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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极水月     剑履江湖txt下载     剑履江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章 织女岛

    苏州城外三十里有大湖,称金锦湖,据说每天清晨,太阳升起的时候,湖面上遍布金光,宛如金锦,所以得名。江南织造坊就在金锦湖中,据说金锦湖畔有数个村落都为织造坊工作,有千亩桑林,数百织工。

    此时的江南道地方广人稀,土地开垦程度很低,农耕水平更是维持在刀耕火种的程度,完全靠天吃饭。好在江南水密布,灌溉方便,除非**,平时到也能填饱肚子,不过要成鱼米之乡是不可能了。所以像织造坊这样做丝织做到名满天下的就更不容易,别说是在苏州府,就算是整个江南道那也是明星企业,就连江南节度使都要给苏婆婆几分面子。

    金锦湖这里既然有广阔的水域,当然也就有人捕鱼,几只如叶轻舟在湖上穿梭而过,有鱼鹰出入水面,击水出声。

    陈琼换了一身青布长衫,没戴帽子,以发带束额,满头长发披于脑后。身上全无饰,只在腰间挂了一支笛囊。他本来就相貌俊美,虽然身无长物,这一身打扮却更显清丽出尘,人物出众,此时负手立于船头,不禁人人侧目,更引得湖上渔娘频频回顾,人人争看。

    为陈琼撑船的是个四十多岁的渔民,在船尾摇橹的时候也觉得与有荣焉,将小船摇得又快又稳。陈琼立于船头,更显得如同行云流水一般。

    又一次有人因为贪看陈琼忘记摇船发出惊呼之后,船夫忍不住笑道:“公子真如画中人。”

    陈琼笑了一下,轻声吟道:“烟销日出不见人,欸乃一声山水绿。烟雨江南,梦里水乡,今日始见。”

    渔夫茫然不知所对,只能叹道:“公子好文采。”

    陈琼微微一笑,听到远处有人扬声说道:“不知哪位高人来访?”

    听说陈琼要主动找上织造坊,流泉一面感慨郫县侯果然不走正常路,一面给陈琼科普织造坊的事,这个时候陈琼才知道,江南织造坊是在金锦湖中的一座岛上,本来小岛无名,后来因为织造坊的缘故,就被当地人称为织女岛,织女岛位于金锦湖中央,四面环水,无路可通,除非陈琼能凌波踏水,不然就只能乘船上岛。

    陈琼既能千里闲庭、缩地成寸,又有猴子跳身法,凌波踏水或者不行,但是真要登萍渡水、一苇渡江倒也不难,不过现在织造坊的敌意未显,他也不想咄咄逼人,所以还是在湖边租船上岛,这是礼貌。

    陈琼刚才看到离岛已近,于是就念了两句诗,只是念诗的时候用的是千里传音功法,毕竟等登岛之后再通报的话,直接深入显得自己太强势,如果等在原地又不免弱了自己的气势。

    这个回答的人并没有掩饰声音,所以给陈琼撑船的渔翁也听到了,惊奇地向陈琼说道:“公子好面子,这是于二档头的声音。”

    陈琼回眸一笑,随手抛下几个铜钱,说道:“多谢相送,就到这里吧。”话音未落,他身子一闪,已经在船头上消失了。

    那渔夫愕然看着空无一人的小船船头,如果不是那几枚还在船板上跳跃的钢钱,几乎疑在梦中。

    陈琼一步踏出,换影移形身法展开,下一步就已经落在了岛上,听到有人赞道:“好功夫。”

    陈琼向岛上拱手说道:“长安陈琼,拜见前辈。”

    “你就是陈琼。”织造坊以织著名,所出锦缎薄如蝉翼,轻柔滑腻,入手如无物,成衣不盈一握,其中上称为“云锦”,常年重金难求。当初李弦逃出汉中的时候,穿的衣服就是江南织造坊所出锦缎制成,不过以蜀王之尊,李弦这套衣服用的锦缎也不是“云锦”,云锦难求可见一斑。

    这时代的中原并没有棉花种植,江南也没有羊毛可以薅,所以织造坊的织用的都是蚕丝,为了养蚕,金锦湖畔遍植桑树,织女岛上当然也不例外。这时春暖花开,桑叶虽然还未到采摘之时,但是也已经枝繁叶茂,郁郁葱葱。

    随着说话的声音,陈琼看到桑林掩映下以碎石铺成的甬道上走出一个彩衣女子,大概三四十岁年纪,罗衣彩裙,云髻高耸,环佩叮当。

    就算没有渔夫提醒,陈琼也知道巧手苏婆婆已经年近花甲,就算驻颜有术,也绝对不会穿成这个样子,所以这位应该是织造坊二档头于岐。按照流泉告诉陈琼的事,这于岐是苏婆婆的师妹,武道修为应该是九中上之间,还没有凝成道心。苏婆婆最近几年已经很少亲自接待访客,织造坊和人谈生意处理对外事物的时候都是这位于二档头出面,所以要说起来,由于岐来迎接陈琼是很正常的操作,既没有特别尊重,也没有任何轻忽之意。

    显然于岐是知道陈琼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陈琼刚刚杀了织造坊的人。

    于岐既然能够代表苏婆婆处理事务,城府当然足够,虽然对陈琼来访有些意外,可也没有特别的表示,只是打量了一下陈琼,就拱手说道:“原来是郫县侯驾临,有礼了。”

    陈琼看她态度不咸不淡,一时之间也不好说话,于是默然拱手。听于岐问道:“敢问陈侯所来何事?”

    “特来拜见苏前辈。”陈琼答道。

    于岐很认真地看了看他,突然说道:“若是为了杀伤我门下弟子来请罪的话就请回吧。”她说道:“我织造坊上下虽为女人,亦明整理,凤娘既然出头与人争斗,死伤自当安于天命。只是我师姐心伤爱徒,不欲见客,还请陈侯见谅。”

    陈琼愣了一下,有些吃惊地看着于岐,心想这剧本好像不太对啊,说好的护短苏婆婆呢?怎么变得这么讲道理了?弄得自己都不好讲道理了。

    他想了想,向于岐说道:“那就多谢前辈了。”

    于岐点了点头,看着陈琼没有说话。四目相对,沉默了一会之后,于岐奇道:“你还不走?难道还要我派船送你?”

    “呃。”陈琼犹豫了一下,向于岐拱手说道:“晚辈久闻云锦之名,羡慕久矣,不知可否让晚辈一观。”

    “你想看云锦?”于岐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皱眉看着他,心想这位郫县侯也太不靠谱了吧?

    没想到陈琼摇头说道:“不是看云锦,而是要看云锦织成之法。”

    于岐一愣,顿时沉下脸来,淡淡说道:“原来陈侯窥伺我坊中不传之秘,难道是想拜入我坊中学艺?我织造坊百年清誉,从无男子入门,陈侯之请,恕难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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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天宫弟子

    江南织造坊虽然也算是武林门派,但是与普通的武林门派以武立派不同,织造坊门人习武主要是为了保护自己,事实上如果不考虑外来威胁的话,织造坊弟子习不习武其实区别不大,反正习武她们要织布,不习武也要织布,除了传说中的“云锦”需要用到天衣无缝针法之外,织造坊弟子其实并不需要依靠武功来谋生。从这一点上来说,江南织造坊和五虎断门刀正好是两个完全相反的极端。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织造坊的弟子并不需要行走江湖,以至于很多时候,普通武林中人都只知道织造坊之名,连织造坊里管事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所以在织造坊例代掌门大档头当中,“巧手”苏婆婆要算是个比较特殊的人物,除了她有个在天宫位居三十六天之首的亲哥哥之外,还因为她曾经有个差一点成婚的未婚夫,那就是三十年前号称江南一代名枪的花枪陆远。

    三十年前白马庄外三枪诛一剑,陆远在最后时刻用出烈焰火尘枪法,燃烧自己击杀了月魔厉无伤,自己也真气枯竭,经脉尽毁,七天之后化为枯骨而亡。苏婆婆得到消息后不顾当时织造坊大档头的反对,以陆远未婚妻的身份赶到陆远身边,一夜间以天衣无缝针法织出仙人寿衣,虽然没能救回陆远,她却在身心俱疲之际勘破武道晋身天人,一时以痴情名动江湖。

    如果以知名度来说,苏婆婆在历代织造坊高手当中,恐怕也只排在织造坊创始人苏巧巧之后。

    因为苏婆婆的这段往事,很多武林中的年轻人都对织造坊中弟子怀有一份难以言说的向往之情,传说织造坊弟子锦心巧手,痴情重义,最适合娶为妻子。

    可惜织造坊内外人难入,对男人更是严防死守,就算大家对织造坊弟子再好奇,寻常也见不到。

    所以于岐听陈琼说想看云绵织成之法,立刻就以为他是想趁机窥伺坊中弟子。毕竟以陈琼一招击杀苏婆婆亲传弟子的手段,就算苏婆婆愿意教他天衣无缝针法,他也未必愿意学。

    其实要说起来,陈琼的武功相貌都是一时之选,还有朝廷爵位在身,要向织造坊求亲还是很有资格的。只是他刚刚杀了织造坊的弟子,算是亲手关上了求亲的大门,于岐就算用笨招想也知道苏婆婆不可能答应,所以才一口回绝。

    其实她这就是误会陈琼了,想想也知道,陈琼放着两个单身的公主都不撩,怎么可能看得上素未谋面的织造坊弟子?他想看云锦织法,其实是为了制造织布机。

    了解他前世那个世界工业发展史的人都知道,那个世界的工业革命是从纺织业开始的,蒸汽机只是为第一次工业革命提供了动力,事实上即使没有蒸汽机出现,尝到了大规模生产甜头的资本家也会主动寻找其它的方法来为自己聚敛财产。

    陈琼虽然在泯江点出了煤铁联合体和蒸汽机技术,但是同样也没有打算放弃纺织业,要知道衣食住行这四种是最贴近普通人生活的渠道,也是扩大影响力最好的方向,当工业成果渗入百姓的衣食住行之后,再强大的权力也不可能把它重新剥离出来。

    陈琼现在已经搞出了农业合作社和皇家水运,张广陵甚至依托这两样发展出小岗物流,从水陆两个方向把陈琼留在蜀川的成果彻底连接到了一起,这才有泯江三十六友结拜的基础。

    虽然这件事并不是陈琼主动推动的,但是阴差阳错之下,他现在算是已经牢牢占住了“食”和“行”两样,如果再把“衣”囊括进来,那就是四分天下有其三,大势在手,历史的车轮不可阻挡了。

    这三样要是真发展起来,“住”其实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安得广厦千万间一点都不难,只有普通人有钱买就行。

    这件事陈琼在蜀川的时候一直都没有机会推进,现在既然和织造坊打起了交道,他当然也就想来看看有没有下手的机会,毕竟他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就像搞水运要先收编排帮一样,发展纺织业,当然也要争取专业人士的支持,可惜当初杀那个侍女的时候下手太快,没考虑清楚,不然的话,陈琼也不至于这么为难,要不怎么说三秒一时爽,冲动毁一生呢。

    认真说起来的话,陈琼是个合格的工科狗,工业化的思想已经深植入了潜意识里,别说穿越到武侠世界,就算穿越成黄毛,那也是一定要先搞出工业化的,妹子哪有机械好玩?

    所以和普通穿越者文化强国,金融强国不同,陈琼的理想是巨舰大炮扬威大洋,钢铁洪流席卷世界。到时候别管多厉害的武道天人,一个卫士火箭炮营隔着四百公里来次齐射,要是还有人能活下来,陈琼直接拜他为师娘。

    为了这个目标,陈琼明知道自己刚刚得罪了织造坊,但是仍然打算试一下,万一织造坊的人一时想不开答应了呢?

    可惜的是,于岐显然并不在想不开之列,或者也可以认为,她根本就不明白陈琼描绘的工业化蓝图到底是什么意思,于是很不客气地拒绝了陈琼的建议,表示织造坊不需要扩大生产规模,现在的收入已经足够织造坊上下过得很好了。

    陈琼觉得于岐这个想法简直小农经济到了极点,合着她考虑的只是维持织造坊的生存,连发展壮大都没想过,更不提造福于民了。

    可惜于岐对陈琼本来就有成见,又听不懂陈琼在说什么,当然也不会被他说服,后来觉得烦了,干脆只是一句“不行”,连多余的话都不说了。要说起来,于岐负责织造坊的外务,本来不应该这样强硬,只是织造坊这么多年都是卖方市场,于岐也实在没有需要求人的地方,当然也没有正常商人的圆滑性格。

    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陈琼费了半天口舌,却只换来一句“不行”,心里也很窝火,不过这种事不能强求,苏婆婆都没想给徒弟报仇,他总不能像收编排帮那样杀了苏婆婆换成自己人,更不要说他连能换的自己人都没有。

    正想离开的时候,他突然听到身后的湖面上有人高声说道:“晚辈天宫苏师门下弟子求见苏前辈。”

    陈琼循声望去,看到一个布衣青年站在一艘小船上,正向着岛上驶来。<>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三十二章 苏婆婆

    陈琼打量站在小船上的青年时,对方也在看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惊讶,似乎没想到织女岛上竟然这么热闹。,

    这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青人,穿着一身有些陈旧的粗布衣裳,赤脚套了一双草鞋。比较特殊的地方是,他的头发很短,也就比陈琼前世见过的板寸长点有限,更没有发型可言,看起来倒像是剃秃了之后重新长出来的。

    当然陈琼对别人的发型不感兴趣,最多也就是觉得古怪所以多看了一眼,他注意的其实是青年的刀。

    青年随身带着一柄刀,然而不是像这个时代绝大多数刀客那样背在身后或者挂在腰间,而是抱在怀里。这是一柄很长的刀,绿丝缠柄,黄铜吞口,刀鞘外表虽然陈旧,但是却自然显露出一种低调奢华有内涵的样子。

    陈琼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这青年全身上下的东西加起来也没有这柄刀的刀鞘值钱。

    于岐明显也觉得意外,她看了那青年一眼,扬声说道:“你是苏罗天的弟子?”

    苏罗天指的就是苏婆婆的长兄苏显澜,因为他现在是天宫三十六重天大罗天的首座,所以于岐称呼他为苏罗天,也是这个时代人们常用的方式。

    然后她又说道:“我是于岐,婆婆是我师姐。”

    那青年听了,也不见他作势,身形一闪,已经隔着数丈水面从船头站到了岛上,身法和刚才陈琼上岸时的样子如出一辙。

    他右手抓住刀鞘,向着于岐拱手说道:“天宫弟子老刀,见过前辈。”

    说完又疑惑地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陈琼,明显是在奇怪这个人是什么情况。,陈琼见了,很礼貌地向着他露出了一个符合社会预期的微笑,却没有说话。

    看到陈琼的笑容,老刀的目光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又转回到于岐身上,左手从怀中取出一封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纸,微微躬身递给于岐说道:“这是苏师让我带来的信。”

    于岐接过信纸却并没有看,向老刀点了点头,说道:“跟我来吧。”说完又向陈琼说道:“陈侯请便。”

    陈琼看着老刀跟着于岐向着岛内走去,突然扬声说道:“你会后悔的。”

    于岐一愣,回头看着他问道:“什么?”

    “啊。”陈琼想了想,随口说道:“我是说,三十年河东莫欺少年穷算了没什么。”

    然后他指了指老刀说道:“他可也是男人,凭什么他能进去我就不能?”

    老刀这次终于忍不住了,很惊奇地看着陈琼说道:“你是男人啊?”

    另外两个人一起看他,陈琼莫名其妙地问道:“什么?”

    “你是男人为什么留长发?”老刀看起来对这个问题很疑惑,他很认真地看着陈琼说道:“我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男人。”

    陈琼哼了一声,这才明白为什么刚才老刀看自己时的神情那么古怪,感情他是把自己当成女人了,于是怒道:“那你是不是还觉得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对面武艺高强内心纯洁的倒霉孩子一脸蒙蔽地看着陈琼,显然是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于岐当然也不知道陈琼口中的新世界是什么,不过倒是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应该说话了,于是咳了一声,向陈琼说道:“这是苏师姐兄长的弟子。”

    她这样说是在回答陈琼的质疑。刚才她拒绝陈琼的理由是男人不能入岛,但是老刀是苏婆婆兄长的弟子,算是关系很亲密的晚辈,所以可以进入岛内。说实在的,这个理由其实很充分,就算是中原那些家规森严的大族,有男性晚辈来拜见女性长辈的时候,难道还能让长辈出来见他?人家又不是来探监的。

    陈琼撇了撇嘴,也知道自己是在无理取闹,摇头说道:“算了,是我多事。以后要是被人挤占了织品市场,你们可不要怪我。”

    于岐刚才已经听他说了半天,心中早不耐烦,冷笑道:“只这江南道,以织品为生者不知凡几,我织造坊倒是不曾被人挤占过。”

    陈琼撇了撇嘴,心想那是你不知道工业化倾销的厉害。工业化的目标就是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反正他已经尽力了,既然最好的不肯合作,那就去找第二好的就是。

    想到这里,陈琼正想告辞,听到老刀向于岐说道:“前辈,这人不是岛上弟子?”

    于岐一愣,摇头说道:“我门中弟子怎么可能有男人?”

    老刀点头说道:“晚辈斗胆,可替前辈赶走此人。”

    说实在的,听到老刀的话,于岐当时就在心里给他点了个赞,她脾气虽然说不上暴躁,但是被刚刚杀了自己门中弟子的人在面前喋喋不休半天,也早就烦了。要不是担心打不过,老早就把陈琼赶走了。这个老刀虽然修为不明,不过既然是天宫苏显澜亲传弟子,想来应该不弱,让他出手倒是合适,起码也可以借机看看陈琼的真实水平。

    不过这个念头在心里转了一下之后,就又被于岐自己打消了,她虽然没有亲眼看到陈琼杀死侍女时的情景,不过听钱王府的人说,陈琼当时只是抬了抬手,就一指点死了自己门中的九品弟子。只怕除了武功之外,还有一些邪异的法门,这老刀是天宫弟子,又是苏婆婆晚辈,如果在自己岛上受了损失,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她正想拒绝,突然心有所感,抬头向岛内望去,一眼就看到一个nnn正沿着桑林中的碎石路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门中女弟子。

    于岐吃了一惊,连忙拱手说道:“师姐!”

    然后又向老刀说道:“这位便是婆婆。”

    老刀看到美妇出现时的气势就觉得奇怪,这时听于岐提醒,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织造坊大档头苏婆婆。不过他师父已经六十多岁了,虽然武道修为精深,还没有陷入天人五衰,但是其实也撑不了多少年了。听师父的意思,苏婆婆只比兄长小了几岁,怎么看起来居然如此年轻?

    老刀不敢多看,连忙拱手施礼。听到苏婆婆淡淡说道:“你是我兄长的弟子?”

    老刀恭恭敬敬地答了一声,旁边自然有于岐递上老刀带来的信纸。

    苏婆婆当场展开信纸看了一遍,点头说道:“很好,你跟我进来吧。”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看过陈琼一眼。11

第三十三章 鬼蜮的断境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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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琼前世虽然是技术宅,好歹也算社会人,当然知道苏婆婆故意无视自己是什么意思,顿时大感头痛。

    他虽然从来都不以好人自居,不过基本的原则还是有的。如果苏婆婆见到他就要替徒弟报酬,陈琼不介意送她去跟沙傲做一对情侣,到时候黄泉寂寞,俩人还能有共同的话题,可以一起扎小人诅咒自己。

    偏偏苏婆婆居然要讲道理,说什么生死各安天命,然后来个冷处理。陈琼就算心里再不高兴,也只能自己一个人郁闷,总不能因为人家不理会自己就抄家伙动手吧。

    所以他只能无奈地看着苏婆婆一行沿着碎石路向岛内走去,却无计可施。

    眼看着苏婆婆的身影即将没入桑林当中,陈琼很不甘心地叫了一声,“苏前辈。”

    然后就看着苏婆婆毫无反应地走入桑林当中,很快就看不见了,倒是老刀回头看了他一眼,估计是没见过这么没皮没脸的。

    陈琼心中郁闷,想了想总不能就这么闯进去。没奈何只好回头。转身才发现,刚才送老刀过来的那艘小船已经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本来湖面上散布的渔船都不在岛边,远远望去,只有天边飘荡的几个小点,陈琼觉得他要是能跳到那船上,只怕离对岸也差不了几步了。

    陈琼顿时目瞪口呆,心想难道我还得游回去?当年大学游泳课上练出来的蝶泳自由泳也不知道忘了没有,倒是还记得女同学的泳装防护面积都挺大。

    他四下看了看,突然眼前一亮,发现岛边系着几叶采莲的扁舟。

    金锦湖上是没有渡船的,无论是陈琼还是老刀,登岛时搭乘的都是渔船,因为需要装载渔获,所以这种船的船身通常都比较大,很多船上面还有个可以用来遮挡风雨的竹蓬。

    因为这种船比较大,所以要用橹驱动,船上也有竹竿用来靠岸或者小范围移动。

    除此之外,金锦湖上还有另外一种小船,比渔船小得多,也不似渔船那般狭长。因为船小架不得橹,只能用船桨或者竹竿撑行。这种船是走不了远路的,只能在浅水区域活动,莲子成熟时,人们经常乘坐这种船在莲叶中穿行采摘,所以也叫采莲船。

    陈琼一眼看到采莲船,心中一动,这时听到有人轻声笑道:“可是走不得了?”

    陈琼一愣,循声望去,见是一个红衣女子从桑林中走了出来。女子一袭红衣,下摆拖在地上,头发披散开,遮住了两侧脸颊,额头的留海垂下来,连眼睛都看不到,只能看到小巧的鼻子和略尖的下巴。不知道为什么,陈琼觉得这人脸部的轮廓似乎很熟悉,然而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看到这个红衣女子,陈琼突然觉得身上一凉,就好像气温突然降低了十几度一样,甚至连身边的桑叶都有卷缩之势。然后他又注意到,这女子沿着桑林走来,地上竟然没有影子。

    陈琼目光一凝,沉声说道:“日照无影,清凉境界?你是鬼蜮的人?”

    红衣女人停住脚步,轻声一叹,说道:“想不到,居然还有人记得这个。”

    “当年鬼王绝学,怎么会没人记得?”陈琼说道:“你又是谁,怎么可能修成鬼王绝学?”

    红衣女子淡淡一笑,低头看着脚下说道:“你打伤我鬼蜮中人,本来我是打算替他报仇的,不过你既然认得鬼王绝学,说不定是哪位故人之子,我倒不好出手了。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这句,她右臂轻扬,宽大的衣袖在空中划过,身形骤然崩散,化为无形,只在空中传来她的声音,“可要我送你一程?”

    陈琼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人离开时施展的正是今天早上在竹屋旁那个鬼蜮天人逃走时施展过的功法,可以化身无形、出入青冥,问题是那人为了逃命。连本命鬼火都逼出来了,重伤之余施展的身法也拖泥带水,陈琼要不是好奇传说中的幽冥鬼火是什么样子,完全可以拼着受伤循踪追上去杀死对方,最多也就是完事养几天伤。

    然而这个红衣女子施展出来,竟然真让自己感觉她化身无形,渺无踪迹,就算想追都无从追起。再考虑到这人刚一出现,还没有施展武道意境,就已经能让自己身边的气温明显下降,至少也是断境高手,应该和冷月的修为差不多。

    陈琼可还记得在师门和师父说起冷月的时候,岳铭曾经说过,以陈琼的修为,就算出尽绝技,在冷月面前也撑不过五招,这还是算上冷月不知道陈琼有无垢特质,又有十字书可破武道意境,连吃两次亏的情况,否则的话,冷月全力出手,陈琼恐怕连一招都接不住。

    “又来一个断境巅峰?”陈琼在心里吐了一口气,心想自己这非凡特性聚合定律表现得也太明显了一点吧?转念想到就算师父把冷月说得那么厉害,自己还不是照样打了她一掌,还从她身上偷到了魔界心法?要是早知道这人是鬼蜮的断境高手,刚才就应该再用一次飞龙探云手,没准还能弄到什么好东西呢。

    想到这里,她心中胆气一壮,扬声说道:“不劳前辈挂怀,我去也。”

    说罢纵身跃上一艘采莲船,俯身掐断系住小船的麻绳,脚下用力,那小船就如同活了一船原地一转,已经掉转船头,箭一般向前窜了出去,陈琼负手立于脚尾,一面催动小船,一面高声吟道:“金樽清酒斗十千,王盘珍馐值万钱”

    船行极快,在他的吟唱声中越去越远,等到他吟到“直挂云帆济沧海”之时,已经到了金锦湖边,陈琼催动小船直冲上岸,然后长笑而去。

    陈琼吟诵之时用上了千里传音之术,半个金锦湖都能听到,苏婆婆等人自然也不例外,一时间众人全都默然无语。老刀凝神听了,忍不住问道:“师叔,此人是谁?”

    他是苏婆婆兄长的弟子,虽然和苏婆婆不是同门,但是也可以称呼苏婆婆为师叔,事实上武林中对长辈通常只用男性称呼,就算是女性也只叫“师叔”“师伯”,从来都没有叫“师姑”“师姨”的。

    苏婆婆想了一下,轻声说道:“我没猜错的话,当年你师父和他的师父应该交过手。”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就不再继续,转而说道:“你师父要漓龙洞中的万载玄冰干什么?那东西只能消散真气,寻常武林中人避之尚且惟恐不及。”

    老刀茫然摇了摇头,说道:“弟子不知。”

    苏婆婆点了点,茫然出神,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nn

    剑履江湖24

第三十四章 善人庄李达

    陈琼很不高兴,或者说,他很郁闷。,偏偏这种郁闷还无法可解,因为苏婆婆什么都没说,事实上人家都没看他一眼。

    陈琼其实能理解苏婆婆的想法,毕竟是他先杀了苏婆婆的得意弟子。不过也正是因为能够理解,他才觉得郁闷,要知道可是那个侍女先对他动的手,陈琼只是随手反击了一下,谁让她那么不经打呢?你看那个鬼蜮的天人不是就跑了吗?

    想到这里,他不禁又有些埋怨自己的师父,别人家的弟子混江湖都有师门给撑腰,怎么到自己这里就是孤家寡人了?

    他心情不好,也不急着回竹屋去,只是沿着金锦湖信步而行。这时天已经黑了下来,远处显出一堆篝火来,在夜色当中看得相当明显,说是篝火,倒不如说像个信号源。

    陈琼想了想,迈步走了过去,远远看到在湖边空地上,有个人正蹲在篝火旁边烤鱼。

    现在的江南虽然还称不上鱼米之乡,不过水里的鱼虾可不用人来养,反而因为人烟稀少而数量繁多,个头也大,只是受限于捕捞和运输技术,所以渔民们才只能勉强糊口。毕竟大家都不缺鱼吃,捕的鱼多了也换不成钱财,只能打鱼酱。

    所以看到有人在烤鱼,陈琼倒也不觉得奇怪,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着金锦湖不吃鱼难道还能吃织女?

    他缓步走了过去,看到那个蹲在篝火旁的人回过头,依稀是个年青男子,就扬声说道:“好香的鱼。”

    那人看了陈琼一眼,慢吞吞地站起身来,拍了拍手,说道:“你来早了。”

    陈琼一愣,心想咱俩很熟吗?还是现在邂逅这种事都讲究先来后到了?

    他轻轻一笑,说道:“早了如何,晚了又如何?”

    那人想了想,点头说道:“不错,该来的总会来,早晚又能如何?”

    然后他俯身从地上捡起一柄长柄朴刀,向陈琼说道:“你的剑呢?”

    陈琼一愣,心里觉得不妙,干笑道:“你认错人了吧?”他说道:“我其实就是路过,连牙都还没刷呢。,”

    “绵心绣口金姑娘,风姿绰约任公子。”那青年看着他说道:“任公子又怎么可能被认错。”

    陈琼叹了一口气,心想你还真是认错了,就算那任公子长得漂亮一点,也不能说长得好的都是任公子啊?这又不是韩国女团。你这个人长得浓眉大眼,怎么做起事来一幅智商不太高的样子?

    他摇头说道:“我还真不是,不知道阁下又是何人?”

    那人愣了一下,皱眉看着他说道:“你不是任形?”

    “他不是。”黑暗中一个人淡淡说道:“因为任形已经被我杀了。”

    随着这个声音,一个锦袍青年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这人方面大耳,相貌忠厚,腰间挎着一柄刀,从刀鞘的外形来看,这柄刀又宽又短,看上去倒像是一碗面。

    篝火旁的青年一愣,皱眉说道:“善人庄李达?”

    “是。”锦袍青年看着他说道:“任公子已经死了,被我杀了,如果你是在等他,现在可以走了。”

    青年想了想,向李达说道:“你杀他也是为了抢书简?”

    “我杀他是为被他祸害的女子报仇。”李达淡淡说道:“与书简无关。”

    “可是他已经被你杀了。”青年说道:“书简自然也就落在了你的手里。”

    李达沉默了一下,说道:“我若说不是,你肯定不信。”

    “不错。”那人看着他说道:“我约任公子前来,本来就是为了那封书简。”他看着李达说道:“既然那书简在你身上,我杀了你自然就能拿到。”

    李达沉默看着他,缓缓说道:“说得对,你来拿吧。”

    陈琼看着青年双手握住朴刀,低吼一声,向着李达冲了过去,忍不住垂下眼帘,耳中听到了一声轻响,然后是尸体扑倒在地上的声音。

    “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他重新抬起头,看着正缓缓收刀的李达,说道:“你其实不需要杀他,他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他想杀我,我自然也要杀他。”李达看着陈琼淡淡说道:“这是尊重。”

    陈琼愣了一下,苦笑道:“那我猜他宁可不要这种尊重。”

    “尊重本来就是自己的事。”李达看了一眼倒卧在地上的无头尸体,迈步走到篝火旁边,蹲下来翻动火堆旁边的鱼肉,口中说道:“我尊重他,与他无关。”

    “你杀了他,现在还吃他的鱼?”陈琼已经从刚才那两个人的对话中猜到了李达是谁,所以更觉得奇怪,善人庄庄主应该不缺鱼吃吧?还是说这个人杀完人之后胃口特别好?

    李达很认真地翻动着火堆旁边的烤鱼,让它们均匀受热,口中回答道:“这些鱼既然被当做食物捕杀,就应该被人吃掉,这是对它们的尊重。”

    陈琼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心想卧槽这人说得好有道理自己竟然无言以对怎么办?

    他想了想,走过去蹲到李达的身边,看着他手里的鱼说道:“你不是专程来杀他的吧?”

    “我刚杀了任公子,感觉到这边有人,就过来看看。”李达说道:“他还不值得我专程来杀。”

    “所以你其实认识他?”陈琼疑惑地问道:“我以为你们没见过面。”

    李达淡淡一笑,“我们没见过面,不过江南道上,能让我见到却不知是谁的人也不多。”

    他看了看那边的尸体,说道:“他是疯子莫世,虽然行事疯癫,倒也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今天如果不是他想杀我,我也不会杀他。”

    “所以你只杀做过坏事的人?”陈琼问道。

    李达容忍地看了他一眼,很耐心地纠正道:“我主要杀做过坏事的人,偶然也会杀一些不那么坏的人,比如莫世疯子这种。”

    陈琼看了他半天,点头说道:“大哥你是汉语言专业毕业的吗?”

    李达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对不起没听懂。”

    “算了。”陈琼摇了摇头,很自然地伸手捋顺长衫下摆,侧身坐到火堆旁边,伸手从李达手中接过一支烤鱼,说道:“你有酒吗?”

    “没有。”李达看着他的样子,眼睛中流露出一丝怪异的神情,说道:“喝酒容易误事。”

    “你这人真没意思。”陈琼批评道:“高尔和水若柔都比你好。”

    李达想了想,提醒道:“他们也不喝酒。”

    陈琼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这样是找不到女朋友的。”然后他问道:“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郫县侯陈琼。”李达毫不犹豫地说道:“我没说错吧?”11

第三十五章 似非良配

    “你是郫县侯陈琼。”李达看着陈琼很肯定地说道:“我没说错吧?”

    他看着陈琼说道:“容颜盖世,惊才绝艳,你这样的人,正常人都不可能认错。”

    陈琼看着他想了想,没有说话,而是转头看向不远处尸体倒卧的方向。

    李达尴尬地咳了一声,“他是疯子,不是正常人。”

    “我都不知道善人庄的消息居然比洛阳楼还要灵通。”陈琼说道。

    显然他并不相信李达的话,毕竟昨天他找上洛阳楼打听消息的时候,流泉明显不知道陈琼是什么时候到江南道的,从理论上来说,李达不可能比职业收集情报的洛阳楼消息更灵通,用过搜索引擎的人都知道,百晓生这种生物是不存在的,要不然也不会有各种专业论坛生存的空间。

    李达当然看得出陈琼的疑惑,但是显然并不打算为他解惑,只是继续说道:“我不但知道你,还知道你杀了织造坊弟子,差点杀了钱王世子,更知道宋玉和他的护卫正在我的庄子里。”

    陈琼默默地看着他,很明显这家伙不知道刚才在织女岛上发生的事,所以这里走的还是金系风格,没有跳到古系上去,这让他实实在在地松了一口气,能够讲道理总是一个令人心安的事实。

    “你知道家里来了客人,却还在外里晃?”他问道。

    李达摇了摇头,“他们是老二和老四的客人,不是我的。”他抬头向远处的黑暗中看了一下,说道:“而且我还有善良的事要做。”

    “日行一善?”陈琼说道:“我以为那只是说说而已。”

    李达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每个人都可以觉得那只是说说而已,唯独我不可以这样觉得,不然的话,那就真的只是说说而已了。”

    陈琼觉得李达说的话很有道理,他不想在对方有道理的地方讨论问题,于是换了另一个比较实际的。

    “你今天要做的善事就是杀死任公子?”他问道。

    “是。”李达说道:“杀恶人既是善念。”

    “我可听过有人说死亡不能惩罚罪恶。”陈琼说道。

    李达笑了起来,他不以为然地说道:“那就送他去死好了。”他看着手边的刀说道:“既然他不认为死亡是一种惩罚,那么我不介意送他去死,就当是做善事了。”

    陈琼张了张嘴,“所以你是怎么评价一件事是善是恶的?”

    李达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当然是我觉得是善就是善,我觉得是恶就是恶。”

    “就算别人并不觉得那是恶事?”陈琼追问道。

    李达笑了起来,“我不要别人觉得,我要我觉得。”

    虽然说陈琼已经提前猜到了这个回答,但是听到李达这样说之后,仍然觉得很有些匪夷所思。他斟酌着语气说道:“你这样可不像一个好人。”

    “我从来都没说过自己是个好人。”李达淡淡说道:“很多人都以为做善事的人一定是好人,然而他们都错了。”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似乎是在寻找合适的措辞,然后听到陈琼低声说道:“因为世间有无数罪恶假善良之名而行。”

    李达一愣,看着陈琼说道:“不愧是当世第一才子。这句话我就说不出来。”

    陈琼淡淡笑了一下,问道:“那位任公子……”他说道:“他做过什么坏事?”

    “始乱终弃,毁人名节。”

    李琼一愣,皱眉说道:“毁的是男人还是女人?”

    这次轮到李达傻眼了,他莫名其妙地看着陈琼问道:“这还用问吗?”然后他换了一种语重心长的口气向陈琼说道:“其实莫世把你当成任公子也不奇怪,你们有些地方的确很像。”

    “他也喜欢男人?”陈琼问道。

    李达手一哆嗦,差点把烤鱼扔到火堆里去,“你说什么?”

    “没事。”陈琼赫然说道:“我就是想活跃一下气氛。”

    李达瞪了他一眼,心有余悸地看了看手里的烤鱼,觉得虽然嫩了一点,但是再烤下去真的很容易过火,于是说道:“风姿绰约任公子,当然是说他风流倜傥,姿容不凡,所以才能骗到妇人倾心。”他看了一眼陈琼,说道:“长得好不是你们的错,毕竟谁都没办法决定自己长成什么样。但是利用自己长得好看来勾引妇人,坏人名节就不对了,当杀之而后快。”

    陈琼不满地看了他一眼,摇头说道:“你别乱说,我可从来都没勾引过别人,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

    李达深深吸了一口气,很想认真地向陈琼建议,“咱能不提男人吗?”

    不过最终他还是说道:“你在这里是准备去织女岛吗?”

    “我已经去过了。”陈琼看了一眼金锦湖中夜色笼罩下的织女岛,说道:“你绝对猜不到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我虽然不知道你去岛上干什么,但是我猜苏婆婆没有见你。”李达说道。

    “她说我杀她徒弟是公平决斗,所以她不想给徒弟报仇。”陈琼悠悠说道:“我不相信她的话。”当然他这句话没有说完,本来他想说的还有“就像不相信你的话”。

    “她不是不想报仇,只是觉得没有报仇的把握。”李达当然猜不到陈琼说话还打埋伏,就像双十一促销,点头说道:“不过她现在不动手,以后也可能动手,你如果没什么事,最好离她远一点。”

    陈琼摇了摇头,“杀恶人即是善念,如果她想杀我,那我就当做善事了。”

    “我觉得她其实不能算恶人。”李达慢吞吞说道。

    李琼看了他一眼,长身站了起来,“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说完他看了看手里的烤鱼,顺手把它递还给李达,“我要走了,麻烦你替我尊重它吧。”

    李达顺手接过烤鱼,看着陈琼施展千里闲庭身法瞬间消失在夜色当中,轻轻叹了一口气。

    当年机缘巧合下,他们兄妹四人义结金兰,转眼十几年过去,当年的四个孩子都已经成长为武林中名动一方的人物,李达成了善人庄庄主,高尔和水若柔也结为夫妻,只有三妹云薏,虽然得到馨香园真传,闯下“剑试两江无敌手,艳压江南第一枝”的美名,却还是孑然一身。

    李达没少为了自己这个妹妹的终身大事操心,可惜武林虽大,合适的人选却少,去年陈琼现身江湖之后,李达就已经注意到了他,这次听高尔说他出现在苏州城外,立刻就出庄来寻找,看起来自己运气不错,第一天居然就遇到了。

    然而现在看起来,此人虽然真如传说中一般惊才绝艳,可惜却似乎不是三妹良配,原因倒是很简单,这个陈琼他长得实在太漂亮了。

第三十六章 苏湖熟,天下足

    陈琼当然不知道李达出现在自己面前其实是为了相看妹夫,杀死疯子完全只是顺手,就连杀任公子都不是主要目地,事实上李达更想用任公子的死给陈琼提个醒,始乱终弃固然不行,乱开后宫也有掉脑袋的危险。

    不过陈琼对这次偶遇倒是觉得很满意,因为李达解决了一件困扰他很久的心事。

    陈琼来到这个世界上已经十多年了,可以说现在的身躯就是在这个世界上成长起来的。然而他却算不上是这个世界的土著居民,前世的经历和受过的教育一直都在影响着他。

    所以陈琼虽然看起来杀人从不手软,甚至不惜跳动战争,但是事实上他在出手的时候从来都是有底线的。至少那些死在他手下的人,每一个都有取死之道。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在被苏婆婆拒绝之后才会心情郁闷,因为他能猜到苏婆婆这种拒绝态度的原因,但是却没什么办法可想。毕竟自由心证这种事情是没有边界的,他觉得苏婆婆不安好心并不等于事实。而且即使苏婆婆的确对他心怀怨犹,那也是人之常情,在她没有付诸行动之前,陈琼就没有主动出手的理由,这样做的话,他和那些被他杀死的人之间也只剩下武功高低的区别了。

    然而李达的话给陈琼指出了一条新的道路。那就是他不需要考虑别人是怎么想的,他只要考虑自己是怎么想的就可以了,他想就可以做,他不想做就不需要做。

    这毕竟是个武侠的世界。“杀人如剪草,剧孟同游遨”“仗剑江湖、快意恩仇”并不只是文人的臆想,完全有实现的可能。

    想通了这件事之后,陈琼并没有打算回到织女岛上去大开杀戒。就算不考虑能不能打得过岛上那个诡异的鬼蜮天人,陈琼也不会允许自己毫无原则的杀戮。

    虽然这个结果和他离开织女岛时的结果是一样的,但是此时陈琼觉得自己的心境已经完全不同。那个时候他是不能出手,而现在他只是不想出手,虽然只是一念之间的区别,但是所谓念头通达不过如此。

    离开李达之后,陈琼直接回到竹屋洗漱之后睡了个好觉,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起床来到苏州城内拜访苏州府尹宋宪。

    宋宪昨天就已经得到了宋玉脱险的消息,不过霍斯建议他把宋玉留在善人庄里,毕竟那里有好几位武道天人,比起宋府尹家里安全得多。

    宋宪觉得霍斯说得对,只是担心高尔不愿意为宋玉提供保护,不过霍斯表示自己家小师叔没那么矫情,也不怕得罪钱王,宋玉完全可以在那里住到天荒地老。

    宋府尹放下了心事,难得睡了个好觉,处理完当日的公务,觉得今天精神很好,于是请了霍斯在后堂里商量事情,突然听说有故人来访,俩人都有点摸不着头脑,于是就让霍斯代替自己出去迎接。

    霍斯虽然做过县官,不过因为李纳言的缘故,也算半个武林中人,一身武功好歹有五六品的水平,放在武林里妥妥滴三脚猫,和武林高手一较短长是不行的,倒也能求个强身健体,起码出面维持秩序的时候不用担心被愤青锤。

    不过也正因为有李纳言这样的天人师父,霍斯自己又有武功,所以眼力见识还是要比普通人强得多,见到陈琼的时候,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顿时大吃一惊。连忙让人去通知宋宪,自己快步迎上前去,向陈琼拱手低声说道:“可是陈侯?”

    陈琼昨天晚上刚被李达捧了一句“容颜盖世,惊才绝艳”,倒也没觉得霍斯一眼就认出自己有什么不对,拱手说道:“正是在下,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霍斯虽然长得一般,但是年纪摆在那里,往多了猜也就是三十出头,绝对不像能有二十岁儿子的样,所以陈琼猜测他不是宋宪,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天赋异禀的。

    霍斯通了姓名,一面引陈琼向府中走去,一面低声说道:“陈侯可是为了钱王之事而来?”

    陈琼记忆力极好,听说霍斯的名字,就知道他是高尔的师侄,请高尔出手救宋玉的就是他。这时听到霍斯的问话,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问道:“钱王又怎么了?”

    霍斯立刻明白他不知道,于是低声说道:“昨夜钱王遣人前来报官,说陈侯杀伤钱王府中侍女,还意图杀害钱王世子,请府尹缉拿。”

    陈琼一愣,皱眉说道:“那楼船是在苏州地界?”

    霍斯立刻就在心里给陈琼点了六百六十六个赞,心想不愧是兰陵王依为左右手,搅动蜀川风云色变的人物,一句话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连忙说道:“不是。那里本是苏扬二府交界之处,不过当初钱王世子建楼船之时,将此处划归了扬州府。”

    陈琼点了点头,看到刚刚接到消息的宋宪迎面赶了过来,因为赶得及,宋宪只穿了一件家常衣服,连外袍都没穿,脚上更是踩着一双布鞋,连后跟都没提上。

    一方面陈琼有郫县侯爵位,位格在宋宪之上,另一方面陈琼刚刚出手救了宋玉,为这个差点连赵炅都杀了,宋宪要承他的情,当然摆不得官架。

    陈琼倒也没有恃功而骄,主动向宋宪拱手笑道:“陈琼来得鲁莽,府台勿怪。”

    宋宪慌忙还礼,细看面前这位名动天下的郫县侯,只觉得人物出众、姿容无双,简直比传闻中还要俊美十倍,顿时忍不住吃了一惊。

    他和宋航虽然是堂兄弟,但是受的教育不同,宋宪受传统思想影响更重,觉得无论什么事情到了极致就会改变性质,所以看到陈琼绝世容颜,立刻觉得心中不安,心想此人才智过人也就算了,怎么竟然还生得如此俊美,简直能靠脸吃饭了,这样的人物出现在朝堂上凶吉难料,难怪他在蜀川要挂冠而去。

    这个念头只在心中一闪,就被宋宪按了下去,拱手向陈琼笑道:“向闻陈侯之名,今日有幸得见,果然更胜一筹。”

    陈琼其实注意到了宋宪那一瞬间的神情,不过他下山之后,无论男女第一次见到他多半都会有这种表情,区别也就是时间长短,表现得明不明显而已,所以也没有多想,笑道:“晚辈此来,是向府台投案来了。”

    宋宪听了一笑,很自然地转过身邀请陈琼入内,一面说道:“让陈侯见笑了,请内厅述话。”

    三个人来到宋宪府中的小厅,宋宪摒退下人,亲手为陈琼奉茶,陈琼连称“不敢”,就看到霍斯从书架后的暗格里捧出一个锦盒,然后宋宪从怀中取出钥匙,小心打开锦盒上的铜锁,取出盒中的一叠纸张,轻轻放在桌子上,向陈琼说道:“陈侯请看。”

    陈琼本来以为宋宪是要跟自己商量钱王报案的事,没想到宋宪居然拿出一叠纸给自己看,顿时觉得莫名其妙,心想难道这是钱王诉状?多大点事写这么多?又不是在起点水文骗全勤!难道钱王的案牍师爷也是写武侠出身?

    他心中疑惑,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张纸,看到整张上好宣纸用蝇头小楷工工整整地抄写得满满的,最上面的题目是苏湖熟,天下足。

    陈琼大吃一惊,愕然抬头看向宋宪,只见宋宪和霍斯恭敬地站在面前,一起向着陈琼深施一礼。宋宪说道:“卑职愚钝,还请陈侯解惑。”5

第三十七章 宋府尹的任务

    陈琼在蜀川的时候,虽然早有离开之意,但是在他的计划当中,至少也应该是入冬后春节前,让他有时间把所有工作都安排妥当,然后才翩然而去,不带走一身债务。,

    然而泯江之夜,三十六友汇集联合办公室,已经隐隐有给陈琼黄袍加身的意思,陈琼虽然明知道这些人未必都是一心忠于自己,很多人忠于的其实只是自身的利益,然而在当时那种情况下,这些人既然能够义无反顾地公开站到自己身边来,那就已经表明了他们的态度,陈琼相信只要自己登高一呼,神策军主力已经离开的蜀川三郡就能顷刻易主。

    然而陈琼没办法这么做,他要的世界不是这个样子的,如果可以,他更愿意看着工业的力量潜移默化地改变世界,而不是通过残酷的战争让顶顶王冠落地。

    更何况现在的蜀川三郡节度使是高勇,无论如何,陈琼也不愿意和高勇兵戎相见。

    然而用中过箭的膝盖想也知道,泯江之夜以后,就算自己毫无动作,高勇也必须作出选择,否则的话,恐怕要做选择的就是赵煜了。陈琼既然不愿意为难高勇,就只能自己离开,而且要快,绝对不能让猜疑有发酵的机会。

    当然陈琼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表明立场,起码赵煜最宠爱的妹妹就在自己身边,就算身为皇帝有再多疑心,赵煜也不至于觉得钟笛会和高勇一起骗他。

    所以陈琼离开之后,蜀川的局势一切如常,至少高勇并没有明显打压皇家水运和农业合作社,只是把煤钱联合体收入手中,但是也没有将陈琼从前提拔起来的人剔除出去,只是加强了监管。,可以说尽最大的可能保持住了现状。

    如果再给陈琼几个月的时间,他当然可以为高勇甚至赵煜整理出一份完整的工业化发展纲要,然而他匆匆离去之后,这份工作自然也就不可以继续下去,除了早就已经为宋航准备好的煤铁联合体技术指导书之外,他只是在留给高勇的信中让高勇将自己书房里的文档收集起来,让自己从前的文员们进行分析归纳,然后再组织专业人员整理成文。

    然而这个在陈琼看来纯属无奈之举的建议对于高勇来说实在是太难了。兰陵王殿下只在陈琼的书房里待了不到一个时辰就睡着了。

    高勇这个人虽然重义守诺,但是脑子还是很灵活的,虽然看不懂陈琼留下的东西,也知道这些文牍上的内容非同小可,本着有锅让官大的来抗这个原则,干脆把陈琼书房里凡是带字的东西都打包装船给赵煜送去了,反正江山是你赵家的,要不要采纳陈琼的建议你自己看着办吧。

    对于工科狗来说,日常要记的东西大多是各种细节甚至直接就是数字,脑子再好也记不住。所以陈琼前世就有随手记的习惯,这个时代既没有平板也没有手机,当然只能记在纸上,在联合办公室这一年时间里各种资料简直堆积成山,赵煜第一眼看到高勇送来的东西时,还以为他把蜀王治下百年积累的帐本都送到长安来了。

    赵煜这个人在周朝历代皇帝里算不上才华最出众的那一批人,但是却绝对是野心最大的那一批人,不然也不会为了攻略西域就主动出兵蜀川。所以在发现了陈琼这些文牍的价值之后,立刻视若珍宝,专门拨出一座宫殿储藏,而且除了他自己之外,即使是专门的抄录整理人员也只能接触指定的部分。

    这样经过长达半年的抄录整理之后,陈琼留下的文档被归纳为“工、农、商”三个部分,甚至还用陈琼随手写出的几篇笔记整理出了总则。

    陈琼是工科出身,最熟悉的内容也是工科相关,随手写的东西当然以工科为主,另外两个方向只是大而化之地涉及到一些,基本上就是在工业建设的过程当中想起来才随手记上一笔。其中还要以商业运作手段更多一些,至于农业,那就完全是提纲携领,大而化之了。

    然而落到赵煜的眼中,这样一份空洞无物的东西反而说明陈琼胸有丘壑,毕竟他当时一直都在主持兴修水利,想到的东西以工业和运输业为主是很正常的。赵煜完全相信如果陈琼有时间的话,一样可以把商业和农业这两部分写得和工业部分一样详细。

    然而陈琼既然挂官而去,赵煜对于要不要把他再找回来也很矛盾,毕竟泯江之夜的情报一样送到了他的案头,要不是高勇很快就送来了陈琼留下的东西,让赵煜担心激怒陈琼得不偿失,恐怕早就对三十六友的班底进行清洗了。无论如何,现在陈琼明显表现出不愿意和朝廷为敌的态度,赵煜也没有迫切铲除陈琼势力的需要。

    赵煜身为农业社会的皇帝,虽然对陈琼文中工业社会的描述很感兴趣,但是仍然更看重粮食产量,偏偏陈琼那些文档当中关于提高农业单产的部分很少赵煜当然想不到这是因为陈琼自己也不明白,所以写不出来。

    其中兴修水利和改进农具这两样已经在蜀川开始推行了,赵煜觉得自己可以等等看结果,然后他就注意到了陈琼记在一张纸上的字句,那就是“苏湖熟,天下足”。

    陈琼知道这句话还是前世看时学到的,到这个时代之后,他虽然没有去过南方,但是也从各种传闻中了解到岭南一带现在还人迹罕至,根本没有“湖广熟、天下足”的技术背景。倒是江南人口虽然没有北方多,但是已经出现了几座大型的城市,具备了开发农业的条件。所以才想到了“苏湖熟”的概念,如果能够将一年两熟的江南地区开发出来,显然也足够养活中原人口了。

    赵煜当然知道开发农业不可能一蹴而就,就算江南能一年两熟,要看到成果也得以年为单位。他虽然还年轻,可也知道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的道理,于是想来想去,就把宋宪打发到江南来做先锋了。原因也很简单,一方面宋宪做官的能力的确不错,别一方面他是宋航的堂弟,现在宋航圣眷正隆,正在为赵煜主持试验陈琼留下的工业体系规划,赵煜觉得正好农业这事也交给宋家人,算是一事不烦二主。

    结果宋宪就拿着赵煜给他拼凑起来的“农书”被赶到江南来。别人做官只要不犯错就行,他这个官要是做不出成绩,那前途就很堪忧。

    偏偏到了江南之后,老宋拿着这份据说是郫县侯陈琼留下的农书翻来覆去地看,发现上面明晃晃四个大字分明写着“华而不实”,就算想照方抓药都不可能,简直要愁白了头发。

    没想到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天无绝人之路,宋玉一番遭遇居然把陈琼送到宋宪门上来了,还真是应了那句“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豁不出媳妇抓不住流氓”的老话。所以宋宪听说陈琼来了才会这么激动,这个时候什么钱王也要先靠边站,只要问问陈小侯爷,“您这写的都是什么呀?11

第三十八章 挖坑

    虽然陈琼在联合办公室写的东西落到宋宪手里的过程有点曲折,但是以陈琼的智商,在看到宋宪递过来的纸上写的题目之后就已经大概猜到了过程,于是差一点起身跟宋府尹说“打扰了”。

    要说起来,陈琼当然是愿意造福社会的,所谓无农不稳,只有让人民群众吃饱了饭,他们才会胡思乱想,相互争吵,而不是万众一心地铤而走险怼朝廷。

    所以历朝历代的统治者无论贤愚都希望自己治下子民能吃饱饭,这都是基于现实理由的。而且陈琼有理由相信,吃得太饱有降智的作用,是好是坏全看引导。

    陈琼既然能写出这些东西,当然是愿意推进农业改革的,然而麻烦的是搞农业的成就感明显不如做工业强大,偏偏还特别消耗时间,陈琼当时的想法就是以农业合作社为基础,自己给他们指出目标以后让他们有针对性地分组慢慢摸索,然后再根据收集上来的数据有计划地进行调整。总的来说还是前世做实验的那一套干法。

    然而这个基础在他离开蜀川之后就消失了,陈琼都不用开口尝试就知道给宋宪再借俩胆子他也不敢让自己在苏州弄农业合作社。

    在蜀川的时候天时地利人和俱全,刚好是秋粮开始收获的季节,农民们有时间,同时又对粮价最为焦虑;做为蜀川最高统治者的高勇军旅出身,对人命的数字不那么敏感,又因为秋税的事和蜀川士绅关系紧张,做为蜀川内最强战斗力的神策军按兵不同,高勇甚至还将吴叔拔给陈琼使用,这才让陈琼有机会掀起土地改革的风潮。

    即使是这样,高勇都没敢让陈琼把农业合作社继续推进下去,可见这件事的冲击力有多大,宋宪一没有高勇的胆识气魄,二没有高勇和皇帝那么好的关系,只怕陈琼刚一提出要推行土地改革,现在还一脸热切的宋宪就要大叫着“惹不起”自己辞官跑路了。别人办错事最多掉脑袋,陈琼这件事弄不好是要诛九族的。

    而且根据陈琼到江南道这段时间的观察,正因为江南农业资源的开发水平有限,所以土地兼并程度很一般,农民生活水平低主要是因为农业技术不行,受人盘剥的情况并不严重,这一点和蜀川农村三分天灾七分人祸大有不同,所以在江南道搞土改其实未必能得到蜀川的效果,这种情况甚至会影响江南工业化的发展。

    英国人当年搞工业化的人口基础来自于纺织业冲击下产生的大量破产农民,江南道的农民虽然过得不怎么样,起码大多数人都是有地的,甚至很多地方荒地多得种不完,这种情况下你想把人拉出来务工得先和农业社会的传统思维干一架,陈琼不觉得没有农业合作社做基础,自己能打赢这一仗,他总不能把反对的都杀了,再说还有沉默的大多数难以处理。

    于是在江南道搞工业化的事就变成了一个圈,农民没兴趣搞合作社就没办法集中有限的农业资源,集中不了资源也就提高不了农业单产,解放不出剩余人口,没有剩余人口也就没人参加工业生产,没有工业生产,农民看不到工业的好处,当然也就没兴趣参加合作社,更愿意安于现状。

    还别说,陈琼觉得这个圈画得还挺圆,没看到就连织造坊的于二档头都对扩大生产聚敛财富不感兴趣吗?佛系生活可不是只有高房价的福利社会才会出现,原始社会照样有共、产主义。

    所以在宋宪奉上锦盒请求指点之后,陈琼随手翻了一下手里的纸张,速度快得就像是学会了量子阅读法。借着这个机会,他在肚子里组织了一下词语,向宋宪说道:“府尹可知此事难处何在?”

    宋宪一呆,心想办这事还有难处?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哪里还能更难?

    霍斯在旁边咳了一声,向陈琼拱手说道:“陈侯大才,我等唯仰望而已,还请明言。”

    陈琼叹了一口气,向宋宪说道:“天生五谷,各守天时,蜀川与江南气候不同,土壤成分也不相同,我在蜀川的经验不可能照搬出来,所以这件事只能因地制宜,府尹可知这江南最适合种植何物?”

    宋宪好歹也是能员,不然也不会被赵煜挑选出来画圈,立刻应声答道:“我闻江南,麻、黍、稷、麦、菽皆有种植。”

    陈琼心想这个宋宪答得倒快,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问题是陈琼自己也不知道答案,既然宋宪回答得非常肯定,陈琼自己就不免心虚,只好点头说道:“那么府尹打算以何物为主?”

    这下就轮到宋宪傻眼了,按照他的了解,陈琼在蜀川的时候可没有特别青睐哪一种农作物,怎么现在却让自己挑一个?

    陈琼发现宋宪发呆,自己先松了一口气,心想你不明白就好,你要明白了我就要没词了。

    于是给宋宪讲解了一番对比实验的原理,总的来说就是将施加的改变单一化,这样才能看出哪种手段更有用。哪种方法更适合某一种作物。

    宋宪和霍斯倒是一听就明白了,然后霍斯疑惑地问道:“陈侯所言当是至理,不过按此法推行,所需日久,不知何日方能成功?”

    陈琼看了他一眼,摇头说道:“我非农神,哪有立竿见影的本事?”心想这还没开始就想成功?有生之年同志你就继续努力吧。

    宋宪为官多年,倒是沉得住气,知道按陈琼的办法,虽然见效时间很长,不过胜在稳妥。于是拱手向陈琼称谢,然后又苦笑道:“此事唯可虑者,便是与钱王交恶,若无政绩,恐生事端。”

    这个就属于做官的方法问题了。要做事就要得罪人,这个宋宪早有准备,问题是他现在得罪的人级别有点高,那是皇帝的亲叔叔,有这种人在旁边盯着,就算是小错也能被挑成大错。本来做官的人难免出错,只要有明显的政绩掩盖就行,问题是按陈琼的办法,除非虚报,否则要得到能拿得出手的政绩至少也得一两年的时间,他老宋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还真不好说。

    这个倒是属于陈琼可以理解的范围,于是他故作沉吟之后,点头说道:“此事倒也并非无法可解。”

    宋宪眼前一亮,心想果然不愧是陈侯,这种让自己愁得没方没方的问题都转眼就想出办法,连忙洗耳恭听。

    陈琼笑道:“农林渔牧皆可为农,府尹坐拥金锦湖水域,怎么只想在在土里刨食?更何况江南盛产丝麻,这布匹一样关系民生,正是大有可为之处。”

    于是将心中所想娓娓道来,让宋宪和霍斯二人大开眼界,不知不觉就掉进了陈琼挖好的坑里而不自知。

第三十九章 高,实在是高

    陈琼当然并不是不想指点宋宪开发江南的农业种植技术,能够亲手建设天下粮仓这种事想想都要兴奋得发抖。问题是他自己在这方面也是一窍不通,除了知道种庄稼需要浇水施肥之外,他连五谷都分不清楚,这要是继续唠下去,立马就得穿帮。

    所以陈琼呆要还想维持人设,就不能在庄稼上面打转。

    好在除了种地,陈琼别的事情也知道不少,再加上脑子转得快,转眼之间就给宋宪指出一条明路,那就是渔业。

    此时江南道的渔业捕捞技术其实也没比农业种植技术强出多少去,虽然已经开始用渔网捕鱼,但是受织网技术的限制,每网的收获并不多。陈琼甚至在金锦湖上看到有人用鱼鹰捕鱼。

    除了技术水平受限之外,这种低收获的现象也于渔获难以运输和储存有很大关系。毕竟身在江南,想吃鱼随时可以自己捞,渔民既然不容易换钱,又没办法储存,当然也就没有多捕鱼的愿望。

    陈琼不打算帮渔民提高捕鱼技术,虽然他的确知道一些这方面的知识,但是离实用阶段还差着老远,而且从可持续发展的角度上来说,盲目增加开采自然资源的技术手段很可能会造成生态灾难。陈琼虽然不喜欢环保组织,但是也不愿意主动破坏环境。

    所以他给宋宪出的主意集中在运输和储存方面,既然渔获在本地不值钱,那就把它卖到值钱的地方去。

    “人离乡贱,货离乡贵”不是什么高深的道理,这个时代早就有人知道,之所以没人这么干,就是因为水产品烂得太快,不易运输,途中损耗太大。

    从江南道往北方贩鱼,并不是出了江南道就可以,事实上和江南毗邻的河南道紧邻长江,人家也不缺鱼。往河南道卖鱼相当于从鹤岗往大同倒腾煤,不赔掉裤子的都是神仙。

    所以要想让自己的鱼卖上价钱,渡过长江后还得继续向北,最好能卖到河东河北去,当然在陈琼看来,比起河东河北两道,还有一个更好的去处,那就是长安,赵煜的皇宫。

    长安虽然没有大江大河,但是也有本地水系,皇帝要吃鱼并不为难,不过对于宋宪来说,把自己属地出产的农产品摆到皇帝的餐桌上,本身就是一种成就,哪怕赚不到钱也干得过。

    这也正好可以解决宋宪关于长时间没有政绩的担心。

    宋宪不需要陈琼给他深入讲解,立刻就意识到了陈琼的意思,眼睛当时就亮了,几乎能透过时间的迷雾看到几年后自己连升几级的情景,连忙请问陈琼解决运输问题的办法。

    陈琼的办法其实很简单,食物变质的最主要原因就是细菌繁殖,完全灭菌是不可能,别说这个时代的技术手段,就算在陈琼的前世都做不到。所以陈琼推荐的是高温杀菌之后密封。

    在陈琼的前世,提起密封这个词的时候,很多人立刻就会想到橡胶。然而事实上,橡胶这个东西只是密封技术当中比较常见的一种,并不是唯一的,起码市场上和玻璃瓶平分天下的铁皮罐头里就没有橡胶——如果能在里面找到橡胶,那就可以向生产厂家索赔了。

    当然陈琼也没办法生产马口铁,不过他也不需要按年提供保质期,能撑一个月就不错。所以他看中的是泥封技术。

    事实上在这个世界上,泥封技术早就已经存在了,药谷生产的蜡封药丸就属于泥封技术的变种。只不过这个时代的人还没有弄清保鲜技术的本质,所以只是单纯密封,而陈琼还可以配套杀菌的手段。

    具体一点来说,就是把加工好的鱼获装入特制的陶罐当中做成罐头,然后趁热密封。因为热胀冷缩的原因,陶罐冷却后内部压力会降低,将罐口密封的湿泥吸进去一部分,可以据此判断罐内的密封情况。陈琼连怎么保证湿泥不掉进罐子里去都想好了,只要在罐口垫一张宣纸就可以,宣纸吸水性好,还有一定的韧性,正好可以做为湿泥的附着载体。

    宋宪没有堂兄的技术基因,不过陈琼的方法并不复杂,以宋宪的智商倒也能很快理解,于是立刻就准备推行。

    陈琼连忙提醒他这件事没那么容易,还需要进行具体的试验,找出最佳的工艺流程。宋宪这个时候对陈琼简直是言听计从,除了舍不得把府尹这个位子让出来,怕是陈琼要娶宋玉他都能答应,连忙和霍斯一起记下陈琼的叮嘱。

    按宋宪的意思,当然最好还是请陈琼留在自己府里亲自指点。不过陈琼担心他再想起种庄稼这个茬,所以一口回绝,理由倒也是现成的,江南产丝麻,这两样也是可以打主意的,单论价值也远超鱼肉罐头,所以他还要想办法试制纺纱机。

    宋宪听了,简直感激得五体投地,恨不得以身相许,虽然不知道陈琼要试制纺纱机为什么必须到处跑,可也不敢拦阻。

    临走的时候,陈琼问道:“钱王报官之事如何处理?”

    宋宪正满心合计做罐头的事,思维有点跟不上,愕然问道:“什么?”

    倒是霍斯反应快,连忙说道:“那楼船在扬州地界,陈侯亦非苏州人士,此事自然可以推脱。”

    陈琼摇头说道:“钱王难道不知道苏州府奈何不了我?他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宋霍顿时傻眼,钱王的心思当然不难猜,不过醉翁是谁?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陈琼很无奈地解释道,心想没文化真可怕,还当官呢。

    然后他说道:“府尹既然要操心农事,自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最好不要落人口舌。我倒是觉得此事可以追究。”

    宋宪一愣,心想难道你让我来抓你?这是啥情况?霍斯倒是看起来猜到了陈琼的意思,只是一时还想不明白具体的操作办法。

    陈琼笑道:“宋公子现在可不在府里,府尹大可把公子失踪的事也推到我身上,然后一体擒拿。”

    宋宪一愣,恍然大悟,鼓掌笑道:“陈侯之计果然高明。”

    霍斯也觉得由衷钦佩,点头附和道:“高,实在是高。”

    陈琼的对策其实很简单,钱王不是告自己杀死王府侍女,还意图刺杀世子吗?正好宋宪的宝贝儿子也丢了,干脆两件事一起办了,都推到陈琼身上,然后这件事既然由宋宪来主导,当然可以自由选择介入方向。宋府尹要捉凶手,从追查自己儿子失踪的线索开始一点毛病都没有,到时候就看钱王能不能让宋宪顺着这条线查下去了。

第四十章 何妨吟啸且徐行

    陈琼从宋宪家里出来的时候,宋宪简直是难舍难离,一个劲地感叹盛名之下无虚士,郫县侯果然名不虚传。不但通晓百工,连做官的门道都这么精通。

    陈琼没兴趣听两个油腻中年人的吹捧,敷衍了几句就落跑了,觉得还是和宋玉聊天比较有趣。

    要说起来,他离开宋府尹之后,还真是打算去看宋玉的,因为据霍斯讲,苏州府有个挺有名的木匠就住在善人庄里,所以陈琼这个醉翁正好去善人庄看酒……不对,是去看望宋玉。

    陈琼要改进纺织机械,当然需要能工巧匠,自己上手虽然不是不能,但是从效率上来讲明显很不划算。如果是从前在竹屋隐居的时候,用来打发时间还算不错,但是现在既然已经被卷入江南道的是非当中,再想回到从前就属于一厢情愿了。

    善人庄很好找,因为李达这位善人除了杀恶人之外,也会经常做一些通俗易懂的善事,例如修桥补路之类。陈琼觉得李达做这些事的主要目地应该是为了凑数,未必真愿意这么干。毕竟日行一善这件事说起来很容易,做起来就比较麻烦,一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对于有些人来说,这段时间足够他在身边全是猪队友的情况下挫败神对手颠覆朝廷的阴谋,而对另一些人来说,一天时间睡个懒觉就过去了,全看谁来用和用来干什么。

    起码陈琼觉得苏州地面上没有那么多恶人给李达杀,他要是不想浪迹江湖靠撞大运来行善,就得想办法提高做善事的效率。

    可惜这个时代没有马路,否则的话,陈琼很想建议他天天蹲马路旁边等着扶老太太,反正他有钱。

    李达虽然每天做一件善事,但是并不等于他是个善良的人,所以他通常会优先选择自己家门口的善事,修路也是从自己庄子开始,于是陈琼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就走到了善人庄。

    善人庄的庄子不大,掩映在农田绿水当中,庄子四周桑柳成行,充满了水乡气息。

    快到善人庄门前的时候,陈琼遇到了一个人。

    走在路上遇到行人本来没什么好说的,不过陈琼这一路走来,还真没见到几个人,这倒不是因为江南人烟稀少,只是因为他在宋宪府上待的时间太久,现在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这时代的人习惯日出而作日落而熄,天色向晚之后,大家就已经收工回家了。

    看到迎面走来的窈窕女子,陈琼拱手问道:“敢问前面可是善人庄?”

    那女子停住脚步,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微笑说道:“陈侯好雅兴,赶在晚饭时冒雨登门。”

    陈琼这一路上没有遇到人,除了天色已晚之后,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一直在下雨,所以这个女子是打着伞的,而陈琼没有出门带伞的习惯,又没有真气可以隔绝雨水,所以现在已经被淋成了落汤虾子一枚。

    听了女子的话,陈琼倒是毫不吃惊,他打量了一个撑伞女子,就在雨中拱手说道:“姐姐原来认得在下,不知如何称呼?”

    那女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道:“传说陈侯惊才绝艳,无事不知,何不猜一下我是谁?”

    陈琼咳了一声,心说人家考试还给看腿呢,你这上来就让我猜,怎么连点福利都不给?

    他淡淡一笑,说道:“姐姐虽无佩剑,锋芒难掩,又有兰心慧质,仪静体娴,莫非是百花之王云仙子?”

    云薏深深地看着他,沉默了一下才笑道:“百花之中富贵莫如牡丹,要称百花之王,当推洛阳花后林师姐。”

    陈琼轻笑道:“春兰秋菊,各占胜场,自然难分高下。”

    “你知道你让我想起谁来了吗?”云薏轻轻侧头,看着陈琼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和某一个人很像?”

    “难道是云仙子的心上人?”陈琼随口说道。

    云薏瞪了他一眼,摇头说道:“花言巧语、出口孟浪,还真是越来越像。”她说道:“那人武功应在陈侯之上,当时被我打得吐血而逃,陈侯可要效仿?”

    陈琼其实早就猜到她说的是谁,既然他猜到这个撑伞而来的人是善人庄三庄主,人称“剑试两江无敌手,艳压江南第一枝”的百花仙子云薏,他就有意模仿自己家二师兄的样子,想试试看这俩人之间到底是什么情况。他和叶知秋同门十年,正是狐朋狗友、沆瀣一气,现在有意模仿,倒还真是形神兼备。

    所以听到云薏的警告,陈琼也不以为意,笑道:“云仙子剑压两江,在下自愧不如。”

    他不说云薏“艳压江南”,只说她“剑试两江无敌手”的事,虽然听起来不肯示弱,其实已经是领会了云薏刚才话中的警告含义,不再故意轻薄。

    果然云薏很满意,向陈琼做了个手势,在雨中轻盈转身,与陈琼并肩而行,口中说道:“不知陈侯此时至此,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陈琼与丽人漫步雨中,虽然云薏并没有把自己的伞分一半给他,倒也没耽误陈琼在心里YY,轻声笑道:“特来访友。”

    要说起来,云薏的个头比陈琼还要高一点,所以她虽然举着伞,陈琼还是能够看清云薏表情的。要说云薏的容颜,其实也只是上品,比起李弦钟笛固然难分高下,就算是比起林君萍也未必就能胜出,所以陈琼“春兰秋菊”之说也算良心。就连夸云薏“锋芒难掩”这个特点,其实也未必比得过钟笛。事实上要说锋芒毕露,陈琼认识的人中当以钟笛为最,长公主可是连让人娶自己都能说得大义凛然的人。

    不过云薏这个人的气质很特殊,虽然就在自己身边,给人的感觉却像隔着一个世界,有一种遗世独立的疏离感。

    所以陈琼其实很能理解为什么自己家擅长“万花丛中过”的二师兄会主动招惹云薏,结果被人家打到吐血。像云薏这种画中人的气质,实在是很容易让人生出将她拉回到现实世界的欲望,偏偏云薏实力还强,把她拉回到现实的结果当然就只能被打得吐血。

    云薏不知道陈琼在想什么,不过倒是能察觉到他在偷偷打量自己,淡淡说道:“陈侯身在雨中,何不快走?”

    她出现在这里当然不是专程来邂逅的。事实上陈琼在路上看到善人庄的时候,就被正在倚楼观雨的水若柔察觉了,这段距离普通人走起来要很长时间,对于恨境天人们来说也就是出来走两步的事,所以云薏很奇怪,为什么陈琼宁可淋雨也不施展天人神通。

    陈琼听了一笑,摇头说道:“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云薏一愣,看着他说道:“你也没有竹杖芒鞋。”

    陈琼笑道:“我心无风雨,何需竹杖芒鞋?”

第四十一章 盲猜陈琼的师父

    乔木是被流泉派人送到善人庄的,在这里他很快就见到了宋玉,两个人倒也没有相顾无言或者抱头痛哭,乔木还很真诚地向宋玉道歉,表示自己没有尽到护卫的职责,让宋玉被人劫走。

    宋玉已经从陈琼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经过,当然不会责怪乔木,还要感谢他不顾伤势赶去向陈琼求救。

    高尔听了觉得很奇怪,问乔木为什么会想到向陈琼求救。乔木倒也没有隐瞒,把自己看到陈琼砍柴和泥的细节说了,想了想又补充了今天早上在竹屋里听到的对话,似乎陈琼当时出手赶走了一个人,可惜乔木躲在竹屋里,并没有看到经过,也不知道被陈琼赶走的是什么人。

    高尔和陈琼交过手,不过当时陈琼只守不攻,并没有机会领教陈琼的攻击力,回想当时的感觉,他觉得了陈琼应该只是九品中下的水平。当然事实上以陈琼的年纪,就算能有九品下的修为也得算是天才了,高尔少年时拜轩辕烈为师,像陈琼这么大的时候还在努力练习雨燕穿林身法,连九品的边都没捞到呢。

    带宋玉回庄之后,高尔才得到消息说陈琼只身大闹楼船,一招无声无息杀死织造坊的九品高手,在郑泰面前差点杀了赵炅,带着宋玉全身而退。

    宋玉对织造坊的高手并不熟悉,无从猜测被陈琼杀死的侍女到底是什么水平,但是知道织造坊的武功威力相对较弱,所以在战斗当中才习惯使用迷药。

    不过高尔既然身在江南,自然知道郑泰的厉害,虽然郑泰未必愿意替钱王府得罪武林同道,但是陈琼在郑泰已经出面的情况下仍然向赵炅出手,郑泰竟然都没有当场翻脸,这个就有点让人奇怪了。毕竟猛虎宗的人可从来都不以脾气好著称,他们不打别人的脸就不错了,被别人当面打脸还不反打回去,绝对不可能是因为看陈琼长得好看所以下不去手。

    于是高尔想了一下,问道“陈琼有没有提起过他来江南干什么?”

    “他说他在这里等师父。”宋玉立刻说道。

    高尔一愣,脸色顿时就变了,和宋玉乔木两个人随便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匆匆告辞离开。

    宋玉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纨绔子弟,无论智商还是情商都不算低,在高尔面前没有戒心是因为高尔是霍斯的师叔,而且陈琼既然把自己交给高尔,那就说明高尔值得信任。不过刚才看到高尔的脸色,他就知道不妙,等到高尔告辞之后,他连忙向乔木问道“方才我可是说错了话?”

    乔木叹了一口气,安慰道“以他们的修为,也不是我们能参与的。”

    可惜宋玉并不觉得放心,仍然愁眉不展。从心里来说,他对陈琼更加亲近,现在觉得可能是泄漏了陈琼的秘密,即使是无意,仍然心中不安。

    高尔出来之后径直去找李达,见面后直接问道“大哥可还记得去年传闻中陈琼的师承来历?”

    李达生平有两大爱好,不是抽烟喝酒,而是练刀做善事。今天的善事已经做完了,所以正在练刀,听到高尔的问题,他缓缓收刀,然后才问道“你是指传说中他师父是孤鸿子?”

    高尔摇了摇头,把刚才宋玉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李达听了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慢吞吞地收起刀,取水洗了手脸,示意高尔和他进房间里谈话,然后才说道“云二娘不是说他绝不是缥缈宫弟子吗?”

    陈琼刚刚现身蜀川的时候,曾经使用过学自叶知秋的移花接木,这移花接木是移花宫绝学,源自缥缈宫斗转星移心法。本来是叶知秋偷学自移花宫移花双艳姐妹。外人不知底细,都传说陈琼是移花宫弟子。

    但是后来陈琼表现出来的武功修为实在太高,砍九品高手完全没有压力,考虑到移花宫孤鸿子自己才是恨境,能教出移花双艳这两个九品徒弟已经很不容易,所以又有人猜陈琼是缥缈宫弟子,那样的话,他和孤鸿子系出同门,会用移花接木也说得过去。

    不过云薏的胞姐云二娘就是移花宫弟子,当然知道陈琼是个冒牌货,所以在给云薏的书信里断言陈琼和缥缈宫毫无关系。

    李达几个人都觉得云二娘没有欺骗云薏的道理,自然也都信了,直到听宋玉说陈琼是来等师父的。

    就在半年前,缥缈宫三宫主不老仙童莫愁曾经在江南道出现过,而且就消失在苏州府境内。

    莫愁身为缥缈宫三宫主,身份相当于地府的地藏王和十殿阎君或者天宫的五方天帝、八方揭帝。地藏王和座下阎群没有必要不离地府。天宫的东天青帝五十年前倒是曾经亲临江南,被那时还没有接任缥缈宫二宫主的葬花公子凌宵和地府八臂鬼王联合江南武林同道击败,一代剑仙断肠公子欧阳慕英折剑明圣湖畔,落阳山庄镇庄之宝,十三支白骨幽灵箭丢了七支,才将东天青帝打落境界,赶回东海,后来更是直接催生出八臂鬼王叛出地府自立鬼蜮的事,可见那一战的惨烈。

    缥缈宫的宫主虽然不像天宫地府那样自重身份,但是莫愁身为武林中少有触摸到绝境门坎的人,出现在江南道绝对是一件大事,只不过缥缈宫一向没有发展自己势力的愿望,江南道又在天宫地府之间,两边都力有不及,所以大家才全都保持观望,毕竟缥缈宫的绝地人数虽然少,绝对实力可不低,无论天宫地府都不愿意随意招惹。

    现在陈琼突然出现在苏州城外,还说是来等师父的,时机实在太巧,虽然其中颇多牵强之处,但是以陈琼的天才程度,大家要给他找个师父,还真就是这位名满天下的不老仙童最合适。

    猜到陈琼可能是莫愁的徒弟,李达和高尔就觉得蛋痛。他们虽然没机会领教当年东天青帝的风采,但是高尔的师父轩辕烈可是参战过的,他身怀袖底刀和**迷踪步两种绝技,在东天青帝的乙木青灵意境当中也只撑了一柱香的时间,就被打得道心破损,差点丧命,道心受创之后几十年都没能再进一步,至死都没有晋身断境。

    按照轩辕烈的说法,恨境天人碾压九品高手有多轻松,绝境高手欺负恨境天人就有多轻松,而且因为二者本身的实力水平,这种差距代表的内容还要更多,甚至已经进入了玄学的领域,即使不至于看你一眼你就死了,如果机缘巧合,他也能用一根手指碾死你。

    所以如果莫愁真有计划在江南道做什么事的话,那么肯定不会是小事,身为江南武林中人,恐怕要人人自危。

    就在这个时候,正在楼上观雨的水若柔传音过来,说是看到陈琼送上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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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晋身之路

    陈琼并不知道善人庄的几位高手居然能只靠脑补就给自己找了个便宜师傅,而且还是武林当中大名鼎鼎的老牌断境高手,现在很可能已经晋身绝境。

    他跟着云薏一起走进善人庄的大门时,抬头就看到大门上悬挂着的“日行一善”四个大字,字迹入木三分,有如银钩铁画,看上去直欲裂匾而出。

    陈琼精研剑术,又有十字书的功底,在蜀川主持政务的一年时间里,本身的书法水平大有长进。而且这个时代的士人很注重书法水平,无论贤愚大多能写一笔好字,陈琼看得多了,眼界自然也有提高,一眼就看出写“日行一善”这四个字的人书法造诣和武道修为都应当高明。

    只有将武功融入书法当中之后,才能写出这样的字迹。

    云薏看到陈琼抬头看着善人庄的牌匾发呆,轻声说道:“此乃无心公子手迹。”

    陈琼对武林掌故一向很感兴趣,无心公子轩辕烈虽然至死都没能踏入断境,但是在武林中的地位还是相当高的,身世也足够离奇,真要写本书完全可以发到主站去,所以他当然知道。于是肃然起敬,整理了一下衣服,对着牌匾深施一礼。

    虽然陈琼被雨淋得狼狈,从头到脚都在滴水,但是气度俨然,这时肃然施礼,倒也并不显得滑稽。

    云薏站在旁边看着,也不催促,直到陈琼施礼完毕,才说道:“你是拜字还是拜人?”

    陈琼沉吟了一下,说道:“字如其人,人如其字,有分别吗?”

    “其实还是有的。”云薏沉默了一下之后,不过并没有向陈琼解释分别在哪里,向陈琼说道:“你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陈琼一愣,很感兴趣地回头看了她一眼,问道:“有何不同?”

    云薏打量着他,忍不住面露笑意,说道:“你都被雨淋成这样,为什么一点都不急着入庄避雨?当真是心无风雨?”

    陈琼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在路上的时候不着急是因为前面也在下雨。现在不着急,自然是因为已经浇透了。”他伸手在衣襟上拧了一下,看着落在庄路石板上的水花,笑道:“我这衣服已经吸饱了水,就算雨再大,难道还能让它再多吸一些水吗?此谓置之于死地而后生。”

    云薏深深看着他,问道:“陈侯似有深意,可惜在下愚钝,难解其意。”

    陈琼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深意这种东西,想就有,不想就没有,深谋远虑和杞人忧天全看是想的人是谁。”

    云薏一双美目落在陈琼脸上,很认真地问道:“杞人何忧?”

    于是陈琼就给她讲起杞人忧天的故事,两个人并肩漫步,雨中闲话,一个滔滔不绝,一个含笑倾听,不知不觉当中,已经深入庄内。

    高尔和水若柔站在高楼当中,目瞪口呆地看着雨中两道人影,喃喃说道:“这样也行?说好的让她试探陈琼实力呢?怎么看上去连人都赔进去了?”

    水若柔笑道:“三姐外冷内傲,这位郫县侯若无特别之处,如何能让我家三小姐以礼相待?”

    高尔一愣,恍然大悟,说道:“她已经试出来了?怎么试出来的?”

    水若柔笑道:“我们兄妹四人当中,三姐虽然不是第一个晋身天人的,现在却是唯一一个触摸到断境之门的,她能看出来的东西,我们看不出来有什么好奇怪的?”

    高尔想了想,向水若柔说道:“我和大哥不提,你的上善若水心法号称天下至柔,又与你心情相合,修炼之后一直高歌猛进,要说晋身断境,也未必就比老三慢。”

    水若柔微微一笑,知道高尔的意思,却还是摇头说道:“勘破武道之时,只需择道执心而守,自然精进,然而要更上层楼,就需要刚柔相济,我若不能找到化至柔为至刚的办法,只怕终身断境无望,反而不如你们只需循序渐进就行。”

    高尔迟疑了一下,说道:“馨香园赵前辈的百炼金刚掌号称天下至刚,他能将这掌法练到化百炼钢为绕指柔,晋身断境,你自然也可以。”

    水若柔摇了摇头。馨香园主赵子平是云薏的师父,水若柔和云薏情同姐妹,云薏怎么可能不帮忙?所以云薏其实早就请教过赵子平了,只不过赵子平解决自己问题的办法隐患太大,几乎就是用全幅身家压一波大小。水若柔并不是一心追求武道的人,事实上真正执于武道的人也练不成若水神功,所以她并不想走赵子平走过的路,只能另想办法。

    问题是武林中的断境天人本来就不多,真正肯指点别人的就更少,除了赵子平之外,水若柔还真找不到能指点她前途的人。如果轩辕烈尚在,他虽然因旧伤困顿恨境,但是见闻广博,也许还能想出办法来,可惜轩辕烈几年前就因为天人五衰降临,不愿意苟延残喘,自己兵解而去了。

    想到这里,高尔看着细雨中漫步而行的两个人影,突然心中一动,向水若柔说道:“还有陈琼的师父可以请教。”

    今天听宋玉说过陈琼来江南的目地之后,高尔和李达都觉得陈琼的师父可能就是缥缈宫三宫主莫愁,莫愁本人在断境巅峰已久,很可能一只脚已经踏入绝境,又是武林三胜地之一的缥缈宫主,无论修为还是见闻都要强过赵子平,如果愿意指点水若柔的话,说不定就能想到办法。

    水若柔似笑非笑地看了看高尔,虽然没有说话,眼神中已经微露责备之意。高尔和水若柔心意相通,当然明白妻子的意思,不禁也有些汗颜。

    赵子平肯指点水若柔,一方面是因为赵子平一代大侠,私心不重,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水若柔是云薏的结义姐妹。莫愁在武林中这么多年,可从来都没有侠义的名声,所做所为倒是和缥缈宫乖张难测的风格一脉相承。要让莫愁花费心思指点水若柔,可比请赵子平难上百倍千倍,再说莫愁又凭什么要指点水若柔?

    所以高尔的这个建议只能是走陈琼的路线。可问题是要替水若柔推演晋身之道,必须清楚水若柔的功法细节,也就等于把自己武道修为的秘密呈现给别人看。赵子平和云薏当然不会害水若柔,莫愁境界太高,估计也没什么兴趣,然而他们又凭什么信任陈琼?

    于是这里就有了一个悖论,就算陈琼愿意帮水若柔,水若柔也不敢相信他,除非大家的关系亲密到一定的程度。让善人庄四兄妹再和陈琼结拜一次肯定不行,别说当事人愿不愿意,就算真办成了,武林中结义兄弟翻脸成仇的也不在少数。所以最稳妥的办法就是陈琼成了水若柔的姐夫,那时候大家是一家人,当然也就不存在信任问题。

    先不说这个办法是不是一厢情愿,只说把水若柔的前途和云薏的终身大事联系到一起,就不是好姐妹应该干的事,所以水若柔即使知道高尔是一片好心,也不可能赞同。

    两人沉默下来之时,陈琼已经在云薏的陪伴下走进善人庄的客厅,见到了等在那里的李达。

第四十三章 善人庄的匾额

    李达听水若柔说看到陈琼往庄子这边来了,就让云薏出去试探一下陈琼的师承,然后自己换了一身衣服等在客厅里。没想到云薏一去不回,李达这里等得花儿都谢了,开始担心云薏是不是把人家给打跑了的时候,才看到云薏撑着伞俏生生地走了进来,身边还跟着拖泥带水的陈琼。

    李达当时吃惊得差点跳起来,心想让你试探一下陈琼底细,用不着打成这样吧?

    其实要说起来,高尔已经和陈琼交过手,大概试出了陈琼的武功修为,不过高尔毕竟不认识缥缈宫的路数,所以李达还是更相信云薏的判断,好歹云薏有个拜入缥缈宫的姐姐,就算没见过环保总买过猪肉。

    然而现在看起来,让云薏去好像是有点孟浪了,这丫头下手明显没轻没重,怎么把陈琼打成这个样子?

    要说起来,这还真不能怪李达误会,江南虽然难有大雨,但是蒙蒙细雨下起来没完没了,也是很遮挡视线的,水若柔有若水神功,有水的地方都算主场,所以神识外放,视线不受雨幕限制,其他人可没这个本事。李达根本没想到陈琼身为九品高手,竟然会被雨淋得这么通透。

    他和陈琼有一起烤鱼的交情,看到陈琼全身湿透的样子,连忙让人给陈琼准备干净的衣物。然后亲自陪陈琼到后面的房间里更衣。

    陈琼全身上下都在淌水,也没有拒绝李达的好意,自己在房间里换了李达让人找来的衣服,还用热水洗了一下头脸,只是很遗憾李达这里洗不了沐浴,不然冲一下倒是更好。

    陈琼更衣的时候,李达当然不会跟着进去看。他趁着这个机会拉住云薏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云薏一脸莫名其妙,“不是你让我去接他吗?”

    “那怎么弄成这个样子?”李达比划了一下,就差没模拟落花流水了,“你怎么不把伞给他?”

    云薏有恨境巅峰的修为,当然也可以用真气撑开雨水,所以她其实是不需要打伞的。

    听了李达的责备,云薏很不服气,“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湿透了。”

    李达叹了一口气,心想你俩还真是般配,一个赶上下雨就挺着挨浇,另一个看到人家湿透了就不给人家伞,明明这俩人看起来也不像是智商不太高的样子啊?

    他想了想,又问道:“试出他的师承了吗?”

    云薏摇了摇头,“我没试。”然后不等李达说话,她又说道:“我觉得他看出庄门匾额上的刀意了。”

    李达愣了一下,皱眉说道:“他练的是玄门正宗心法?那怎么会没有真气护体?”

    正常来说,轩辕烈的真迹既然足够珍贵,当然也就不应该挂在庄门外任凭风吹雨淋,不过这块匾额是轩辕烈在世的时候亲手写出来送给李达的,所以李达挂上去之后就再没摘下来过。

    轩辕烈修炼的袖底刀心法其实算不上玄门正宗,所谓两宫一府三胜地,天下武功出玄门。这个玄门正宗心法严格来说除了两宫一府之外,也就只有武林当中的几家老派名门才有传承,像华山派的嫡传心法就可以算是玄门正宗心法,不过这么多年传承下来之后,很多门派就算传承没有断绝,也和从前不一样了。

    所以真按本门心法传承来说,两宫一府其实应该算是同门师兄弟的关系,当然在武林当中,同门之间各怀鬼胎、反目成仇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当年轩辕烈被东天青帝打伤道心之后,虽然毕生都没能晋身断境,但是却根据东天青帝留在他道心里的一丝真气领悟了玄门正宗心法的真谛,可惜轩辕烈那个时候固然已经年近花甲,即使领悟了玄门心法也没时间修炼,高尔的武道也已经入门,不可能再改练心法。所以轩辕烈知道自己领悟的玄门心法没有用武之地,这才融入书法当中,写了那个“日行一善”的匾额,以留待有缘人。

    要说起来,李达兄妹四人晋身天人之后,都可以看到那块匾额里蕴含的心法真意,但是神奇的是,他们每个人感受到的内容都不一样,甚至南辕北辙。

    后来兄妹四人琢磨了一下,觉得很可能所谓的正宗玄门心法应该是因人而异的,这也是两宫一府高手辈出,然而有些人的武功路数看起来却又截然不同的原因。

    不过有一点他们是可以确认的,那就是匾额上的心法真意,必须是武道天人才能看得出来。然而李达四人也都可以确定,陈琼没有道心,也就是说,他不是天人。

    所以陈琼能察觉到匾额字迹中的玄机,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修炼的玄门正宗心法,所以才会未成天人就有所感应。从这个发现上来说,陈琼出身缥缈宫几乎就是可以肯定的事了。

    问题是按照李达四人收集到的资料来看,两宫一府的弟子到了九品阶段几乎都能修成护体真气,就算不能外放,至少也不至于被雨水淋成这个样子。

    对于李达的疑惑,云薏也觉得疑惑。不过她对这种开脑洞的事情一向不怎么关心,毕竟陈琼有真气也好,没真气也罢,跟她都没什么关系,她倒是更关心另一件事。

    “你准备怎么对待他?”她问道。

    李达想了想,谨慎地说道:“缥缈宫高徒,那当然是要以礼相待了。”

    说完这句之后,他才突然反应过来,看着云薏疑惑地问道:“你怎么关心起这个了?”

    要知道云薏一向不喜欢阴谋诡计,甚至连算计人心都不愿意,要说起来,四兄妹当中她才是最不愿意管闲事的那个人,按道理来说,她是不应该关心李达对陈琼的态度的。

    面对李达的质疑,云薏倒是神态自若,淡淡说道:“二哥说他笛声古怪,有机会倒是领教。”

    她没说要领教陈琼的剑法,是觉得陈琼连道心都还没有凝成,自己身为恨境巅峰,有欺负人的嫌疑,不过如果要试陈琼笛声的话,她可以站在那里听,倒也不算用境界欺负人。

    李达点了点头,觉得这个理由比较可信。毕竟陈琼再厉害,也不可能凭着在雨中陪着云薏走几步路就能获得云薏的好感。

    不过这个想法也没维持多久,看到洗脸更衣之后从房间里走出的陈琼,李达心中一惊,心想男人居然可以漂亮到这个程度?

第四十四章 晚宴

    基本上,陈琼每次洗漱之后立刻出来见人,都会招惹到特别的目光,并不是说这种时候的陈琼和日常形像差别很大,只是他的相貌气质在这种时候有加成。

    陈琼的相貌偏向于中性,兼具男性的锐利和女性的妩媚,两种气质混合,就带给别人一种很特别的感觉,虽然容易印像深刻,但是和惊艳还有一段距离。

    不过因为他自幼多病,后来身体里又充斥先天灵气,所体发育很慢,本身的锐利感觉很难体显出来,特别是在刚刚洗漱完毕之后,那种薄薄的水气刚好遮蔽住了锋锐,凸显出柔媚,特别是这个时代无论男女普便都留长发,又没有吹风机可用,就算是男人洗完头之后通常也会披散在肩后,最多束起来。这才是他每次洗完脸出来见人都要惹祸的主要原因。

    李达刚满三十岁,已经娶妻生子,算是一只脚跨入了油腻中年男的领域,虽然这时代没有众多小电影让他阅尽天下绝色,心中自然无码,但是也算见多识广,看到从房间里走出来的陈琼,仍然有惊艳的感觉。

    他是武道天人,道心坚定,惊艳的感觉旋起旋灭,只是眼神闪动了一下,并没有表现出来。向陈琼含笑打了个招呼,这才发现身边的云薏反应似乎慢了半拍。

    李达心下了然,毕竟云薏年轻,正是爱美的年纪,再说像陈琼这种风格的小鲜肉也不常见,一时失神也是可能理解的。为了免得老三尴尬,李达干脆不去看她,向陈琼笑道:“衣服有些大了。”

    他庄子里又不是成衣铺,当然不会准备各种号码的衣服,给陈琼准备的衣服是李达自己的新衣。虽然他比高尔略矮了一点,但是对于陈琼来说仍然显大,一套衣服穿在身上不但长,而且肥,就顶着这么一套明显不合身的衣服,陈琼都能穿出万种风情来,李达真想问问,咱这书里的性别是不是有点乱?

    陈琼也觉得衣服有点大,不过他前世服装产业发达,大码有大码的穿法,干脆把衣袖卷起来露出手腕,反而显得倜傥不群,这时也不尴尬,拱手向李达称谢,又向云薏打了个招呼。

    云薏这时也已经神色如常,轻声笑道:“不意陈侯竟有如此风采。”

    陈琼笑道:“比雨中如何?”

    “当有春兰秋菊之叹。”云薏应声说道。

    两个人在庄外见面的时候,陈琼用百花之王来赞云薏,云薏说自己不如林君萍,当时陈琼说“春兰秋菊各占胜场”,想不到云薏不但记住了,还这么快就给还了回来。

    李达不明所以,不过看到两个人的互动,只觉得自己多余,咳了一声说道:“天色已晚,陈侯还没有用过晚饭吧?就在鄙庄如何?”

    陈琼拱手笑道:“正要叨扰。”

    善人庄的常住人口其实不多,李达有一位妻子,还有两个孩子,再加上高尔夫妻和云薏就是全部了。当然现在还要加上宋玉和乔木,今天又来了陈琼。

    因为有外客在,所以李达的妻子都没有出来,在一起吃饭的只有七个人。

    宋玉和乔木见到陈琼都很高兴,陈琼还替乔木又看了一下伤势。他用金针过穴驱散了侍女残留在乔木经脉当中的掌力,但是恢复伤势还要靠乔木自己。好在织造纺的锦上添花心法侵略性不强,对乔木经脉造成的破坏也不大,就算没有陈琼出手,他其实也能养好伤,只是会留下暗疾,妨碍以后提高武道修为。

    从这件事上来说,他受伤的性质倒是和当年轩辕烈差不多,只不过打伤他的侍女武道修为比较低,陈琼轻松就把事办了,打伤轩辕烈的可是绝境天人,根本找不到能帮得上忙的人。

    善人庄的晚餐说不上丰盛,毕竟这个世界上还没有那么多种类的调料,烹饪技术也有待提高,既然没有出现过苏大胡子,当然也就没有东坡肉,事实上在江南道陈琼就没见过有人养猪,倒是饲养鸡鸭的人很不少。

    所以今晚的餐桌上有半只鸡,两条鱼,还有一些青菜,基本都是凉拌和炖菜。宋玉身为纯粹的北方人,担心陈琼吃不习惯,很殷勤地向他推荐善人庄的一道鱼羹。

    虽然严格来说,陈琼也算北方人,但是他前世不幸身为工科狗,走到哪吃到哪算是常态,无论胃口好不好都得吃饱,否则的话忙起来可没人有时间等他吃饱了再干活。所以只要不是甜包子,陈琼都能塞进肚子里去,并不在乎口味怎么样,所以宋玉的担心其实没什么实际意义。

    也不知道是因为李达对今天这顿饭的定位问题还是善人庄就是这个规矩,所以他们采用不是陈琼在蜀川熟悉的分餐制,而是围桌而坐,和陈琼前世不同的是,桌子是长方形的,不是他熟悉的圆形,也有主客之分。

    李达还记得昨天陈琼问他要酒的事,所以专门吩咐人送了一坛酒来,这酒和陈琼在蜀川常喝的蒸馏酒并不一样,更像是陈琼前世的花雕。

    陈琼也不拘束,和李达高尔喝了一杯酒,然后向两人说道:“我今天已经去拜访过宋府尹了,宋公子和乔兄还要叨扰几日。”

    李达和高尔对望了一眼,高尔笑道:“小事而已。”

    他是霍斯的师叔,收留宋玉也是霍斯所托,宋宪不来接人,他本来也不会把宋玉和乔木送回去,陈琼说不说其实都一样。

    宋玉倒觉得奇怪,连忙问为什么。

    于是陈琼就把钱王报官的事说了一遍,然后向李达笑道:“说来惭愧,陈某如今倒是戴罪之身。”

    李达很是不以为然,摇头说道:“钱王如此行径,倒让人小看了。”

    陈琼微笑不语。要让他来评价的话,钱王这个干法虽然看起来无赖,倒也称得上一步好棋,可惜遇到了陈琼这种不按套路打的人,也就就只能吃憋。

    云薏在饭桌上倒是没有保持超然出尘的气质,当然她也不喝酒,这时捧着饭碗说道:“赵沐这么做,倒像是息事宁人的样子。”

    陈琼一愣,看了她一眼,见云薏若有所思,并不像是在提醒自己,放下心中疑惑,点头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水若柔看了看他们两个人,笑道:“这我可不明白,你俩二位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二?”

    李琼和云薏互相看了一眼,云薏笑道:“陈侯才智胜我百倍,还是让他来说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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