高,陈琼现在秒掉江湖上一大半武道天人毫无压力,这还是要算上天宫地府这种家里就有一堆断境甚至绝境的情况,如果严格一点不能算同门长辈的话,陈琼完全可以站到台上大叫“还有谁”而没人敢吱一声。

    所以现在这个人的武道意境虽然诡异,但是对于陈琼来说,也就是一碟小菜,连开胃都算不上。如果这个人像高尔那样纯凭武功和陈琼动手,谁胜谁负还不好说,偏偏这家伙装神弄鬼习惯了,潜踪之术被陈琼破解之后,他看出陈琼未成天人,立刻就展开武道意境想靠外挂来打怪。

    可惜要论开挂,当世武林中陈琼认第二没人敢争第一,所以他随手就用十字书破了对方的武道意境,快到这人的武道意境没来得及完全展开,流泉一句话都说不完。

    也正是因为陈琼击破武道意境的速度太快,就连那个武道天人都没看清,虽然因为武道意境没有完全展开,所以意境被破之后,他的道心受伤不重,但是陈琼这种举手破敌的干法实在太惊世骇俗,那人根本没想到世上竟然还有专破武道意境的功法,下意识地以为陈琼的武道修为远在自己之上,所以才感觉不到陈琼的道心,能达到这个水平的,至少也得是断境中阶,就算是绝境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自己可能正在面对一个与两宫一府顶尖高手相同境界的绝境天人,那人一时间心胆俱裂,转身就跑,连出手阻敌都不敢,只恨自己没有长出第四条腿,可以再跑得快一点。

    陈琼一笔击破对方武道意境,心中越发肯定刚才的猜测,不过他不像流泉知道那么多江南武林秘闻,所以想不通这个人为什么会来窥探,当然更不会放这人轻易离开。于是在那人纵身而逃之后,陈琼双手回环,重新横笛就唇,吹出一连串短促的笛音。

    这一次他胜券在握,所以没有像刚才那样为了求稳完全使用学自钟笛的琴音摄魂,而是融入了自己最近修习魔界心法的技巧,六指急拂,笛身轻颤,但是站在他身后的流泉完全没有听到一丝笛声,陈琼和那个逃走的武道天人之间也看不到任何有形的变化,就连刚才那人武道意境破碎时激起的尘土草屑都丝毫不受影响,仍然在空中飘荡。

    然而身在空中正在施展轻功逃离的那人身形突然一个踉跄,直接落到了地上,差点摔倒。

    陈琼一步踏出,已经换影移形到了那人身后,笛交左手,右手成掌向那人肩上拍去,喝道“哪里走。”

    那人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又挨了一击,甚至都不明白陈琼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法,不过也知道生死在此一举,咬牙压下身上的伤势,身体前扑翻转,右手立掌向后拍去。

    两掌相交,竟然没有一丝声音发出来,只有一丝肉眼难辨的月白色光芒一闪而没。那人右掌掌骨立断,胸口如受重击,感觉自己的心都要碎了。他既然接不往陈琼的掌力,绵掌击石如粉的掌力透过这人手臂直压下来,这人一条右臂上的骨头已经不知道断成了多少截。

    好在他武道天人的修为也不是捡来的,当然也有保命的手段,危急中一口血喷出来,稍解胸中的郁闷之意,逃过爆心而亡的危险,身子借着陈琼这一掌之力向后贴地滑出,瞬间撞到一棵大树的树干上,然后身影瞬间崩碎,消失不见。

    流泉站在树林边缘,简直看得眼花缭乱,几乎只在眨眼之间,陈琼就轻描淡写地击退了一个武道天人,甚至差一点将对方毙于掌下,逼得对方吐血而逃。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陈琼,喃喃说道“这不可能。”

    陈琼“哼”了一声,低头看向刚才和那人对了一掌的右手手心,那上面明显有一层淡淡的白色光芒在隐约跳动,这也是他放弃了追赶那人的原因——严格来说,他在对掌当中也受了伤,如果不及时运功疗伤,这伤势侵染身体,再驱除起来会很麻烦。

    “幽冥鬼火。”流泉赶到陈琼身边,自然也看到了陈琼手掌上淡淡的光芒,顿时大吃一惊,她既然已经认出那人所用身法,当然也立刻就猜到这是什么东西,下意识伸手入怀,想要取药为陈琼疗伤。

    陈琼看了她一眼,随手一挥,掌上光芒顿时熄灭,只剩下一支素手,五指纤纤,晶莹如玉。

    流泉一呆,顾不上欣赏陈琼的手掌,吃吃说道“这……这不是幽冥鬼火?”

    传说中幽冥鬼火专破护体真气,真气不熄鬼火不灭,就算是武道天人沾染上,也要花一番功夫去掉,绝对不可能像陈琼这样随手挥灭,倒好像只是淋了雨之后抖毛一样。

    陈琼摇了摇头。他根本没有真气,这幽冥鬼火又烧不动他的先天灵气,本来就是无本之火,刚才烧的其实是那人为了驱使鬼火逼出的自身真气。如果不是陈琼对这传说中的鬼火很感兴趣,早就随手熄灭了。

    他看着那人消失的方向,皱眉说道“幽冥鬼火,出入青冥,聚散无形,这是鬼蜮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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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礼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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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十年前,武林中有“天宫、地府、鬼蜮、魔界、人世间”的说法,在那个时候,江南道两江流域曾经是鬼蜮的势力范围。

    所谓鬼蜮只是一个称呼,就像魔界里的血魔冷月同样是个活生生的人一样,鬼蜮里也并不是鬼。事实上最初组成鬼蜮的那一批人当中,有很大一部分出自地府。

    五十年前,在地府的率领下,四大公子战天涯,群雄火烧摘星楼,落阳山庄庄主楚闻以霹雳撼天弓射死东天青帝,挫败了天宫将势力扩展进江南道的努力。然后地府挟得胜之势,派遣八臂鬼王罗悍留在江南道,发展属于地府的势力。

    然而摘星楼一战,罗悍被无心公子欧阳慕英的风采折服,背叛地府,与沉舟公子陈乘风一起率领当初和他们并肩决战东天青帝的江南武林人物一起开创了鬼蜮。

    鬼蜮最盛之时,掩有江南道大部,横跨两江,有十几位天人,其中两位断境巅峰,可以与天宫地府分庭抗礼。

    可惜鬼蜮的组成决定了它的底蕴不足,所以罗悍那一批高手老去之后,鬼蜮便在天宫地府的联手打击下消声匿迹,就连主要在江南活动的叶知秋都没有见过鬼蜮的高手。没想到陈琼来到江南,随便救了个人就有鬼蜮高手找上门来。

    流泉想着这些武林旧事,一时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站在旁边陪着陈琼沉默了一会,这才说道:“真是想不到,侯爷你竟然能这么轻松击败鬼蜮的天人。”

    陈琼看了她一眼,淡淡说道:“叫我陈琼吧。”他说道:“听你的叫法我觉得自己已经老了。”

    流泉听了,忍不住掩嘴一笑。这时强敌已去,看起来陈琼也不打算责怪她给钱王通风报信的事,于是放下心事的流泉立刻抓住每一个机会在陈琼面前展现她苏州洛阳楼第一人的诱人风姿,向陈琼娇笑道:“公子若是老了,我岂不是已成冢中枯骨?”

    既然陈琼不喜欢“侯爷”这个叫法,她就立刻换了一个,却不是像陈琼说的那样直呼其名。

    果然这次陈琼没有反对,只是笑了一下,随口说道:“不可能有这么漂亮的骨头。”

    流泉眼中一亮,向着陈琼笑道:“公子真会哄女孩子开心。”

    陈琼摇了摇头,心想你这是没见过我家二师兄。他不想随便撩妹子,于是问道:“你知道鬼蜮的人为什么会找上我吗?”

    流泉微微一笑,一双剪水秋眸在陈琼脸上一转,低声笑道:“公子若是要向洛阳楼打听消息,可是要出钱的。”

    陈琼一愣,这才想起来洛阳楼的一大业务就是贩卖消息,只不过昨天他上门求助的时候,流泉并没有提这个茬,所以他以为自己有合作伙伴的免费待遇,倒没想到流泉这时候会提起付费的事。

    看到陈琼发愣,流泉知道他是没想到这件事,于是低头一笑,说道:“不过公子若是有什么问题,可是直接问我,小女子自然知无不言。”

    陈琼一愣,心想“合着你这是要建小金库吗”。不过流泉的意思他倒也听明白了,很明显如果陈琼找她打听消息的话,她可以免费提供,但是如果找上洛阳楼,那就得掏钱才行。

    陈琼倒是知道“免费的最贵”这个道理,无奈囊中羞涩,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原则,他向流泉拱手说道:“还请姑娘解惑。”

    流泉轻轻一笑,和陈琼并肩走向竹屋,低声说道:“公子可知道那巧手苏婆婆本是兄妹三人?”

    陈琼摇了摇头,江南织造坊针法独步天下,不过也就胜在独辟蹊径,真论战斗力的话,苏婆婆撑死了是个恨境巅峰,可能还不到,岳铭和叶知秋在师门闲谈的时候当然也不会有多重视,所以陈琼虽然听说过苏婆婆的名字,不过并不知道她的身世。

    流泉看到陈琼的样子,就知道他所知不多,于是为陈琼详细解说了一段江南武林秘闻。

    原来苏婆婆兄妹三人,长兄苏显澜幼年拜在天宫东天青帝门下,现在已经是天宫三十六重天最高天大罗天的高手,武道修为很可能已经是断境巅峰。

    苏显澜下面还有两个妹妹,这两个女孩是双胞胎,一同拜入江南织造坊学艺。但是两人成年之后不久,苏婆婆的那位不知道是姐姐还是妹妹的姐妹就失踪了,江南织造坊的说法是与人决战时被人杀死了。但是洛阳楼还听说过另外一个消息,说这位苏姑娘其实是与一位鬼蜮高手一见倾心,跟着那位高手跑到鬼蜮去了。

    这个消息很难得到证实,毕竟洛阳楼势力再强也没本事跑进鬼蜮里去搞事情,更不可能从苏婆婆口中打探到消息。不过当时苏氏姐妹是织造坊那一代最有希望成就天人的弟子,其中一个陨落江湖,按道理织造坊应该不会善罢甘休才对,但是那次的结果就是织造坊毫无动静,甚至都没有出动高手调查,此事就不了了之。

    如果这个传闻是真的,那么很显然苏婆婆执掌江南织造坊之后,已经与嫁入鬼蜮的这位姐妹重新联络上了,所以陈琼刚刚打死织造坊的九品高手,就有鬼蜮的人前来探查。

    说完这个传闻之后,流泉有些担心地看了陈琼一眼,低声说道:“公子武功虽高,但是好汉难敌四手,无论是钱王府中还江南织造坊都有不止一位武道天人,现在又有鬼蜮高手显身,公子何不暂避?”

    陈琼笑着摇了摇头,看着矗立在林间空地上的竹屋说道:“我到江南道来,还没有领教过江南道高手的厉害,既然有这个机会,怎么可以避开?”

    流泉愣了一下,她想到陈琼会拒绝自己的提议,但是实在没想到陈琼居然会用这个理由来拒绝自己,准备好的剧本用不上,顿时语塞。

    这时在竹屋中养伤的乔木已经从竹屋当中走了出来,他虽然没有见到那个鬼蜮天人,但是却听到了陈琼和那人的对话。他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状态出去也只能拖累陈琼,所以很明智地躲在竹子里没有露面。直到看陈琼和流泉并肩走出树林,立刻猜到敌人已经被赶走了,这才走出来相见。

    他向陈琼问道:“是什么人?”

    “精造五仁。”陈琼随口说道:“你的伤要是没问题的话,就跟这位姑娘先去善人庄避一下。”

    乔木一愣,他不认识流泉,不过看两个人的样子似乎很亲密,忍不住心中疑惑,心想这位陈公子的朋友未免也太多了一点。

    流泉却听出了另外的意思,问道:“你要留在这里?”

    “当然不是。”陈琼摇头说道:“我既然杀了织造坊的人,当然要去拜会那位苏婆婆,这是礼貌。”nt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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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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