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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平舒道     不二朝txt下载     不二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四章:舟舟【为第一舵主别X欺负加更】

    秦绍。

    蒙世佂既然号称文武全才,头脑自然不弱,能让陛下如此信任且保护的人,一想便知。

    “此事若成,乃天大之功,陛下定会张榜宣告文武百官,若不成也是因陛下病情耽误,绝与世子无关。”蒙老将军点着头,也不知是在夸谁,最后目光落在蒙世佂身上,便道:“你这次的人救得好啊,我们蒙家也是欠那容四郎一个人情了。”

    蒙世佂不以为意:“他容小四精着呢,保不准那天就讨上门,您不必记在心上。”

    老将军知他二人情谊,笑笑又叹了口气:“你比祖父强,不过我蒙氏一族历代镇守边关,效忠大秦,官场权术你还是勿要多沾。”

    “祖父,孙儿只是觉得既然在朝为官,有些事就不得不考虑,但请您放心,佂儿必定谨记蒙氏一族使命,不敢逾越。”

    老将军脸色好看一些,挥挥手让蒙世佂赶紧去休息。

    可出了书房,蒙世佂却毫无睡意。

    他脱了铠甲换一身书生便装在院中走动,引起一串虫鸣。

    “秦绍,秦绍……真不愧是容宿选中的人呐。”蒙世佂笑着喃喃,此刻的他少了三分悍勇英武,添的那两分书卷气又恰到好处,若秦绍在此必定要惊呼一声,蒙世佂与她心中的征文先生别无二致!

    不过此时,秦绍已没有心思放在蒙世佂身上。

    她一出宫就迎上一脸急色的褚英:“爷!”褚英急着叩头请罪,秦绍拉起她要回去再议。

    褚英请秦绍上了马车。

    绍世子府还在营建中,她们并未完全搬离容王府,而且此时秦绍也急着见容宿,便令车夫往容王府去。

    马车内,褚英便忍不住开口:“爷,都是褚英无能,见容四爷去救您便撤了回来,才让您遇险。”

    “不关你的事,三百靖卫是我最后的底牌,你不暴露也是应当。”秦绍道。

    褚英避让容宿,也是因为秦绍不信任容宿。

    况且谁又能想到容宿摆平李兆信后又引出牡丹尊使这样一只黄雀,结果三百靖卫得知消息时秦绍已经在密林之中逃窜谁也不知她的下落,褚英便是想救援也失了方向。

    “属下该死,恐怕……已经暴露了。”褚英羞惭万分。

    秦绍蹙眉:“你说详细些。”

    “属下担心您的安危,便带着二十精锐乔装成噗通府兵进入南郊,在大白山脚附近遇见了请调容王兵马的容四爷。四爷也不知是猜的还是真知道,就暗示属下不要出面,我当时以为是您的意思,便退了回去。”褚英越说心里越气。

    现在想来,容宿该不是只想自己邀功吧?

    “容宿当时已经容王驻北城的兵马,自然就不需要我暴露底牌了。”秦绍叹了一口气,也不知该笑还是该怒。

    她留这张底牌本是为了防容家,谁知现在倒让容宿帮忙掩藏,闹得像她和容宿合谋藏了这三百靖卫一样。

    秦绍想想就生气,愤愤砸了座椅一拳。

    褚英惶恐跪倒:“世子息怒,都是褚英办事不利。”

    “此事不全怪你,容后再说吧,我让你办的其他事呢?”秦绍问道。

    “您赴赛马之约的时候,我就派人将高丽世子府围住,直到入夜并无人进出。”褚英道,她没经历林中的一切,还不知道李兆信竟要抓秦绍私逃回高丽的事,便道:“只是李世子失踪后,府中的人也不出来寻找,实在让人生疑。”

    “看来李兆信是做了万全的准备,他那府邸里是搜不出什么端倪来了。”秦绍微微眯目,但她还有一张可以撬开的嘴:“舟舟呢?可看住了?”

    褚英脸一沉:“舒涵说得对,舟舟绝对有问题,我已经命人将她看管在房中了。”

    秦绍回府后第一件事就是审问舟舟。

    舟舟起初还在喊冤,但秦绍时间紧迫,开口便是:“李兆信死了。”

    时间仿佛凝滞住了。

    “李兆信想劫我,助他回高丽,可他没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牡丹面具的女人只想杀我,岂容他带我离开,乱箭之下,李兆信死了。”秦绍说话时一直盯着舟舟的表情。

    她想知道,这些事舟舟到底知道多少。

    就见舟舟跌坐在地,半晌才泪如雨下,哭喊着不肯相信。

    “你应该清楚,我出现在这儿,本身就证明李兆信事败,他岂有命在。”秦绍接连抛出重弹:“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说出一切,我帮李兆信报仇并送你回高丽。二,”秦绍一个眼神,褚英丢过去一只匕首:“你自我了断,我只当身边病死一个丫鬟。”

    舟舟握住匕首有些不敢置信。

    秦绍不打她骂她也不对她用刑,竟然还肯给她选择。

    “世子您待我很好,我……”舟舟泪眼婆娑,世子二字让她想起李兆信,“奴婢想知道为什么。”

    秦绍笑了笑:“我待李兆信也很好,他就不曾问过我为什么。”

    舟舟喉头动了动:“那是因为世子喜欢您。”

    秦绍眼中波澜不惊。

    “世子,我家世子绝非忘恩负义之徒,他对您好都是真心的。”

    “包括在药酒中下毒控制我?”秦绍反问。

    “那不是毒药!”舟舟尖叫:“不管世子说过什么,那药酒里真的不是毒药,只是……只是会让您喉咙不适,偶尔腹痛,但那真的不是毒药!世子不肯害您的。”

    秦绍手指动了动:“喉咙不适,那药会让我嗓音变化,对吗?”

    舟舟目光闪躲:“是,是这样的,可能会吐几次血,烧伤喉咙,但对您的性命绝对没有损伤!”

    “呵……”秦绍嘭地一声拍案而起。

    原来如此。

    她前世嗓音沙哑,不辨雌雄,原来是拜李兆信所赐。

    “世子,世子!”舟舟丢掉匕首,哭喊着爬倒秦绍脚下,却被秦绍不耐烦地一脚踹开:“是我忘恩负义,是我的错,但请您千万顾念李世子对您的情分,不要迁怒高丽,求您了世子!”

    秦绍勾起一丝冷笑:“你倒是聪明。”

    舟舟哆嗦着,目光却是坚定:“我家世子最爱的就是家乡的土地,不论如何,我都要为他守住。”

    秦绍一撩袍坐在圈椅之上:“那就要看你说的,可有价值了。”

    舟舟望向秦绍:“世子想听什么?奴婢知道的也不多,但您需要奴婢说什么,奴婢都肯。”她跟了秦绍这么久,当然知道秦绍并非什么大好人。

    “你很聪明,”秦绍也不恼,慢悠悠道:“那就先从实话说起。”

第一百零五章:梦醒

    实话……实话才是最难的啊。

    舟舟牙齿抖了抖,终于开口:“奴婢,奴婢是高丽人,跟世子一起来到长安,因为容王管辖理藩院,所以奴婢才进了林家夫人的陪嫁婆子家,做她家的女儿。”

    “你倒肯说真话。”秦绍点点头。

    她第一次怀疑舟舟就是因为这个出身。

    舟舟来到她身边这么久,却一次不曾提过家中如何,也没去看过,包括前世从未说过要接济或是探望,这样不近人情才是她最大的纰漏。

    舟舟打了个寒颤,庆幸自己说了实话。

    “奴婢骗那家人说给他们的儿子下了高丽的蛊毒,他们不敢生事也不敢声张,只拼了命地将奴婢塞给林氏,起初奴婢只想帮世子打听容家消息,那次被送去容腾院子也是听了世子的吩咐想去帮您的!”舟舟膝行上前,想抓住秦绍衣角。

    秦绍漠然掸了掸袍子:“继续说。”

    舟舟缩回手,“奴婢和世子都没想到您会来抢我过去,虽然大家都说您是想下容三爷的面子,但奴婢是知道您,您待奴婢真心。”舟舟略带羞涩地看了秦绍一眼。

    褚英差点就拔剑了。

    她从前怎么没发现,舟舟这么不要脸?

    秦绍倒是面无表情。

    也怪不得舟舟和李兆信误会,她这样一门心思的信任和示好,任谁都要想骗了。

    “接着说。”秦绍淡淡开口,舟舟脸色微白,只能硬着头皮道:“那次,那次朴泽请您去世子府上时,世子就已经和牡丹尊使联系上了,原本是要抓您的,但不知出了什么错处世子没有动手,还因此被牡丹尊使怀疑。加上大妃过世,世子伤心之下才做了糊涂事,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万万看在世子从前的好处上——”

    “够了,你说了这么多,没有一句我想听的。”秦绍没耐心再耗下去。

    “世子!世子,奴婢知道,奴婢知道牡丹尊使的名字!”

    秦绍挑眉看她:“她叫什么?”

    “嘉华,是世子说的,这个女人是喜来班的台柱子,您到外面打听一下就知道的!”舟舟急着道。

    秦绍一个眼神过去,褚英立刻转身去查。

    “还有呢?一个戏子,可没这么大的本事组建短弩队,纠集上百人,她和江国公江泰,是什么关系?”秦绍问。

    舟舟肉眼可见地哆嗦一下:“江……江国公?”

    “怎么?江泰害得李兆信这么惨,你还想替他慢着不成?”秦绍紧盯着舟舟的眼睛,江泰这两个字才是她想要的答案。

    “您要奴婢说实话,奴婢确实不知道江国公,奴婢多数时间都在容王府伺候,唯有一次回去偷偷见到过那个人的背影,您……您若是需要,奴婢就能记得那个人是江泰,就是江国公的背影。”舟舟十分会看脸色,发现秦绍脸上的失望立马改口。

    如她所说,只要秦绍答应饶过高丽子民,她即可以指认任何人。

    秦绍迟疑片刻。

    倒不是她放不下这个架子,自从重生以来,她也没少设计别人,江泰本就是主谋更谈不上是冤枉,她只是在想,用舟舟来做这件事,到底值不值。

    秦绍手指敲打桌面,视线游离到了房门前,忽地,肩头一阵火烧般的刺痛让她收回目光,当即发现舟舟从袖中拔出一截短小匕首满脸狰狞地朝她心口刺来!

    而她坐在圈椅之上背后便是失心墙体,根本连躲都没得躲。

    生死攸关之际,秦绍肩头竟是格外刺痛,让她几乎不能移动。

    不知为何她下意识觉得舟舟这匕首上定是涂了剧毒,只要擦伤片缕,都能要了她的小命!

    “大胆!”容宿破门而入,但他的厉喝并没有阻拦舟舟。

    舟舟早就想过了,便是拼了命,也要带上秦绍。

    电光火石之间,容宿的动作似乎比平时快了一倍不止,挥手掷出三柄飞刀的同时飞起一脚踹向舟舟心口。

    秦绍也侧身配合,那粹毒的利刃切断她耳边半截碎发才被飞刀撞飞,滚落在地。

    而秦绍的那缕断发肉眼可见地腐蚀着。

    “世子小心!”容宿指尖夹着一截短刃火速从秦绍眼前略过,被腐蚀的断发飘落在地。

    秦绍眼中却只有容宿持刀而来的模样,顿时噗通一声坐在地上,竟是浑身发抖。

    “世子?您伤到了?”容宿比她还急,上下打量才发现秦绍身上分毫未损,可秦绍却抖如筛糠低着头根本不敢看他。

    难道是后反劲儿?

    容宿从未见过这样的秦绍,他记忆中的绍世子总是那样意气风发,或许面对他的一刻会像兔子一样多疑,可也不至于怕到如此地步。

    到底是个孩子……

    容宿想起来,秦绍便是再能耐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

    “世子,我会保护您的。”容宿伸手去拍秦绍的肩,却听秦绍痛呼一声,看怪兽一般惊慌地瞪他一眼,捂着肩头便落荒而逃。

    容宿扑了个空,虚悬着的手指动了动,无奈起身,转头看向爬都爬不起来的舟舟,脸色能阴出水来。

    “行刺昭和世子,我看你们高丽这弹丸之地,是不必留了。”容宿冷哼。

    房间里传来舟舟凄厉的惨叫。

    屋外秦绍捂着肩头跑过回廊,与舒涵撞个满怀。

    舒涵痛呼一声,便骂:“你这侍卫好大胆,王府之中也是你能……世子?”

    秦绍吸了吸鼻子,总算冷静下来。

    “世子您……您怎么穿成这样?”舒涵眼眶都红了,秦绍一身灰扑扑的,碎发还断了一绺,加上神色慌张,简直是从未有过的落魄。

    “世子,您说话啊,您别吓唬奴婢。”舒涵见秦绍不开口,更是吓坏了,眼泪扑落落地砸下来,伸手便去抱秦绍。

    秦绍拂开她,嗓音有些哑:“我没事。”

    舒涵还要说话,秦绍就已经整理衣裳大步往回走去:“我还有要事同容四爷说,你在门前把守,不许任何人随意进出。”

    她声音格外冷漠,舒涵也不敢多问。

    秦绍一步步走来,容宿持刀刺她的模样却在眼前反复重演。

    这是前世她最怕的一幕,在梦中都能吓醒的一幕,今朝竟然真真正正地上演,将她心中积郁多年的恐惧一并激发。

    可结局,却不是她梦中猜想的那样。

    容宿不但没有杀她。

    刺来的匕首,反而救了她的性命。

    秦绍顿步在院门前,仿佛一朝梦醒,让她不敢跨进门槛。

    反倒是容宿率先推开房门,见到秦绍站在院门前直勾勾地看着他一时领悟了什么:“方才情急之下惊吓世子,望世子恕罪。”

第一百零六章:郡王

    “无妨,”秦绍淡淡开口,面色一如从前的平静,但这次的两个字却给了容宿不一样的感觉。

    似乎……更真了。

    秦绍已经越过他走进屋内,舟舟虚弱地匍匐在地上,脸色惨白,十指尽被容宿踩断,鲜血淋漓,身上也有血迹但不知是何物所伤,总之是凄惨无比。

    “你想借我的手,引祸高丽?”秦绍居高临下地问。

    “他们献上世子,才害得世子走上今天这条绝路,他们该死,他们都该死!!”舟舟嘶吼,“只恨我没能杀得了你,为世子报仇!”

    “是吗?”秦绍冷哼近前,容宿立刻绷紧神经护卫在旁,就见秦绍根本没有半分恐惧,抬脚便踩在舟舟鲜血淋漓的手上,半伏着身子压向舟舟。

    舟舟试图用另一只手去抓秦绍的衣襟,可那五指已断哪还有力道,只能在秦绍身上抓出五道血痕罢了。

    秦绍朝她面上伸手,大拇指精准地按在舟舟眉头。

    这一刻,舟舟整个人都僵住,而容宿也攥紧拳头,呲呲两声,那黏在舟舟眉头的两条栩栩如生的眉毛蜷成一圈,在灯光下微微颤动。

    “你还不说实话吗?到底是想引祸高丽,还是想让我成为众矢之的?”秦绍将眉头丢在地上。

    容宿指甲嵌入肉中,却没有开口辩解。

    他隐约感觉,这次遇上“一点眉”不用他来解释,秦绍也会冷静看待。

    “是我家世子要我伪装成一点眉的,你们大秦皇帝一贯多疑,看到我的眉毛便不会牵连到高丽!”舟舟冷笑一声,“他这般为高丽着想,可不还是被弃如敝履!”

    “杀了她吧。”秦绍站起身,面色平静地吩咐容宿。

    舟舟面带慌张地看了容宿一眼,转而去抓秦绍的袍子:“你让他杀我,你不怕他毁尸灭迹吗,你不怀疑是容家害你吗?你不……”

    “你说的很清楚,你是高丽人,伪装了一点眉,我为什么要怀疑?”秦绍冷笑着反问。

    舟舟嘴唇动了动,伶牙俐齿的她却说不出什么。

    “你想的很好,否认自己是一点眉的身份,只会让我更怀疑你就是一点眉,进而挑拨了我与容家的关系。另一方面,即便我心存疑惑,也同样憎恶李兆信的人行刺我,所以我会上书为难高丽国,但此刻大秦正在对突厥用兵,我为难高丽只会让朝中文武对我不满。”

    秦绍眯起眼来。

    若说没有前世,她可能真要怀疑,但前世舟舟是在李兆信出事后的第四个月才被容宿送给容腾。

    按着前世容宿的脾气,断不可能留李兆信的人在她身边四个月之久,除非,舟舟根本不是李兆信的人,又或者说沿着李兆信的线根本没有查出她来,这才让她多活了三个月。

    到此,秦绍不难怀疑舟舟的真正身份绝对不止李兆信带来的密探那么简单。

    她挑起眉头:“没想到你一个小丫头,竟然对朝局掌控如此分明,那个牡丹尊使,是你的什么人?”

    “昭和世子,果然不简单。”舟舟冷笑,往前爬了爬试图接近秦绍。

    “她不会说什么了,容宿,交给你吧。”秦绍看了容宿一眼,又很及时地避开了与他对视的时间,大步离开房间。

    容宿将人绑好交给手下,又去追秦绍:“世子,我有事禀报。”

    天边已经见了熹微晨光,启明星闪闪烁烁挂在一角,像压住幕布的钉子。

    “是南郊围剿的事吗?”秦绍背对这容宿,彻夜未眠又要斗智斗勇让她心神疲惫,现在太阳穴的筋蹦蹦直跳,更何况跟她说话的人还是容宿。

    “我们在南郊连夜端了一个山匪窝,大约有百十号人,平日里似乎是靠劫掠远处货商为生,山寨里还关押着一些民女,我已经转交五城兵马司处理。”容宿禀报。

    秦绍冷笑一声:“好一只老狐狸。”

    “而且江泰已经回城,上奏说他因追捕赵明诚而受伤,陛下还派了太医去大公主府上帮他诊治。”容宿偷看了一眼秦绍脸色。

    江泰准备周密,山匪窝里还藏着民女作证,他自己的护卫又不能自证,只要容宿抓不住牡丹尊使的人,就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那些人是江泰派来的。

    所以这个哑巴亏,恐怕秦绍是吃定了。

    “你放心,这次面见陛下,我没有指明害我的人是江泰。”秦绍道。

    她没有证据,即使皇帝信任她也不会无端处死自己的嫡亲女婿,反而会打草惊蛇,引得皇帝猜忌。

    倒不如含沙射影,给皇帝种下疑心的种子。

    虽然这种子原本……是要害容王的。

    秦绍有些心虚地看了容宿一眼,倒不是说她现在相信容王是无辜的,容宿日后不会谋反,而是眼下对容氏父子的怀疑的确是无端的猜测,并非圣主所为。

    “世子机敏过人。”容宿吹捧一句,又偷偷去瞧秦绍脸色。

    秦绍觉察到他的目光,下意识躲闪开:“狐狸受了惊,总会漏出马脚的,就劳容先生多尽些心力了。”

    “是,”容宿抱拳送走秦绍,脸上的笑逐渐变成一种劫后余生。

    他从袖中取出一只小小纸条,看了一眼上面内容,终是递到灯前烧毁。

    “大成,你亲去大佛寺找慧宁,就说绍世子要听他讲禅,请他过府。”容宿道。

    “爷,这事恐怕不成,”大成压低声音道:“慧宁禅师据说是被上代主持下令闭关三年的,这还没到半个月,恐怕不会放他出来的。您那封信,恐怕都是禅师院中最后一只信鸽了。”

    “正因如此,我才要请他出山。”容宿拍了拍大成胸口。

    那焚尽的灰烬随风飘散,在第一缕晨光中消弭于无形,但那纸条上的字永远牢牢印在他脑海里。

    帝星将陨,速救!

    所以容宿连南郊山匪窝的证据都不找了,快马加鞭赶回王府。

    万幸他及时赶到,否则舟舟暗算秦绍成功,帝星陨落,别说他容宿此生尽毁,就连大秦的江山恐怕都要葬送在这一晚!

    “慧宁这老小子参悟禅机,十次有九次不准,但唯独准这一次,就是改变大世的壮举。”容宿挥手撵人:“就为这一次,我也要帮他一把。”

    大成听命出府,快马途径大街,只听张榜告示之处传来一声锣响。

    “陛下有旨,昭和世子秦绍献策有功,亲封昭和郡王……”衙差高声宣告秦绍识破突厥诡计的丰功伟绩,听得大成耳中嗡嗡作响。

    昭和郡王。

    “慧宁禅师,你可真是命好啊,这下谁敢拒绝昭和郡王的邀请!”

第一百零七章:王妃

    “昭和郡王?!”秦维刚回到府中浅眠不过半小时就被这个消息惊得睡意全无。

    秦绍还是裕王世子,若要承他父亲的爵位,又怎能独立封爵?

    除非是陛下要过继秦绍为王储,所以先将他从裕王一系独立出来,待裕王到了长安,再将此事敲定。

    秦维目中无神地坐了好一会才缓过来:“瞧我,这本就是定好的事,哪里用得着惊讶。”

    不怪他笑容牵强,昭和世子虽然风头无量但到底还是裕王一脉的人,但昭和郡王不同。

    “说来惭愧,我还是放不下这大好前途。看到陛下当真为他的太子之位铺路,我心中到底不服。”秦维喟叹一声,面前只有孔先生,他素不遮掩。

    “世子有句话错了。”孔先生摇头,面色凝重:“这事,恐怕不是陛下为秦绍铺路,而是秦绍自己。”

    秦维蹙眉:“怎么,难道这郡王还有隐情?”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今日陛下张榜,雁秋关大捷实乃绍世子之功,故此,才赐下昭和郡王的爵位。秦绍这一步登天之路走的光明正大,满朝文武纵然知道是陛下有心抬举他,也要道一声服气的。”孔先生说。

    他或许不知道,前世秦绍虽然是名正言顺地从太子之身登基,但却因皇帝一路抬举,本人却并无什么卓然政绩而备受质疑。

    如今秦绍重活一次,要的就是名正言顺。

    雁秋关之役,她虽没有两军阵前率众杀敌,却是幕后破计的高人,为大秦节省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更在皇帝刻意渲染下声名大噪,树立了军中威望。

    如今面子、里子,秦绍都有了。

    “好好好,他秦绍比我年纪还小却有这等见识,也算是智谋过人了,”秦维望向孔先生,“先生,我们这笔买卖,不亏。”

    “我只怕他会利用您,夺嫡之路素来艰险——”

    “先生,”秦维打断孔先生,深吸一口气道:“他还需要夺嫡吗?他很快就是嫡了。”

    孔先生盯着秦维,喉结上下一滚,无奈地甩袖哎了一声:“我这就去替您给昭和郡王府送帖子。”他打起精神,又道:“如今长安贵族对秦绍必定趋之若鹜,咱们要去就要有足够的筹码。”

    秦维点点头:“去吧。”

    ……

    秦绍休息了三个时辰,睁眼时已经日上三竿,褚英则在外头等候多时。

    “查得怎么样了?”秦绍指的是嘉华出身戏班子的事。

    褚英摇头:“属下无能,那戏班子三日前就离开长安,转去南边,我打听过的确有位叫嘉华的台柱,有一把好嗓子,却是个实打实的男人。”

    是男是女,秦绍不甚在意。

    她本是女娇娥,不还是当了大秦的储君,未来还要做皇帝,故此那牡丹尊使虽做女子打扮,在她心里也可以是个男人。

    “喜来班这些日子都去过哪些人府上,可有江泰在场?”秦绍问道。

    褚英拿出一叠纸来:“属下整理过了,喜来班来长安足有半年,去过的达官贵人府邸不少,短期内主要是这六次能成。”

    秦绍简单扫了眼:“很好,不过这还不足以指证江泰。”

    “是,属下会再去收集证据,只是那舟舟胆敢行刺您,她的话会不会有假,故意误导我们?”褚英说。

    秦绍摇头:“舟舟急于引开你,应该来不及说谎,而且为贼之道,真假参半才有说服力,这嘉华的名字应该是真,喜来班应该也是真。你且放手去查,还有舟舟这条线也别放过。”

    前世容宿亲手砍掉李兆信的头,舟舟对李兆信有情,肯定不会告诉容宿任何消息,所以容宿一怒之下才把舟舟送给容腾做妾,让她受尽屈辱而死。

    不过今生,舟舟露出不少马脚,就算她不肯开口,也有顺藤摸瓜的机会。

    吩咐过褚英,秦绍伸了伸懒腰,往院中走去,褚英大步凑上前。

    秦绍回头看她,眉头一挑:“你离我这么近做什么?”

    褚英脸皮微红,却举起宝剑:“属下日后要与您寸步不离。”接连几次秦绍遇险都是容宿救驾,褚英受不了这个结果。

    秦绍好笑地哦了声:“那我沐浴更衣,你也伺候?”

    “我……”褚英一时结巴,秦绍是男人,她却是女扮男装的姑娘家,哪能近身伺候沐浴更衣,当即闹了个大红脸。

    秦绍哈哈大笑,末了拍了拍褚英肩头:“都是男人,你脸皮那么薄干什么。”

    褚英只觉得被秦绍搭着的肩头火烧似的发烫。

    世子并不知道她是女儿身,会开这样的玩笑也……也不奇怪。

    褚英压根没意识到,要是别人敢这么跟她开玩笑,早就被她一剑劈成两截了。

    “爷,前院请您去接旨呢!”舒涵急匆匆跑来,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兴奋。

    皇帝颁布圣旨是有流程的,送到秦绍这里时间倒是刚好,秦绍整了整衣袖便去接旨,传旨的是周福本人,可见重视。

    “恭喜郡王了。”周福恭身道贺,容宿早就帮秦绍备好了谢礼酒水,请一众吃茶。

    “陛下说,您换好了衣服就可以入宫谢恩了。”周福特意嘱咐一句:“陛下还等着呢。”

    “有劳公公,”秦绍对周福印象不差,前世先帝驾崩,周福便殉了主,忠心可鉴。

    周福移步去偏厅吃茶,秦绍则唤了人烧水沐浴。

    她受封郡王,当然要焚香沐浴,再着新蟒袍。

    只是入浴时,秦绍注意到她左肩上那铜钱大小的胎记竟然越发鲜红,简直要渗出血来。

    秦绍指尖摸过那痕迹顿时想起舟舟行刺她时肩头难耐的刺痛,不正是这胎记示警吗!

    “错了,全都错了……”当日父王惊恐的怒声再次浮响耳畔。

    是什么错了?

    这胎记,难道有什么旧事?

    秦绍让水珠在胎记上滚过,皎白的肌肤上雾气蒸腾,胎记便似破云而出的血月,透着几分凄凉和狰狞。

    “世子,世子!”有人在外急匆匆扣门。

    陈氏当即出去呵斥:“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打扰世子沐浴。”

    “世子,有一个叫宗瑶的姑娘拿着您的玉佩来王府找您。”小丫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隔着门板都能听到喘息。

    “宗瑶?她这么快就来了?”

    陈氏一听只当是秦绍旧识,便道:“让姑娘到前厅等着便是,怎么跑到这来搅闹。”

    “她提了什么要求?”秦绍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她……她说,”小丫鬟咬着牙,比蚊子声还小:“她说她要当郡王妃。”

第一百零八章:拒绝

    “她吃了熊心豹子胆!”陈氏眉头都要挑到天上去。

    秦绍是她捧在手心里呵护大的,比亲生女儿舒涵还要留心三分,别说秦绍是个女儿身不能娶妻,就是真要娶妻也得是长安城有名的大家闺秀,这宗瑶是哪里冒出来的,竟然开口就要当郡王妃。

    陈氏心里一股自家养的好白菜被猪瞧上了的感觉。

    秦绍好笑地招招手:“奶娘,先来更衣。”

    “听见没,让那个不要脸的狐狸精等着去吧!”陈氏没好气地骂道。

    秦绍换上新蟒袍,发髻高束由白玉冠罩住,其上明珠大如斗,云靴檀步,端的是风流倜傥。

    她走到大厅前,就见宗瑶清瘦的背影,还穿着一身粗布麻衣,足上草鞋几乎磨破,可见出身清寒。

    “你来了。”秦绍率先开口,话里却并无恼火之意。

    宗瑶攥攥拳头,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陈氏冷哼一声,语气刁钻起来:“宗瑶姑娘于我家郡王有救命之恩,我们阖府上下都要拼了命的报答,您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我也派人去给您寻,您且宽心。”

    秦绍在更衣时就将来龙去脉告知陈氏,陈氏也知道宗瑶是真的救了秦绍性命,若是宗瑶没有成为郡王妃的心思,陈氏自然对她千恩万谢,但现在,连个好脸色都欠奉。

    宗瑶并不介意,只举起秦绍的玉佩道:“郡王当初的话,可还算数?”

    “算数。”秦绍淡然应道。

    “那就好——”

    “宗瑶姑娘!”陈氏悍然打断:“我已经说过您有恩于我家郡王是不假,但是挟恩望报,只怕不会幸福,反倒自取其辱。”

    她还能不知道宗瑶在想什么?

    一个卑贱村妇,知道自己救了位贵人就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简直是痴心妄想!

    别说是林家的庶女,就是林家的嫡长女林若瑷来了,也不敢开口就要做郡王妃,她宗瑶不过是林家弃女,也配提这个要求?

    宗瑶依旧面无表情,只将玉佩挡在自己身前:“郡王说过,不论我提什么要求,郡王都会答应,如今,您要反口吗?”

    “那时只当姑娘你高风亮节,谁知你如此无耻——”陈氏正欲痛骂,却被秦绍打断:“好了奶娘。”

    “郡王不便开口,我来替您骂醒她!”陈氏只当秦绍是脸皮薄。

    “陈嬷嬷且慢。”容宿跨步进门。

    陈氏好像看到了救星。

    容四爷是聪明人,也救了秦绍数次,一定能想办法撵走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虽然秦绍在亲近之人面前多次表现出对容宿的不信任,但事实摆在眼前,陈氏对容宿却是有几分信赖的,尤其是在这件事上,陈氏相信,他们一定会同仇敌忾!

    “宗瑶姑娘好本事,我在南郊林地屡次找你不见,没想到姑娘已经进城,还来到了郡王府中。”容宿朝宗瑶微微拱手。

    “容四爷找我,也是怕我面见世子,提出无理要求吧?”宗瑶轻笑。

    “既然知道无理,就该闭口不言!”陈氏忍不住呵斥。

    容宿抢在宗瑶前头笑了:“陈嬷嬷这就小瞧宗瑶姑娘了吧?她挑了这样一个得天独厚的时间来府上,就是抱着必定能成的心思。”

    陈氏错愕地看向宗瑶,什么得天独厚的时间?

    秦绍笑着走上前:“奶娘,你看我这身蟒袍,穿的可好看?”

    陈氏笑容顿时收敛,看向宗瑶的眼神简直能杀了她:“你竟敢算计世子!”

    现在是什么时候?

    是秦绍入宫谢恩的时候!

    秦绍刚得了昭和郡王的册封,换这身衣服正是为了入宫谢恩,传旨的周福都还在前厅饮茶侯着,宗瑶在这个时候来了,不是明摆着要秦绍两难吗!

    要么就答应宗瑶这无理要求,要么……就闹得世人皆知,甚至要惊动圣聪。

    秦绍正是扶摇直上的时候,又因为雁秋关一役名头正盛,若是此时传出忘恩负义的事来,宗瑶再到街边哭闹一场,只怕风口浪尖上这盛名就要急转直下了。

    世人从来都是人云亦云,只怕秦绍是站得越高就会摔得越狠,连圣心都要丢了。

    “我不算计世子,世子怎会娶我这样的人?”宗瑶终于露出一丝笑来,她看向秦绍:“世子即便恨我,今日这个愿望我也一定要许。”

    “我宗瑶,要世子娶我做昭和郡王妃,做您名正言顺的正妻。”宗瑶微微闭上眼,“世子也是知道我的身世,我以林家大小姐的身份出嫁,也不算太丢您的脸面。”

    容宿眯了眯眼,他也是在得知宗瑶救了秦绍,秦绍还许了一个愿望的时候才专门去调查了宗瑶的身份。

    林家大老爷的庶长女,生母宗氏出身小门小户,但也是正经良妾,十六年前犯了个不大不小的错被贬到庄户里,七个月后生下宗瑶。

    当时林大老爷尚没有嫡子女,本想认回宗瑶,但夫人陈氏是出了名的善妒,根本不许有人越过她生产,女儿也不行。故此宗瑶虽是林家大小姐,却随母姓,连族谱都没得入。

    这些事本是林家的秘密,但随着宗瑶当日被秦绍所救,也若有若无地传出些风声,容宿专门打听,倒也不难知晓。

    当时他就担心宗瑶是欲擒故纵,所以要拦着秦绍让二人永不相见,没想到宗瑶心机如此深沉,竟然绕过他的监视直接闹到王府来了,还挑了这么敏感的时候。

    “郡王,您给我个痛快话吧。”宗瑶将玉佩递给秦绍。

    陈氏紧张地看向秦绍:“爷,您可不能答应啊!”

    以秦绍的前途,她的郡王妃是何等重要,怎么能娶林宗瑶这样的女子,便是真要娶,也该娶容四爷安排的蒙家六姑娘才对!

    对!

    陈氏眼前一亮:“我家世子未到长安时就已经与人定亲,你就别痴心妄想了!”

    诚然,她与容宿不谋而合。

    “世子的婚事早已定下,宗瑶姑娘,你要的泼天富贵恐难全,如今我可以给你另一条路,”容宿泰然自若地开口:“我会替郡王出面,要林家认回你这个长女,到时你仍可以风风光光地出嫁。”

    “笑话,”宗瑶按了按自己的围巾,有些轻蔑地扫过容宿:“我要报复林家岂是贪恋他们家的长女之位,我要就要真正的泼天富贵,要做这昭和郡王的正妻。”她再度看向秦绍。

    容宿微微摇头:“宗瑶姑娘,你根本不了解郡王。”

    秦绍岂会轻易受人威胁?

    浮名而已,秦绍那样狂傲,根本不会介意。

    “我没有订过亲,但也不会受你要挟便娶你为妻。”秦绍开口,直接拒绝。

第一百零九章:登徒

    陈氏松了口气,容宿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宗瑶看着秦绍神色有那么一瞬的失望,旋即摆出一副歇斯底里地模样:“郡王堂堂大秦皇室,竟要欺辱我一个弱质女流吗?”

    “您这样撒泼打横,挟恩望报的,还叫弱质女流?我呸!”陈氏啐了口,门外的舒涵心里跟着叫好。

    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竟然敢提这样的要求。

    舒涵听到消息时,惊得差点儿没了魂儿,失魂落魄地跑来,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多了个当家主母。

    即便宗瑶手段不光彩,可一旦秦绍抹不开面子答应了,她宗瑶就是昭和郡王的正妃,来日那富贵荣誉更是铺天盖地,不可限量。

    舒涵想着,指甲生生嵌进肉里半寸,直到房门前听到秦绍一句“不会受你要挟”,一颗心才放回肚子里。

    “这位嬷嬷你说话不要太难听,我怎就撒泼打横了?”宗瑶冷笑,掂量手中的玉:“玉佩是你家世子亲手给我的,诺也是他亲口许下的,我只是讨取我应得的罢了。以身相许的桥段,戏文里也演过不少,如此传出去,也算一段佳话。”

    陈氏忍不住大笑一声:“我这老婆子可是头一遭听见这等歪理!来人,来人!快把这泼妇给我打出去。”

    “再给些银两田地铺子,既是救过昭和郡王的人,郡王断不会亏待了她。”容宿自然比陈氏想的妥帖。

    “对,对,还是四爷想得周到。”陈氏连连点头,命人速去拿银钱地契来。

    秦绍受封昭和世子时皇帝就赐了新府,田庄地契奴仆应有尽有,今次加封郡王赏赐更是铺天盖地。因着新府未开,秦绍依旧暂住朝熙别苑,所以除却营建新府的奴仆器物外,大多东西尤其是田契银票,都是送来此处由陈氏收着。

    她这一声令下,当然少不了贵重东西。

    “咱们也不亏待你,给你的东西绝对够你后半生挥霍享用了。”陈氏说。

    宗瑶却不依,上前去抓秦绍的袖子,“郡王,郡王当真如此绝情?”她平时粗野惯了,这娇弱女儿做派学得却是不伦不类,惹人发笑。

    舒涵站在门前看得脑仁直跳。

    见做恶人讨不到好,又来卖可怜,真是可笑至极!

    绍哥哥也真是倒霉,竟遇上这么个救命恩人,就宗瑶这样的脑子,得是多大的运气才能救得了他啊。

    “我不绝情,”秦绍笑着牵起宗瑶的手,只见宗瑶有些错愕旋即露出喜色:“郡王您愿意娶我做您的正妻了?”

    “我当然愿意。”秦绍坦然应下。

    宗瑶僵住了。

    “怎么,你不高兴吗?”秦绍的手顺着宗瑶的手指摸到手背,唯有指尖的触碰让这个动作十分富有挑逗意味。

    宗瑶触电似地缩回手,又笑弯了眉眼:“当然高兴,那就请郡王……请郡王带我入宫吧。”

    “你简直不要脸!”陈氏怒骂,舒涵也站在她身边,脸色惨白地看着秦绍:“郡王,您,您方才说什么?”

    “我说要娶宗瑶为妻,让她做我的郡王妃,不是受她要挟,而是我亲口应下,求陛下赐婚,明媒正娶地迎她进门。”秦绍说着,又笑着牵起宗瑶的手。

    宗瑶似高兴得傻了,半晌没说话。

    反倒是容宿皱着眉开了口:“郡王,您在说什么胡话?”

    “南郊蒙难,宗瑶冒险救我,自是我命中贵人福星,我娶她又有何不妥?”秦绍朝容宿抬了抬眉毛,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又柔情蜜意地看向宗瑶:“傻丫头,早在我送你玉佩时就等着你许这个愿呢。”

    秦绍还伸手去摸宗瑶的脸,活像早就看上了宗瑶,只等她上门一般。

    宗瑶瞠目结舌,下意识地扬手要甩秦绍巴掌:“登徒子!”

    秦绍笑嘻嘻地抓住她的手腕,却让宗瑶的指尖在她脸上划过,更有挑逗意味:“怎么不装了?”

    宗瑶挣扎两下,可秦绍是练武之人,就算小她两岁,也总比她会使力。

    “你这小贼早就没安好心?”宗瑶对秦绍怒目而视。

    亏她还以为秦绍是正人君子,没想到早等着她上门呢!

    “大家彼此彼此,你想做我的郡王妃,我想娶你为妻,一拍即合的事,干嘛说得这么难听呢?”秦绍一用力,将宗瑶拉进怀里:“我堂堂昭和郡王,看上你,也不算委屈了你吧?”

    宗瑶气得脸色潮红,使出全身力气推开秦绍,一时竟不知该骂什么好。

    秦绍被她推得倒退数步,站定了便放声大笑:“你们女人就爱口是心非,我这便入宫求陛下赐婚,圣旨降下,你不嫁也得嫁。”

    “秦绍!”宗瑶怒喝,却匆匆拽住秦绍衣角:“我……我要做你的正妻,你不得再娶旁的女子。”

    “你是林家女,出身不低,嫁给我便是我与林家容家都有了干系,我当然愿意。”秦绍还是那副风流浪荡的模样,倒是容宿会意配合起来:“郡王说的有理,你既是林家的女儿,也算是我的表妹,这份姻亲对我容家也十分有利。”

    “谁是你表妹!”宗瑶怒目而视,忽然意识到这二人一唱一和的,分明是在诈她。

    唯有舒涵脸色惨白,这宗瑶看起来出身贫贱,衣着打扮连她都比不上,怎么三两句的就成了容宿的表妹,与秦绍门当户对起来?

    “娘……”她拉扯陈氏袖子,可眼前的局面她看不懂陈氏也看不懂。

    “爷,您当真要娶宗瑶姑娘?”陈氏问。

    “当真。”秦绍肃容应道。

    宗瑶前世就是她的妻,不论是太子妃还是皇后她都做的游刃有余,今生再娶一次也无妨。

    更何况今生在大佛寺救下宗瑶,与宗瑶有交集的人一直都是他,秦绍也不怕宗瑶再为容宿效命反过头来算计他。

    而宗瑶脸色却比舒涵还白。

    “秦绍,你在诓我。”她镇静下来,面无表情道:“你知道我并不想嫁你,所以才故意诓我,想诈我说出实情,是不是?”

    秦绍眉头一挑:“正因你不想嫁,所以我才要娶。娶一个不贪恋我权势富贵的女人为妻,才是我的幸运。”

    舒涵的脸瞬间红了起来。

    容宿在侧露出满意的笑,只意味深长地看了舒涵一眼,倒退着出门。

    宗瑶望见一时有些慌,秦绍却伸手拦住她:“走吧,随我入宫。”

第一百一十章:县主

    林家大宅位于皇城西北角,是五进深的院子还要并上两重,由于林大夫人陈氏闺名海棠,院中遍植海棠树,春日里香飘满院,夏日则郁郁葱葱。

    林家的隔壁,就是三朝老臣陈家,也是林大夫人的娘家,由于离得近,林大夫人特意在两府之间开了对门,隔三差五便坐着软轿回一趟娘家,今日也是如此。

    不同的是,这次她软轿后面,多了两架。

    一抬陈家仆人都很熟悉,是大小姐林若瑷的轿子,另一台灰扑扑的旧轿子抬着的又是谁呢,还遮的严严实实的,这大热天也不怕主人捂出痱子来。

    不过陈家仆人倒是懂规矩,不该问的不会多问,只本本分分地开门迎姑奶奶回来便是。

    林大夫人带着女儿直接到了她当初的闺房秀棠楼,吩咐人将第三抬软轿抬进院子,便下令锁上院门,不许旁人进出,平日里丢几个馒头进去就行。

    陈家上下不敢有疑。

    老太夫人早逝,陈大夫人赵氏又因为赵老侯爷获罪于秦绍,被老太爷找了由头贬到庄户里不见天日,二夫人倒是在,可她小门小户出身哪敢跟林大夫人这陈家嫡长女叫板?这陈家后院也就成了林大夫人做主。

    “娘亲,咱们这么做父亲知道了,恐怕要怪罪。”林若瑷边走边拉着林大夫人的袖子。

    “怪罪什么?谁还敢闯进陈家内宅找人不成?”

    林大夫人戳了林若瑷脑袋一下:“你就是随你那小心谨慎的爹,做事畏首畏尾,才会被宗瑶那个小贱人坏了好事。”

    林若瑷抿着唇也不敢顶嘴,就听林大夫人得意洋洋道:“你娘我把你爹管得严严实实,靠得就是这说一不二的手腕。而且你也动脑想想,宗氏母女是自己个儿从庄户里逃走的,可没谁逼着他们走,现在宗氏不见了,那宗瑶凭什么找咱们要人?倒是我能拿她们娘俩一个逃奴之罪。”

    “还是娘高明,可宗瑶到底是救了绍世子……是昭和郡王。”林若瑷狠狠捏了捏帕子。

    那个出身卑贱的臭丫头怎么配有这么好的运气,先被世子所救,又救了世子,还得到世子的一诺之约。

    如今秦绍受封昭和郡王,世人皆知那是要九霄化龙的人物。

    宗瑶跟那样的人物牵缠,本身就是天大的气运。

    “那本就是你的福气,是你林家大小姐的泼天富贵。”林大夫人脸色阴沉,狠狠地瞪了身后绣楼方向一眼:“都是宗氏那个贱婢,竟然背着我偷偷怀孕了,还故意犯错跑到庄户去,让我抓不到她,生了宗瑶那个小贱种。”

    林若瑷眼眶一红:“女儿不怪娘,是女儿自己命不好,被她夺了运数。”

    “哼,乖女儿你放心,宗瑶这辈子也成不了林家大小姐,什么神凰命格,都是你的,一定是你的。”林大夫人安抚地拍了拍林若瑷的手:“这都是大师说的,你一定要相信大师。”

    林若瑷忙不迭地点头:“女儿信您。”

    林大夫人露出两分笑意:“娘看见宗瑶那小贱人身上的令牌就知道,昭和郡王对她很有好感,这可不行,她既然是下贱人就该做下贱人做的事。”

    “所以您才让宗瑶去郡王府自取其辱?”林若瑷恍然。

    是了,昭和郡王是什么身份,什么品貌才情,如今满长安都在传他是面如冠玉,才比文曲,是一顶一的好郎君。

    又有南郊一事临危不惧,处变不惊,安然脱险的轶事传遍长安城的大街小巷,岂会受一个女人要挟。

    宗瑶只会成为一个厚颜无耻的女子,成为满长安城的笑柄。

    “你就等她拿着银子被赶出郡王府门,彻底绝了昭和郡王的念想吧。”林大夫人冷笑连连,那个贱人生的小贱种,想抢她女儿的泼天富贵,简直做梦!

    “娘,要是宗瑶受绍郡王厌恶,会不会影响到女儿?”林若瑷有些担忧。

    当日秦绍可是为了护着宗瑶,对她没什么好脸色,现在才知秦绍是要做储君的人,这样的人物又生的那般丰神俊秀,还会怜香惜玉……林若瑷想到当日大佛寺一见,心中便小鹿乱撞。

    她林家长女是能做皇后的命,和秦绍,自然是绝配。

    林大夫人摇摇头:“昭和郡王的事,你便不要想了。他倚重的是容宿,你表哥容闳在他眼里并不得宠,咱们林家无论如何也攀不上这门亲。”林若瑷的脸顿时垮了下来,扭身背对大夫人,嘟着嘴生闷气。

    “好孩子,你是娘的嫡长女娘岂不为你打算,那江家小公爷你也见过,丰神俊秀不输秦绍。而且承安大公主是陛下的嫡长女,日后秦绍过继去也要尊一声长姐,你做她的儿媳妇,不亏。”林大夫人好声好气地安抚。

    那也比不上母仪天下的皇后啊。

    林若瑷也知道她和江家的亲事已经定下,没得再选,只能应下。

    母女二人又说了几句,这才回了林府。

    刚一进门,就见到晴方急急忙忙迎上来:“夫人,小姐,不好了!”

    “是宗瑶被撵出来了吧?无妨,都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林大夫人慢悠悠拿起一盅凉茶饮下,林若瑷也露出一丝笑意伸手去取茶盅。

    “是郡王带着宗瑶进……进宫啦!”

    “进宫?”林若瑷猛地站起来,茶盅砸在地上摔个稀碎。

    林大夫人也被呛了一口,咳了好几声才停:“你说什么?绍……郡王把宗瑶抓了?”

    “不是!”晴方跺着脚:“是昭和郡王请进宫的,用软轿一路抬着的,有人亲眼看到的!”

    “娘!”林若瑷也跟着跺脚,急得香汗淋漓:“您不是说绍世子必定会厌弃她吗,怎么还带她进宫了?莫不是……莫不是真要娶她吧!”

    啪嗒!

    林大夫人的茶盅也摔在地上砸个稀碎。

    “快,快去找老爷,再去容王府找姑奶奶打听!快去呀!”林大夫人火急火燎地催促,晴方还没跑出门,就撞见前厅的婆子跌跌撞撞地跑进来。

    “夫人,大小姐,瑶……瑶姑娘来了,还带了圣旨!”

    林若瑷几乎站不住:“什么圣旨?”

    “陛下说瑶姑娘救郡王有功,册封她为山阳县主了!”

    山阳县主?!

    林若瑷眼一翻,竟直接栽倒过去。

    她的皇后命格,到底是被抢去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赐婚

    林家作为长安望族,这并不是林府第一次收到圣旨,但却是最慌张的一次。

    不为别的,单说宗瑶的身份,就十分尴尬。

    一个在林家都没有上族谱的女儿,如今竟然受陛下册封,成了山阳县主。虽说大秦县主并不少,但亲旨册封的异姓县主和寻常县主还是有区别的。

    “瑶儿救了昭和郡王?”林大老爷不用使银子就听传旨的内监说了来由。

    “正是如此,昭和郡王亲自带着大小姐入宫,把来龙去脉一说,陛下龙颜大约便赏了县主,若非……”内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陛下原本是要赐封郡主呢。”

    林大老爷怔了怔:“这……这又是为何?还请公公赐教。”

    县主和郡主一字之差,对于林家来说却是圣意二字。

    “林大老爷您是聪明人,山阳县主在殿前虽是落落大方,可这衣着实在不像您府上的大小姐,若非郡王提醒,谁能想到竟是您的女儿?”内监凑近了,又道:“大老爷不是我说,您可要和大小姐好生和解一番,这圣心,可不能失啊。”

    林大老爷顿时尴尬化作惶恐,一边塞银子一边赔笑:“谢公公指点。”

    “行了,小的也该回宫了,稍后郡王要陪着县主上门,您先准备着吧。”

    “郡王要登门?”林大老爷眼睛都亮了。

    昭和郡王是何等炙手可热的人物啊,他递了三次拜帖也不曾见到,都叫容宿那小子挡回去了,没想到今天竟能让郡王登门,林大老爷一脸的喜色,就差挂灯笼庆祝了。

    内监微不可查地摇摇头。

    这林大老爷也忒糊涂,刚说了不要轻视县主,此刻眼里却只有郡王一人,熟不知郡王眼中,可是独有县主一人。

    “快,快准备酒席。”林大老爷喜不自胜,这边刚送走传旨的內侍,林大夫人就提着裙子赶来:“老爷,旨意上都说什么了?”

    “瑶儿不愧是我的长女,真是出息呀。”林大老爷眼睛都笑弯了,连容闳都搭不上秦绍那条线,竟然让宗瑶帮他搭上了!

    “老爷,您说什么糊涂话呢!”林大夫人温怒,“咱们瑷儿才是林家的长女。”

    林大老爷甩开她:“荒唐!那可是陛下亲旨册封的山阳郡主。”林大老爷一脸不可理喻:“陛下说她是林家的大小姐她就得是,不是也得是,你就是找我父亲,找你父亲,也是这个道理!”

    “老爷!您忘了玄慈大师是怎么说的了吗,瑷儿才是咱家的大小姐,您可别犯糊涂!”

    林大夫人语气带着威胁之意,见林大老爷变色又放缓调子:“老爷,宗瑶跟您哪有瑷儿亲,您抬举她,她还是记恨您这些年的所作所为,瑷儿却是咱们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才是真能为您为林家豁出命去的林家大小姐啊。”

    林大老爷想到当年玄慈大师对林家长女的预言,果然面露犹豫。

    “您只管入宫去向陛下解释,这是咱家序齿的事,难道陛下还会为难您不成?”林大夫人又出招,林大老爷更加动摇。

    “老爷,夫人,大小姐来啦!”小丫鬟匆匆来报。

    “瑷儿醒了?”林大夫人笑着迎上去,却见到宗瑶的身影从院门前出现。她挥手就给了小丫鬟一巴掌,“糊涂东西,哪个是大小姐?!”这话自然是呵斥给宗瑶听的。

    林大老爷则出面圆场:“瑶儿回来了,快进来,我已经让人收拾出藤芳斋给你,那是你娘从前住的地方,后来扩建两次宽敞着呢。”

    “我娘呢?”宗瑶却只看向林大夫人,冷冰冰问道。

    林大夫人干笑:“哟,你和你娘逃出庄户,怎么现在跑来问我?”

    “你!”宗瑶瞪着眼就要上前,却被大步赶来的秦绍拉住,她皱眉:“你拦我干什么?我要找我娘。”

    “郡王!见过郡王。”秦绍还没说话,林大老爷就喜滋滋地打起了招呼。

    宗瑶看都懒得看他一眼,还是秦绍处事圆滑,接过话来:“听说山阳县主的名字还不在林家族谱上?”

    “误会,这都是误会,瑶儿一直住在庄户上这才耽搁了,郡王放心,下官这就开宗祠,将瑶儿的名字添上。”

    宗瑶冷笑:“不劳林老爷费心,陛下天恩赐了我宅邸,我接了娘亲就走,就不劳烦林大人了。”

    “陛下还赐了你宅子?”林老爷一头是汗。

    这是怎么个事,哪有未出阁的女儿家独子辟府就住的,也不怕人笑话!

    “是我求陛下赐宅的,宗瑶就了我的性命,难道还要住到那山林里去?”秦绍笑着扫了林大夫人一眼:“山里不安全,只怕会被人掳了去,到时还要逼着她做这做那,本王,可要心疼死了。”秦绍的手不老实地搭在宗瑶肩上。

    就这一个动作,秦绍几乎能听到宗瑶磨牙的声音,但为了救她娘,宗瑶只能忍耐不发。

    林家夫妇俩先是一脸懵逼,最后却是截然不同的表情。

    林老爷是喜不自胜,大夫人却是脸黑如炭。

    “郡王的意思是……要收了我家瑶儿?”林大老爷试探着问道,按理他一个大老爷们是不该过问这等事,可是秦绍这番做派,分明是看上宗瑶了。

    这未来太子爷的便宜岳父,他要是不当,就是脑子进水了!

    “收了?那怎么可能。”秦绍笑笑,林大夫人刚要松口气儿,就听一声晴天霹雳:“我是要明媒正娶宗瑶,让她做我的郡王妃。”

    宗瑶实在忍不住,抬手就给了秦绍一肘。

    秦绍却笑嘻嘻地握住她的胳膊:“别急啊,亲事皇叔已经答应了,就等你做了林家大小姐便能名正言顺地赐婚,到时,我再带你入宫谢恩。”

    宗瑶眼中闪过几分慌乱,压低声音问道:“你真要娶我?我粗鄙不堪,配不上你的。”

    “谁敢说林家大小姐粗鄙不堪?”秦绍扬声,一个眼神甩给林大老爷。

    “瑶儿是我的长女,岂会粗鄙不堪?!瑶儿,你可不要妄自菲薄,辜负了郡王爷的一番美意!”林大老爷真是恨不得掐死这个蠢女儿。

    秦绍的正妃啊!

    那是一个郡王妃能挡得住的吗?那很可能是要做太子妃,做皇后的呀!

    林大老爷眼中闪过一丝恍然。

    玄慈大师当年曾亲口预言过,他的第一个孩子是神凰命格,贵不可言。

    如今看来可不正是如此吗?!

    宗瑶。

    她真的是注定的皇后命啊!

第一百一十二章:宠爱

    “我娘呢?”宗瑶默许了秦绍搭在她肩头的手,一心接她娘出来。

    “夫人,这是怎么回事?”林大老爷看向大夫人脸色不善。

    宗瑶不会无缘无故跑来要人,更何况还有秦绍方才阴阳怪气的几句,都让大老爷怀疑。

    陈氏素来善妒,他却碍于陈家的脸面不敢声张,所以这次秦绍带着宗瑶登门要人,林大老爷当然是信任宗瑶多一些。

    “老爷,您看我做什么,这丫头带着她娘逃出庄户,藏在山郊林地那荒僻之处,遇到危险失踪了,难道还找我要人?”林大夫人是咬死了不肯承认。

    宗瑶生怕母亲出事,可又不知如何是好,下意识看向秦绍。

    她从未想过,自己竟会有这样依赖别人出主意的时候。

    秦绍对她这个动作表示满意,轻轻拍了拍宗瑶肩头:“大夫人不承认也没关系,你就要成为我的郡王妃了,不论你娘在哪儿,都不会有人敢给她委屈受的。”

    宗瑶眼光微微一抖,却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第一次这么感谢秦绍对她的逼婚。

    “郡王说的是,郡王说的是。”林大老爷赶忙应承,将秦绍和宗瑶请到席面上去。

    秦绍心里,宗瑶本就是她的妻子,倒也不避讳什么男女不同席的规矩,林大老爷更是了的如此。

    见秦绍不把自己当外人,不但自己饮了两盅酒,还给宗瑶灌了两杯酒,便喜上眉梢。

    起初宗瑶不肯喝,可一想到林家就是忌惮秦绍的身份才会对她娘礼遇,只能给秦绍这个面子。两杯下肚,她脸上就泛起红霞。

    宗瑶常年在外劳累,皮肤当然不如林若瑷那般吹弹可破,但托了养尊处优的林大老爷和她娘的福,底子白嫩,倒别有一番风情。

    林大老爷是越看越高兴,想到宗氏为他生了这么个出色的女儿,心里又多了几分柔情,当即撤出席面去找大夫人要人。

    “你也不要与我说旁的,宗瑶既然请动了郡王亲来,没见到人是不会走的,难道你想闹到陛下那儿?”

    林大夫人也有些慌,却故作镇定,还劝:“老爷,您想想那宗瑶从进门开始给过您好脸色吗?来日就算她飞上枝头——”

    “就算她飞上枝头也是我林信鸿的女儿!”林大老爷这回可不蠢,“你这妇人平时跋扈也就罢了,若是在这件大事上还拎不清,别说我不容你,就是父亲,也不会容你!”

    秦绍的正妻啊!

    再看秦绍对宗瑶的宠爱,日后封后也指日可待,一旦宗瑶登上后位,他就是国丈爷,他林家就是后族!那是何等的荣光啊。

    陈氏要敢破坏,他就休了这妒妇!

    “老爷!”大夫人见说不通道理,直接拂袖道:“你糊涂我可不糊涂,没见过就是没见过,您就在林府找人吧,若是能找到,我去给那小贱人口头赔罪!”

    “你!你执迷不悟!”林大老爷气得拂袖便走。

    林若瑷眼泪汪汪地从屏风后出来,弱弱地说:“娘,要不我们把宗姨娘交出去吧,万一……”

    “万一什么万一?宗瑶那个小贱人现在仗着昭和郡王的势,你娘若是不握着点她的把柄,她还不把咱们娘儿俩活吃了?”大夫人气得拍桌子,可看到眼圈红红的女儿又哭诉一声:“我可怜的儿啊,这本是你的荣耀却偏叫那贱蹄子抢了去。”

    林若瑷一把扑到她怀里:“娘亲!娘亲,我不甘心,女儿不甘心呐。”

    “莫怕,你要嫁的是江小公爷,是当今陛下的亲外孙,比那秦绍还亲一分呢!”

    “可江小公爷他做不了皇帝呀!”林若瑷哭得更惨。

    想到今后她可能都要看宗瑶的脸色,就恨不得杀人。

    “那可不一定,”陈氏擦干女儿的眼泪,也不把话说明白,就只摸了摸林若瑷的头:“你就安心嫁过去,再尽快给大公主添个孙子就是。”

    林若瑷脸色微红:“娘,您怎能跟女儿说这样的话,羞死人了。”

    “你放心,宗瑶那个小贱人就是当了郡王妃,也要捏在你娘我的手心儿里!”林大夫人撂下狠话,当即派心腹回陈家把宗氏看管的更严密,又带着林若瑷去了容王府跟小姑子容王妃聊天去了。她实在看不惯林大老爷那趋炎附势的模样,不过秦绍和宗瑶也看不惯,在林大老爷把林府翻了个遍也没找着人后,就直接告辞。

    秦绍让褚英先先送宗瑶去山阳县主府。

    这也是一座旧宅,只有三进院落,算是皇城中娇小的一个,只有几名打扫的仆役。

    秦绍带着宗瑶逛了逛,“你这里个府邸说出去气派,但到底少几分人气,我已经让人拨了些人过来伺候,你先梳洗换件合身的衣服。”

    “多谢郡王美意,可——”

    “可你娘还没找到,”秦绍抢白:“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

    宗瑶抿抿嘴,竟在秦绍炽热的目光下不敢抬头。

    褚英忽然清了清嗓子打断道:“世子,快入夜了,咱们还是回吧。”

    “知道了,”秦绍挥挥手,脚却抬也没抬,好似一个贪恋美色的昏君。

    “褚侍卫说的对,郡王请回吧。”宗瑶似乎想到什么可怕的事,忙不迭地要撵秦绍走人。

    “又不找你娘了?”秦绍反将一军。

    宗瑶好似一个被人攥在手心里的玩具,一句话就只能缴械投降。

    “郡王知道我娘在哪儿?”

    “我目前不知道,但有人知道。”秦绍望向大厅外,宗瑶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容宿大步进门,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男子。

    “下官陈时,见过郡王,县主。”陈时看到宗瑶站在秦绍身后,迟疑着还是尊称一声。

    宗瑶很不自然地低了低头,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礼算对。

    秦绍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便朝陈时道:“陈兄别来无恙,当时初入长安未能赴宴,还请陈兄莫怪。”

    陈时满脸惶恐,看了容宿一眼才深吸一口气道:“郡王哪里的话,都是陈时唐突,今日前来是想告知郡王与县主,宗夫人正在陈家做客,我陈家上下绝无慢待。”

    宗瑶终于露出笑容:“我娘真的在陈家?我这就去接她!”

    “不敢劳烦县主,”陈时急忙道,“容司直已经派了轿子去接,相信宗夫人很快就能回到府上。”

    宗瑶感激地望了容宿一眼,原来他是去救她娘了。

    “看他做什么?”秦绍不悦,拉过宗瑶的手:“你该谢我才是。”

    陈时慌忙低头,他这个宝是押对了,郡王对县主真是宠爱非常啊!

第一百一十三章:图谋

    宗瑶笑笑,容宿当然不会平白无故地救她娘,必然是看在秦绍的面子上才肯费心寻找,但一码归一码,容宿效忠秦绍,她却是两个人都要谢的。

    “郡王对我的恩情,我牢记在心,必有厚报。”

    “一家人,何必言谢。”秦绍挥挥手,直往门外走去。

    宗瑶神情复杂地看着她的背影,若有若无地叹了一声,也跟了上去。

    陈时当然知道她们在等宗瑶娘亲,立刻跑出去沿着来路去催,彼时陈家已经乱作一团。

    林大夫人的人守着秀棠楼的门不许人进,直到陈时派去的人动了手才将宗夫人请来,慌乱中宗夫人也分不出谁好谁坏,只是陈时的人待她客气又要放她走,她便急着跟来。

    “真是越来越不像话!”陈老太爷听说府里出了乱子亲自前来,呵斥陈时:“连你姑姑的人也敢动。”

    “祖父,您还是好好问问姑母,这位夫人是何身份吧。”陈时顶着天大的压力,还是将人送走。

    林大夫人晚到一步,简直是恨的牙痒,当即朝老太爷哭诉:“这小子分明是恨我,恨父亲您,这才如此忤逆不孝啊!”

    陈老太爷知道,林大夫人说的是陈时生母赵氏被罚去庄子一事。

    这是陈家父子祖孙心里的一根刺,而且因为赵家失势,陈时在陈家的日子也不好过,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嫡长孙,险些成为休妻之子,庶弟们也跃跃欲试,此刻就有好几个阴阳怪气地,帮着林大夫人说话。

    “大哥,您就这么看着你那儿子羞辱我?”林大夫人质问自家兄长。

    陈大老爷坐不住,嫡妻失势对他也是不小的掣肘,可不能再丢了林家这么好的姻亲。

    “棠妹你且侯着,看我不打断那逆子的腿!”

    “还要把人追回来!”林大夫人殷切嘱托,恨不得亲自过去。

    大街上,陈时亲自驾车赶往山阳县主府,便是听到身后父亲的催喊,也全做未闻,快快将宗夫人送上门。

    陈大老爷站在门前楞了好一阵儿神,山阳县主……是哪位尊神?

    可再一望就不得了了。

    “容府的侍卫?”难道是容王的女儿受封县主了?直到瞧见昭和郡王府的人登门送奴仆送用度,他才打听到,这哪儿是什么县主,这分明就是未来的太子妃!

    陈大老爷手忙脚乱地上了马车,逃也似的回了陈家。

    府内。

    宗瑶母女团聚,一同向秦绍道谢,宗夫人为人朴实,一心要给秦绍做一桌饭表示谢意。

    秦绍当然不会拒绝,只是天色已晚,她便约了明日。

    “瞧我,真是荒唐了,郡王慢走。”宗夫人母女孤身在外,怎好留秦绍这样的外男夜宴,于她们母女的名声都不好。

    “我料想林大夫人不会善罢甘休,这些护卫请夫人和县主收下,若有不长眼的来犯不必客气,打就是了。”秦绍语气轻松。

    她这个昭和郡王在长安可谓如日中天,便是真要为未婚妻出头,旁人也不敢多说半句。

    “多谢郡王,多谢郡王。”宗夫人千恩万谢,她倒不怕吃苦,怕只怕林大夫人折磨她的瑶儿,现在有秦绍保护,她心里是一万个放心。

    秦绍出了府门,才看到陈时一直在门前等候。

    她看了身后容宿一眼,容宿上前附耳:“陈大公子的生母是赵氏。”

    “哪个赵氏?哦,想起来了,”秦绍大步上前,“陈兄可知道,你表弟赵明诚已经死了?”

    陈时等在门前想了一万种开口投奔的理由,却没想到秦绍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

    “明诚……死了?”陈时脑子嗡嗡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世子明鉴!我陈家已早就同赵家划清干系,明诚,不赵明诚绝不是我家救出来的!他狗胆包天,我们全不知情啊!”

    “你倒是挺聪明,还能猜到赵明诚逃出来后一定会行刺我,”秦绍说。

    陈时苦笑一声。

    他还不了解赵明诚的脾气吗,有恩或许不会报,但有仇是一定要报的。

    “不过有一点你猜错了,赵明诚是想行刺我不假,却不是因为行刺我而死。”秦绍瞄了陈时一眼,确定他的确不知情,才道:“他是发现有人在利用他,所以要跟对方同归于尽。”

    这是明诚的性子。

    陈时猛地抬头看向秦绍:“郡王您的意思是,明诚伤了那个人?”

    这长安城里受刚受重伤的贵族,此刻可只有一人!

    陈时跪坐在腿上,一时脑子转不过来。

    不可能啊。

    不可能的。

    他图什么啊?

    陈时想过容闳,从哪个角度看,撺掇利用赵明诚和容腾的人,都该是容闳才对,他有时间有机会有理由。

    甚至江公爷可能都在容闳的利用范畴内。

    可他就是没想到,这个人,会是江泰!

    “你问我,我也不知该问谁。”秦绍笑意深深,抬腿便走,上了马车还不忘喊一声:“走。”

    “郡王……郡王!”陈时膝行两步爬起来想追,却被容宿拦下:“陈兄难道不懂世子的意思吗?”

    “容宿!”陈时咬牙,“你答应过,会跟郡王美言几句,帮我救母亲出来的。”

    陈时素来瞧不上庶出的容宿,若非因为容宿攀上了秦绍这颗大树,他才懒得帮忙。

    “陈兄是聪明人,胸有大志,可不要为了一些小结,错过天大的机会,相信令堂也不愿看到如此吧?”容宿一贯擅长揣度人心,一句话便叫陈时安静下来。

    他拍拍陈时胸口:“好好想想郡王要你做什么,至于陈大夫人,这长安城大风大雨的,躲在山村庄户里未必不是件好事。”

    陈时拨开容宿的手:“我与你可不同,冷情冷性。”

    容宿轻哼一声:“你是在指责郡王吗?”

    “你!”陈时气得牙痒,可他到底不是赵明诚那样的毛头小子,“多谢容四爷赐教,我知道该怎么办了,请郡王再等几日,这份投名状我陈时一定交上。”

    容宿离开山阳县主府,却没有尾随秦绍回容府,一直跟着他的大成今天也没在旁,而是被他派去寻找大业的尸体。

    走在街上身边少了两名心腹,让他一时不太适应。

    秦绍年纪虽轻却事事筹谋得当,令他既骄傲,又有些许寂寞。

    罢了罢了。

    容宿一抬脚,进了旌旗招摇的天香酒楼。

第一百一十四章:妹妹

    “四爷来了,四爷请上座!”天香酒楼是长安里数得上号的酒楼,小二认识的长安贵族比容宿都多,自然一眼就认出这位就是长安城炙手可热的容四爷,昭和郡王身边的红人儿。

    容宿径直上了二楼雅间,走过楼梯时,沿着木扶手向下望去,看到一个身材颀长头扎两截玉色飘带的俊秀男子从包裹里取出两颗碎银子放在桌上:“小二,结账。”

    小二蹬蹬跑过去捡起碎银子,一抬头却发现容宿却不见踪影。

    俊秀男子背着包裹,在夜色下的长安城穿梭,大街小巷如履平地,直到一间稍显破旧的当铺门前,才警惕地望了眼四周,叩三声门。

    木门咯吱一声打开,俊秀男子侧身进去,并没有注意到寂静的夜色下,容宿身形鬼魅般地靠近。

    “这柄短弩能连发两箭,但现在木机部分损毁,被人丢弃,你看看还能修吗?”俊秀男子低声道。

    里面烛光微弱,传来老头难听的咳声,“任公子,这已经是你找来的第四把残弩了,你到底想用这弩做什么?”

    俊秀公子不答:“你只管说能不能修。”

    “机身损毁等同再造,不能修了。”老头又咳了两声:“那位是连环弩的祖宗,若不是没得修缮,根本不会丢弃,你就别白费心机了。”

    “不可能!我找来四把各个坏的都不是同一个地方,为什么不能改出一柄完好的,老东西你是不是在跟我玩花样?”

    屋里响起板凳翻倒的声音:“那批造弩的人就你一个还活着,你会不能修?别是眼瞎了,心也跟着瞎了吧。”

    “任公子救了老朽性命,老朽岂能不尽全力,但这连环弩是分批制造,我也只懂得弓弦一部分的手法,其他的都得观摩啊。”老头好像被人扼住喉咙,声音干哑又艰难。

    “我一时情急,冒犯了,齐老别怪罪。”任公子松手,若非齐老看不见,就知道他此刻脸色有多难看。

    “咯哒!”一颗石子弹在门上,任公子警惕地紧靠木门旁,从腰间摸出一把短刀来。

    小巷外漆黑的夜幕中,三道身影如鬼魅般蹿来。

    一人跃上房梁,一人绕道屋后,另一人从正门而来,轻轻叩了三声门。

    齐老忽然剧烈颤抖,“她们来了,她们来了!”

    “别出声!”任公子迅速捂住齐老的嘴,可惜为时已晚,门外那人听到动静立刻踹门而入,也没半句废话便拔剑杀来。

    任公子与对方短兵交接,不过三招房顶上的人一跃而下,也加入战局。

    齐老瞎了眼睛手却还好使,从床板中摸出一只信号火药就想点燃。

    “老东西想引官兵!”最先进来的人低喝一声,立刻分身过去,一刀便斩向蜡烛。

    半截蜡烛滚落在地,化作一截青烟将屋内带入黑暗。

    “先杀叛徒!”两人齐齐低喝,第三人立刻从后院杀出,趁着任公子被二人纠缠的功夫,一刀只戳齐老喉头。

    “铛!”又是一枚石子击飞长刀。

    “还有高手!”三人惊呼,只见容宿蒙着面杀入战局,他目标明确就是要拿这三人!

    任公子此刻也顾不得问他是谁,只道:“多谢英雄相助,还请保齐老性命!”

    “客气。”容宿压低嗓音道,将齐老护在身后。

    “多管闲事!”第三个杀来的人怒斥一声,便杀向容宿,可不过三招她就知道自己压根不是容宿的对手,当即便道:“撤!”

    “不能撤!”第一人陡然喝道:“尊使死令,今日必杀叛徒!”

    夜幕下三人互相对视,竟真要拼命。

    任公子招架不住,已经受了三处轻伤,容宿见势不妙捡起地上那只信号火药丢给身后齐老:“快点燃,官兵来了她们自然退走!”

    齐老连忙去被子里摸火折子。

    “老家伙,去死吧!”第三人突然大喝一声,竟先拿出一只火折子点向自己腰间!

    “快走!”容宿瞳孔紧缩,忙乱之间只来得及拽住门前还想回去救齐老的任公子,二人与两名刺客同时跃出窗外,身后是轰然爆炸的刺客,齐老也想逃却因年迈眼瞎根本来不及。

    手中信号火药还在烈火的催发下点燃,直冲出火海,在半空中啪地一声绽放。

    “今日就先饶你二人狗命!”两名刺客见事情了结,第一时间飞身离开。

    容宿则拉起任公子凌空跃上房梁,也离开现场。

    此地爆炸必然会引来官兵,他们在此只会难以分辩,不如速速离开这是非之地。

    倒是任公子还放不下齐老,一直回头望去。

    可他心里也知道,这件事怨不得旁人,只朝容宿拱拱手,肩头血痕在月下格外明显:“多谢英雄相救。”

    容宿别开眼睛,错过他因刀伤裸露的肩头,“姑娘还是先料理伤口吧。”

    任公子瞬间变色:“你!”

    “你既有耳洞,又无喉结,日后就不必女扮男装了。”容宿不留面子地戳穿。

    任公子瞠目结舌:“你这人,说话怎么如此直白?”

    “我还有更直白的,你要那短弩做什么?”容宿好似不知何为怜香惜玉,直来直去的。毕竟他又不是秦绍,愿意在女人身上浪费时间。

    容宿这一瞬的分神,竟是给了任公子机会,她袖口突然射出一截小飞刀,擦着容宿胸膛飞过,下一秒,此人便跃下房梁消失在夜色中。

    “哪里走。”容宿岂是那么容易摆脱的,他足下一点飞身落下,快步疾驰。

    任公子功夫本就差他一大截,三两下便被他抓住,容宿将人按在廊柱之上冷声逼问:“你到底是什么人?!和牡丹尊使有什么关系?”

    “我……我是一点眉的人!”任公子被压着声音有点憋着:“你敢动我,就完蛋了你!”

    容宿冷笑,大手扼住任公子喉咙:“方才一点眉的人清理叛徒,你都算不上号,现在来充大头?”

    任公子蹬了蹬腿:“憋……憋死了!你撒手,我……我说!”

    容宿瞧她倒也捉不出什么妖,索性丢到一旁。

    “少跟我耍花样。”

    任公子摸了摸脖子:“你功夫这么好,也不是普通人吧?”

    容宿的手摸向腰间。

    “我说我说,我真是一点眉的人……”任公子撇撇嘴,“的妹妹。”

第一百一十五章:偷药

    任公子在容宿的威压下说出实情,她和哥哥都是胶州人,祖上是做木工的,手艺不错在当地颇有名气,三年前,来了一群土匪强盗将她哥哥掳走。

    后来她变卖家产四处寻兄,才得知那群土匪是一伙叫“一点眉”的组织。

    那时哥哥已经“自愿”加入组织,为组织没日没夜地打造一款秘密武器,正是那可以连发两箭威力不弱的短弩。

    任公子的哥哥因为手艺好,还接触到了一些核心机密,也得到部分信任,才有机会跟妹妹见了两次面。

    “第一次我哥只说他过的很好,让我别担心,会想办法回家。第二次……”任公子攥着拳头,目光森然:“哥哥好像被人下了蛊,只说他要为一点眉大业献身,让我别再找他,没有我这个妹妹。后来我才知道,那群人是容王府豢养的,哥哥知道他们的机密已经没有希望再出来。不是干到死,就是和齐老那些人一样被戳瞎活埋!”

    容宿目光比她还冷:“你说容王府豢养的,有何证据?”

    “要什么证据,我亲眼看到他们的人扮作杂役,出入容王府!”任公子说到激动处,挥舞拳脚。

    “扮作杂役出入也可能是做给有心人看的假象,比如你。”容宿道。

    “呵,他们要是知道我,怎么不杀我?”任公子忽然眯起眼:“你是容家的走狗?!”

    容宿大手伸来,捏小鸡仔儿似得捏住她的脖子。

    任公子手一抖,袖中又是一支飞箭射来,箭尖又幽绿一点显然是淬了毒:“我杀了你!”

    她这是要以命换命!

    容宿可以不避不闪,一手捏死她,但也会受伤中毒。

    不过容宿岂会和她这样的小角色以命易命,当即将人一丢,翻身避开飞箭。

    任公子乘机再射三支毒箭,迅速窜入巷中逃跑。

    容宿避开毒箭没有再追,脸色凝重地扯下遮脸的黑布。

    如果任公子所言不错,那牡丹尊使真可能就是容王府的人,而江泰不过与她合作,当容家推上台面的靶子。若真如此,那这个幕后操纵的人,就只有他父王一个了。

    容宿一脸心事,去天香酒楼喝了三坛,还是没醉。

    蒙世佂去王府找他不见,就提了自家好酒寻上酒楼,陪他酣畅淋漓地饮过一场。

    兄弟之间不用多问。

    喝就是了。

    ……

    次日一早,朝熙别苑。

    秦绍的昭和世子府本来就已经准备得差不多,索性借着加封郡王的事,直接搬离容王府。

    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人人都知道秦绍不会在容王府久住。

    而且当初秦绍入住本意是挑拨容王父子兄弟之间的关系,顺便查清到底是容王府的谁在暗中培植势力,想要她性命。

    这个人,就是前世害死秦骋的真正凶手。

    没想到她以自己为饵,钓上来的却是江公爷这条老油条,一直被她怀疑的容闳才是最无辜的人。

    秦绍现在留在王府中也没有意义,还要每日看到容闳那张无辜受冤的脸,心里实在别扭。

    “这事奶娘来筹备就是,我们今明两日搬走,七日后开府宴请长安众勋贵,”秦绍对着帮她更衣的陈氏吩咐,又顿了顿见左右无人,又道:“我打算在开府之宴上宣布,认舒涵做义妹。”

    陈氏帮她整理腰带的手猛地顿住,忽而跪倒在地:“爷!您这样抬举她,老奴……老奴感激不尽!”

    秦绍赶忙扶起陈氏,又吩咐了一些搬家的事,并没有注意到门外的舒涵哭着跑开。

    义妹。

    爷不但要娶那个村妇一样粗野的宗瑶,还连半点希望都不肯给她,直接要定下兄妹的名分!

    “娶一个不贪恋我权势富贵的女人为妻,才是我的幸运。”

    秦绍当日的话犹然在耳,舒涵只觉得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两个耳光,满脸通红发烫!

    爷虽然没有指明在说她,但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舒涵此刻越想越觉得秦绍是因此轻视她,更是委屈得不行,顿时哭得更加伤心,沿着府中小路乱跑,也没个方向。

    待她发现时,已经跑到一个不知名的小花园中,院子里满眼绿意,凉风穿叶而过,让她心情稍见缓和。

    舒涵躲在假山石后擦着泪,慢慢平复情绪,忽然听到远处小角房门推开,两个丫鬟的脚步声传来,她担心自己误闯了什么禁地赶忙藏好。

    “春楠姐姐,世子妃这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小丫头端着汤药走出,声音好生兴奋。

    “嘘!还没得准信儿呢。”春楠嘴上是这么说,但脸上喜色是掩不住的,“小姐月信已经晚了大半个月,世子爷这药啊终于见效了。”

    小丫头盯着手上的药碗,一脸心驰神往:“真是神药啊,待咱们世子妃有了孩子,在王妃娘娘面前也抬得起头,看三房院里那位还敢不敢整天琦哥长琦哥短的。”

    “还不闭嘴,再敢说这样的话,小心世子妃撕烂你的嘴!”春楠嗔怪一句。

    江氏御下严格,断不容手底下丫鬟胡言乱语,挑拨主子间的关系。

    小丫头吐了吐舌头:“奴婢这就去送药。”

    春楠点点头,自己却忍不住偷笑,脚步欢快地出了小院子。

    舒涵这才松了口气:“原来是世子妃的小厨房。”

    她环顾四周,幽幽叹了口气。

    江氏身份尊贵,是容王府未来的女主人,连她的小厨房都如此雅致,还有小花园。如今她又有了孩子,若能一举得男,就是有了一辈子富贵尊荣的保障。

    “真好……”舒涵喃喃自语,脚步轻轻地出了假山后头,直往春楠二人出来的房间走去。

    房间此时无人,唯有空气中残余的淡淡药香,那味道苦涩,舒涵却只觉得自己嗅到的是一种幸福。

    她不自觉地摸了摸小腹,伸手摸向灶台。

    灶台边上还放着三包药,舒涵心脏咚咚乱跳,却还是迅速偷了一包塞进怀里,一路小跑着逃离了小院。

    当天下午,江氏喝过药只觉得腰间酸软难受,连带着呕了三次,便让春楠偷偷请了郎中过府诊脉。

    “恭喜世子妃,您这是喜脉,已经两月有余。”郎中道。

    江氏喜极而泣,“春楠,快,看赏。”

    郎中谢过,又嘱咐:“夫人已经有孕,那助孕的药再饮就会对胎儿不利,我给您开两副安胎的方子服用,定能无碍。”

    “是是,奴婢这就去把那药扔了。”春楠喜滋滋过去,这才发现三包药少了两包。

    “世子妃,咱们府里有贼!”春楠气得不行,江氏也皱起眉头。

第一百一十六章:冒失

    “我如今有孕不宜张扬。”江氏出身大府,自然知道事情厉害,“这些年闳郎与我恩爱有加,房里清清白白,让咱们省了不少心,但也不该懈怠。”

    她摸着还没鼓起来的肚子,眼底闪过一抹狠意。

    容闳待她情真意切,她一定要给他生下嫡子,谁要是敢动她的孩子,她就跟谁拼命!

    “奴婢知错了,从今天起奴婢派人十二个时辰守着小厨房,断不会再容人做什么手脚。”春楠跪在江氏身前,也摸着她肚子笑容柔和:“小世子一定会平平安安出生,还会有许多的弟弟妹妹。”

    江氏推搡她,脸色羞红:“说什么呢。不过这事,先不急着告诉闳郎,我……我还想挑个更好的时间让他知道。”

    ……

    秦绍当然不知道江氏这边发生的事情,她只知道,容宿彻夜未归。

    这也就罢了,她又不关心容宿的私生活,她担心的是,容宿彻夜未归竟然是跟蒙世佂在天香酒楼喝酒!

    两人昨夜喝得酩酊大醉,索性在酒楼住下,容宿是早早起了去上朝,但蒙世佂却是睡到日上三竿,连早朝都错过了。

    虽说蒙世佂是借故还朝,他不去上朝既是陛下有意不让他露面,等待蒙家军从西北凯旋而归一道入朝拜见,但这事情就让秦绍很不爽。

    蒙世佂前世就是吃了和容宿关系好的亏,难不成今生她还看着他再吃一次?

    秦绍越想越觉得心慌,直接冲出府门往集市上去。

    褚英紧随其后,但秦绍表情太严峻,让她连多问一句都不敢。

    到了天香酒楼,秦绍却不敢迈步上门,她甚至不知道蒙世佂是不是还在酒楼。

    秦绍在巷子转交犹豫两次,忽然缩进一家成衣铺,换了一身更不起眼的书生便装,头上的明珠冠也换成普通的素带扎发。

    褚英看得一愣一愣,但还是在秦绍的要求下换成普通的书童衣裳。

    “不行,他认得我。”秦绍想想,又从街边的面具摊子上买了个扎着两只山鸡尾巴的花脸谱带上,山鸡的狸花色尾巴一翘一翘,显得她高了不少。

    秦绍十分满意,还给褚英也带了个白脸面具。

    褚英有点不开心,她不想要白脸的好吗?

    不过秦绍没在意这些小节,反倒拉着她往大街上走去,好在长安大街白日里一直人声鼎沸,倒是没人注意这主仆俩的奇怪画风。

    另一边蒙世佂揉了揉宿醉的太阳穴,从酒楼出门。

    小二给他牵来骏马,不过街市上人声鼎沸,他骑上马也跑不快,又懒得绕小路,索性慢悠悠在大街上晃荡,这一来,和人群中翘翘着山鸡尾巴的秦绍一样成了居高临下的两个视觉重心。

    “来了,”秦绍从酒家廊下穿行,忽然就撞到蒙世佂身前。

    “何人?”蒙世佂问道。

    “我瞧公子面色红润,想来是当朝勋贵。”秦绍开口,有些神神叨叨。

    蒙世佂皱眉看着他,牵马便走。

    秦绍后半句僵在嘴里,身后的褚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场了。

    “将军!”秦绍喊了声,又清了清嗓子上前:“将军大业有成,不过却太容易信任身边旧友,您这样会遭来血光之灾的。”

    蒙世佂顿住,眼光几番闪烁,霍地一声抽出马刀悍然架在秦绍脖子上:“你是何人竟敢如此挑唆!”

    周遭人四散开来,跑了一大半,剩下的就在旁围观。

    冰凉泛白的刀锋搁在秦绍白皙的脖颈上,就见她喉头上下滚动,没有回应。

    褚英眼疾手快地摸向腰间,有却被秦绍伸手按住。

    蒙世佂注意到她的动作,微微眯眼。

    这蒙面书生显然身份不是那么简单,他刀尖一点,想要掀开秦绍面具,哪知秦绍动作比他还快,猛地一闪便拉着褚英逃跑。

    “站住!”蒙世佂大喝一声,足下一蹬就从马背上飞落在前数米,秦绍却像只滑不留手的小老鼠,嗖地一声窜进一旁的巷道中。

    蒙世佂大步去追,可秦绍却直接丢了面具,拉着褚英钻入人群,几个呼吸间,蒙世佂就分不清谁是谁了。

    “爷,咱又不是打不过他,干嘛要跑。”褚英觉得这样很丢脸。

    更过分的是,蒙世佂竟然敢拿刀比划秦绍!

    秦绍却一点也不介意这事,反而自言自语:“是我操之过急了,这事本该从长计议。”

    一牵扯到征文先生,她就容易乱了阵脚。

    前世吐血而亡是这样,今世也是这样。

    她这样冒冒失失上前,蒙世佂能信她才有了鬼呢,何况他现在和容宿关系正是最好的时候,秦绍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先回去吧,你没事的时候就多去长安街天桥底下看看,有没有一个蒙着面的算命先生,如果有也别打扰他,先来告诉我。”

    褚英只点头应是,她眼里,秦绍越来越深不可测了。

    “对了,爷,家里来信了,王爷他……快要到长安了。”褚英偷看了一下秦绍脸色。

    还好,没什么变化。

    “算着日子,父王也该到了。”秦绍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她这些日子来在长安搅弄风云。

    不但受封成为昭和郡王,还在长安城里自己找了个未婚妻,更别说南郊遇险和李兆信这位高丽世子“遇刺身亡”的大事。

    一桩桩一件件传到裕王耳中,此刻他怕是打死秦绍的心都有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好怕的。”秦绍甩甩袖子,又绕回那间成衣铺,换上自己的衣服回府,不过那套书生服她却舍不得扔,只叫陈氏收到柜子里。

    另一边,蒙世佂捡起山鸡毛面具若有所思:此人看起来倒没什么恶意,只是说的话,纯是放屁!

    当晚,他就邀请容宿过府,拿出面具与容宿说了事情始末。

    若是秦绍知道,此刻只怕要气得跳脚,这傻子,真是她智勇双全的征文先生?!

    容宿端详面具,又睨向蒙世佂:“你,真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了?”

    “此人挑唆你我情分,我没杀他尚是看在街上人多眼杂,不好料理。若在西北,我早砍了这等胡言乱语,惑乱军心的妖人。”蒙世佂字字霸气,与他抬手抚琴的动作竟是秘之和谐。

    容宿一时哭笑不得:“我素来以为你是胆大心细,没想到你沙场历练几载,如今竟只剩胆大。”

    蒙世佂拨弦如流水,“此话怎讲?”

    “他,恐怕就是咱们要效忠的昭和郡王。”

    “铮!”这怕是蒙世佂指下最难听的一道七弦琴音。

第一百一十七章:征文

    “郡王足智多谋,行事竟……如此荒唐?”蒙世佂有些始料未及。

    他多看到的是秦绍沉稳行事,急中生智的一面。尤其雁秋关一役,秦绍远在长安却能看透局势,一篇策论便将前因后果分辨明白,皇帝为替秦绍造势还将她那篇奏章内容公开,世人传看并称其为《策马论》。

    文章语言简赅,从突厥气候民情入手分析,以突厥人最看重的马为基础,论证了他们不会在夏季水草丰茂,牛羊长膘的最好时候引发大战,而是会选在秋后入冬十分再发动大战。又引经据典,指出了许多古往今来的例子证明,行文清楚明了,说服力极强。

    尤其在雁秋关一役证明了秦绍观点之后,这篇《策马论》就更是至理名言,被文人武将奉为圣经,蒙世佂也不例外。

    这也是他一身傲骨却能在第一时间放下架子,选择站队秦绍的原因。毕竟能写出这也文章的人,即便不能成为一代圣君,也是一个值得追随交往的朋友。

    可眼下这是什么情况?

    “你还是对郡王了解太少了。”容宿捋着斑驳的山鸡尾巴,细长的尖端从他手中弹出,容宿伸手抓一把没抓到,面无表情地放下面具。

    “若是郡王,此事要如何解释?难道郡王还是信不过容家信不过你?”蒙世佂眉头紧皱。

    可秦绍不信容宿,也不会信他啊,毕竟他还是通过容宿才有机会救下秦绍,没道理秦绍越过容宿独独相信自己啊。

    “当初郡王对李兆信也是无理由的信赖,如今信任你,总还好些。”容宿说的是真心实意,蒙世佂见状从架子上抽出一本曲谱:“你如此割爱,我也割爱一份给你。”

    容宿脸色一黑:“再把那些不知所云的东西递过来,就都给你撕了了事。”

    蒙世佂哈哈大笑:“这些年过去了,你还是不识音律的俗人一个啊。”

    容宿抓起面具起身便走,不与小人论短长。

    他与蒙六姑娘错了个前后脚,并没有遇见,只是蒙世佂听说六妹妹来了躲得比谁都快,跳脚就要去追容宿。

    “二哥休走!”一身劲装的六姑娘拔出宝剑,挽了个漂亮的剑花直奔蒙世佂喉咙而去。

    剑锋近在咫尺被蒙世佂侧身避开,六姑娘大刀阔斧地再次击来,身姿却如燕轻盈优雅,看了叫人赏心悦目。

    “你这些花架子若是上了战场屁用没有,”蒙世佂只躲不还手,嘴上却不留情地指点。

    六姑娘倒是没生气,只是剑法耍的更疾,势要逼出蒙世佂的真本事。

    “祖父说我的本领不如昭和郡王,我却不服,你也见过秦绍,你来评评!”六姑娘蹬上桌面,一个翻身落地,整个人如金梭一般刺向蒙世佂。

    秦绍二字勾起少年形象,蒙世佂一时分神竟容六姑娘近身,待宝剑锋临近他下意识拍桌一掌,七弦琴凌空翻滚,挡住剑锋。

    “咔嚓”一声,宝剑穿透琴身,蒙世佂使力旋转,长琴凌空横摆,六姑娘一个没握住手中宝剑脱手,被七弦琴夹带着飞了三尺远。

    六姑娘瞠目结舌地看着:“二哥,你怎么舍得用琴挡我的剑?”

    蒙世佂脸黑如炭,他的“指月”!

    “我赔!”六姑娘在蒙世佂发火前急忙开口,见蒙世佂脸色好了些,才凑过去拉住他的手臂:“但二哥哥要答应,带我去见秦绍。”

    “你就为这件事才来的?”蒙世佂这才意识到,这次六姑娘找他比武恐怕只是幌子,真正的想法是见秦绍。

    “哪能啊,我……”六姑娘甩开蒙世佂的胳膊,眼睛往房梁上瞟去:“我只是想知道知道,他长得什么样子。”

    蒙世佂眯起眼。

    “好啦,我见过他的,那日在大佛寺他在林若瑷手下救了一个农家姑娘,我就在旁瞧着,没路面。”蒙六一脸回忆,又道:“我起初是瞧不起他的,病秧子一个还要让祖父教他功夫,祖父还总夸他!就算救了人,也不过是心地善良一些。”

    蒙世佂挑眉:“那现在呢?”

    “现在,她竟然要娶那个农家姑娘,就是山阳县主,这是昨儿的大热闹,二哥哥应该听过吧。我也没旁的想法,只想扮作你的小书童跟着,走近了看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蒙六姑娘笑道。

    放着长安城多少贵女不选,却偏偏要那个出身乡野的山阳县主。

    刨去恶心林家人的心思不说,秦绍这么做也是让众贵族百思不得其解的。不过这些在六姑娘眼里,都很好解释,那就是爱情啊。

    “就像话本子里写的那样,多情公子风流倜傥!”六姑娘越说越兴奋,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蒙世佂,一副你不带我去我誓不罢休的模样。

    蒙世佂一阵头大,厉声警告:“郡王是定了亲的外男了,你给我消停点!”

    六姑娘嘟起嘴,恨恨地拔出宝剑,小脚还踩了指月一脚:“鬼才给你赔呢!”就一路小跑溜掉了。

    蒙世佂仰天长叹,他这是造了什么孽!

    ……

    这一夜,容宿来到朝熙别苑。

    此时,秦绍已经搬出容王府,朝熙别苑空无一人,他坐在阶上望着天边明月,手指在那两根山鸡毛上滑动,无意识地,将面具扣在脸上。

    来长安近半年,秦绍一次次地靠近又一次次地疏离耗干了他的耐心。

    容宿觉得,自己可以采取一些非常手段来真正取得秦绍的信任。

    当褚英第七次路过天桥阶下时,秦绍说的那个带着面具的算命先生真的出现了。

    先生身旁插着一截矮旗,上书是个大字“征文解命”。

    因为秦绍事先吩咐过不要打扰,所以褚英只是绕了两圈,看到这为征文解命的蒙面算子为人解了三个字后,才回去禀报。

    秦绍激动得声音都变了:“他真的出现了?!是白脸面具吗?!”

    褚英摇摇头:“是花脸,与您那天选的那个面具只差两截鸡毛尾巴。”

    “花脸?”秦绍笑弯了眉眼:“花脸也行,花脸也好。”

    褚英:“……”

    秦绍兴冲冲地又换了身便装,不过这次她只是做书生打扮,并没有带面具。

    先生既然出现,应该是昨夜已然看穿她的身份,这才要乔装打扮,想与她好好谈谈。

    秦绍越想越觉得有理,带着褚英走过天桥,果然注意到“征文解命”的旗子。

    她手心里都是汗,竟是站在桥头看呆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阳错

    征文先生着素白麻衣,腰带是灰蓝色的,被小木桌掩去打扮,至于他身边那杆矮旗秦绍更是熟悉不过。

    同前世的征文先生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前世先生用的是白脸面具,白脸在戏文里是奸臣之意,后来她也曾问过先生为何选用白脸,先生说大忠即为大奸无有二致。

    而今罩在征文先生脸上的,却是那张花脸面具,更巧的是,纹路几乎与她前日带着去找蒙世佂又丢在半路上的花脸面具一模一样。秦绍再仔细瞧,隐约发现面具两角处有两只凹槽,似乎原本是插着什么东西的。

    这分明就是她那日丢的那只面具!

    秦绍心脏咚咚狂跳。

    证实了,征文先生就是蒙世佂,没错了!

    她撩起袍子快跑过桥,挤开一个想走过来的妇人,乖乖地坐在凳子上盯着征文先生。

    透过面具,秦绍几乎看到征文先生眼中闪过的一抹光彩。

    “可能请先生为我解个字?”秦绍开口,先前的情怯尽数化作融骨销魂的热情,恨不得当下就掀翻桌子,拉着征文的手跑出长安城,跑去天高海阔的地方。

    好在她的热情没有冲昏头脑,另一边征文先生也递来一支饱蘸墨汁的毛笔。

    秦绍提笔,迟疑片刻写下了和前世一模一样的字:

    容。

    “请先生过目。”

    早在秦绍落笔之时,征文先生便盯着这个字出神,沉默几许,他才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容,乃家中有谷,盛之不可数,正应公子身份贵不可言。”

    褚英在秦绍身后挑了挑眉头,这算子也并非不学无术。

    “再观公子写这个字,初时笔急而后缓,尤其到了那个口字,可见公子有口难言。”征文先生道,见秦绍默而不语,又说:“容即盛也,有辅益之利,乃可重用者,公子身边应该有能倾吐良言之人,只是公子不予信任故此掣肘颇多。”

    秦绍忽而笑了,先生同前世一样,总是为容宿说好话,劝她信任容宿配合容宿,却不知狗贼野心勃勃,终会害他性命呀。

    征文先生则因秦绍怪异一笑顿住,似乎也有些尴尬。

    夸得有点明显了。

    “先生可知,并非我不信任此人,而是此人,不值得我信任。”秦绍再开口,令征文先生整理笔墨的手一顿。

    “公子,但说无妨。”征文先生哑着嗓子道。

    秦绍给褚英使了个眼色,褚英立刻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护卫,有她挡着自然没有人能近前偷听。

    “先生是算士,应该知道梦乃人之灵,我若告诉你我在梦中得见后世,你可相信?”秦绍透过两只洞盯着征文黑黝黝的瞳孔。

    “我知道先生是不信的,但我在梦中见到那个人凶神恶煞,杀人如麻,这些人中有你有我有更多的无辜之人。”秦绍旨在提醒蒙世佂小心容宿,故此话藏三分,并没有多言。

    秦绍认真的模样,直叫人多信她三分。

    征文没说话,秦绍便开口:“我先告辞了,来日……再来寻先生解字。”

    她撂下一锭银子,带着褚英离开,走得步子颇急,褚英都要小跑跟上。

    过了天桥再传两条小巷,秦绍才堪堪停下。

    希望这次的提醒,先生能记在心上,只要种下些许影子,以先生的心智,足以防备容宿的算计,这样就够了。

    另一边,征文先生的摊子前坐上来一个魁梧汉子,他扔了两枚铜板:“哎,给我解个字,就,就你这个正字。”他指着征文的征字道。

    征文回过神,将铜板弹回去,兀自收好东西:“今天收摊了。”

    汉子大为不满,揪住征文袖口:“你这小子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征文冷冷回头,目光落在汉子手上好似铁钉般扎得慌。

    汉子怯怯收回手,征文哼了声,拂袖而去。

    他走在街上绕过三条小巷后直奔蒙家大宅,叩响蒙家后门,稍稍掀开半截面具便得以进入。

    褚英的身影从拐角处出现,因为征文先生掀开面具时脸在门槛的阴影下,故此她看不太清,但这蒙府大宅她是不会认错的。

    “郡王猜得没错,这个征文先生的确是回了蒙家,应该就是蒙世佂少将军。”褚英推断道,毕竟当日秦绍丢掉的花脸面具就是被蒙世佂捡去,今日的一切线索也都指向蒙世佂。

    秦绍点点头,她在容宿的眼皮子底下这么多年,学会的除了隐忍就是多疑,所以尽管已经确定那人是蒙世佂,她还是忍不住多留一个心眼。

    好在褚英也帮她确认过了,正是蒙世佂无误。

    这次成功将怀疑的种子种在征文先生心中,秦绍终于露出一些笑容:“是时候再走一步了。”

    蒙家。

    蒙世佂正在闷头苦修他的指月,听人禀报说容宿来了,也不曾起身。

    容宿一脸心事,手按在他琴弦之上,“帮我一个忙。”

    “高抬贵手!!”蒙世佂慌忙喊道,他刚接上的弦!

    容宿将面具丢在琴弦之上:“前日有人送我一把绿尾,不知是真是假。”

    “绿尾?!”蒙世佂腾地跳起来,也不管指月死活就是一脸笑容:“帮帮帮一百个忙都帮。不过,你这是什么打扮?街头算命?”

    蒙世佂才注意到容宿这身算命先生的打扮,容宿却只笑着让人套了马车,二人一道回了容府。

    绿尾名琴送上,蒙世佂爱不释手,哪里还会管容宿穿成什么样。

    “这些人可真是暴殄天物,竟将这样的宝贝送到你这么个不识五音的人手里,啧啧。”蒙世佂摸着琴弦,满脸享受。

    世人不知容宿不辨五音,他却知道。

    “我为昭和郡王重用,他们想要效忠郡王必须通过我,这些,不过是蝇头小利。”容宿浑不介意,他心里最在意的还是秦绍的信任。

    可秦绍他……容宿按了按眉心。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出奇招,顶着蒙世佂的身份扮作算命先生在街头引起秦绍注意,探听到的秘密竟然是……一个噩梦!

    容宿一时哭笑不得。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出了纰漏,是容王生了异心,又或是容闳容腾,总之是人为造成,令秦绍这只小兔子受惊,哪里想到根源竟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

    与人斗与天斗,他都不怕,怕的是,与噩梦斗啊!

    罢了罢了。

    容宿认命地接受这个事实,秦绍毕竟年少若真被噩梦缠身必然难以释怀,他还是另寻他法吧。

    比如……

    就让事情这么阴差阳错下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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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二朝介绍:
女扮男装的世子秦绍重生后,想当太子做皇帝,且招蜂引蝶,迷妹一片。
秦绍:“娶哪个当太子妃呢?”
一代权奸容宿:“殿下,夺嫡呢,认真点!”
秦绍:“我不……不敢不听!”不二朝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不二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不二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