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4.各有归处(求月票、推荐票,求收藏)
听到鲁若麟替他们想了生财的路子,这些东江军的将领们顿时来了精神。
鲁若麟生财的本事可比他打仗的本事更令人津津乐道,有鲁若麟的指点,指不定就可以解决这些东江军将领的收入问题。
“什么办法?”马上就有将领迫不及待的问道。
“旅顺城正在建新城,会有大量的土地和铺面出售。以现在的繁华程度和发展前景,只要能在旅顺拿到土地和铺面,那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为了照顾你们,平辽伯特意为你们留了一些繁华地带的土地以平价卖给你们。只要你们拿到了那些土地,只怕光是出息就够你们用的了,而且子孙后代都可以受益。”沈世魁拿出了鲁若麟的解决方案,非常的实际而且简单,很适合这些将领们。
“买地盖铺子?这么简单?”这个方案有点出乎将领们的意料,实在是太传统了。
大明的有钱人生财的门路不多,无非是买农田和置商铺,所以这些将领们对于这个并不陌生。
只是这个方案与他们的预期有一些落差,他们原本以为鲁若麟会带他们玩海贸呢。
“怎么,还瞧不上了?我告诉你,旅顺那边有的是人对这些商铺虎视眈眈,没有足够的银子和关系你连毛都摸不到一根,能够给你们留铺面已经是格外开恩了。其他的那些美事你们就不要想了,就你们的猪脑子玩得过那些奸猾的商人吗?”沈世魁怒其不争的训斥道。
说到做生意这些将领们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皮岛的地理位置还不错,可以收到不少的辽东和朝鲜特产,东江军依靠倒卖这些特产赚了不少的钱,这些将领们都是有所分润的。
只是他们确实不是什么做生意的料,大头都被那些商人们赚走了,他们充其量也就吃了点残羹剩饭,这也是沈世魁不看好他们做生意的原因。
“伯爷,我们也了解过,这金州军的待遇虽然不错,但是规矩也非常多,只怕也不是那么好混的啊。”有些自由散漫惯了的军将担心的说道。
“吃人饭受人管,现在朝廷不给我们发钱粮了,想要继续快活你也没有那个本钱不是。你们当中有些人是野惯了的,要是由着你们的性子迟早有一天会犯事,还不如拿些遣散费去做个富家翁。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劝告,最后留不留下来由你们自己决定。”沈世魁对自己的这些手下非常了解,有些人桀骜不驯,绝对受不了金州军那样严苛的管理。
听了沈世魁的话,有些人确实有些犹豫了。
当官肯定很爽,但那是建立在一系列的特权上的,要是做金州军的官,受到的约束会比现在多得多,有些老兵油子肯定是接受不了的。
“我们为朝廷拼死拼活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这样把我们打发掉,也太不厚道了吧。”马上就有不甘心的人开始抱怨了。
“舍不得身上的这身官皮是吧?平辽伯说了,要是你们两个办法都不想选,就把你们安排到天津去,想必志祥也不会亏待了你们,这总可以吧?”沈世魁又给了他们一条出路。
“天津?祥少爷哪里?”这个安置方案倒是有点出乎他们的意料。
“对,正好志祥那里也缺人手,你们都是他的叔伯兄弟,过去也可以为他压一压场子,免得他被那些当地人欺负了。”沈世魁点点头。
众人一想,沈志祥那里确实是个好地方。
地方不用说,京师左近、繁华城市,肯定比鸟不拉屎的皮岛强了无数倍;沈志祥是东江军出身,天津军的骨干也是沈志祥当初带过去的一帮东江人,他们过去不会受到歧视和排挤;天津军又是正宗的明军部队,规矩和东江军没有什么差别,他们完全不用去适应,按照老办法来就可以了。
这样一想,天津确实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唯一不确定的就是沈志祥那里能不能给他们安排一个好的位置。
“伯爷,祥少爷那边可有我等的位置?”有心动的人马上就开口问道。
沈世魁大手一挥,霸气的说道:“没有也得有,都是他的叔伯兄弟,还能怠慢了你们。再说了,这事是我和平辽伯一起决定的,给他个胆子也不敢反驳。”
“那是,那是。虽然祥少爷封了伯爵,但还是伯爷您的侄儿不是。”在场的众人马上送上了一番马屁。
对于东江军的这群高级将领,三个安置办法总有一个适合他们的,可以说鲁若麟为了顺利的接收东江军也是煞费苦心。
一些不想到金州军去接受缚束的将领就开始跟沈世魁讲条件,“伯爷,我还是愿意到祥少爷那边去效力,毕竟他是您的侄儿,是老沈家的人,大家都是辽东人,跟着他也舒心。您看我能不能把麾下的兄弟们也一起带过去?”
改换门庭也是要看本钱的,孤身一人过去要是沈志祥给面子还好,要是沈志祥那边不好安排,手底下有一帮弟兄就非常关键了。再说了,去一个新的地方立足,手底下没有一帮贴心的弟兄,怎么能够打开局面。
沈世魁知道这些人说得好听,其实还是舍不得手上的权力,想要继续去天津作威作福。不过好歹没有便宜外人,也就捏着鼻子认下了。
“你们自己的亲兵和家丁可以带走,但是标下的人马不行。”沈世魁给了一个折中的答复。
“多谢伯爷!”这些人听了沈世魁的答复马上喜笑颜开。
他们的主要实力就在那些亲兵和家丁身上,至于标下的兵丁,他们倒不怎么在意。
“不过那些士兵们去不去天津全凭自愿,谁也不能强迫,要是让我发现强行拉人头的话,那就哪也不用去了。”末了沈世魁虎着个脸对手下的这群将领警告道。
“是,伯爷。”沈世魁的威信还是很高的,众人听了连忙应是。
有人想去天津沈志祥那里继续逍遥,有人则厌倦了战场厮杀的生活,决定趁这个机会全身而退。
对于这样的人,沈世魁也没有挽留,当初大家杀鞑子是因为活不下去了,不得不拼。现在有了更多的选择,想要回归平静的生活也可以理解。
这些想要脱离的人,沈世魁承诺给他们一笔钱财,安排到济州岛或者辽南去生活,让他们有个好的归宿,也不枉大家并肩作战这么多年。
也有不少人心中还有更大的抱负,希望取得更高的成就,对于去金州军内心深处反而更加兴奋。
东江军的前途已经到顶了,再怎么努力也不会有多大的发展。但是金州军则不同,不但欣欣向荣,而且前途无量,跟着金州军机会更多。
想要光宗耀祖、青史留名、子孙富贵靠东江军是不成了,但是靠上金州军则大有希望。所以他们选择留下来,去金州军参加特殊训练,为自己的前程搏一把。
搞定了这些高层将领,下面士兵的工作就好做得多了。
这个时候的底层士兵本来就消息闭塞,他们听到的所有消息都来自于上级军官,他们之前并不知道东江军划归鲁若麟管理的事情,所以整个东江军大体还是在按部就班的过日子。
但是在那些军官被沈世魁搞定之后,这个消息也就没有必要隐瞒了。特别是那些想要去天津的将领们开始做亲兵和家丁的工作,让他们跟着一起去天津,东江军将要被金州军接收的事情马上就开始在皮岛上传得沸沸扬扬。
对于这个消息,普通的士兵是非常兴奋的。去金州军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更好的待遇和更高的收入,而且也不是叛变投敌,不用有任何的心理负担,怎么能不让他们高兴呢。
这就好比美国对墨西哥说:“来吧,不用偷渡了,我全要了”。墨西哥人绝对会高兴得发疯一样。
以前大家谈论起金州军的待遇多少还有点遮遮掩掩,现在终于可以放开胆子说了。
一群士兵得知消息后,难掩兴奋之情,找到了他们的把总,想要确定消息的真假。
“大人,我们真的要被金州军收编了吗?”一个士兵紧张的问道。
“不要瞎说,不是收编,是以后都归辽南都督府管辖了,东江军的编制还在。”把总马上纠正道。
“辽南都督府?啥时候辽南有都督府了?”士兵们疑惑的问道。
“朝廷刚刚设立的,金州军的鲁大人是都督,咱们沈总兵是副都督。”把总解释道。
士兵们有些迷糊了,“也就是说东江军以后都归金州军的鲁大人管了?”
把总点点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士兵有些诧异道:“那不是一样嘛,反正东江军以后就归金州军管了呗。”
把总恨恨的敲了一下那个士兵的脑袋:“能一样吗?金州军是金州军,东江军是东江军,大家互不统属,只是都归鲁大人管罢了。”
士兵们一听,顿时有些紧张了,赶紧追问道:“那我们以后的待遇会和金州军一样吗?”
把总听了促狭的一笑:“怎么?对金州军的待遇心动了?”
士兵们听了都是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用行动表明了他们的想法。
“放心吧,伯爷已经问清楚了,以后东江军的待遇和金州军一样。”把总很理解手下这些士兵的想法,所以并没有生气。
东江军也就这两年稍微过了一点舒坦日子,这还是在金州军的支援下达成的。以前的皮岛粮食、物资奇缺,根本就养活不了那么多的人。为了争抢粮食,东江军内部就没少火拼过。
这些士兵也是从那段日子里走过来的,自然不想再继续过那种痛苦的日子。能够傍上金州军这个大财主,彻底的脱离困苦的生活是他们梦寐以求的。
“真的吗?那实在是太好了!”士兵们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全都兴奋起来。
这些士兵们虽然与金州军接触的不多,但是他们有不少的亲人和朋友生活在白翎岛和济州岛,对于金州军士兵的待遇非常清楚。要不是军规限制,金州军对于擅自脱离东江军过来的士兵也不予接纳,他们早就想到金州军那里来当兵了。
“别高兴得太早了,真以为金州军的粮饷是那么好拿的吗?所有想拿金州军粮饷的士兵都是要接受他们整训的,要是不合格就只能被淘汰,去金州军那里种地或者做工。”把总这个时候给这些兴奋得有些上头的士兵们泼了一盆冷水。
不过士兵们好像毫不在意,甚至有士兵嘀咕道:“去种地也不错啊,不但分田,还没有多少赋税。”
“听说在工坊里做工工钱也很好,干得好还可以升职加薪在城里买房子。”
把总听到了这些小话,脸马上就黑了。“看你们这点出息,还有没有一点东江军爷们的样子!咱们东江军的爷们都是响当当的好汉,要的就是杀鞑子给家人报仇,夺回我们的家乡。要都像你们这样想,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士兵们见把总发了火,全都讪讪的不敢说话。
“不就是训练吗,有什么好怕的。你们都别给我耍什么小心思,敢不拼命训练,到时候被淘汰了,不用金州军来处置,我第一个就来收拾你们!”把总恨铁不成钢的训斥道。
“是,大人。”士兵们心中一凛,连忙回答道。
把总见士兵们应是,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不过你们当中那些年纪大的,如果不是有特特殊的才能,可能就会直接遣散了,这点你们要有所准备。”
“直接遣散?会发遣散费吗?”马上就有年纪比较大的士兵紧张的问道。
“会有的,具体是多少要看金州军那边怎么说。遣散之后金州军也不会不管你们,会安排你们去种地或者去工坊做活,肯定是不会饿死的。”把总给几个年纪比较大的士兵吃了一个定心丸。
听到金州军对遣散的士兵有安排,那几个年纪大的士兵露出来如释重负的笑容。
“大人,我们这样的金州军会要吗?”有几个伤残的士兵面露苦涩的问道。
“只要没死,哪怕是缺胳膊少腿,金州军都会给你们安排的。”把总有些欣慰的说道。
这些伤残士兵都是在历次战斗中被鞑子打残的,也是他们命大,在这样的医疗条件下活了下来。都是一起作战的老兄弟,肯定不能随便的放弃了,所以东江军就将这些残疾士兵养了起来,让他们能够活下去。
现在金州军连这样的累赘都接收,让士兵们对金州军的好感更加爆棚,立马就有了归属感。
跟着这样体贴的首领卖命才是真的值得。
315.卢象升的济州行(一)(求月票、推荐票,求收藏)
东江军这边收编的事情正在徐徐展开,卢象升已经来到了济州岛。
有了旅顺和白翎岛的经历,卢象升原以为自己已经有了足够的承受能力,但是济州岛带给他的震撼仍然超出了他的预计。
济州岛经过这几年的告诉发展,已经越来越有大都市的模样了。不光城墙里面建设得没有一丝空隙,就连城墙外也是大片的住宅、工厂、仓库,城市已经没有明确的边界了。
济州城与大明的那些大城相比规模上也许并没有太过突出,但是形式上却大大的不同。
这是一个拥有现代工业雏形的新兴城市,已经基本脱离了农业城市的范畴。
商品制造、中转贸易、物流仓库服务等支柱型产业使得它异常的繁华,大街上往来如织的人流就是它兴旺的最好佐证。
得知卢象升到来,新任济州府知府周智孝特意到码头迎接,但是被卢象升劝了回去。
周智孝在商业司干的一直不错,正好金州军的开发中心转移到辽南,从济州岛抽调了大批的人手,所以周智孝被提拔为济州府的知府,处理济州岛的具体事宜。
卢象升只想安安静静的在济州岛游历一番,并不想过多的与济州岛官府打交道,所以拒绝了周智孝的一些应酬安排。
对于大名鼎鼎的卢象升,周智孝是满心佩服的。任何一个能够做到朝廷尚书的官员,都值得周智孝这样的读书人仰慕,何况卢象升这样文武双全的人。所以虽然卢象升此刻不过一介庶人,周智孝依然毕恭毕敬的,不敢有丝毫的违背。
周智孝不但满足了卢象升的要求,还特意派了一个当地官员陪同,方便卢象升在一些敏感的地方视察。
按照鲁若麟暗中的吩咐,济州岛除了一些涉及到敏感技术的地方,其他地方一律对卢象升开发,可以说绿灯大开。
卢象升并没有住进济州岛官府的驿站,而是随意找了一个客栈落脚,准备好好的对济州岛考察一番。
这家名叫客悦居的客栈规模不大,三层高,有十几间客房。一楼还是个饭堂,主要为住宿的旅客提供饭食,兼做一些外面的生意。后面是一个院子,分别是厨房、马厩,几间仓库和员工宿舍,以及一个简易的带遮雨功能的库房,方便行礼比较多的客人停放马车。
掌柜的是一中年男人,带着妻子一起看店,雇佣了几个伙计。
卢象升一行十余人住店,对掌柜的来说是难得的大买卖,乐呵得忙前忙后的跑个不停。掌柜的也是一个有眼力劲的人,将最好的房间给了卢象升他们,伺候得非常周到。
到了饭点,卢象升没有在房间里叫饭,而是特意到一楼大厅进食,随便打听一些情况。
这个时候一楼大厅里有不少的食客,大家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吃饭,顺便聊着一些感兴趣的话题。
卢象升找了一张靠里面的桌子,叫了几个菜,默默的偷听着那些食客的谈话。
这些食客明显都是商人,谈话的内容始终离不开生意,以及各地的一些见闻。
这个时代信息传递并不发达,想要获取远方的信息,主要就是通过书信或者这样相互交换的交流方式。
“黄兄,听话你此去辽南赚了不少啊。”卢象升旁边一桌坐了两位商人,此刻正在推杯交盏。
“哪里,哪里,就是赚了一点辛苦钱。”那位黄姓商人谦虚的说道,不过脸上满是得色。
“听说辽南那边就是运块石头过去都能卖上个好价钱,黄兄要是有门路可要带小弟一把。”说着这个商人殷勤的给黄姓商人斟了一杯酒。
“运石头过去卖的说法有点夸张了,不过那边的生意确实很好做。特别是粮食,不但卖价高,而且不收税,只要能够运过去,金州军是有多少要多少,赚钱得很啊。”黄姓商人的话立马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大家纷纷都看向了他。
客悦居居住的客人都不是那种实力强大的商人,以中小商人居多,所以能够去辽南的人很少,对于能够去辽南的黄姓商人一脸的羡慕。
邻桌一位商人对着黄姓商人一抱拳,说道:“听说黄掌柜运了一船粮食到辽南,又带回来半船皮货,还得到钢铁厂的提货票引,收获不小啊。”
“运气,运气,全是运气。正好家里有些存粮,否则也去不了辽南。”黄姓商人明显非常得意于这种万众瞩目的地位,虽然说着谦虚的话,但是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抑制不住。
为了鼓励各方往辽南运送粮食,金州军出台了多种鼓励政策,免除粮食交易税和优先提取紧俏的钢铁制品就是其中最重要的手段。这两个政策使得很多商人想尽办法往辽南运粮,大大缓解了辽南的粮食紧张局面。
不过这也造成了江南和朝鲜的粮食紧缺,除了那些大户,一般的商人很难收罗到粮食,也就吃不到这块红利。黄姓商人也不知道从哪里走了门路,凑到了一船粮食运到辽南,瞬间就大赚了一笔。
一旦有利可图,商人的冒险精神就得到了充分的发挥。日本、岭南,甚至安南那边的粮食都有人往济州岛运,最终流向辽南,可见粮食贸易是多么的火爆。
卢象升静静的听着这群商人大谈生意经,眼中露出好奇的神采。以往卢象升并没有怎么关注商人这个群体,对他们也不怎么了解。最近这段时间在旅顺、白翎岛卢象升接触了不少商人,渐渐的对他们的印象有了一些改观。
商人为四民之末,一直受到朝廷的歧视和打压。商人们虽然有钱,但是往往被官员们视作随时可以屠宰的肥猪,杀与不杀,什么时候杀完全看情况需要。除非有官员做靠山,一般的商人很难做大。
但是这次金州军往北方运粮的事情,让卢象升开始正视商人的力量。
如此大规模的运粮,即使是以朝廷的力量也会非常困难,而且完成的质量也不会有这么高。
一条运河养活了数百万人,说到底吸的还是朝廷的血,最终这些成本还是要朝廷买单的。
所以运到京师的粮食不但价格奇高,而且还经常缺货,对京师甚至整个北方的稳定都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现在金州军不用调动官府的力量,仅仅只是一个利诱,就驱使无数的商人和豪族拿出了库存的粮食,心甘情愿的往北方送。
这些粮食不但满足了辽南的需要,也解了朝廷的燃眉之急,可谓是一次非常成功的运作。
这其中虽然也有海运的便利优势,但是金州军对商人力量的运用更是一大亮点。
卢象升饶有兴致的听着这些商人们在一旁热议,从中提炼自认为有用的信息,觉得自己对这些商人们又了解了一些。
用过饭,卢象升带着随从和两名乔装的护卫,开始在济州城随意的逛了起来。
不像在白翎岛时的匆匆忙忙,现在卢象升有的是时间,所以可以慢慢的来观察整个济州城。
要说金州军治下的城市最大的特点就是干净整洁,无论是还在建设的旅顺,还是小小的白翎岛,都是如此。不过比起基础设施更加完善的济州岛,旅顺和白翎岛就不值一提了。
宽阔整齐的街道,按照后世理念划分出了车马道和行人道,用花草树木隔开,看着就很舒服。
街道全部是用水泥铺就,两边是排水沟,平整而干净。
每隔几米就有一个垃圾桶,拿着扫帚的清洁工将街道上的垃圾和落叶打扫得干干净净。他们还是卫生监督员,对不讲卫生的人进行处罚。
街道两边的商铺基本都是三层高的水泥房,偶尔也会有四五层的高大建筑。
除了这些,与大明城池里最大的不同就是这里的百姓。
基本上没有面带菜色的,也很少看到衣服破旧肮脏的,明显生活条件都不错。甚至这里衣着华丽者比比皆是,显然普遍过得比较富裕。
逛了几条街,卢象升也没有见到在大明常见的流民、乞丐,或者那些卖儿卖女的人,甚是神奇。
卢象升也不是一个不问世事的书生,他知道大明城池里有光明的一面,自然就有阴暗的一面,帮派、地痞流氓就是城市里的顽疾。他们通常与官府和大户相勾结,欺压着普通的百姓,百姓对他们的畏惧甚至超过官府的衙役们。
但是卢象升在济州岛没有看到一个像社会活力组织的人,也不知道是没有还是他们隐藏得太深。
其实济州岛有一段时间确实有一批人上岛想要建立属于他们的地下王国,他们按照在大明的套路想要收买金州军的官员做保护伞,但是基本没有成功的。后来他们干脆铤而走险强行上马,想要在济州城内划分地盘收保护费,抢劫勒索富人们。
但是他们小瞧了金州军对底层民众的控制能力,也忽视了警察局和监察司对内部的监察力度。几个踌躇满志,准备大干一场的黑帮分子,在正式开始营业的第一天就被举报,然后一锅端了。
接下来就是声势浩大的游行和公开审判,最后这些人听说被发配到了矿山,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们。他们就像流星一样,除了给金州军的百姓们留下了津津热道的趣闻,就再也没有留下一丝踪迹。
有了前辈们的悲惨教训,即使再穷凶恶极的人到了济州岛,都要做一个乖宝宝,否则金州军会让他们知道这里的暴力机关对于他们是多么的冷酷无情。
金州军对于犯罪分子一直实行严刑峻法,从来不会手软,所以金州军治下治安非常好,百姓们的安全感非常高。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大明、朝鲜,甚至是日本的不少富人开始大量向济州岛移民,图的就是金州军可以保证他们的生命和财产安全。
卢象升一路走到了一个百姓的居住区,这里居住着最早一批来济州岛的百姓。
这个小区是一排排的三层小楼,早年间种下的树木已经长大,冠盖成荫,花草间或其中。小区的中央是一个小广场,那里建有凉亭、长椅,还有一些跷跷板、秋千等儿童的娱乐设施。一些老人们聚在一起,或是纳鞋底,或是说着闲聊。甚至还有两个老头在下象棋,引得周围几个老头围观。
旁边的跷跷板和秋千上是几个孩童在玩耍,大呼小叫的不亦乐乎。
看着这一幕,卢象升感觉自己的心都开始宁静下来了。这才是生活,是百姓们向往的生活。
他阻止了随从和护卫的跟随,独自一人走向了那个象棋摊,看俩老头厮杀。
围观的老头见来了一个陌生人,也没有询问,而是笑着让出一点位置,继续静静的观看。
很快其中一个老头就败下阵来,赢了的老头趾高气扬的说道:“哈哈,你又输了。”
输了的老头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不下了!不下了!今天运气背,明天再来。”
赢棋的老头睥睨四周,得意的说道:“还有谁来?”
周围的老头纷纷摇头:“下不过你,要不你让开,让我们下。”
“我赢了,凭什么我让?”赢棋的老头棋瘾上来了,坚决不让。
“要是诸位不介意,我和老丈来一局?”卢象升这时开口说道。
赢棋的老头看了卢象升一眼,好奇的说道:“这位小哥面生的紧啊。”
在场的老头差不多都是六十多岁,须发皆白,卢象升不过四十来岁,确实显得很年轻。
“晚生常州卢九台,初来济州城,正四处游玩,见诸位老丈下棋,一时手痒,打扰诸位老丈,还请莫怪。”卢象升连忙行了一礼。
见卢象升气质上佳,又礼貌周全,几位老者微笑着点了点头。
“远来是客,既然遇到了就是缘分,来,我们摆上一局。”赢棋的老头对卢象升印象不错,又正缺对手,就同意卢象升入座对垒。
“谢老丈。”卢象升行礼之后坐了下来。
316.卢象升的济州行(二)(求月票、推荐票,求收藏)
下棋不过是个敲门砖,卢象升的目的是与这些老头们熟悉起来,再好套话。
论棋艺,对面的老头肯定不是卢象升的对手,不过卢象升对棋局控制得非常精妙,总会在无意间留下一些破绽,使得局面呈现一种焦灼的状态,看得周围的老头惊呼连连。
也许是难得“棋逢敌手”,下棋的老头整个人非常的亢奋,一会儿得意洋洋,一会儿捶手顿足,表情异常的丰富。
在以微弱劣势输给卢象升之后,下棋的老头不服,又拉着卢象升连下两盘。最后一局终于偷袭得手赢了卢象升,那高兴劲就别提了。
有了以棋会友的经历,众位老头对卢象升迅速的亲切起来,不知不觉间就聊开了。
“还不知道老丈贵姓?”卢象升对下棋的老头问道。
“老朽胡贵贤,卢小哥来济州岛多久了?”胡贵贤笑着问道。
“今日刚到,听说济州城繁华,就四处逛了逛,没成想这闹市之中竟然有如此幽静之所,就忍不住进来歇息一下。”说着卢象升向四周扫视了一圈。
胡贵贤一脸的得意,“你算是来对地方了。要说这济州城里比我们坊高档的地方不少,但要说这房子周边的风景还得数我们这些老街坊了。”
“哦,有什么说道吗?”卢象升应和着问道。
“我们是最早的一批街坊,论地段自然是最好的。而且我们的建成时间最长,花费的心思最多,这里的花草树木都是我们当初一点点的种下的,现在也都长成了。还有这些个凉亭和池塘,也是我们一点点的建起来的,风景自然比那些新建的街坊好得多。现在外城的很多新建街坊都在跟我们学,但是想要有我们这样的景致,没几年功夫是不可能的。”胡贵贤说起自己的坊区是一脸的骄傲。
卢象升却从胡贵贤的话里品出了其他的东西。
所谓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你要指望一群连饭都吃不饱的人去养花弄草,关注身边的风景,那无异于对牛弹琴。胡贵贤他们既然有闲情雅致来改善自己居住的环境,最起码也应该是衣食无忧的。
看周围老人的衣着,虽然朴素,但是都比较干净整洁。上面也会有一些补丁,但是很少。而且老人们收拾的也都很利索,满是沟壑的脸上时常洋溢着笑容。
“老丈的房子是什么时候买的?”这些样式统一的房子显然不是自己建的,卢象升凭猜测也知道这是金州军建好之后卖给他们的。
“大概是崇祯八年的时候吧,也有四五年了。”胡贵贤想了一下回答道。
“那么早啊,岂不是金州军刚到济州岛的时候?这房子只怕值不少钱吧,老丈的身家不少啊。”卢象升惊讶的问道。
“有个屁的身家,来济州岛的时候老汉一家身无分文,除了几张嘴一身衣服啥都没有。”胡贵贤噗嗤一笑,似乎想到了当初的窘境。
“那这房子?”卢象升有些疑惑了。
“老汉一家五口人,来济州岛的时候都有活做,攒了几个月的银子,凑够了首付就将房子拿下来了。剩下的钱老汉一家花了两年多时间省吃俭用也还清了,现在已经不欠官府一文钱了。”胡贵贤骄傲的说道。
“首付?这是什么意思?”卢象升听到了一个自己不懂的名词。
“就是第一次付钱的意思。这房子当初售价一百两,我们付了二十两就可以住进去了,剩下的钱官府让我们十年内还清就可以了。”旁边的一位老头插嘴道。
“哦,是这个意思啊。”卢象升明白了,“官府收的利息高吗?”
“我们那个时候是没有利息的,后来建的房子多了,官府就开始收利息了,不过也不高,一百两一年收二两的利钱。”胡贵贤对于自己这批人占了没利息的便宜非常满足。
卢象升听了点点头,这个利息确实不高,可以说非常有良心了。
“胡老丈一家两年就可以还清八十两的欠款,这收入只怕不少啊。”卢象升对胡贵贤一家人两年攒下八十两银子的事情非常好奇。
胡贵贤“嘿嘿”的笑着,没有说话,不过那股得意劲怎么也藏不住。
旁边一位老头说道:“他们家五口人有四口都可以赚钱,也就一个娃娃上学堂,攒起钱来当然快了。”
胡贵贤听了顿时就不干了:“狗屁。咱们这里一家四口都赚钱的多了去,甚至还有五口、六口的,怎么没见他们两年就把买房欠的钱还清了?老汉家里能够两年还清是因为老子有本事,钱赚的比他们多。”
“是是,就你能耐。这街坊邻居的谁不知道你们家走了狗屎运,居然被船厂瞧中了,否则哪里能赚这么多钱。”旁边的一个老头半是嘲讽半是羡慕的说道。
“谁让你们没有家传的手艺呢。嘿嘿。”胡贵贤洋洋得意的说道。
“胡老丈在船厂做工吗?”卢象升笑呵呵的看几个老头斗嘴,插嘴问道。
“以前在船厂做工,今年身体不行了,老寒腿发作的厉害,就回家休息了,只有老汉的儿子还在船厂干活。”胡贵贤边说边捶着自己的膝盖。
船工常年泡在水里,风湿病都非常严重,胡贵贤自然也不会例外,所以就回家休养了。
“休养个屁,白拿钱不干活,我都替你臊的慌。”旁边的一个老汉啐了一口。
胡贵贤听了也没有在意,看到卢象升询问的眼神,笑着说道:“虽然我养老了,但是船厂那边还挂了名在,隔个几日就过去转一转,指导一下那些学徒,还是可以拿一份俸禄的。”
活少还有俸禄拿,怪不得周围的老汉一个个羡慕的紧。
“想来是老丈技术精湛船厂那边离不得了。”卢象升笑着奉承道。
胡贵贤谦虚的说道:“也就是一些祖传的手艺,加上活做得多一些有些经验。本来不想白占这个便宜的,但是船厂那边死活不同意,非要我挂一个技术顾问的头衔,说是让我发挥一下余热,不能把手艺埋没了。”
“你就嘚瑟吧,一年白得四十两银子,真要那么好拿,咋就不给我挂一个呢?”旁边的一个老头没好气的白了胡贵贤一眼。
“老子五十多年的手艺,值这个钱不是很正常的吗?”胡贵贤瞪了他一眼。
卢象升则被胡贵贤的年俸吓到了。胡贵贤看着普普通通的,没想到收入居然这么高,已经不比那些低级官员明面上的俸禄低了。
“老丈这俸禄,三年不到就可以再买一栋房子了啊。”卢象升感叹道。
胡贵贤摇摇头,“买不到了。当初我们的房子只要一百两,现在济州岛来的人太多了,房子供不应求,我们这里的房子起码可以卖两百两,还没有人愿意卖。而且这济州城的房子已经不是有钱就能够买到的了。”
“有钱还买不到房子吗?”卢象升不可思议的问道。
胡贵贤指了指那些房子,“这样的房子是专门卖给普通百姓的,有钱人是肯定不会买这样的房子的,他们有独栋的大房子可以买,或者干脆自己买地自己建。为了让后来的百姓们有房子可以买,官府规定一家只能买一栋。只有子女成年了,才能有买房子的资格。”
因为济州城的房子一直供不应求,而且百姓们越来越富裕,有些人就买房用来出租,造成房源进一步紧张,金州军不得不对房子进行限购,保证新来的普通百姓能够买到房子。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为了实现居者有其屋的目标,金州军不得不一边大量修建房屋,一边又采取限购的措施,堪堪满足了市场的需求。
好在济州城的土地几乎都在金州军手里,房价高涨的同时建造成本又在逐渐下降,所以其中的利润是非常可观的。
而且房地产这个行业目前是金州军的垄断行业,其他人根本就插不上手,其中的暴利可想而知了。
想当初金州军拿下济州岛的时候,几乎没有花费什么成本。现在城市经营成功,不说收取的税金,光是地价的飞涨就让金州军收获了海量的钱粮,这也是金州军一直不用为银子发愁的原因之一。
百姓们在济州岛贷款买房,虽然收获了梦寐以求的房子,但是也背负了高额的房贷,使得他们只能更加努力的工作,尽快将欠款还清。
离开金州军是不敢想的,其他地方没有这么漂亮的房子给他们住,没有这么好的工作,也不能赚这么多的钱。更重要的是没有对他们这么好的官府,所以留下来为金州军的发展壮大添砖加瓦是他们必然的选择。
房子既是幸福生活的开始,也是捆绑住他们的牢笼。在金州军他们不再是别人的奴隶,但是却成为了房子的奴隶。
痛并快乐着,说的就是那些还背负着房贷的百姓们。
当然像胡贵贤这样的高收入家庭是比较幸福的,他们早早的脱离房贷的缚束,开始享受美好的生活,幸福指数高得很。
卢象升对金州军修房子卖的事情隐隐约约觉得其中的道道肯定不是那么简单的,但是以他现在的理解能力,只能大约明白了点金州军对土地增值的操作。
对于金州军充足的财政收入卢象升是非常羡慕的,这是金州军强大的基础。所以卢象升对于金州军为何能够赚这么多钱是非常好奇的,任何一个金州军的财源卢象升都会加以关注。显然通过与胡贵贤的交谈,卢象升明白了金州军在卖房子上似乎赚了不少。
因为与卢象升比较投缘,胡贵贤在棋局散了的时候邀请卢象升到他家里去做客。卢象升客套了几句后见胡贵贤真诚相邀,他也想多了解一些济州岛普通百姓的生活,便欣然应允了。
胡贵贤带着卢象升回家的时候,胡贵贤的老伴正在做饭,见家里来了客人,连忙过来招待,奉上了茶水和点心。
卢象升饶有兴致的看着胡贵贤家里的情况,不时露出一丝好奇的眼神。胡贵贤见状带着卢象升参观了自己的家,一点都没有避讳的样子。
金州军的强大与富庶同样影响到了普通百姓的心态,他们更加自信,更加乐于展示自己的生活,与别人分享自己努力的成果。
胡贵贤家一楼是客厅加自己的卧室、客房,二楼是儿子的住所,三楼则是小孙子的地盘。前院里种着几颗桃树和柿子树,树下摆放着几个石桌和石椅,闲暇时在树下喝喝茶必定别有一番趣味。
家里的摆设虽然算不上珍贵,但是也比较精致,各种生活用品一应俱全,从另一面展示着主人的财力。
这样的小楼比起豪门巨族的大宅院肯定是远远不如,但是对于胡贵贤一家来说则是他们的幸福天地,以能够拥有这样的房子而自豪。
想着一个普通的五口之家也能过上这样的生活,而且这样的家庭在济州岛比比皆是,卢象升心里对鲁若麟的佩服又上了一层。
卢象升敢肯定,在大明哪怕是盛世年景,普通百姓最多是饿不死,要想过上这样的日子是绝对不可能的。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可不是一句空话,是先贤们总结出来的历史教训。金州军能够在自身强大的同时,让百姓们也过上如此富足的生活,这样的统治水平实在是匪夷所思。
胡贵贤的儿子和媳妇都在船厂工作,活一直非常多,经常要工作到很晚,所以晚饭时只有胡贵贤和孙子陪着卢象升用餐。
胡贵贤的老伴依着传统的习俗没有上桌,草草的在厨房吃完饭之后,就去小区里的制衣作坊里与自己的老姐妹们唠嗑去了。
这样的制衣作坊济州城里有很多,都是帮成衣厂加工制作一些小部件的。活轻松简单,酬劳计件,来去自由,非常适合那些有家务的妇女们。她们在这里工作既可以赚一些钱贴补家用,还可以与街坊邻居们说说话,非常受那些妇女们欢迎。
317.卢象升的济州行(三)(求月票、推荐票,求收藏)
胡贵贤的孙子胡文仁有十二岁了,已经在学堂里上了四年学。
胡文仁一身学堂制服,讲话彬彬有礼,对于祖父的客人恭敬有加,规规矩矩的给卢象升行了礼。
进过学的孩子就是不一样,卢象升看着胡文仁满是喜爱。
饭后喝茶的时候,卢象升端起了长辈的架子,问起胡文仁的功课。
胡贵贤能够感觉到卢象升绝对是个文化人,所以非常欣喜的看着卢象升考校胡文仁的学问,因为这是只有亲近的长辈才会做的事情。
金州军学堂里学的东西与大明有非常大的区别,更加接近后世的教学方式。
诗词文章是要学的,特别是那些历史名篇更是要熟读会背。除此之外还有算学课、历史课、音乐课、体育锻炼、劳动教育、手工以及自然地理等。甚至每年还会对这些学生进行短期的军事训练,了解一些行军打仗的事情。
在大明大行其道的四书五经金州军不提倡,也不禁止,要是学生有能力也可以自己去学。八股文那种科考文章,金州军是绝对不会去教授的。金州军讲究实用,那种为了科举专门制定的无用之物金州军上下是深恶痛绝的。
其实不光是金州军上下痛恨八股文,明朝的士子们同样对八股文痛恨不已。士子们一旦考上进士,都是将八股文扔得越远越好。如果不是为了科举,没有文人会喜欢八股文这种死板的东西。
金州军为了凑齐学生上课用的教材是花费了很多心思的。
金州军学生们使用的教材是按照难易度分了层次的,根据不同的年龄、不同的年级,使用的教材难度是不一样的。不像大明科举的教材就是那么几本,从稚童到老叟,学的基本都是一样的东西。
教材的编撰可不是一个轻松的活,没有一定的功底和经验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鲁若麟肯定没有那个功夫整这些东西,他最多指明一个方向,审核一下大致的内容,具体的事情还是要交给那些比较专业的人去做。
只有两门比较特殊的课鲁若麟参与的多一些,那就是算学和自然地理。
当然,鲁若麟的算学和地理并不是很优秀,但是后世的一些基本的理念和方法还是有的,他只用搭起一个框架,再审下稿就行,具体的工作由专门的人去做。
其实华夏也有算学比较牛的人才,鲁若麟要做的就是将阿拉伯数字以及代数的理念告诉他们,再让他们与西洋来的那些传教士交流一下,基础的算学教材就有了。
至于后续更高深的内容就需要他们自己探索了,鲁若麟唯一能做的就是为这些人提供资金上的支持。
自然和地理的课程就主要以西方传教士为主进行编撰,虽然有些内容在鲁若麟看来明显是错的,但是鲁若麟并没有指正出来,就按照传教士的理解和发现来教学。毕竟现在睁眼看世界的是西方,他们占据着大航海时代的主角,万一鲁若麟的指正促进了他们的发展就得不偿失了。
自然地理主要是为了开阔学生们的眼界,让他们知道这个世界很大,有很多地方值得他们去探索,具体事物上的对错并不重要。鲁若麟希望培养出来的这些学生能够更有开拓精神,让华夏人走出自己的舒适圈,探索整个世界。
为了获得那些传教士的支持,鲁若麟不但付出了金钱,还破例允许他们在济州岛建立教堂,开展传教活动。
只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干,传教士们的传教活动进展的非常困难。现实主义的华夏人,在生活美满的时候,很少会去考虑宗教上的事情。特别是忙碌的工作占用了他们太多的时间,根本就不会去关注一个外来的寺庙。
这些传教士依然按照他们在其他地方实施的办法在华夏传教,不知道变通,所以收效甚微。
当今世界有三大文明体系,欧洲文明、***文明以及华夏文明。如今的欧洲文明并不比华夏文明先进,华夏的百姓们有自己的一套宗教信仰,基督教自然没有多大的吸引力。
言归正传,卢象升听到胡文仁学得这么多,这么杂,这其中还有很多是自己不了解的,所以也不敢贸然指正,免得到时候说错了丢人。
卢象升让胡文仁拿出自己的课本,他对胡文仁学习的东西非常好奇。
《汉文》他简单的看了一下,都是一些非常简单明了的东西,瞬间失去了兴趣,扔到一旁;《算学》前面还看得懂,后面就有些困难了。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看不懂,只能放在一旁。
《历史》倒是有些意思,讲解了各个朝代的一些重大历史事件,对于各个朝代重要的历史人物也进行了描述和评判。有好的,有坏的,总体还是比较客观的。不光如此,对于各个朝代的科技、文化成果以及发明创造同样进行了重点描述,讲述了这些科技和文化成果起了哪些作用,对于社会的发展又有哪些促进。
《历史》课本里还蜻蜓点水一般分析了各个朝代的得失,以及兴衰灭亡的原因。虽然道理很浅显,但是对这些学生们来说已经够用了。
比起枯燥无味的历史记述,金州军的《历史》课本明显更加有趣,内容也更加丰富一些,对于孩童了解华夏的历史作用非常大。
《自然地理》则更是让卢象升看得惊叹连连,里面讲解的一些知识,即使是他这样的朝廷高官都没有接触过,让他觉得自己眼界大开。
卢象升还关注到这些课本都是用白话编写的,还增加了一些特殊的标点符号,非常易于阅读。
胡文仁还站着等卢象升问话呢,哪里想得到卢象升对他的课本看入了迷,似乎都忘了胡贵贤爷孙的存在。
好在卢象升知道现在不是看书的时间,果断的将书合拢,和蔼的对胡文仁问道:“为何你们的课本都是用白话编写的?这样岂不是失了精炼之美。”
“回卢公的话,文言文辞藻优美,言简意赅,确实让人赏心悦目。不过知识的传授注重的是准确、高效,不能有半点歧义,想要大规模的传播更是如此。否则就如同一本《论语》可以有无数个注释版本,让世人无所适从。所以学堂选择最直接明了的白话文作为教学的载体,降低了学习的难度,能够使得学问更快、更好的传播出去。”
胡文仁回答得头头是道,难得的是不卑不亢、条理清晰。不管这番话是他自己总结的观点,还是从师长那里得到的教授,能够消化吸收成自己的东西,就已经很不错了。
卢象升听了点点了,认可了胡文仁的观点,然后对着胡贵贤说道:“老丈有个好孙子,假以时日必能成才。”
胡贵贤听了马上就乐开了花,到了他这个年纪,也就指望着儿孙们能够有出息,光大胡家的门楣了。
“卢公过奖了,小子在学堂成绩不过中上,比小子成绩好的同窗还有很多。而且真正成绩拔尖的学生都去了幼军营,那里才是济州岛最好的学堂。”胡文仁谦虚的说道。
“哦,幼军营?为什么最好的学生都去了哪里?”卢象升问道。
“卢公刚来济州岛,不知道幼军营很正常。幼军营原本只是收留那些孤儿的地方,鲁大人为了培养那些孤儿在里面建了学堂。后来因为教学质量太好,金州军的达官贵人们都争相将家中子弟往里面送。因为想要进幼军营的人太多,幼军营干脆进行考试,只有考试过关的人才能够进去读书。小子无能,没有考上。”胡文仁说的时候有些黯然。
“原来如此。”卢象升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既然现在进幼军营要考试,如果是孤儿又考不上怎么办?”
卢象升的关注点始终与众不同,原本幼军营是孤儿们的福利,要是被达官贵人们占用了,那些孤儿们怎么办?
“孤儿们又单独开设了一所学堂,想要进幼军营学堂也是要通过考试的。”胡文仁解释道。
卢象升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幼军营的考试很难吗?”
胡文仁点点头,“很难,因为名额有限,能够留在幼军营的都是顶尖的人才。我的算学不错,但是在历史、音乐、体育上差了一些,所以没有考上。幼军营里最厉害的就是刘浩然,聪明绝顶、文武双全,还是鲁大人的学生,听说他已经准备出来帮鲁大人做事了。”
“刘浩然?他是什么样的人?”听到刘浩然是鲁若麟的学生,卢象升顿时来了兴趣。
“以前是松江府的乞丐,后来被鲁大人亲自救回来了,因此有了渊源。他算是幼军营里最早的一批孤儿,听说以前就有读书的底子,人又特别聪明,学什么都快,非常得鲁大人喜爱,因而被收为弟子。鲁大人府上的书库对刘浩然完全敞开,随时可以借阅,能够有这样待遇的就他一个了。而且他不光书读得好,音乐、体育、军事训练也都非常出色,是幼军营里的绝对魁首。”
胡文仁说起刘浩然那是头头是道,简直就是一个小迷弟。
听了胡文仁的讲述,卢象升在脑海里迅速勾勒出了一个少年英才的模样。
“你也不要妄自菲薄,就你的资质,在老夫所见过的少年中已属上佳。所谓学海无涯,只要你坚持下去,他日必定也会有所成就。”卢象升知道有些人天资过人,根本无法攀比,做好自己就可以了,所以对胡文仁劝慰了一番。
“小子多谢卢公教诲。”胡文仁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小子的天资不高,不过在营造上算是有些天赋。他日准备在造船上好好学习下,也算承袭父业。我的愿望是造出最好最大的船,然后扬帆四海,展我华夏威仪。”
“好!有志气!”卢象升又对胡文仁高看了一眼,能够认识到自己与别人的差距,又正视自己的长处,扬长避短,目标又切实可行,对于一个十二岁的少年,真的无法要求太多了。
卢象升说着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递给了胡文仁:“老夫将此玉赠与你,希望你早日达成你的愿望。”
胡文仁先是看了一下胡贵贤,见爷爷轻轻的点了点头,这才恭恭敬敬的将玉佩收下。“小子多谢卢公赐玉,必定铭记卢公教诲。”
卢象升满意的点了点头。
胡贵贤现在眼界可不是以前了,也认识不少好东西,自然一眼就认出了卢象升赐给胡文仁的玉佩是上好的羊脂白玉,做工也甚是精美,价值肯定不菲。
不过这是长辈对晚辈的赏赐,无论珍贵与否,都没有拒绝的道理,否则就是打了卢象升的脸。
有了这个互动之后,双方的关系更加亲密了,话题自然就随意轻松了许多。
“老丈是哪里人?怎么来济州岛的?”卢象升对胡贵贤的经历比较感兴趣。
“老朽一家都是龙江船厂的船工,被当地的帮派逼迫,不得不逃亡到了济州岛。也幸好是来到了济州岛,否则老朽这一家人死在哪里都不知道了。”胡贵贤感叹道。
龙江船厂曾是大明最大的造船厂,郑和下西洋时的很多宝船都是在那里建造的。
不过随着明朝海禁政策的实施,龙江船厂一直在走下坡路,厂里的船工自然日子过得也很艰难。虽然龙江船厂因为隆庆开海兴旺过一段时间,但是终究在后来走向了没落。
对于船工这样的高端人才,金州军是非常关注的。因为金州军对船只的需求几乎没有止境,造船的速度远远跟不上需求,船工永远都处于紧缺状态。
大明的那些熟练船工自然成了金州军眼里的香馍馍,金州军通过各种手段,明里、暗里从龙江船厂收拢了不少的船工,大大的充实了济州岛的造船实力。
原本在大明快要饿死的胡贵贤一家,到了济州岛就成了高端人才,迅速的过上了幸福富足的生活。这种情况让卢象升心里堵得慌,感到非常的郁闷和难受。
大明病入膏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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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深入了解了济州岛百姓的生活状况,卢象升的心情愈发沉重。
同样的子民,在大明生不如死,到了济州岛却过上了富足的生活,如果仅仅只是个例好还说,可以说是特殊情况。但是以卢象升了解的情况,来到济州岛的大明百姓基本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光是大明的百姓,就连从朝鲜、日本过来的人也过上了好日子,那么问题只能出在统治者身上。
这些百姓对金州军的拥戴达到了极高的程度,可以说皇帝来了都不好使。谁让百姓过上了好日子,百姓就拥戴谁,道理就这么简单。
那些来到济州岛的朝鲜人和日本人正在以飞快的速度汉化,希望成为真正的汉人,得到鲁若麟的庇护,不用再返回自己的家乡。他们不光是语言,就连衣着和风俗习惯也在向汉人靠拢,刻意的想要抹去自己的族群特征。
随着济州的名声愈发响亮,每天都有不少的汉人、朝鲜人、日本人躲开官府的管控偷渡来到济州岛,甚至催生出了一大批专门做人口贩运生意的兼职商人。
就连那些原本驻扎在大员和澳门的西班牙人、葡萄牙人、荷兰人也纷纷到济州岛定居。
比起澳门和大员,济州岛这个开放的城市更加适合贸易和居住。更重要的是金州军对他们并不排斥,只要遵守金州军的法律,他们就可以自由的活动。
这些西班牙人、葡萄牙人、荷兰人是非常有钱的,但是在澳门和大员他们即使是有钱也没有地方花。不光是因为当地的开发不够,更主要的是难以获得充沛的物资。
但是这种担心在济州岛就不存在了,发达的配套服务行业让这些欧洲人真正的体会到了东方文明的魅力。吃的、喝的、玩的,应有尽有,只要有钱,生活简直不要太舒服。
现在还不是欧洲文明强势的时候,他们虽然有钱,但是文明程度并不高,对东方文明他们充满了羡慕和向往。可惜东亚三国对他们的接受程度很低,使得他们无法体会到东方文明的魅力。
现在金州军对他们敞开了怀抱,使得他们可以接触到真正的华夏文明。
济州城的一切让这些欧洲人沉醉,这座城市不但比他们的那些殖民城市更加繁荣富庶,而且更加的文明。即使是他们的祖国,也找不到一个像济州城这样伟大的城市。
在他们的口中,济州城是“东方的伊甸园”、“人间天堂”,能够生活在这里是一种荣幸。
随着欧洲人的增多,这些欧洲人开始在济州岛开设工厂,主要生产他们的拳头产品,大炮和火枪。
要说欧洲的火枪、火炮技术也是有自己的独到之处的,特别是那些优秀的工匠,甚至比华夏的工匠更加出色。
对于欧洲人在济州岛开设武器工厂,金州军不制止,但是严格管控。仔细到每一条枪、每一门炮都会被记录在案。
这些欧洲人之所以愿意接受这么苛刻的条件,关键就是济州岛发达的配套产业。这里几乎有造枪、造炮的所有原材料和工具,甚至有些工具比在欧洲的更好。而且造出来的枪和炮也不愁卖,大部分都被金州军采购了。
有这样的基础在,为了追求最大的利润,这些欧洲人才会冒险将火枪和火炮厂开到济州岛。
火枪和火炮的生产技术目前都属于绝对的高科技,任何一个国家和势力都不会轻易外传的。但是无论这些欧洲人藏得再怎么好,在金州军的地盘上进行生产,时间长了总会有一些技术会流出来。
金州军的火炮厂就从这些欧洲人那里学到了不少的技术,对金州军的军火生产起了很大的作用。
当然,也许这些欧洲人留了一手,最好的技术还是在欧洲,但是鲁若麟相信假以时日,金州军的技术一定可以追上甚至赶超的。
对于那些欧洲商人来说,与华夏贸易最头痛的问题是华夏什么都不要,只要银子。造成他们的大量商品积压无法变现,反而从美洲辛苦运来的银子全都流进了华夏不再出来。
如今这样的情况大大好转,只因为金州军除了出售大量的商品,还会采购各种各样的原材料,大大增强了这些欧洲商人的利润。
从矿产、木材、皮革,到香料、粮食,甚至动物,金州军都要,也使得这些欧洲人从完全的贸易逆差变得开始有了一点贸易平衡的趋势。
这种情况的出现令这些欧洲人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每次都从遥远的美洲运银子过来买东西了。东南亚的一些特产就可以从华夏换来好东西,大大的增加了他们的贸易利润。
欧洲人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们是以海盗为荣的野蛮人。他们不止一次对繁华富庶的济州城垂涎三尺,但是金州军强大的海上力量迫使他们放弃了这个念头。华夏人可不是落后的印第安人和东南亚土著,以华夏人现在的海上实力,足以将他们在东亚的势力消灭干净。
何况这些欧洲人来东亚这么久,从来没有遇到像济州岛这样自由开放的城市。如果与金州军发生战争,即使获胜了,他们也不可能获得这么好的贸易局面。
说到底这些欧洲人是一帮商人,只会做有利可图的事情,所以现在他们在济州岛非常的乖巧,完全不似在其他地方那样穷凶恶极。
从胡贵贤家里出来时已经是夜晚,济州城没有宵禁,仍旧有不少人在外面活动。
马路边上出现了不少的小吃摊点,贩卖着各种美食,还有一些人则卖着一些手工制作的小玩意。
街道上每隔二三十米就会有一个镂空的大铁桶,里面燃烧着木料,为附近提供照明。
一些比较有钱的小摊贩则会在自己的摊位上挂上一盏油灯来照明。这种油灯卢象升在旅顺的时候见过,铁皮加玻璃,像一个小宝塔。灯芯在玻璃罩里燃烧,既明亮又不怕风吹雨打,非常特别。
照明的问题一直是个大问题,在没有电力的情况下鲁若麟只能通过原始的办法来解决照明的问题,那就是蜡烛或者油灯。
不过在没有石油化工的情况下,想要获得廉价的蜡烛是不可能的,只能用油灯。
鲁若麟记得小时候,华夏的电力供应不足,家里就有那种玻璃制成的油灯。比起传统的油灯,它更加省油,亮度调节更加方便,而且不怕风吹雨淋,几乎每个家庭都会备一个。
玻璃油灯的制作工艺并不复杂,在鲁若麟的指导下很快就生产出了成熟的产品。一经推出,立马在市场上受到了热捧。
虽然比起传统的油灯,这种玻璃油灯价格要高出好几倍,但是因为其美观、方便、实用的特性,依然有很多百姓愿意购买。
现在玻璃油灯已经成为了一个大的产业,形成了一系列的产品。有针对一般百姓的普通款,针对富裕家庭的精致款,针对达官贵人的奢华款,甚至还有专门针对女性的版本。
技术就是财富,玻璃油灯的推出为金州军创造了大量的利润,产品远销各地,供不应求。
灯的问题解决了,但是油的问题却是一个大难题。
后世灯油基本用的是煤油,也是石油化工的一种产品,相对比较容易量产,价格也适中。但是金州军现在没有这个条件获得煤油,只能用植物油和动物油来照明。
用石油提炼煤油虽然有些难度,但只要愿意花心思,难不到金州军的技术部门,只是石油的供应却是一个大难题。
以现在的条件想要开采石油无异于痴人说梦,只能从极少的石油自流井那里获得少量的石油。而离金州军最近,最有利用可能的就是大员苗栗的油矿了。
只是现在的苗栗可以不是后世那副光景,还在当地土著人手里,根本没有开发,也没有人关注那里。郑芝龙开发大员时也是找那些土地肥沃易开发的地区,暂时还没有开发苗栗的想法。
不过在金州军提出需要苗栗的石油之后,郑家马上开始关注起苗栗来。
郑家虽然在南华夏海称王称霸,但是对于金州军始终保持着警惕。这些年郑家的实力也在不断的壮大,但是与金州军的爆发式发展相比差距却越来越大。
按照郑采对金州军的了解,金州军想要覆灭郑家并不困难,只需要集中力量击败郑家的主力,以郑家为骨干的郑氏集团分崩离析的可能性非常大。
如今的金州军可不比前几年了,实力和名声日渐壮大,想要投靠他们的人多得是。只是金州军一直贯彻着宁缺毋滥的原则,坚持自己培养,才会显得郑家在海上力量上比金州军声势更大一些。
其实无论是战舰还是人员,坚持走精兵路线的金州军战斗力比郑家强的不是一点半点。更重要的是金州军有济州岛这个强大的后方基地,无论是战舰、火炮、人员都可以提供源源不断的支援,持续作战的能力非常可怕。
好在金州军的注意力一直在北方,才使得郑家能够在南华夏海称王称霸。
但是郑家知道金州军南下是迟早的事情,只是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所以郑家一面与金州军展开合作,一面加紧开发大员岛,希望能够加强自己的根基和实力。
郑家不知道石油是什么东西,但是对于金州军盯上大员岛上的资源却非常紧张。
虽然郑家从来没有主张过大员是郑家的地盘,毕竟大员岛上现在还有西班牙人和荷兰人盘踞,但是郑家已经暗地里将大员视为郑家的势力范围,正在谋划独占大员岛,金州军任何针对大员的动作都会引来郑家的警惕。
好在这次金州军并不是要自己动手,而是提出由郑家开采,金州军购买的方式进行合作,让郑家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其实大员岛是一个非常适合开发的地方,只是现在金州军的主要发展方向在北方,以方便获得大明北方的人口,暂时没有精力南下,所以只能由郑家开发大员岛。
等到金州军的实力达到一定程度,南下就会成为必然的选择,到时候大员的归属再与郑家交涉就是了,是打是和,主动权将会掌握在金州军手里。
郑家对于金州军点名要买的石油非常好奇,已经派人前往苗栗进行勘察了,希望能有所收获。
目前郑家在与金州军的交易中一直处于弱势,销售的都是一些粮食以及初级原材料,价格相对要低廉一些。但是购买的都是金州军的工业加工品,比如武器、铁器、布匹等,差价非常巨大。所以郑家也急需找到新的商品来弥补贸易上的缺口,这个石油说不定就是一个紧缺的商品。
济州岛的灯油也是分几个等级的,最便宜的是豆油等植物油,其次是猪油、羊油等动物油。最贵的是鲸油,只有真正的达官贵人才能够用得起。
这两年金州军已经开始组建专门的捕鲸船队,在济州岛、日本等海域开展捕鲸活动。
鲸鱼可以说浑身都是宝,鲸油、鲸肉、鲸皮、鲸骨,包括内脏,几乎全都用得上。特别是鲸油,不但点起来明亮,而且没有油烟,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气,极度受权贵们追捧。鲸油在古代就是上等的灯油,只有皇族才能享受。
以前造船技术不发达,很难捕捉到鲸鱼,所以鲸油尤其珍贵。现在随着造船技术的进步,捕杀鲸鱼成为可能,鲁若麟当然不会放过捕鲸这个暴利行当。
赚钱是一方面,从鲸鱼身上获得各种原材料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现在全球的捕鲸业还没有开始,大海里的鲸鱼多的是,也没有人会觉得捕杀鲸鱼不应该。一头鲸鱼几吨、十几吨的重量,只要捕到一头就是非常大的利润。
资本都是趋利的,有了金州军带头,见到捕鲸业如此暴利,那些江南大族们也坐不住了,纷纷加入进来。所以济州岛的捕鲸业现在非常兴旺,使得鲸油的价格开始下跌,一般的权贵人家也可以用得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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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象升并不知道一盏油灯会引发这么多的故事,他饶有兴致的看着一个小摊。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馄饨摊,一个小推车上面放着炉子和包好的馄饨,旁边支着一张小桌子。摊主是夫妻两个人,看着年纪不大,生意还可以,不时有人会停下来吃碗馄饨。
虽然不远处有燃烧的火堆,但是摊子上还是挂了一个油灯,照亮着小小的夜摊。
卢象升看着摊子上挂着的油灯,越看越喜欢。这个油灯与卢象升在旅顺时用过的不一样,更加朴实一些,没有什么花纹装饰。而且玻璃外面还有一圈铁丝网,将油灯的玻璃保护得死死的。油灯擦拭得非常干净,一看就知道主人平时一定非常爱惜。
这个油灯上面也不是封闭的,灯油烧出的浓烟沿着灯盖溢出。卢象升记得他在旅顺时用的油灯是全封闭的,只在上部有一些排烟的小孔,灯油也没有这么多的浓烟。很显然自己用的高档很多,这个摊主用的才是百姓们日常使用的款式。
给贵人们用的油灯再好也很难引起卢象升的兴趣,但是能够让百姓们也用上这么好的油灯就让卢象升非常欣慰了。
摊主显然经常遇到这样的情况,以为卢象升没见过这种油灯,便笑着说道:“这位客官是刚来济州岛吗?要是手头宽裕的话,不妨买个新式油灯,很好用的。”
“确实是刚到济州岛,这种油灯贵吗?”卢象升装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有点贵,我这样的是最便宜的,要二两银子。还有比这好的,不过价格也要贵得多。”摊主说的时候满脸的骄傲。
“二两银子?有点贵啊。”卢象升有点吃惊。
“您也不看看是什么做的,这可是上好的铁和玻璃做的。而且用起来方便,还省油,买了绝对划算。”摊主指着油灯解释道。
卢象升点点头表示认可,“你还真是舍得啊。”
“本来是舍不得的,但是这不是晚上要出摊吗,有个灯才好做生意。”摊主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正好肚子有点饿了,给我们一人来一碗馄饨。”卢象升对这个摊主来了兴趣,便想和他多聊聊。
“好勒,您请坐。桌子有点小,还请您不要嫌弃。”摊主见卢象升一行有四人,坐在小桌上有点挤,连忙抱歉道。
“没事,尽管上就是了。”卢象升毫不在意的挥挥手。
“您稍等。”摊主夫妻马上就忙活开了。
趁着摊主忙活的功夫,卢象升与他闲聊起来。
“小哥做这个营生多久了啊?”卢象升问道。
“一年多吧。”摊主手上的活没有停,边做边与卢象升聊天。
“这个摊子能够养活一家人吗?”
“我白天在工坊里做事,也就晚上出来摆摆摊。”
“哦,这么辛苦啊,不累吗?”
“不累,有媳妇帮忙,轻松得很。”
“家有贤妻,家业不衰,好福气啊。”
“呵呵,借您吉言了。”
很快四碗馄饨就做好了,摊主的媳妇端到小桌子上,满脸笑容的说道:“诸位客官慢用。”
这家的馄饨做的不错,用料十足,味道很鲜,让卢象升胃口大开。
在吃馄饨的间隙中,卢象升又看似随意的和摊主聊了起来。
“你这摊子摆在这里一个月要交多少份子钱?”在卢象升的印象里,城里的摊子可不是想摆就摆的,各方势力都会跑来收钱的。
“您说的是朝廷那边的规矩,这济州城里晚上摆摊是不收钱的。只要提前向官府申请,得到批准就可以在这里摆摊了。”摊主自豪的说道:“不过每晚烧的木材钱和打扫清洁的费用每家都要分摊一些,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费用了。”
卢象升有些诧异的问道:“难道就没有地痞流氓什么的来收钱?”
帮派是每个城市都除不掉的毒瘤,这些在外面谋生的普通百姓就是他们欺压的主要目标。
“这济州城里,敢当地痞流氓的都去矿山里挖矿去了,谁敢来收钱啊。”摊主一脸的骄傲。
“官府呢?官府也不收税吗?”卢象升接着问道。
摊主笑了笑,“像我们这种小买卖官府是不收税的,除非哪天我做大了,有了自己的铺子,官府才会找我们收税。”
“不错,不错。”卢象升满意的点点头。
与民为善,休养生息,金州军确实做得非常不错。
“听说官府要在这一片建个美食夜市,以后这些夜摊都去那里一起摆。官府统一给我们做棚子,专门给我们地方安置摊子,以后即使下雨也可以出来摆摊了。”摊主说起这个事一脸的向往。
“小哥准备过去吗?”卢象升笑着问道。
“管这条街的大人跟我说了,我的馄饨做的不错,很多人都喜欢,特意在美食夜市里给我留了位置。我就是担心晚上要是忙活得太晚耽搁白天上工,正犹豫着要不要答应。”摊主带着一点骄傲和犹豫说道。
“何不试试看,说不定生意好的话比做工赚得更多,也可以早点自己置办铺子当掌柜。”卢象升建议道。
“您说的是。”摊主眼神坚定了很多,“要是做不好还可以继续出来做工,反正不愁找不到事做。”
摊主对未来充满了希望,也充满了干劲,这样的情景在大明有吗?只怕大部分的百姓都是浑浑噩噩,麻木不仁的活着吧。
看着大街上一个个夜摊和流连的人群,是那么的充满烟火气息,这样普普通通的景象却让卢象升陶醉。
要是大明的每一个城市都是这样该多好。
第二天一早,卢象升直奔幼军营而去。
昨天听了幼军营的事情之后,他就对幼军营充满了好奇,今天决定来看一看。
幼军营管理严格,外面的人并不是想进去就可以进去的。不过这个事情对于卢象升就毫无问题了,有周智孝安排的人带领,卢象升非常轻松的走进了幼军营。
幼军营实行军事化管理,里面的孩童也是按照军队的编制进行管理的。这里的孩童按照不同的年龄段分成了一个个班组,班组里有组长、班长,上面还有小队长、中队长、大队长。
为了锻炼这些学生的能力,幼军营的一些日常管理都交给这些学生干部来管理,老师们则在后面把关、指导。这样的管理模式很快就让那些能力突出的学生脱颖而出,成为幼军营的精英力量。
这里的学习任务非常重,考核也很严格,没有人敢懈怠。卢象升来到学校的时候,学生们大多都在教室里上课,他就像一个视察的长官一样,从一间间教室外走过,观察里面的情况。
既然幼军营是济州岛最好的学校,硬件设施自然都是顶级的。
宽敞明亮的大教室,结实干净的课桌椅,甚至窗户上奢侈到用上了玻璃。有专门的操场、草地、训练场,营区里绿树成荫、花团锦簇。
从每间教室的窗外走过,都能看到里面的孩童在认真的听着老师的讲课,没有一个偷懒开小差的,这样的情况让卢象升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才是学校该有的样子,教育事业永远是华夏民族的头等大事,只有下一代有了出息华夏才能够继续强大。
这个时代,能够有这样的机会读书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幸福了。特别是他们几乎都是孤儿出身,自然更加明白这样的机遇是多么的难得。所以他们拼命的学习知识,希望有一天可以学成出师,报达鲁若麟的恩情,改变自己的人生。
走着走着,卢象升一行来到了一排教室的尽头,那里没有老师上课,坐在里面的都是一群半大少年,讲台上一个翩翩少年正在慷慨发言。
只见这个少年唇红齿白,剑眉飞鬓,相貌清秀,蜂腰猿臂,一双大眼睛格外有神。
“此次伯爷下令我们前往辽南任事,既是对我们的信任,也是对我们的考验。幼军营的金字招牌能不能够立起来,就看我们的成败了。所以诸位一定要拿出万分的热情来,将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绝对不能丢了幼军营的脸。”少年对着下面众人严肃的说道。
见卢象升关注这个少年,随行的金州军官员贴了过来,小声在卢象升耳边说道:“这就是刘浩然,鲁大人的弟子,也是幼军营的大队长。”
卢象升恍然,点了点头,继续观察着。
“大队长,热情我们不缺,学识我们也不差,只是做事的经验始终差了一些,可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万一搞砸了伯爷的大事,那就难辞其咎了。”台下的一位少年说道。
“远鹏说的没错。所以这次我们过去一定要记住少说多做,不要仗着自己是幼军营出身就不可一世。放低身段,多向前辈们学习,尽快熟悉手头上的任务。”刘浩然点了点头,认可了杜远鹏的说法。
“在军营里待了这么久了,终于可以一展身手了,真想快点去辽南。”一个少年一脸兴奋的说道。
“是啊,听说辽南那边正在搞大建设,还要与鞑子作战,我们怎么能够错过。”马上就有人附和道。
“你们说我们会被分到哪里?会去军队吗?”
“军队估计是不可能的了,即使是分到军队,也不会轮到我们上战场,起码我们还达不到出征的年龄。”
“那实在是太可惜了,我还想着杀几个鞑子过过瘾呢。”
“你以为鞑子是那么好杀的啊,到时候别尿裤子就好。”
见下面的人议论开了,刘浩然用手指敲了敲讲台,众人立马就安静下来,很显然他的威信不错。
“这场大战我们是一定要参与的,即使不是参加战斗,也要旁观。毕竟我们一直只是在军营里训练,并没有实战经验,这次的机会难得,一定要好好观摩一下,到时候我会向伯爷申请的。”刘浩然对于即将与满清开打的战事也非常感兴趣,肯定要想办法参与的。
“大队长威武!”马上就有人欢呼起来。
“这次去辽南的人数不少,一定要管好你们下面的队员。不卑不亢、服从命令是最基本的要求。哪怕是你们心比天高、自认不凡,这次也要给我将性子收起来。去辽南即是做事,也是学习,特别是为人处世的道理,更是要认真的学,听到了没有?”幼军营的学生在济州岛牛13太久了,刘浩然怕他们的心态飘了,警告道。
“是,大队长。”少年们连忙应是。
“还有,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鲁莽行事,也不要逞个人英雄。审时度势,量力而行,不要做无畏的牺牲。特别是苏玉佳,你是专管女生的中队长,一定要告诫你的队员注意安全。”刘浩然对台下的一个女生说道。
“明白,大队长。”苏玉佳连忙点头。
“辽南那边也要建幼军营,我们当中的一部分人会抽调过去参与筹建。此事事关重大,关系到我们幼军营的发展壮大,一定要全力以赴,将我们幼军营的精神和作风传递过去。这个事情我会全程参与,你们也要有被选中的心理准备。”刘浩然突然放了一个大消息,让台下的众人马上就兴奋起来。
“真的吗?太好了!”
“也不知道那边要入营的人多不多?”
“真想快点过去啊,呆在这里都快发毛了。”
“后天我们准时出发,把自己的事情都安顿好,这次过去估计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今天下午将所有去辽南的人组织起来开会,交代好相关纪律和要求,清点各项物资。要将这次的事情当做作战来对待,不能有一点差池。”刘浩然命令道。
“是,大队长。”众人领命。
“大队长,你去辽南的话伊人会不会闹啊?”有个少年开着玩笑说道。
刘浩然的脸顿时就有些黑了,“这是大事,又不是儿戏,岂能容她胡来。”
苏玉佳笑着说道:“这可不好说,要是伊人求到太夫人那里去了,搞不好真会和我们同行哦。”
想到自己那个古灵精怪的妹妹真有可能做的出来,刘浩然顿时有些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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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刘浩然看到了窗外的卢象升一行,连忙抬手制止了众人说话,不徐不慢的走出了教室,对着卢象升一行行礼道:“刘浩然见过诸位长者。”
“免礼。”卢象升轻轻的抬手示意,“你们这是要结业去辽南了?”
“回长者的话,小子们并没有结业。按照伯爷的要求,只有这次辽南的事情办漂亮了,才算真正结业,否则还要继续学习。”刘浩然毕恭毕敬的回答道。
虽然此刻刘浩然并不知道卢象升是谁,但是能够在幼军营里随意走动,而且气势逼人,必定不是一般人。
“此乃宜兴卢九台卢公,曾任朝廷大司马,还不快快见礼。”陪同的济州岛官员介绍道。
刘浩然因为是鲁若麟的弟子,知道的事情要多一些,自然是知道卢象升的,连忙重新见礼:“小子见过卢公。”
刘浩然虽然没有见过卢象升,但是也知道卢象升与金州军的关系比较特殊,所以对于卢象升能够出现在济州岛一点也不意外。
而且他还知道卢象升已经被革职,现在是平民百姓。但是显然大家都没有把卢象升当普通人对待,依然非常尊重。想想也能够知道,对于一个官至尚书的人,即使下台了,但是一身的本事还在的。
“可有打扰到你们议事?”卢象升问道。
“无碍,小子们已经商议完毕了。”刘浩然毕恭毕敬的答道。
“那就好,你们可有空闲与老夫闲聊一会?”卢象升对刘浩然他们发出了邀请。
“敢不从命。”刘浩然立马应是。
幼军营很快就为卢象升他们安排了一间会客室,方便卢象升与刘浩然他们交流。
这些少年在得知是卢象升要与他们交流的时候,全都兴奋了。
别的不说,仅仅只是一个前兵部尚书的身份就值得这些少年们为之拜服了,何况卢象升是朝廷有名的文武双才之人,更是让少年们为之膜拜。
成功人士身上的光环就是这么吸引人。
交流进行的非常顺畅、和谐,卢象升对刘浩然他们多有肯定和鼓励,并不时的提醒他们要忠君爱国,为国分忧。这帮少年全都点头应是,但是心里究竟怎么想的无人知道。
因为刘浩然他们所学甚杂,很多东西甚至连卢象升自己都不懂,也就无从考校学问了。卢象升与少年们更多的是闲聊,顺便观察这些少年的品性和格局。
一番接触之后,卢象升发现这些少年比大明的那些风流才子们强了很大一截。
谈吐、气度、格局、眼界、胸怀、抱负,比同龄的大明士子要强得多。更主要的是他们的那股自信和昂扬,以及想要改变世界的理想让卢象升大为动容。
虽然只是纸上谈兵,但是万一有实现的一天呢?
“浩然,你是幼军营的大队长,你的志向是什么?”卢象升对这个金州军未来的领军人物问道。
刘浩然沉思片刻,“让每一个汉人都可以有尊严的活着。”
卢象升听了皱起了眉头,这个话题很大啊,完全不像一个稚嫩少年的思维。
“何解?”卢象升追问道。
“每一个辛勤劳动的人都不应该受到虐待,他的劳动应该可以让他有尊严的活着;让每一个弱者都有生存的机会,这里是人间,不是地狱,他们也有生存的权力,不应该被肆意剥夺;强者应该维护秩序与正义,克制自己的欲望。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至少不能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你的志向会不会不太现实,唐宗汉武都无法做到的事情,你认为可以实现吗?”卢象升皱着眉头问道。
“我也知道很难,但是并不能因为难就不去做。哪怕只有一个人因为我而改变了命运,我也觉得是值得的。何况金州军已经改变了成千上万人的命运,而且还会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也许有一天梦想就实现了呢。只要我们坚持理想不变,一代人完不成那就两代人,总有会实现梦想的一天。”刘浩然没有被卢象升的话打击到,反而眼神更加的坚定。
刘浩然对自己的老师鲁若麟是无比佩服的,金州军建立了一套全新的秩序,改变了无数穷苦百姓的命运。刘浩然相信只要沿着鲁若麟的路走下去,终有一天会实现自己心中大同的梦想。
卢象升不知道该说刘浩然天真浪漫还是心智坚定,但是能够有这样的理想还是非常让人佩服的,要知道刘浩然不过十五而已,能够有如此远大的报复实属难得。这样的少年不应该贬低,而是应该鼓励。
“非常不错,继续努力,老夫希望你们有实现理想的一天。我们已经老了,大明的未来属于你们,希望你们能够记住今天的话。”卢象升意味深长的说道。
每一个人都曾年轻过,都有过改变世界的想法,但是随着年岁渐长,梦想总是被现实打败。当初想要当屠龙勇士的人,绝大多数都变成了恶龙,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
卢象升真心的希望刘浩然他们是一个特例,改变这个世界,打倒那些危害人间的恶龙。
总体来说,卢象升对幼军营的收获还是比较满意的。
这里有一群奋发向上的少年,不为荣华富贵,只为天下苍生能够活得更好而努力奋斗。无论他们是否能够成功,在品格上就高出了大明的那些士子无数倍。
济州城里可看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每一个地方都让卢象升看到了闪光点,让他无比的着迷。他时常在想,要是大明也是这样,又该是怎样的一副光景。
可惜这些只能想想,根本就无法实现。
济州岛对卢象升确实非常开放,连一向戒备森严的钢铁厂、兵工厂、船厂都向他敞开,让他知道了金州军可怕实力的来源。
连绵数里的钢铁厂让卢象升看得恍惚,也终于明白金州军为什么能够有那么多的钢甲和武器了,这里的钢铁产量实在太吓人了。
朝廷虽然在各地也有不少的炼铁厂,但无论是在规模、技术还是生产效率上都比济州岛的钢铁厂差得多。特别是朝廷或者民间的炼铁厂炼出来的铁质量很差,做兵器、农具、日用品时都需要继续加工才能使用,费时费力,成本自然也就更高了。
金州军的钢铁出炉的时候就已经是初级的钢材了,最起码比同时代的锤炼钢要好,在成本和质量上自然有巨大的优势。而且金州军在炼钢技术上一直没有止步不前,技术部门投入了大量的人力和财力进行研究,不断的改进现有的炼钢技术。
现在唯一制约济州岛钢铁产量的是原材料的供给。
炼钢需要大量的铁矿石和煤炭,而这些济州岛都不产,全部需要从外面输入。铁矿石和煤炭属于大宗的廉价货物,非常占用船只运输能力,长途运输会大大的增加成本。所以钢铁产业想要真正的做大,尽量靠近原材料产地就非常重要了,这也是鲁若麟北上与鞑子争夺辽南的重要原因之一。
目前阶段,占据辽南的金州军可以通过朝廷和朝鲜更方便的获得炼钢所需要的原材料。从长远上来说,消灭鞑子,占据辽东的矿产资源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要知道辽东可是有鞍山这个巨大的铁矿,而且其他的矿产资源也非常丰富,绝对可以满足钢铁产业的需求。
钢铁是工业的基础,现在全世界都缺乏钢铁,是非常重要的战略资源。无论是军事还是民用缺口都非常巨大,所以即使生产再多的钢铁都不愁卖。而且钢铁的普及可以大幅度的提升生产效率,提高工农业的产量,可以说是最重要的战略资源都不为过。
望着一炉炉出炉的钢水,卢象升在震惊中沉默了。
在他的眼里,这些钢水就是武器,就是钱。只要有足够的人口,就可以化为无数的军队。
只要金州军治下的人口有足够的数量,鲁若麟完全可以瞬间将军队的规模扩大好几倍,那样的话金州军的实力就太可怕了。
难怪鲁若麟在占据绝对主动的情况下还接受了朝廷的招抚,甚至不惜付出大量的利益来换取人口,那些人都是金州军的后备兵员啊。
卢象升担心一旦金州军的实力扩张到一定的程度,是否还能够保持克制,通过与朝廷达成妥协来换取人口。到时候金州军完全可以直接进攻大明本土,人口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想想都觉得可怕。
看完了钢铁产业,卢象升并没有继续在济州城里逗留,而是开始前往济州岛的乡村,考察济州岛农村的粮食种植情况。
军队的基础要素除了武器装备,粮食更是重中之重,甚至比武器还要重要。没有粮食的军队都不需要别人打击就会自行崩溃,历史上无数的军队因为断粮而被击败就足以证明了粮食对军队的重要性。
如今的济州岛早已不比从前,除了济州城这个核心大城之外,还零散分布着一些小城和小镇,繁华程度已经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这些小城和小镇在管控着周围村庄的同时,还为周围的村庄提供服务和交易的场所。
环绕济州岛的环岛大道已经在两年前建成,这条大道为标准的水泥路,路宽十米,非常宽敞。
济州岛上的城镇几乎全部围绕环岛大道建成,再加上向周边辐射的一些支路和小路,构成了济州岛现在的交通体系。
济州岛的道路基础建设可以说是非常完善了,即使是乡村也有碎石路可以抵达,大大的促进了人员往来和物资交流。
卢象升正是沿着环岛大道开始了他的乡村考察之旅,他的第一站来到了一个离济州城不远的乡村。
这个乡村因为离济州城比较近的缘故,受济州城的影响比较大,最明显的例子就是这里的农田里并没有种粮食,而是以各种蔬菜为主。
在找到这个村子的村长,道明来意后,村长热情的接待了卢象升一行。
村长是金州军的一个退伍老兵,也是见过世面的,显然这样的接待并不是第一次,非常的熟练。
“不知道这位大人想要在我们这里看什么?是地里种的庄稼还是到村民家里去坐坐聊聊天?”村长也没有客套,直接询问来意。
他没有去打听卢象升一行是干什么,既然卢象升他们没有提前知会,也没有自报家门,他也乐得装糊涂。反正卢象升一行这么多人,又有军队护送,不可能是假冒的,也没有人有这个胆子。
卢象升想了一下,“先去地里看看吧。”
村长马上在前头带路:“诸位大人请随我来。”
众人很快来到了地头,田里种的几乎都是蔬菜,不少村民都在地里忙活着。
见村长带着一帮人在地头来回走动,这些村民们也是见怪不怪了,继续忙着自己的活,一点搭理的意思都没有。
村长怕卢象升误会,连忙解释道:“经常有大人来村长里检查,村民们被打扰的次数多了也有些不耐烦,我就向镇上提了意见,镇长就下令没有特殊情况不得扰民,百姓自便就可以了。如果大人您对哪一户感兴趣,我将他叫过来就是了。”
“不必,先看一看吧。”卢象升对于这样的爱民之举倒是非常赞许,金州军的官民和谐可见一斑。
卢象升毕竟不是种田的,地里的蔬菜苗他几乎都分辨不出来,不过他知道这些绝对不是粮食。
“你们为什么不种粮食?”卢象升向村长问道。
“以前也种过粮食,后来到村子里买菜的人越来越多,价钱也是越开越高,大家伙觉得还是种菜比较划算,现在都改成种菜了。另外最多种点土豆、玉米、红薯自己吃,麦子是没人种了。”村长显然对这个问题回答过很多次了,所以答起来非常从容。
田里不种粮食种菜,这在大明是绝对不提倡的。为了保证粮食供应,菜农始终是少数,像这个村子这样不种粮食只种菜的情况更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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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种粮食的话,你们怎么完税?”卢象升好奇的问道。
村长有点诧异的看了卢象升一眼,这个事情金州军的官员大多都清楚,一般不会询问,也只有那些外面的人才会对这个感兴趣。村长因此猜测卢象升很可能不是金州军的官员,或者是刚来金州军没多久。
不过他没有因此而怠慢,依然认真的回答道:“官府会比照正常年景的粮食产量,再换算成银子,我们直接交银子就可以了。”
卢象升点点头,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法子,可以免去很多的麻烦。
“那你们吃的粮食呢?全都从外面买吗?”种地的长年累月要在外面买粮食,卢象升总觉得有点别捏。
“当然了。反正在外面买粮食也方便,价格也不贵。”村长笑着说道。
卢象升这才反应过来,金州军境内的粮店好像都是官办的,无论是荒年还是灾年,粮食的价格变动幅度都不大。这个举措有效的防止了谷贱伤农、谷贵伤民,是稳定民心的重要手段。
想当初不是没有人想打粮食买卖的主意,但是都被鲁若麟毫不留情的拒绝了。
粮食这个特殊商品还是留在自己手里更安全一些,哪怕为此付出一些更多的成本也是值得的。再说了,鲁若麟也没想从粮食上赚钱,为金州军供应充足的粮食才是最主要的目的。
见多了那些低买高卖、囤货期间的奸商们,这个政策得到了金州军上下的一致拥护。除了那些大粮商们,没有人希望将粮食买卖交到那些商人手里。
江南的那些大族们为什么那么嚣张,连朝廷都要让他们三分,他们最大的仪仗就是有钱并且有粮。要是他们联合起来断掉京师和江南的粮食供应,让大明帝国崩溃都不是一句空话。
不过大规模断粮是个核武器,没有人敢轻易使出来,否则很有可能两败俱伤。偶尔用断粮为手段威胁一下地方政府倒是常有的事,而且屡试不爽。
正是因为粮食供应渠道掌握在豪门大族手里,官府自己的粮仓又常年亏空,地方的官员们很难不受制于那些大族。否则一个罢市就可以激起民变,地方的官员就会被问责甚至下台。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些官员们能够有什么作为,更多的是同流合污罢了。
可见将粮食供应渠道交到那些商人们手里会是多大的隐患。
卢象升对金州军的粮食政策是支持的,因为这样做对官府才是最有利的。可惜这个政策在大明根本行不通,那些大家族的势力太庞大了,没有人可以扛得住他们的打击。
“要是大家都去种菜,没有人种粮食,那岂不是很危险?”这个问题一直是大明朝廷控制菜户的主要原因,就是怕影响粮食产量。
“官府并不禁止大家种菜,但是这菜也不是谁都可以种的。”村长得意的笑了笑。
“请指教。”卢象升为人刚直,不懂就是不懂,并不羞于下问。
“这菜离了田间地头,最好当天就能送到城里去,否则就不新鲜了。要是晚上几天送到城里去,这菜也就没有人要了,种菜的都要亏死了。即使有些比较耐储存的蔬菜,比如萝卜,也有一些远一点的村子种,但是卖相价格肯定比不过咱们村子。所以离济州城越远的村子,种菜的越少,因为赚不到钱。”村长怕卢象升这样的贵人不清楚农事,所以解释得比较详细。
这时卢象升才明白并不是谁都可以种菜的,特别是新鲜的叶子菜。
济州城的新鲜蔬菜主要由周边的村子供应,他们有这个便利条件。种菜比种粮食收入更多,不过也更辛苦一些,一年四季都在忙活,基本没有农歇的时候。
正是因为这份辛苦,村民们都赚到了钱,生活条件比周围的村子更好一些,是远近闻名的富裕村,这一点从村民们的住房就可以看出来。
大部分的村民已经摆脱了茅草屋,起码住上了砖瓦房。屋里的家具摆设看着簇新,明显置办没有多久。村子里起码一半的家庭有牛,由此可见村子的富裕。剩下的家庭不是买不起牛,而是因为牛的数量有限,根本不够卖,他们还在排队等候指标,或者等着买其他家庭的小牛犊。
村子里最大的建筑是村公所,由济州岛官府拨款建成,是坚固的石头水泥建筑。里面非常宽敞,房间也很多,功能也很多样。
里面即有土地庙,还有祭祀的祠堂。虽然大家不是同一个祖先,但是都可以在祠堂里祭祀自己的先人。
村公所还是村子里的学堂所在,白天有老师在这里教授孩子们读书。这里也是村子集体财产的保管地,常年储备着一些粮食物资。
村民们聚会娱乐、举办大型活动也都在村公所,可以说这里是村子里最重要的建筑。
之所以花这么大的代价修建又大又结实的村公所,是因为紧急的时候这里还可以成为村民们的避难所,比如台风来临的时候。
济州岛的独特环境使得它经常会受到台风的侵害,运气不好的话,一年来几次台风也很正常。
这样的情况使得茅草屋根本无法抵御台风的侵袭,甚至是砖瓦房都不一定靠谱。只有用石头和水泥制成的房子才可以保证在台风中安然无恙。
只是石头水泥房子的建造成本太高,不是一般的百姓可以承受得起的,所以在台风来临的季节,大家到村公所避难成为了常态。
不过这样的情况并不是鲁若麟想要的,他的最终目的是让每个家庭都住上安全坚固的房子。只是要实现这个目标最大的制约瓶颈还是水泥,现在济州岛生产的水泥全都用来支援辽南建设去了,只有等到辽南那边的水泥厂大规模生产,济州岛这边生产的水泥才会逐渐的转为民用,并向周边出口。
卢象升的午餐就是在村公所里解决的,各种蔬菜、鱼、肉不缺,还有村民们自酿的米酒。看到如此丰盛的饭菜,卢象升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示意随从给钱。
不过这个举动马上被随身护卫的军官阻止了,“卢公请放心,周知州已经给了公使钱。”说完拿出一块银元,对村长问道:“够不够?”
“够了,够了,还有不少剩余的。”村长眉开眼笑的接过银元。
“剩下的就当是你们的辛苦钱吧。”军官不以为意的挥挥手。
村长连忙感谢着离开了。
卢象升饶有兴趣的看着军官和村长的互动,向军官问道:“他怎么敢收你的钱,不怕你们事后报复吗?”
大明别说官员了,就是那些衙役们下乡的话,哪个不是被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别说给钱了,不连吃带拿就不错了。百姓们也是敢怒不敢言,尽力满足他们的要求,否则这些朝廷中人分分钟就可以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家破人亡。
“报复?不给钱?这个可没人敢。一旦被监察司发现,不死也要脱层皮。为了防止官员滋扰地方,吃拿卡要,金州军明文规定在百姓家中吃用都要给钱,也不得接受百姓超过五十文的礼物。一旦被查到有违规的情况,丢官罢职是常有的事情。”军官傲然的回答道。
卢象升点点头,对这个政策表示认同。不过这种防腐败政策制定起来容易,开始执行的时候也比较到位,但是时间一长就会变味,最终形同虚设。
想当初太祖皇帝连剥皮实草都做出来了,还不是一样阻止不了官员们的贪污腐败,所以对于金州军严厉的惩处贪腐行为,卢象升表示认同和欣赏,但是还要且行且看。
看完了这个种菜村,卢象升继续沿着环岛大道前行,遇到自己感兴趣的村子就会停下来看一看。
离济州城越远,村子里的土地种粮食的比例就越高,非常符合客观的经济规律。但是事情也并不绝对,有些村子还是会按照自己的特色开展一些副业。
比如卢象升路过的一个村子,紧靠一条河流,这个村子的村民在种地的同时还养了很多的鸭子,鸭子已经成了村子里的知名产品,非常受济州城的欢迎。这使得那个村子的鸭子供不应求,村民也因此增加了许多额外的收入。
有的村子靠近济州岛的中央山脉,有不少的山坡林地,百姓充分利用这些优势,开展果树种植,以及林下养鸡,也获得了不错的收入。
有些村子还有池塘,聪明的村民就用鱼塘养鱼来卖。虽然济州岛靠海,鱼获从来都不缺,但是吃惯了海鱼的人偶尔也会想吃一下淡水鱼,所以这些鱼并不愁卖。
华夏人是勤劳而且聪明的,非常善于利用身边的环境来创造财富。短短几年的时间,这些农民不但在济州岛扎下了根,而且日子越过越富裕。
依托农村的大量产出,济州岛的其他地方也陆续出现了一些小作坊,对粮食进行再加工,为济州岛的经济增添了不少的活力。
得益于廉价充足的食盐,济州岛的粮食再加工产业也比较发达,比如咸菜、酱料、咸鸭蛋等腌制品发展的很快,大大的提升了食物的价值,也丰富了百姓的食物来源。
整个济州岛围绕着济州城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经济圈,在发展工商业的同时,有力的带动了农业的发展,使得整个济州岛各行各业都呈现出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
环岛大道上的一些小城镇是沿途个个村庄的贸易节点,使得村民们的物资交换变得非常方便,其繁华程度并不输于大明的一些县城,而且更加有活力。
百姓富裕了就有能力进行消费,对工商业也是一个巨大的利好和刺激,促使更多的人投身到工商业中来。
卢象升曾经路过一个小镇,虽然那里面积不大,但是市场颇为繁荣。如果遇到初一或者十五这样的大日子,附近的村民都会进镇子买卖东西,其拥挤程度比之济州城的繁华商业街也不逞多让。
卢象升看着一个个百姓带着笑容在市场上购买物品,有些身边还带着一脸兴奋的小孩。偶尔大人们也会因为孩子的哀求花点钱为他们买些小零嘴、小玩意,逗孩子开心一下。
这样的小城,最大的交易物品就是铁器、布匹、牛马、鸡鸭、猪羊等村民们消费、出售最多的商品。那些大商号在这些小镇都有销售网点,同时收购村民的出产来获利。
市场越繁荣说明百姓的日子过得越好,这点是做不得半点假的。
虽然大明一直强调士农工商,农民的地位排在第二,其实农民的日子一直过得非常苦,那些活不下去而造反的绝大部分就是农民。
济州岛即使工商业再发达,占据人口多数的依然是农民,所以能够使这些农民过上这样富裕的日子,金州军确实非常不容易。
金州军在各个小城镇都设立有农业技术指导部门,专门引导农民进行生产。这个部门可不是大明那些指导农业生产的衙门,写几篇劝农诗或者文章就可以交代过去。他们不仅要亲自走向田间地头,还要经常做对比。比往年的农田产值,比附近村子的粮食产量,为的就是希望他们能够将工作落到实处,切实的提高粮食产量,为农民增加收入。
虽然济州岛已经大力推广土豆、玉米、红薯之类的高产作物,但是农民们在经历了头几年的大规模种植之后,又开始拿出部分土地种植小麦,甚至有条件的还会种植水稻。毕竟华夏人还是喜欢吃大米或者面食,不可能长期把玉米、红薯当主食的。
一路走走停停,看过了济州岛的诸多村庄和农田,卢象升这才明白金州军在济州岛的根基有多深。可以说只要鲁若麟一声令下,这些农民都会愿意为金州军而战。因为金州军给了他们幸福的生活,使得他们活得更有尊严,也更有价值也意义。
保护金州军就是保护他们自己,他们再也不想回头过那种暗无天日的日子了,哪怕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322.失落的哥哥(求月票、推荐票,求收藏)
当卢象升来到济州岛的东部时,在这里意外的发现了一片草场,这里有金州军最大的养马和养牛基地,有两千多匹牛马生活这这里。
济州岛养马的历史悠久,在元朝的时候就是养马基地,只是因为草场规模不大,所以养马的数量不多。
现在金州军对于马和牛的需求非常巨大,根本就不是小小的济州岛养马场可以供应得了的。现在这里更多的是被当做育种场来使用,将金州军收集来的上好种马和种牛进行改良,等到有了合适的牧场再进行种群繁育。
原始的品种改良方法简单但是耗时漫长,并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完成的。而且想要繁育出优良的品种,不但需要良种,有时候还要看运气。好在鲁若麟不缺金钱和耐心,愿意在品种改良上投入,所以才有了济州岛养马场的繁荣。
除了东亚境内的马种马、种牛,欧洲、中东等地也有不少的良种,只是想要将这些活物运到济州岛来,耗费巨大,而且死亡率实在太高了。
品种的改良一两头良种肯定是不行的,只有达到一定的数量才能增加成功的几率。所以济州岛的养马场其他地区的良种数量还非常少,绝大部分还是从女真人和蒙古人那里获得的良种在支撑。
规模虽小,但是志向远大,总有一天这处养马场会为金州军提供源源不断的畜力。
当卢象升开始他的环济州岛旅程的时候,刘浩然他们也开始前往辽南,他们的人生从此翻开了新的一页。
对于这段新的旅程,刘浩然他们没有恐惧,只有满心的期望与兴奋,渴望建功立业证明自己。
对于刘浩然他们,金州军非常重视,安排了两条战舰护送,确保他们能够安全抵达。
与他们随船的还有一个特殊的人物,是一个名叫胡慧华的老年妇女。刘浩然他们对胡慧华并不了解,只知道她是一位产婆,是柳如是盛情邀请前往辽南的。
特殊的职业,加上悬殊的年纪,刘浩然他们自然不会与胡慧华产生过多的交际,大家不过是同乘一条船的缘分罢了。
济州岛的医学院这几年发展的比较快,培养了不少的医生和护士。但是因为基础比较差,主要是医术高超的大夫太少,造成培养的速度远远跟不上实际的需求。很多还没有出师的学生都不得不开始给人看病,美其名曰在实践中学习。其实是因为医生严重不足,不得不来救急。
医生不足,妇科医生就更加稀罕了。
这个时代的医生都是全科的,而且基本是以男人为主,根本没有专门的妇科医生。即使有女大夫,那也基本属于凤毛麟角的存在。
女人们生病了找大夫看病都是遮遮掩掩的,非常不利于治病。更多的时候她们都是硬抗,实在抗不过去了才会去找大夫看病。如果遇到的是妇科病,那是打死也不会看大夫的,只能用各种偏方来治病,结果自然可想而知了。
当鲁若麟知道了这个情况后,一方面大力宣传有病就医,无需避讳男女之别,另一方面加大了对女医生的培养力度。
只是医生的培养非常缓慢,也不可能一蹴而就,否则就是草菅人命,即使着急也没有用。
这个时代除了极个别特殊的女医生,与妇科医生最接近的职业就是那些稳婆们。虽然她们主要是负责接生,不过一些技术高超的还会安胎养生之术,这已经是非常不错的妇科之术了。
胡慧华就是稳婆界的明星人物,除了安胎养生、接生,甚至在治疗不育不孕方面都有所涉猎,自然受到了妇人们的追捧。
要知道她所掌握的这些技术都是这个时代最热门、最刚需的技术,市场几乎无限广阔,自然钱程似锦。
别看胡慧华只是一个稳婆,但是身家却不菲,家里良田豪宅不缺,更因为职业的特殊性结下了无数的善缘。有钱有名声,胡慧华的日子过得安稳的很,现在主要为一些达官贵人们服务,一般的人家只用她的徒弟们出手就可以了。
胡慧华这次来到济州岛也是因为一位有交情的富商拜托,加上给的酬劳丰厚,所以才会远渡重洋。
来到济州岛的胡慧华意外结识了几个金州军的女官,随手治好了几个女官身上的妇科病,立马使得胡慧华在女官的圈子里名声大噪,争相追捧。
每个女人都会有一些难言之隐,以前是没有办法,现在逮着一个妇科圣手了,那还不赶紧巴结上去。
胡慧华非常享受济州岛的生活,不仅是物资上的,更重要的是精神上的。
济州岛妇女地位比大明高很多,各行各业都有女人们的身影,特别是那些女官们,令胡慧华非常羡慕。
胡慧华在大明虽然有钱有名望,但那不过是因为那些权贵们需要她,或者说需要她手上的技术,其实从心底里是瞧不起她这个稳婆的。
但是在济州岛胡慧华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尊重,这让她的心理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这是在大明绝对收获不到的。所以胡慧华将自己的事业重心搬到了济州岛,甚至试图将自己的家人都接过来。
就在这个时候,胡慧华收到了柳如是的邀请,希望她到辽南去为一位贵人调理身体。
胡慧华敏锐的发现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能够在柳如是的嘴里被称为贵人的女人原本就屈指可数,而且在辽南的就更少了。联想到李雪晴已经去了辽南,胡慧华大胆的猜测这次她的患者很有可能是李雪晴。
这个判断不是没有依据的,胡慧华最擅长的就是妇科,拿手的技艺就是帮人解决生育的问题。而鲁若麟的两位夫人至今没有孩子并不是什么新闻,那么柳如是嘴里的贵人有很大的可能是鲁若麟的两位夫人,或者其中一位。
这个猜测让胡慧华非常兴奋,如果她能够令鲁若麟诞下子嗣,那么她在金州军内的妇科圣手地位将不可动摇,对她和她的家族会有莫大的好处。所以她毫不犹豫的登上了金州军的战舰前往辽南,为一位可能改变她命运的贵人问诊。
在金州军的战舰上安全自然不会有任何问题,在这片海域还没有人敢动金州军的战舰,所以胡慧华身边只有几位徒弟陪伴着。
这几位徒弟都是胡慧华夫家和娘家的晚辈,是一些在妇科上有些天分的女子。胡慧华的技术和经验是非常珍贵的,可以说要是学到了她的本事,一生都不用愁了,所以想要拜她为师的人数不胜数。
不过出于谨慎和信任,胡慧华只在亲近之人中选择了几位传授技艺,这也是这个时代的常态。
“姨娘,怎么这次要跑这么远去出诊?”胡慧华的一位徒弟是她的侄女,从小就比较亲近,所以说起话来就比较随便一些。
“要是老身没有猜错的话,这次的病人贵不可言,要是能够帮她解决了麻烦,咱们以后在济州岛就高枕无忧了。”胡慧华解释道。
“谁啊,居然这么厉害?”另一位徒弟好奇的问道。
“这只是为师的猜测,等到了地头再说吧。”胡慧华谨慎的说道。
众弟子见状也没有追问,而是说起了其他的事情。
“看到刚才那群少年没?个个英武不凡,知书达理,也不知道是哪个贵人家的子弟。”其中一个年纪偏小的徒弟将话题转到了刘浩然他们身上。
胡慧华知道的事情多一些,笑着对这个小徒弟说道:“怎么?动心了?要不要为师从里面给你找一个如意郎君?”
这个小徒弟立马脸就红了,“师傅,徒儿不过是说说而已。”
胡慧华继续打趣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说不定那些小郎君里也有看中我们婉儿的呢。”
“才没有呢,再说了那些小郎君一看就出身不凡,怎么会看得上我。”婉儿有些失落的说道。
胡慧华拉过婉儿的手,柔声对她说道:“这你还真猜错了。这些小郎君里确实有一些是富贵人家出身,但是绝大多数都是孤儿出身,说不定几年前还是小乞丐呢。”
“怎么可能?看他们的样子哪有一点乞丐的模样。”婉儿睁大了眼睛惊呼道。
胡慧华的另一个徒弟在一旁解释道:“婉儿你刚来济州岛对他们不清楚也很正常,他们呀可是鼎鼎大名的幼军营学生,绝大部分都是金州军在各地救来的孤儿。他们之所以有这般模样,全都是因为金州军不仅供他们吃喝,还教他们读书,现在他们也要开始做事回报金州军了。”
“真的是孤儿出身?”婉儿还是有些难以相信。所谓寒门难出贵子,有时候也是有些道理的,毕竟受教育的机会和程度决定了人生所能达到的高度。
“你注意到他们领头的哪个小郎君了吗?他叫刘浩然,当初就是松江城的小乞丐,现在可是幼军营里最出彩的人物,还被平辽伯收为弟子,而且是唯一的一个。”胡慧华对于过来给自己问安的刘浩然印象非常深刻。
“就是那个带着一个小姑娘的郎君吗?”婉儿对刘浩然同样印象深刻,因为他的身边时刻跟着一位可爱的小姑娘。
“恩,就是他。”胡慧华点点头。
婉儿两眼冒着小星星,感叹道:“真厉害,居然可以让平辽伯收为弟子。他完全就是个贵公子嘛,哪里有一点乞丐的影子。”
“这种人中之龙,一旦遇到风云就会龙腾九天,哪里是一个浅滩可以困得住的。”胡慧华相人也是有一套的,她对刘浩然的评价非常高。
“师傅,我可不可以找刘公子的妹妹玩耍,在船上实在太无聊了。”婉儿哀求道。
胡慧华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有些事情堵不如疏,让婉儿自己打消心里的幻想比强行阻止更有效果。
得到师傅许可,婉儿高兴的笑了起来。
在船的另一头,刘浩然正在为自己的妹妹头痛。
当初苏玉佳的话一语成谶,刘伊人通过太妇人王魏氏打通了关系,拿到了前往辽南的资格。为了照顾刘伊人,王魏氏还给她安排了两名侍女随身伺候,可谓贴心到了极点。
刘伊人用的手段并不高明,就是告诉王魏氏自己想鲁若麟和李雪晴了,立马就得到了王魏氏的认可,将她安排上了去辽南的船。
别看王四水和王魏氏夫妻平时不怎么管事,但是在金州军内的地位却非常超然,送刘伊人去辽南这样的小事情没有人会驳他们的面子。
说起刘伊人,她在金州军内那是比刘浩然更逆天的存在。
如今十岁的刘伊人长得粉雕玉琢,因为哥哥的缘故从小就经常出入鲁若麟的府邸,受到了大家的一致宠爱。
而且刘浩然将刘伊人保护得非常好,使得刘伊人天真烂漫、纯洁无瑕,更是令鲁若麟他们怜爱。特别是鲁若麟至今还没有子嗣,刘伊人的存在很是为鲁若麟的府邸增添了很多乐趣。
加上刘浩然鲁若麟唯一弟子的身份,使得刘伊人在鲁若麟的家里几乎等同于小公主一般的存在。而且刘伊人嘴巴特别甜,把王魏氏她们哄得非常好,所以在一些小事上受到的优待比刘浩然更甚。
穷养儿子富养女,这个情况在刘浩然和刘伊人身上体现得非常明显。鲁若麟对于刘浩然一向是要求严格,但是对于刘伊人大家就要宽容得多。就好比现在,刘伊人明明没有假期,还有课要上,居然就得到了前往辽南看望鲁若麟和李雪晴的机会,待遇的差别之大可见一斑。
上了船的刘伊人根本就闲不住,在船上到处乱窜,搞得刘浩然提心吊胆的,生怕发生什么意外,不得不将她栓在自己身边。
刘伊人似乎自带亲近光环一般,走到哪里都可以获得别人的好感,很快就和苏玉佳她们打成了一片,有了彻底摆脱刘浩然的借口。
在船上肯定是要女孩子和女孩子在一起才开心,才不要跟在整天板着个脸的哥哥身边,这使得刘浩然非常的失落。
那个成天粘着自己的小妹也快长大了啊。
323.“租界”(求月票、推荐票,求收藏)
在去辽南的旅途上,刘浩然他们也没有浪费时间,而是主动跑到船上的各个岗位去学习。
以水师发展起来的金州军对操船技术非常重视,幼军营里就有专门的航海课程,并且每年都要到海上学习一段时间,以便掌握航海的知识和技术。
海上行船是一门技术活,特别是船长、大副、测量员、炮手等技术型船员更是不可或缺,偏偏这些技术人才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培养出来的,需要长时间的学习和实践才能够独当一面。
随着金州军的快速扩张,对于技术型海员的需求与日俱增,有时候甚至会出现船等人的现象,可见技术型人才的短缺。
金州军一直在大力加强对技术型船员的培养,除了开设专门的培训学校,还鼓励现有的技术人员带徒弟。每带出一名合格的徒弟,金州军都有相应的奖励。奖励的形式多为奖金加提高基本薪酬待遇,可以说非常的实在。
所以那些海员们对于带徒弟和自我学习的热情非常高,因为每下水一条新船就意味着一个机会,那些技术过硬的海员们可以马上得到高升的机会,待遇得到大幅的提升。
好为人师的海员们并不排斥刘浩然他们的请教行为,他们在教学的同时乐得将手头上一些不重要的工作交给刘浩然他们,自己还可以轻松一下。
男孩子们的热情在船只上、在大海上,女孩子们的兴趣则截然不同,她们喜欢聚在一起谈天说地,交流着彼此之间知道的八卦,说着一些女儿家的悄悄话。
刘浩然他们的船在中途停靠朝鲜的木浦港进行补给和修整,让这些少年们有了一睹朝鲜风貌的机会。
虽然济州岛也有不少的朝鲜人,但是他们来到济州岛之后基本都分散开了,并没有形成居住区。而且为了融入济州岛的生活,他们全都开始汉化,朝鲜特色正在逐渐减少。
只有在济州岛的乡下,还能看到一些的济州岛原住民村落,那是当初鲁若麟占领济州岛之后留下的朝鲜人。
为了同化这些朝鲜人,金州军在这些朝鲜村落大力推广汉语教育,并推广汉话。即使一些年纪大的人无法彻底忘掉自己的朝鲜人身份,但是下一代的朝鲜人很可能就会更加认同自己的汉人身份了。
后世日本人也曾想要同化朝鲜人,但是并没有完全成功。根源在于日本是以侵略和强迫的方式同化朝鲜人,反而激发了朝鲜人的民族意识。
但是朝鲜与明朝的关系不是日本可以比的,从心理和感情上朝鲜人更加认可大明,对汉文化更是非常仰慕。那些朝鲜人知道自己的孩子有学习汉字和汉语的机会,一个个都兴奋得不得了,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什么民族同化问题。毕竟这个时候朝鲜官方的文字都是汉字,老百姓也自然觉得学习汉字是非常高大上的。
木浦港因为是金州军南北航线上的重要中转站,受金州军的影响非常大。
这里的码头区几乎全部是金州军主持修建的,负责运营的也是金州军的人。而且码头上常年驻扎着五百人的金州军“保安队”,以护卫木浦港的安全。
“保安队”虽然不是正式的军队,但是训练和装备几乎与金州军没有什么两样,之所以叫这样的名字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参考朝鲜军队的战斗力,五百人的“保安队”足可以在木浦周边横着走了。
按说以朝鲜与金州军目前的关系,双方之间应该剑拔弩张才是。不过因为木浦地处朝鲜南方,女真人很难管到这里,加上巨大的利益驱动,朝鲜对于木浦与金州军的往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不知道,极少在朝廷上提及。
贸易的繁荣使得木浦港的码头区非常繁华,各种商号、店铺鳞次栉比。港区的规划非常有金州军特色,整齐、宽敞、干净,治安也非常好,比不远处的木浦城更加受到人们的喜爱。
金州军的强势也表现在港区的行政权上,朝鲜方面完全插不上手,任由金州军在港区行使权力。
也是如今的人们没有租界的概念,否则木浦的港区就可以看成是金州军在朝鲜的租界了。
不过朝鲜方面好像并不怎么在意金州军的这种侵权行为,连女真人的附庸都做了,区区一个木浦港交给金州军去管理又算得了什么。何况金州军在木浦港的存在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极大的繁荣了木浦周边的经济,为朝鲜官府带来了非常多的税收,也为朝鲜的那些大家族带来了丰厚的利润。
要不是朝鲜现在的处境尴尬,这样的租界朝鲜恨不得再多几个才好呢。
金州军在港区除了建立补给基地、货物交易中心、仓库、商铺,还建有一个巨大的学校,专门教授朝鲜人汉字和汉语。
这个学校上学不但不要钱,还发衣服、管饭,让木浦周围的朝鲜人为之疯狂,都争先恐后的将自家的孩子往学校里送。
在师资力量非常紧张的情况下,金州军依然派出了大量的汉人教师来学校教授知识。在教授基础知识的同时,这些教师们还会在潜移默化中宣传金州军的强大与富庶,偷偷的给这些孩子们洗脑。
这样的行为短时间内看不出什么,但是时间长了,这些朝鲜孩子就会心向金州军,希望为金州军效力的,为以后金州军吞并朝鲜打下良好的基础。
因为济州岛的经济极度发达,生活水平和生活环境优越,不少知道济州岛情况的朝鲜人开始主动往济州岛跑,造成了朝鲜南部人口的大量流失,朝鲜官府已经开始有意控制人口向济州岛流动。
不过人们向往幸福生活的意愿是很难阻止的,那些朝鲜人总有办法跑到济州岛去,有些甚至自己驾船渡海去济州岛。如果不是因为金州军引入了大量的汉人,此时的济州岛朝鲜人比例绝对会非常高。
现在金州军在加快汉化的同时,已经有意识的将那些朝鲜人向辽南转移,降低朝鲜人在济州岛的比例,保证汉人对济州岛的绝对统治力。
木浦港因为身处朝鲜,港区里的人也以朝鲜人为主,所以无论是建筑风格还是风俗习惯,都是地地道道的朝鲜特色,这让刘浩然他们觉得非常新鲜。
因为船队停靠的时间有限,刘浩然他们只有半天的时间游玩,所以这些少年们全都跑到港区的商业街上逛街,领略一下这里的风土人情。
这样一群特殊的少年出现在港区还是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毕竟刘浩然他们意气风发,还有众多女伴随行,很是惹眼。
朝鲜现在的风气可不比济州岛,深受儒家思想影响的朝鲜女人是很少抛头露面的。除了少数家境困难需要在外面谋生的,绝大多数女人都在家里操持家务,港区的大街上很少看到女人的身影。
不过这些朝鲜人看向刘浩然他们的眼神里除了羡慕还有敬畏,毕竟刘浩然他们每个人都配有刀,一看就不好惹。
港区的巡逻队也事先得到了消息,格外注意刘浩然他们的安全,在不打扰这群少年的情况下在不远处紧紧的跟随着。
刘伊人全然没有注意到这些情况,拉着婉儿的手兴奋的走过一个又一个商铺。
“婉儿姐,快来看,这个簪子好漂亮!”
“哇,这个木娃娃好有意思!”
“这是炒年糕吗?给我来一碗。”
……
婉儿非常有耐心的陪着刘伊人到处跑,搞得刘浩然非常不好意思。
与女孩子们关注各种首饰和美食不同,刘浩然他们则在留心木浦港的特产。不过朝鲜土地贫瘠,所出产的东西不多,还没有济州岛那里的商品丰富,唯一有点优势的就是食品、药材之类的东西要比济州岛便宜一些。
逛了一圈,刘浩然他们买的最多的就是一些果脯和肉干,这些东西比济州岛起码便宜了一半,让刘浩然他们觉得非常划算。
走着,走着,路过了一个小的银匠铺子,刘伊人看中了一根簪子,非要刘浩然买下来。
这个银匠的手艺还不错,簪子做工还算上乘,价格也不高,更主要的是款式与中原有些不同,有点朝鲜特色,让刘伊人非常喜欢。
作为一个宠妹狂魔,这个要求在刘浩然看来并不过分,所以答应替她买下来。
“哥哥,你看,这个簪子是一对的,你把两个都买了吧,另外一个送给婉儿姐。”刘伊人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与婉儿的关系是突飞猛进,亲密得好似姐妹一般,有了好处自然不会忘了自己的姐妹。
刘伊人的话让刘浩然一阵尴尬。
让刘浩然送婉儿簪子实在是有些过了,单身男女之间送簪子很容易让人产生误会的。
刘浩然的感觉非常敏锐,他感到婉儿似乎有意与自己亲近,所以下意识的尽量避免与婉儿接触。如果这个时候自己送给她一个簪子,搞不好就会让人产生不好的联想。
刘浩然志向远大,心气也很高,男女之情现在还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所以并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那你送吧,哥哥给你付钱就是了。”刘浩然决定不过自己的手,让刘伊人自己送就可以了。
“哥哥你真好!”刘伊人欢天喜地的拿起两个簪子,递给了婉儿一个,自己拿着一个就要对着旁边的镜子插起来。
婉儿连忙摇手拒绝:“不用了,不用了,怎么能让浩然哥哥破费。”
其实她心里是非常想要的,并不是因为对这个簪子有多喜欢,而是因为这个簪子是刘浩然买的。
“你就拿着吧,他可不缺这点钱。”刘伊人直接将簪子塞到了婉儿手里。
婉儿则用为难的眼神看着刘浩然。
“婉儿妹妹你就收下吧,否则这丫头还不知道要怎么闹腾我。这几天也辛苦你照顾伊人了,就当是我对你的感谢。”刘浩然赶紧将话头说死,送簪子可以,那是因为感谢婉儿照顾刘伊人,不涉及其他。
婉儿有些失落,但还是将簪子收了起来。
刘浩然虽然是学生,但是也小有身家。逢年过节鲁若麟他们都会给他不少的红包,这几年也攒下了不少。
其实说到有钱,刘伊人比刘浩然更多。刘伊人因为年纪小又乖巧,还长着一张小甜嘴,收到的礼物和红包比刘浩然多得多。不过她一向抠门,钱财都放在了李雪晴那里,极少动用,更多的是让自己哥哥为她花钱。
逛累了的众人在港区找了一间酒楼,准备品尝一下朝鲜的美食。
酒楼的掌柜看见来了一群汉人少年,不敢怠慢,连忙将刘浩然他们安排在了二楼最好的位置。
朝鲜的美食与济州岛比起来要差不少,唯一的亮点就是风味稍微独特一些。酒楼的特色还是各种海鲜,毕竟这里的海产品非常丰富。
原本掌柜的还向刘浩然他们推荐了店里的特色烧酒,但是被刘浩然拒绝了。喝酒误事一直是刘浩然的观点,何况现在他们是第一次出来做事,不能有半点意外。
二楼还有不少其他的食客,有汉人也有朝鲜人,看向刘浩然他们的神情充满了好奇。
倒是其中一位中年汉人似乎看到了什么,高声对掌柜的说道:“掌柜的,这些小哥的帐算在我头上。”
掌柜的听了一愣,看向刘浩然他们,等待答复。
“不用了,我们自己来。”刘浩然摆摆手,对那个中年汉人拱手行礼道:“阁下的盛情小子心领了,只是家中有规矩在,还请阁下见谅。”
那位中年汉人还未答话,刘浩然这边的一个少年惊呼道:“三叔,你怎么在这里?”
“臭小子,见到三叔还不过来行礼。”那个中年汉人笑骂道。
少年连忙走了出来,规规矩矩的给那个中年汉人以及和他同桌的人行了一礼:“侄儿见过三叔,见过诸位叔伯。”
刘浩然他们也有些愕然,没想到竟然碰到了同窗的长辈,连忙齐齐给那个中年汉人行礼:“小子见过祝家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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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中年汉人是刘浩然同窗祝正清的三叔祝昌友,来木浦港收购货物的,没想到竟然会与刘浩然他们偶遇。
“既然都见过礼了,我这个做叔叔的请侄儿们吃顿饭总没问题吧?”祝昌友笑着朝刘浩然说道。
“小子不敢,多谢祝叔叔。”刘浩然肯定不能拒绝,否则就是不给祝昌友和祝正清面子。
“你就是刘浩然吧?”祝昌友见一直是刘浩然出面,其他的少年全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就猜到了刘浩然的身份。
祝正清在祝家小一辈中那是出类拔萃,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能力和心性都是上佳,一直被家族重点培养,是家族的未来希望。
当初祝正清通过重重考核才进了幼军营,这个事情一直让祝家引以为傲。要知道不少权贵人家也想将家族子弟送进幼军营,都被幼军营严格的考试给刷下来了,可见幼军营的选人标准有多高。
事实证明祝正清的选择完全没有错,他在幼军营里进步非常巨大,能力成长的很快,已经是家族接班人的最有力候选人。
更何况幼军营里集中了金州军里下一代的顶尖人才,可以预见这些人今后会在金州军里发挥重要的作用,这样的人脉关系有多重要任何一个大家族都非常清楚。这也是那些大家族削尖了脑袋想要将家族子弟往里送的重要原因。
在幼军营里,自视甚高的祝正清却难得的对刘浩然非常佩服,没少在家人那里称赞刘浩然的才能,所以祝昌友才会一眼将鹤立鸡群的刘浩然认出来。
“正是小子。”刘浩然谦虚的说道。
“你们这是?”祝昌友有些疑惑的问道。
刘浩然朝祝正清看了一眼,示意这个问题由他来回答的好。
祝正清心领神会,笑着对祝昌友说道:“我们奉伯爷的命令去辽南公干,正好在木浦歇脚。三叔你这段时间不在济州岛,所以家里应该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你们已经结业了吗?”祝昌友惊讶的问道。
幼军营从建立以来,除了学习还没有学生出来做过事,所以祝昌友才会这么惊讶。
祝正清摇摇头:“还没有。伯爷的意思是这次公干就是最后的考验,做的好就结业,做不好就继续回去学习。”
事关祝正清能否结业的问题,祝昌友难得的板起脸严肃的说道:“那你一定要用心做事,不要丢了幼军营和祝家的脸。”
“是,三叔。”祝正清连忙俯首听命。
说完了祝正清的事情,祝昌友笑着对同桌的几位朝鲜人说道:“济州岛幼军营不知道你们听过没有?”
“听过、听过,那是收留孤儿的地方,也是济州岛最好的学堂。祝掌柜的侄儿能进幼军营,真是了不起啊。”这几个朝鲜人常年与济州岛打交道,对幼军营也是有所耳闻。
“哪里,哪里,这小子也就是运气好才考进去的。”话是这么说,但是祝昌友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止不住。
“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小哥是刘浩然,正清在幼军营的学长,也是幼军营里学问最好的,还是平辽伯唯一的弟子。”说完了祝正清,祝昌友将话题引到了刘浩然身上。
祝正清的学长什么的这些朝鲜人并不怎么在意,但是鲁若麟唯一弟子的身份让这些朝鲜人肃然起敬。
说起鲁若麟,朝鲜人的心态非常复杂。
鲁若麟虽然是汉人,但却是在朝鲜起家的,还曾任过朝鲜的官职,为朝鲜与女真人打过仗。而且鲁若麟与朝鲜上下相处和睦,上到大王,下到百姓,对他的印象都不错。
更主要的是鲁若麟帮助朝鲜收复济州岛,将猖獗一时的倭寇彻底打败,大大的为朝鲜出了一口气。
这样的人物,按说是值得朝鲜上下大吹一番的。可惜的是,这一切都在满清入侵之后被打破了。
因为满清的逼迫,朝鲜与鲁若麟决裂,致使鲁若麟占据济州岛、白翎岛自立门户,朝鲜不光失去了大片领土,还失去了一个优秀的大臣。
后来鲁若麟不断发展壮大,继而北上抗击清军收复辽南。然后归顺大明朝廷,进京抗击鞑奴,扶危救困,功劳甚大,获封平辽伯。
眼见鲁若麟仿佛开挂一般的成长之路,朝鲜人心里是酸得不行。他们不时会想,要是鲁若麟还是朝鲜的臣子,说不定朝鲜已经打到盛京了,怎么可能还继续耻辱的做鞑子的狗。
朝鲜人几千年被欺负的历史使得他们非常渴望英雄,尤其是能够带领他们打胜仗的英雄。正是因为这种英雄人物的缺乏,朝鲜人才会将战绩并不是那么亮眼的李舜臣吹成了朝鲜战神,因为实在找不到比他更厉害的了。
如今的金州军俨然是大明北部海域的霸主,接连打败不可一世的满清,名将之资已经展露无疑,这样的成绩可比李舜臣高太多了,几乎完美的契合了朝鲜人对英雄的要求。要是鲁若麟还是朝鲜的臣子,朝鲜人的胸膛都可以挺高几分。
至于鲁若麟汉人的身份,那个完全不是问题,朝鲜有的是人才可以将鲁若麟的祖先考据成朝鲜人嘛。
朝鲜人心里有多失落,对鞑子的恨就有多深,要不是那些野蛮人,朝鲜怎么会错过鲁若麟这个人才,损失了那么多的利益。
唯一令朝鲜人感到有些藉慰的是鲁若麟并没有因为朝鲜与他交恶而迁怒与朝鲜,想来是明白朝鲜也是迫不得已,有难言之苦。
自立后的鲁若麟不仅没有发兵攻打朝鲜,而且继续保持着与朝鲜的贸易往来,对朝鲜世族、商人的态度也没有任何改变,使得他们的利益不但没有受损,还扩大了不少。朝鲜能够在鞑子的压榨下坚持下来,与金州军的贸易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鲁若麟这样的举动让朝鲜上下对他感激不已,对于错失这样的好臣子更加的痛彻心扉。
论到对鲁若麟的感激,木浦的朝鲜人说第二,绝对没有人敢说第一。
以前的木浦有多贫穷只有木浦人自己知道,除了那些世家大族能够吃饱饭,其他的朝鲜人绝大多数都是要忍饥挨饿的。在吃饭都成问题的前提下,生活质量之低就不言而喻了。
金州军的到来彻底的改变了木浦的现状,大量的投资以及在后来将木浦定为金州军南北航线上的重要补给点,使得木浦马上就繁荣起来。
普通的百姓开始有了工作,能够按时拿到工钱改善生活;商人们发现商机突然变得多了很多,有了许多赚钱的机会;世家、地主们发现自己的出产再也不愁卖了,而且价钱比以往高得多;木浦的官府发现他们似乎什么都不用做,无论是官家的库房还是自己的口袋都在迅速变得鼓起来,各项考核指标也是亮眼的吓人,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
加上金州军在木浦为百姓免费办学,教导朝鲜子弟,使得金州军在木浦的声望更加高涨,比之朝鲜的官府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以说现在木浦百姓的生活水平在朝鲜绝对是首屈一指,丰衣足食、老有所依、幼有所教的梦想已经为时不远了。
其实原本朝鲜社会也是有很多矛盾和问题的,只是高速繁荣的经济惠及到了所有人群,大家都从中获利,将那些矛盾和问题都压了下去,这才呈现出一副和谐美满的样子。
与祝昌友同桌的几位朝鲜人都是木浦的大族,比起普通百姓,他们的家族在木浦的高速发展中获得的收益更多,对金州军自然更加感激,所以在知道刘浩然是鲁若麟的唯一弟子时才会这么激动。
以这几个朝鲜人的身份和地位,是巴结不到鲁若麟的,甚至连见一面的机会都没有。现在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鲁若麟的弟子,要是他们还不会抓住机会,他们就白活这么大了。
“竟然是平辽伯的高足,恕我等有眼不识泰山,罪过,罪过。”这几个朝鲜人汉话说得非常顺溜,显然受过良好的教育。
“既然是贵客降临,怎么好意思让祝兄破费,应该是我们尽一下地主之谊才是,否则传出去岂不败坏了我们木浦人的名声,这顿无论如何也应该是我们来做东才对。”
“对对,这顿我们请了。”
刚刚见祝昌友和刘浩然达成协议,避免自己为难的掌柜又露出了苦笑,再次看向了刘浩然。
掌柜的在知道刘浩然是鲁若麟的弟子时同样非常震惊,有心为刘浩然他们免单送一个人情。毕竟掌柜的也是有理想的,想要将生意做大,说不定这就是一个机会。
可惜面对虎视眈眈的几位朝鲜贵人和祝昌友,掌柜的根本不敢开口,显然大家都不想放过这样的机缘。
对于祝昌友的请客,因为不能驳了祝正清的面子,所以刘浩然不好拒绝。但是面对几个陌生的朝鲜人,刘浩然拒绝起来毫无压力,甚至可以借机拒绝掉祝昌友的好意。
刘浩然知道自己的身份非常敏感,有不少人都盯着他,希望能够从他这里获得一些助力。所以刘浩然平时非常小心,从来不会轻易的收别人的东西、欠别人的人情。因为他知道一旦自己接受了,恐怕以后付出的代价会更大。
祝昌友多么精明的人,眼见刘浩然要开口拒绝,连忙插嘴道:“做叔叔的哪有身处异地还要外人请侄儿吃饭的道理,你们不用说了,这次就我来吧,下次有机会你们再做东。”
这几个朝鲜人见祝昌友态度坚决,而且眼神中透露出不满,马上就偃旗息鼓了。至于下次有机会,他们知道如果没有意外,这辈子有没有机会都不好说。
刘浩然毕竟年轻,到嘴边的话都被祝昌友堵回去了,心中憋气得很。好在他养气功夫还不错,见事不可为便不再纠缠,躬身施了一礼:“如此侄儿就不打扰诸位叔叔用餐了。”
原本只是想快快乐乐的吃顿饭,结果遇到这一出,刘浩然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
祝正清知道刘浩然的性子,心里也有过意不去,要不是因为他,刘浩然定然不会欠自家叔叔这个小人情。
“浩然,实在不好意思,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叔叔。”祝正清坐到刘浩然旁边,歉意的说道。
“无妨,自家兄弟说这些就见外了,有人免费请吃大餐,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掌柜的呢?叫他把拿手的菜全都上上来,我们今天一定要把正清的三叔吃穷了不可。”刘浩然咋咋呼呼的样子让大家的心情顿时欢快起来。
听到刘浩然这么说的祝正清和祝昌友非但没有觉得刘浩然此举有失礼数,反而觉得非常有面子,脸上都布满了潮红。
至此请客的事情就算揭过去了,大家开始轻松的享受木浦美食。
正当大家吃的开心的时候,掌柜的上来在刘浩然耳边轻声问道:“公子,有两个歌女想上来唱上几首,不知您意下如何?”
刘浩然倒是没想到会有这一出,愣了一会。
酒楼里时常有歌女演唱活跃气氛,客人可以视情况给些赏赐。不过如果有尊贵的客人在场,店家一般会先征求客人的意见,免得客人不喜。此时二楼身份最尊贵的自然就是刘浩然,所以掌柜的先要征求他的意见。
刘浩然还没开口,在旁边的刘伊人耳朵却尖得很,立马就来了兴趣:“歌女?唱歌的吗?让她们上来唱唱,看好不好听。”
掌柜的看向刘浩然,刘浩然无奈的点了点头。
很快,掌柜的领上来三个人,一位是白发苍苍的老头,剩下的两个是年纪不过十来岁的小姑娘。最有意思的是,这两个小姑娘是双胞胎,几乎一模一样。
因为是到港区卖唱求生,三人的衣裳虽然有些破旧,但是浆洗的还算干净。为了能够出入这样的高档场所,三人梳洗的也很整洁,让人不会因此而厌恶他们。
特别是一对双胞胎姐妹,皮肤白皙,容貌秀丽,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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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诸位大人,小女子今天为诸位大人献唱几首歌曲,希望诸位大人们喜欢。”其中一位姑娘找好位置站定后,开口说道。
很是意外,是一口流利的汉话,虽然带有一些口音,但是说得已经不错了。
另一位则用朝鲜话叽里呱啦的说了几句,想来应该是相同的内容。
说完了开场白,老头找了一个凳子坐下,居然拉起了二胡,而且音律非常熟悉,是刘浩然他们经常唱的《一条大河》。
“一条大河,波浪宽……”说汉话的姑娘唱起来字正腔圆,比她说的还要标准,而且声音甜美,非常悦耳。
另一位姑娘则用朝鲜话唱了起来,声音同样动听。
虽然这首歌刘浩然他们听过无数次了,但是这样的版本还真没听过,而且是女童声、双语版,觉得非常有意思。更主要的是两位姑娘的声音都非常的清脆悦耳,让人听起来非常的舒服。
一曲唱完,获得了在场众人的叫好声,也让老头和两位小姑娘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两位小姑娘又唱了几首朝鲜民谣和宋词,虽然唱得也不错,但是惊艳感就要差一些了。
见客人没有不满意的,卖唱三人组轻轻的松了一口气,一个小姑娘开始拿着一个小托盘走向了刘浩然。
小姑娘上来前明显得到了掌柜的指点,直接就找上了场上最尊贵的人,只有刘浩然打赏之后,剩下的人才会出手。
刘浩然随手在托盘里放了一枚银元,价值一两,在这样的场合不多不少刚刚好。
见到这枚银元,小姑娘眼睛一亮,盈盈一屈,用清脆的声音说道:“谢公子打赏。”
小富婆刘伊人居然也打赏了一两,让刘浩然有些瞠目结舌。
“她们唱的很好听。”刘伊人理所当然的解释道。
好吧,这个理由很强大,刘浩然无法反驳。
其他的少年根据自己的情况,多多少少都打赏了一些,很快小盘子里就铺满了银币和铜币。
这边只是小头,大头还是祝昌友那边,几个土豪每人都打赏了一两,让小姑娘乐得眼睛都笑成了弯月。
在一旁的老头也很是高兴,难得遇到这么大方的客人,可谓大丰收。
掌柜的同样高兴,这些赏钱他能够分一半的。
等到两个小姑娘转了一圈,老头领着她们给在场众人行了一礼,“小老儿多谢诸位贵人的赏赐,祝各位贵人前程似锦,大富大贵。”
老头一口汉话字正腔圆,非常流利,让刘浩然非常诧异。
在朝鲜除了一些特殊情况,比如金州军教授朝鲜孩童,其他能够学习汉话的非富即贵,而且多多少少都会带有一点口音,像老头这样说得这么纯粹的比较少见,这让刘浩然产生了一点兴趣。
“老丈且留步。”刘浩然出言留人。
老头有些诧异,但是非常听话的停住脚步,猫着腰走到刘浩然面前,“不知道公子有何吩咐?”
“老丈的汉话说得不错,二胡也拉得很好,不知道是在哪里学的?”刘浩然问道。
老头一愣,然后说道:“老汉本来就是汉人,自然会说汉话。”
“你是汉人?”刘浩然也没有想到这个带着两个小姑娘,穿着一身朝鲜服装的老头居然是个汉人。
“如假包换,老汉是宣府人,只是来朝鲜的时间太长了,所以旁人都以为我是朝鲜人罢了。”老头有些萧索的说道。
“既然是汉人为何不去济州岛,或者到港区去找份活计,却要带着两个小姑娘四处奔波?”刘浩然疑惑的问道。
在朝鲜的汉人本来就不多,木浦港这边更是如此。如果不是有金州军派驻在这里的军队,还有过来做生意的汉人,木浦港这里很少能够看到汉人的身影。而且相比木浦周边的朝鲜人,汉人始终是少数,所以只要表明自己的汉人身份,基本都可以在木浦的港区找到一份不错的活计。
“此时说来话长啊。”老头的眼里露出了沧桑和茫然。
“如果不嫌弃的话坐下来慢慢说。”刘浩然示意伙伴们给老头让出个位置来。
老头连忙摆手,“不敢,不敢,岂敢打扰贵人们的雅兴。”
“什么贵人不贵人的,几年前我还是个小乞丐,连老丈都不如呢。”刘浩然拉起老头的手就把他往座位上按。
“贵人说笑了。”老头以为刘浩然在开玩笑,在板凳上坐立不安。
“玉佳,那两位小妹妹就交给你了。”既然老头已经坐下了,刘浩然自然不会忘记那两个小姐妹。
“知道了。”苏玉佳她们几个女孩子起身将这两个战战兢兢的小姐妹拉上了桌,聊着一些轻松的话题。
老头见那对双胞胎姐妹坐上了女眷的桌子,稍微松了一口气。
“老丈放心,我们都是金州军幼军营的,没有恶意,就是单纯的想要和你聊聊天。”刘浩然看出了老头的紧张,便出言解释道。
要说金州军在木浦的名声确实不错,老头在听到刘浩然说是金州军的人后,神情立马放松了不少。要知道这年头的贵人可都不是那么好相与的,吃人不吐骨头的人多的是,老头带着两个清秀可人的小姑娘,不得不小心一点。
刘浩然让店小二给老头上了碗筷,又给他上了一壶酒,老头在毕恭毕敬中喝了几口,话匣子慢慢就打开了。
“老汉是宣府人,为李如松李总兵麾下的兵马,万历二十一年随李总兵入朝鲜作战,后来因为受伤掉队被一户朝鲜百姓救起,就在他家中养伤。”
“等到老汉把伤养好,上阵杀敌的心思也渐渐淡了。因为老汉孤家寡人一个,在哪里落脚都无所谓,便娶了这户人家的女儿,在朝鲜做起了上门女婿。”
“原本日子虽然过得清苦,但是也还过得去。只是去年家里遭了水灾,两个儿子都没能活下来,只好带着孙子孙女他们到木浦这里来讨口饭吃。”
刘浩然他们听了老头的故事,知道他是当年的援朝士兵,顿时对他肃然起敬。虽然他后来脱离了队伍,但是毕竟为国杀敌过,对国家是有功的。
“原来老丈是援朝的勇士,失敬了。”刘浩然以茶代酒敬了老头一杯。
“过了,过了,都是些老黄历了。而且说到底我还是一个逃兵,实在是惭愧啊。”老头显然有些不好意思。
刘浩然略过老头后来脱离军队的事情,问起了当初大明援朝抗倭的事情。
少年郎对英雄总是充满向往,对战争,特别是胜利非常感兴趣。而万历年间的援朝抗倭可谓是离现在最近的汉人辉煌战绩,自然让刘浩然他们非常感兴趣。
看再多的书籍记载哪有听亲历者讲来更加生动真实,所以在刘浩然他们的一再请求下,老头讲起了自己的一些亲身经历。
老头讲的故事没有春秋笔法,没有华丽或者雄浑的辞藻,都是一些战场上的小事情。但是正是这样的小事情,一点点的刻画出了战争的残酷,以及底层士兵和百姓的痛苦与无奈。
明军的援朝抗倭虽然取得了最后的胜利,但是这场战争对于参战的三方来说,没有一个落得了好下场。
始作俑者的日本,当年的发动者丰臣秀吉在朝鲜战争失败后,实力大损,最后在他死后被德川家康攫取了日本的权力,家族也灰飞烟灭了。朝鲜作为这场战争的主战场,则饱受战争的伤害,国家一片狼藉,同样实力大损。
作为明面上的最大胜利者明朝,除了获得了朝鲜的感激,将日本的威胁消除,根本没有得到任何的收获。反而因为援朝战争消耗了大量的国力,使得朝廷对辽东的控制力大大减弱,最终间接促成了女真人的崛起。
一场战争,三个失败者,最后捡便宜的却是坐收渔翁之利的女真人,不得不让人感叹时也命也。
老头的故事让少年们知道了战争的残酷与血腥,完全没有纵马扬鞭、气吞如虎的热血豪情,也使得他们的神情凝重了许多。
在场的众人得知老头是当初的援朝老兵,看向他的眼神明显多了一丝尊重,掌柜的还特意为老头加了两个菜,免费赠送的那种。
要说朝鲜人之所以对大明的感情深厚,以父母之国对待,这场战争的作用居功至伟。没有明朝的援助,朝鲜早就被日本灭国了。
“让公子们见笑了。”故事讲完了,老头也酒饱饭足,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老丈今后有什么打算?”刘浩然问道。
“能有什么打算,趁自己还能动,多赚些钱财把孙子和孙女拉扯大,最好能够为他们找个好的归宿。”老头说话的时候带着无尽的忧虑。
老头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在这个年代已经是高寿了,说不定哪天就会离世。但是孙子和孙女还小,没有了他照顾,能不能活下去他都不敢保证,所以再苦再难他也要坚持下去。
“这样在酒楼卖唱总不是长久之计,而且对您孙女的将来也不是什么好事啊。”刘浩然他们算是非常好的客人了,要是遇到心怀歹意的,指不定这爷孙几个的下场就不太好了。
“老汉也知道这不是一个好营生,只是我等老的老,小的小,不这样做饭都没得吃啊。”老头一脸的无奈。
“不知道老丈是否愿意换个地方讨生活,一定不比这里差。”刘浩然建议道。
听了刘浩然的话,老头立马警惕起来,皱着眉头说道:“公子的好意老汉心领了,我们这样挺好的。婷儿、玉儿,快过来,我们要走了。”
听了老头的呼喊,两个小姑娘马上起身走到了爷爷身边。
不怪老头反应太激烈,而是这个世道人心险恶,为了保护好两个孙女,老头不得不谨慎一些。
要知道一些达官贵人公子哥们就喜欢婷儿和玉儿这样的小姑娘,要是着了他们的道,这两个小姑娘命运堪忧。
祝正清见老头拒绝了刘浩然的好意,顿时就毛了:“我说你这老头怎么不识好人心,多少人求咱们大队长帮忙都求不到,你倒好,把我们当坏人了。”
刘浩然将祝正清按下,面带笑容的对老头说道:“为了孙女老丈谨慎一些也是应该的。也怪我没有说清楚,老丈有此顾虑也是理所当然。老丈既然知道金州军,那金州军的鲁大人你可知道?”
“鲁大人?可是的平辽伯?”老头问道。
“是的。”刘浩然点头。
“木浦的百姓哪个不知道,好多人家里还立有平辽伯的长生牌呢。没有平辽伯,老汉一家也不可能在木浦活下来。”老头说起鲁若麟也是一脸的敬仰。
老头说的是实情,他们一家因为住在木浦港,虽然只是一个简陋的小房子,但是却不用担心安全上的问题。那些地痞恶霸在木浦港根本没有生存的空间,再弱小的人只要努力工作,生活上就不会受到威胁。
“知道就好。不才正是平辽伯的弟子,绝对不会做有辱恩师名声的事情,这点请老丈放心。”刘浩然一脸严肃的说道。
“你是平辽伯的弟子?”老头不可思议的问道。
“千真万确。”刘浩然点点头。
老头还是不敢相信,目光看向了酒楼的掌柜。他与掌柜的合作了很久,彼此还是有些信任的。
“老唐,你这次可是走大运了,这位公子确实是平辽伯的弟子,有他帮忙,你们的苦日子也就熬出头了。”掌柜的一脸羡慕的对唐老头说道。
唐老头有些恍惚,不敢相信这样的好事会落到自己头上,“我们爷孙老的老,小的小,能够为公子做什么?”
“老丈切勿妄自菲薄,小子见你和贵孙女配合默契,演唱的非常好,去了金州军还怕找不到事情做。实不相瞒,金州军文宣司缺的就是老丈和贵孙女这样的人才,我可以保证为你们安排一个长久的差事,而且绝对受人尊重。”刘浩然就差拍胸脯了。
唐老头思考了一会,终于咬牙点点头:“老汉相信你,就听你的安排吧。”
刘浩然知道唐老头相信的其实是鲁若麟,自己不过是借了师傅的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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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浩然并不是一时冲动,而是觉得唐老头几人确实比较适合文宣司。特别是那一对双胞胎姐妹歌唱的非常好,而且懂朝鲜话和汉话,在宣传金州军上面有非常大的优势。
因为金州军离朝鲜很近,本身就包含了大量的朝鲜人,这些朝鲜人是金州军汉化的主要对象。那些年纪小的朝鲜人可以通过上学从源头上汉化,但是那些年纪偏大的朝鲜人就需要不断的加强对他们的宣传和洗脑工作了。
这种情况下,唐老头祖孙三人明显非常符合文宣司对朝鲜的宣传需求,不愁找不到事做。
更主要的原因是唐老头是汉人,他的儿孙理所当然的也应该算作是汉人,刘浩然觉得自己有义务帮他们一把。
此时的汉人虽然在与满清的交战中老是处于被动挨打的地位,但是民族自信心依然非常强烈。而不是像后世经历过满清三百年统治,以及被西方列强轮番欺负后对自己的民族和文化都产生了怀疑。
刘浩然之所以愿意主动帮助唐老头,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是汉人,而且是流落异乡的汉人,这个身份非常的重要,是刘浩然出手的基础。
金州军的教育中,重点突出了华夏文明的优越,以及取得的诸多成就,很好的激发了学生们的文明自豪感。
以文明为基础,朝鲜、日本都可以算成是华夏文明圈中的一员,不过是核心与外围的区别。这样的情况下,哪怕这个人有朝鲜和日本血统,只要熟练的掌握了汉语和汉字,也非常容易融入到汉文化里面来,得到汉人的认可。
毕竟华夏文明的特点就是文化认同、三观一致,血统、习俗什么的都可以往后排,这也是华夏可以传承至今并一直强大的根本原因之一。
当然,华夏文明的核心从来都是占据绝对多数的汉人,汉人才是华夏文明真正的基础。
化夷为夏是荣耀,脱夏为夷是耻辱,这一直是汉人心底里最朴素的是非观。为免唐老头一家被夷化,刘浩然觉得自己非常有必要将他们重新带进华夏文明的圈子里,重拾先祖的荣耀。
“我们明天就要出发去辽南,你们就跟我们一起走吧。”刘浩然既然揽下了唐老头的事情,就要负责到底,准备亲自带他们去辽南交给柳如是。
“公子,老汉这边不止有我们三个,还有不少亲人,能不能一起带走?”唐老头怯生生的看着刘浩然。
“有多少人?”刘浩然问道。
“大概有五十几个。”唐老头说出这个数字的时候声音小了很多,实在是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
“你们家族怎么有这么多人?”刘浩然有些惊讶。并不是觉得五十几个人太多了,而是对于一个家族来说人实在是多了一点。
唐老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都是一个村子逃难出来的,而且确实都是老丈妻子的娘家人。”
原来是远亲而不是近亲,难怪有这么多人。
唐老头他们愿意去辽南刘浩然自然是求之不得,不过他们的船要一下子塞下这么多人确实有点困难,需要再想办法找条船才行。好在木浦港每天往来辽南的船不少,应该可以找条船将唐老头的那些亲戚塞进去。
“你明天早上带他们来码头,到时候一起走。”刘浩然给了唐老头一个肯定的答复。
唐老头喜出望外,不过还是为难的说道:“我们还有一些人被扣留在港口外面进不来。”
“扣留?为什么?”刘浩然疑惑的问道。
唐老头看着刘浩然却不敢回答。
不过祝昌友那边的几个朝鲜人却非常清楚为什么会这样,便对刘浩然解释道:“如今外流的朝鲜人实在太多,官府不得不加以控制。所以能够进港口谋生的人都是有人担保的,就是怕他们通过港口私自外逃了。像这位老丈这样的,多半是官府将亲人留在了外面,以免他们离开。”
刘浩然明白了,朝鲜官府将唐老头的亲人留在港口外做人质,这才放心将他们放进港口谋生。这样的做法确实很低级,但是效果却很不错,通过木浦港私自离开的朝鲜人已经大幅减少了。
其实刘浩然不知道的是,唐老头每个月还要向那些朝鲜衙役们交不少的月钱,否则他们就不能顺顺利利的在港口谋生,这是当地的潜规则。
听到这个情况刘浩然皱了皱眉头。
想要将唐老头他们一起带走,肯定需要与朝鲜的官府交涉。以刘浩然的身份和地位,想来木浦官府也不会为难。只是为了这点小事是否值得借用鲁若麟的威信,刘浩然还有点犹豫。
“刘贤侄,这点小事就不用你们出面了,交给我们吧,毕竟我们地头熟一些,是不是?”祝昌友对同桌的几个朝鲜人打了一个眼色,这几个朝鲜人马上就明白了。
“对对,这点小事就不用你们出面了,交给我们吧,保证给你们办妥。”几个朝鲜人马上拍着胸脯说道。
刘浩然犹豫了一会还是认可了这个方案,毕竟这里是朝鲜人的地盘,怎么与官府打交道他们这些地头蛇比自己强太多了。
“如此就劳烦诸位了。”刘浩然起身给祝昌友他们行了一礼。
祝昌友和几个朝鲜人马上就笑开了花:“小事一桩,小事一桩。”
剩下的事情就不用刘浩然操心了,那些朝鲜人怎么说服官府放人是他们的事情,自己欠了他们一份人情就行。
第二天清早,唐老头准时的出现在了木浦港的码头,还带着他的一帮亲戚们,心情忐忑的等待着开始新的生活。
祝昌友和几个朝鲜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讨好刘浩然的机会,也同时出现在了码头上。
为了把事情办得漂亮一些,祝昌友他们不仅将唐老头的亲人接进了木浦港,还让他们每人都洗了一个澡,发了新衣服,是花了心思的。
刘浩然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对他们的行为也表示赞赏,难得的给他们几个露出了笑脸:“让祝叔叔和诸位大人费心了,浩然在此谢过。日后要是有暇可到辽南去寻我,我定当扫榻以待。”说完还每人发了一张亲手写的名帖。
祝昌友等人拿到名帖,心里暗自狂喜。能够拿到刘浩然的名帖等于得到了刘浩然的认可,攀上了关系,对他们以后的发展可谓好处多多。
“一定,一定。到时候一定前去拜会贤侄。”祝昌友笑着说道。
刘浩然他们的船肯定装不下唐老头这么多人,只接纳了唐老头和他的两个孙女和两个孙子,其他的人都安置在了几艘去辽南的运粮船上。
唐老头他们在船上受到了热烈的欢迎,特别是他的两个孙女,受到了船上众人的喜爱,谁让她们人长的可爱,歌又唱的那么好听呢。
刘浩然他们的船队一路向北,前往他们即将奋斗的土地。
在鲁若麟坐镇辽南指导着辽南的发展时,金州军的另外一支队伍南下来到了江南最繁华的地方松江府。
按照鲁若麟当初与朝廷达成的协议,金州军可以在松江府上海县设置据点,开展贸易。
如今的上海县可不是后世的大上海,虽然也很繁华,但是比起江南的其他几座名城则要逊色得多。
上海县也可以说是三江交汇之所,吴淞江、黄浦江、长江在这里交融,为它提供了无比便利的水运条件。
只是在这个大明闭关锁国的年代,太过靠海并不是一个优点,反而会带来太多威胁。
发达的水运条件在提供了交通便利的同时,也为海盗、水匪们提供了便利,上海县就曾几次被倭寇攻陷过。所以如果不能彻底解决水上盗匪对上海县的威胁,上海的发展就是一句空谈。
好在金州军别的不敢说,水上力量绝对一流,至少没有人敢在知道金州军名号的前提下行劫掠之事。
在与朝廷谈妥之后,金州军就派人前往上海与当地官府和地方势力接洽,准备在上海县设置贸易场所。
对于如日中天的金州军,上海上下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为地理的原因,上海与金州军的交流非常频繁,现在金州军准备在上海开设贸易场所,而且得到了朝廷的许可,上海上下自然是欢欣鼓舞。
金州军负责上海贸易的是商业司的科长谭明仲,鲁若麟与陈新甲在济州岛达成协议之后,他就被商业司派到了上海,悄悄的开展前期工作。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买地,疯狂的买地。在消息还没有传到上海之前,将尽可能的购买多的有用土地,为后续金州军的开发做准备。
谭明仲来到上海时借用了济州岛的一个暴发户身份,而且是有据可查的那种,丝毫没有引起上海当地官府和大户的怀疑。他以超出市场价的价格购买了县城里的一处大宅院及附近的民居,准备将其改造为一处大型的商业会所。
谭明仲还在黄浦江边购买了一大片的土地,为今后的港口、码头、仓库、船厂等预留出足够的土地。
当时的上海上下还把谭明仲当做冤大头,尽买一些没有人要的土地,实在是钱多人傻。那些卖了土地的上海大户们还在私底下洋洋自得,认为自己占了大便宜。
结果等到朝廷的旨意传来,允许金州军在上海开设据点做生意之后,大家猛然意识到上海将会发生巨大的变化,会更加的繁荣,最直观的影响就是土地会大大的增值。
这个时候大家就发现谭明仲不是人傻,而是占了大大的便宜。
既然明的来不过,这些地头蛇们就准备来阴的,想要通过官府和帮派的力量让谭明仲将吃到嘴里的肉吐出来。甚至已经想好了巧取豪夺的手段,让谭明仲知道什么是地方贤达。
很快谭明仲就受到了各种地方势力的威胁和骚扰,官府也开始变得暧昧,完全不理会谭明仲的上告。上海县官商勾结,大有一副将谭明仲赶尽杀绝的态势。
城里买的大宅院刚开始改建没多久,工人们就在当地势力的威胁下全都罢工了。当地的帮会公开威胁,谁要是敢到谭明仲的院子去干活,打断双腿。
城外黄浦江边的土地也开始出现大量的纠纷,不少苦主开始到衙门去上告,告谭明仲强占了他们家的土地。官府不顾谭明仲刚刚办理了土地契约,公开袒护那些当地人,要求谭明仲赔偿损失。
一时间狂风暴雨,大家都在看谭明仲怎么被官府和上海的大族们玩死。
不过谭明仲好像一点都不着急,窝在上海县的一处宅院里,也不出去活动,关起门来万事不理。要不是还能够看到他的侍卫和随从不时出来买东西,大家还以为他已经跑了呢。
就在大家以为谭明仲这是放弃抵抗无奈认命的时候,一队金州军的官兵来到了上海县,并开进了谭明仲的宅院。谭明仲随即以金州军商业司科长的身份公开照会上海县衙门,要求上海县配合开设贸易场所。
这下子上海的那帮人才发现,自己玩脱了。原本以为是大家一起吃外来大户,结果却发现咬到了铁板上,牙齿全都崩掉了。
开玩笑,威胁一个商人和威胁金州军的官员完全是两码事,性质绝对不一样。
以金州军现在的能力,内陆地区或许还有些鞭长莫及,但是想要让上海的那些人完蛋绝对不费吹灰之力。
那些向谭明仲下手的官员和家族想到金州军的恐怖战绩,彻底的坐不住了,开始想尽办法缓和与谭明仲的关系,了结这段恩怨。否则别说搭上金州军的顺风车了,家族还能不能保住都是两说。
这帮人当初下手有多狠,现在后悔就有多深。
正在他们找关系想要搭上谭明仲的线时,上海县里几个鼎鼎有名的帮派在一夜之间飞灰湮灭了。首领和骨干全都横尸当场,帮众鸟兽云散。
细心的人发现,这些人都是当初对谭明仲下手最狠的,这下子那些与谭明仲结了仇的都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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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上海县内有头有脸的人都出现在了县衙,大家全都神情凝重,气氛压抑得很。
“县尊大人,城里死了这么多人,您可不能不管啊,否则百姓惶恐不安,如何能够安心生活啊。”
“是啊,凶手手段残忍,乱杀无辜,实在令人发指,必须要严惩。”
“照我看,凶手是谁简直一目了然,只要县尊大人发下令牌就可以将其捉拿归案。”
“对,绝对不可以让他在上海县肆意妄为,实在是太嚣张了,完全没有将我们放在眼里。”
“长江水师就在崇明,苏松兵备道也在左近,难道就看着这些蛮子在上海胡作非为、倒施逆行吗?”
“县尊大人可不要被这伙凶人吓住,我们大家一定会支持你的。”
……
看着堂下众人群情激奋,王知县一脸的悲愤和无奈。
当初想要谋夺谭明仲钱财土地的是他们,现在想要自己为他们出头的又是他们。自己从中得了什么好处?无非是收了一些银子而已。
面对金州军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王知县觉得以自己的小身板绝对抗不住。
“在凶手没有抓到之前,大家还是不要妄自猜测为好,否则激怒了谭大人,后果不是我们能够承担得起的。”王知县肯定不会听这些人的话将谭明仲抓起来。
首先谭明仲是有正式朝廷官身的,虽然品级不高,也是金州军内部任命,但是已经脱离了百姓范畴,不能说抓就能够抓的。
何况就凭上海县的衙役,想要在金州军的保护下抓到谭明仲纯粹是做梦,估计那些衙役们也没有这个胆子。
至于调动卫所兵,那也是想都不要想,金州军三个字就足以让那些老爷兵们胆寒,他们也不可能来趟这波浑水。
大家也知道王知县说的是实话,从金州军一夜之间就灭掉上海县的几个帮派,就可以看出金州军恐怖的实力。关键是出手的人还不是谭明仲宅院里的那些金州军,他们一直都被上海的当地势力监视着,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线。
显然金州军出动的是另一波人,而且成功躲过了上海本土势力布置的监控网,以雷霆万钧之势消灭了上海大族们的爪牙,想想就让人觉得恐怖。
这些大族们最怕的就是金州军不按规矩出牌,这样的话他们的那些依仗和靠山统统都失去了效果,只能被动挨打。
“凶手?呵呵,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在场的众人对于王知县声称没有找到凶手嗤之以鼻,谁都知道这是金州军做的,只是没有证据,摆不上台面罢了。
何况就是有证据又能如何,那些帮派哪个不是满身是屎,身背好多血债,金州军灭掉他们完全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没看上海县的百姓都为之欢欣鼓舞吗?
“没有证据的话不要乱说。”王知县耷拉着脸沉沉的说道。
大家也知道纠结这个问题完全没用,金州军敢下手,就不怕这些人知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有没有证据又有什么区别。
一位大族代表实在忍不住了,吐槽道:“当初是谁说他是人畜无害的小白兔的,这完全是下山的猛虎啊,老子也是猪油蒙了心了才去打他的主意,悔不当初啊。”
“唉,终日打雁,没想到也有被雁啄了的一天。事已至此,大家还是想想怎么挽回吧。”在坐的一位老者叹了一口气说道。
“金州军只动了那些腌臜货,想来还是留了几分余地的,没有准备将我们赶尽杀绝。不过如果我们不能与谭明仲达成和解,后续还会发生什么事情就难说了。”
“和气生财,金州军也是做生意的老手了,只要我们的赔偿到位,想来这件事情还有缓和的余地。”
“此事我等实在不好出面,只能劳烦县尊大人说和一二了。”
几个族长三言两语就将谈判的重任交到了王知县身上,令王知县恨不得吐血。
王知县心里想着:“我也将谭明仲得罪得不轻好吧,当初判决谭明仲赔偿就是听了你们的话,结果好处你们拿了,让我去当出头鸟,不干,不干。”
这上海的知县当得实在太憋屈了,完全是上海大族们的牵线木偶,甚至连反抗的本钱都没有,王知县只能以沉默应对。
就在这时,一位衙役不顾礼仪闯了进来,面带焦急的对王知县说道:“县尊大人,知府衙门的宋同知来了,已经到大堂了。”
“什么?”王知县惊得站了起来,一脸的慌张。
上官没有事先通知直接来到县衙,这可是非常少见的事情,除非发生了什么大事,或者对王知县不满,否则断然不会这样做,毕竟这完全是违背官场潜规则的。
王知县顾不得与这些贤达们在这里扯皮了,急急忙忙的就往大堂跑。
来到大堂,王知县只见宋同知一脸严肃的坐在主位上,眼睛死死的盯着他,心中不免得咯噔一下:“要坏事了。”
“下官上海知县王从至见过宋大人。”王知县规规矩矩的给宋同知行了一礼。
“免礼。”宋同知黑着脸说道。
“大人您怎么来的这么匆忙,提前通知一声,下官也好前往迎接啊。”王知县讨好的说道。
宋同知看王从至一脸的惶恐不安,也不免得生了恻隐之心,语气缓和的说道:“本官也不想啊,巡抚衙门发的紧急公文,我不得不快马加鞭的赶过来啊。”
“巡抚衙门的公文?”王知县此时吓得的汗都冒出来了。
松江知府衙门没有处置王从至的权利,但是巡抚衙门有。能够让苏松巡抚为上海下紧急公文,只怕事情不小,由不得王从至不紧张。
“金州军弹劾你官商勾结,迫害金州军的通商官员,侵占金州军的财物,帖子都送到巡抚衙门了,不知道此事可属实?”宋同知盯着王从至严厉的问道。
“下官、下官……”王从至顿时冷汗就下来了,不知道该怎么答复。
宋同知见此情形,就知道事情八九不离十了,大声喝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王从至一手抹着额头的冷汗,一边战战兢兢的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听完了王从至的讲述,宋同知对他即气恼又同情。
这种事情在大明实在太普遍了,宋同知早就见怪不怪了,甚至他自己就亲身参与过。怪只能怪王从至他们太倒霉了,被金州军钓鱼给套路了。
如果是一般人还好,大不了通过官面上的关系来解决。只可惜金州军实在太强势了,根本就不是能够通过官场上的关系就可以压下来的。
只从金州军果断出手灭掉上海的几个帮会就知道,如果没有满意的赔偿,金州军不介意再杀几只鸡给猴看。想到这里,宋同知不由得在心里为那些下手的人点了几炷香。
“事已至此,巡抚衙门那边也要给平辽伯一个交代,你将手里的差事交给县丞,到巡抚衙门听参吧。”宋同知的一句话决定了王从至的命运,官路一片黑暗。
宋同知将县丞叫过来,宣布了让他代为主持上海县政务的命令,让县丞是又惊又喜。宋同知本人则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准备与谭明仲好好的聊一聊。
王从至失魂落魄的回到了议事大厅,在场的众人见状连忙问道:“县尊,同知大人过来所为何事?”
王从至悲凉的说道:“金州军将你们的事情捅到了巡抚衙门,现在我已经被停职待参了。”
“什么?”众人大吃一惊,“巡抚衙门为何听信金州军片面之言,还没有查证就将县尊你停职了?”
“就是因为还没有查证,所以只是停职,如果查实了,只怕就是革职查办了。”王从至惶恐的说道。
“难道县尊没有告诉宋大人,金州军行事张狂、滥杀无辜?”马上就有人拿出那些帮派被灭的事情,希望能够挽回一点局面。
王从至摇摇头:“不过是死了一些腌臜货色,而且也没有证据,宋大人根本不在意。”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老夫与宋大人还有几分交情,容我去打探一下,看巡抚衙门到底是个什么章程。”一个老者起身就往外走。
众人连忙起身相送,“如此就拜托高翁了。”
高老头确实有些人脉,在送上了拜帖之后,顺利的见到了宋同知。
在一番客套之后,高老头直接道明了来意:“宋大人,不知巡抚衙门和知府衙门准备如何处理上海的事情?”
“知府衙门和巡抚衙门自然是希望息事宁人,只是此事原本就是上海方面有错在先,如果不能得到金州军的谅解,我们也能难做啊。”宋同知坦诚的说道。
“难道堂堂苏松巡抚和松江知府还怕了区区金州军不成?”高老头情急之下连激将法都用出来了。
“金州军可不是什么小角色,这点高翁心里应该清楚。此时正是朝廷借助金州军抗击鞑奴的时候,只要金州军不作出什么太出格的事情,朝廷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何况此次金州军原本就占理,巡抚衙门也只能秉公办理,否则闹到朝堂上大家都不好看。”宋同知可不吃这一套,直接点明了是高老头他们有错在先。
高老头顿时像打了霜的茄子,苦着脸说道:“是我等利欲熏心,找错了对象。既然事已至此,如何善后才是关键,怕就怕金州军狮子大开口,无法满足他们的要求啊。”
“据我所知,金州军一向是和气生财,与其合作的家族大多获利颇丰,而且金州军想要在上海打开局面,肯定是要得到你们支持的。眼光放长远一些,舍弃一些钱财了结这段恩怨,以后有的是机会赚回来。”宋同知所在的华亭县与金州军的贸易往来非常频繁,上上下下都赚了不少,所以宋同知对金州军的印象还不错。
高老头有些尴尬的说道:“老夫家中与金州军也有生意上的往来,但凡金州军提前打一声招呼,我上海上下都会将土地双手奉上,何至于有此误会。”
这话宋同知也就听听,以这些江南大族的做派,这次的机会这么好,不好好掺和一下是绝对不可能的,这也是谭明仲提前掩饰身份前来买地的主要原因。
别看这些江南大族们在济州岛乖得很,安安分分的做生意,一旦回到他们的地盘,只怕为了利益就不是那么好说话了。谭明仲在身份没有暴露之前被他们巧取豪夺就是最明显的例子,是狼就改不了吃肉,特别是在他们自己的地盘。
“此刻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高翁还是想想需要拿出什么东西才能让金州军满意吧。”宋同知不想再纠结过去的事情,只想尽快将事情了解。
“此事原本拜托王知县前往交涉,只是现在他因故脱不开身,还请宋大人周旋一二,上海上下感激不尽。”高老头打蛇上棍,顺势请宋同知帮忙说和。
“我勉力一试吧。”宋同知倒没有推脱,这本来就是他来上海的主要目的之一。而且事情要是办得好,还可以得到金州军和上海两边的人情。
随即,宋同知下了帖子请谭明仲到衙门一叙,谭明仲也非常给面子的如约前来赴会。
其实谭明仲的时间也非常紧迫,需要尽快将上海的贸易场所建设起来,没有太多时间与上海的那些地头蛇们纠缠,也想尽快将这个事情了结。不过如果能够从那些地头蛇们身上再挖些肉出来谭明仲还是非常乐意的。
谭明仲大张旗鼓的带着卫兵来到了衙门,其实他完全不必如此兴师动众,毕竟在知道了他的身份之后,已经没有人敢动他了。
不过出于谨慎,谭明仲身边的护卫等级一直非常高,毕竟前几天对上海帮会势力的打击并不彻底,还是有不少漏网之鱼的。在没有彻底的清洗上海之前,谭明仲是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的,万一那些漏网之鱼里面出现几个“忠肝义胆”之辈岂不是阴沟里翻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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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明仲与宋同知的会晤牵动了上海众多豪势之家的心,这决定了他们要放多少血,由不得他们不关注。
宋同知是第一次见到金州军系统内的官员,对谭明仲很是好奇。
谭明仲只有二十多岁,看起来非常年轻。身上也没有穿官服,而是一身干净利落的便装,只是在胸口绣有一个漂亮的徽牌,上面有代表谭明仲等级的一支黑色毛笔。
“金州军谭明仲见过同知大人。”谭明仲见到宋同知后规规矩矩的给他行了一礼,毕竟宋同知的官阶比谭明仲高得多。
“免礼。早就听闻谭大人威名,今日得见,幸会幸会。”宋同知没有拿朝廷官场的那一套来与谭明仲交流,毕竟金州军在朝廷体系里是非常特别的存在。
“让宋大人见笑了,如果不是逼不得已,下官也不会向巡抚衙门求援,让宋大人为难了。”谭明仲不好意思的说道。
宋同知笑了笑,并没有接这个话。如果谭明仲不是想要坑那些上海大族,只要他在一开始就拿出金州军的招牌,相信上海上下没有人敢打他的注意。
怪只能怪那些上海大族嚣张惯了,以为自己在上海无所不能,结果遇到更加嚣张的金州军时就完全成了蝼蚁。
谭明仲虽然有钓鱼的嫌疑,但是主要原因还是上海的那些大族们自己的贪婪害了他们。
“金州军来上海是要做生意的,与上海的本地人最好能够和睦相处,这样生意才能做得长久。”宋同知试探道。
“宋大人说的是,这做生意就是讲究个和气生财,金州军毕竟新来,还是需要上海当地的贤达们支持的。”谭明仲的态度非常好,让宋同知跟满意。
有谭明仲的这个态度为前提,后面的事情就好说了,无非是赔偿的多少问题而已。
“谭大人能够这样想很好,虽然你们双方有些误会,但是说开了也不过是一些小事情,无伤大雅,还是要向前看嘛。”宋同知有意将此事淡化,尽量减少赔偿的损失,毕竟他还是维护那些上海大族的,他们才是朝廷的自己人。
听了到宋同知有意和稀泥,谭明仲马上哭丧着脸叫苦道:“大人,这可不是小事情啊。因为他们,下官的任务眼看就不能按期完成了,为此已经几次受到上官的训斥。而且内廷的公公们马上就要到上海了,商馆都还没有修好,这可是要误大事的。”
听到事关内廷,宋同知陡然一惊:“此事怎么会扯上内廷了?”
“大人您有所不知,这上海商馆的第一笔买卖就是帮内廷卖东西贴补国用,这是我们伯爷早就答应了内廷王公公的事情,要是事情没有办好,我们倒没什么,内廷也不会把我们怎么样,但是这上海和松江可就脱不了干系了。”谭明仲危言耸听的说道。
“竟然有这等事?内廷怎么能向外卖东西,那可是皇家贡品,皇上和朝廷怎么会允许?”事涉内廷宋同知不得不小心一些。
谭明仲马上详细解释了内廷外售商品与内供品的区别,让宋同知恍然大悟。
还是同样的东西,不过是换了个标签而已。内廷居然能想出这样的赚钱法子,实在是让人大跌眼镜啊。他们不是一向以巧取豪夺为能的吗?啥时候也开始做生意了,而且貌似很有赚头。
那可是皇家内廷出品,不说质量和制作的精美程度,仅仅是带一个皇家的标志,用起来那也是B格满满啊。虽然还没有看到东西,但是此刻宋同知都有些动心了,想来江南那些不差钱的富户们更是如此了。
涉及到皇室和内廷,那事情就不能马虎处理了,否则要是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前途堪忧啊。
“谭大人,内廷的人什么时候到?”宋同知问道。
“最多还有一个多月吧,也有可能会提前到。”谭明仲也不是很确定。
“那好,为了保证内廷此次的交易顺利进行,我松江上下必定全力以赴,将商馆和码头建好,谭大人有什么要求请尽管提。”事情一旦上升到政治层面,宋同知的立场就发生了重大转变。
“商馆的建设必须马上复工,并且还要添加人手。因为此次的交易将在那里进行,以后也是金州军的一处重要贸易场所。”谭明仲也不含糊,马上提出了要求。
“这个好办,我马上给他们下令,上海县的所有工匠都到商馆去上工。”宋同知相信面对即将到来的内廷,那些上海大族们绝对会乖乖的听话。
“商馆和码头的面积还是太小,不符合今后发展的需求,金州军需要商馆和码头周边的土地做开发。”谭明仲只提了土地的事情,对钱的事情却只字未提。
宋同知心里有数,知道这些土地是谭明仲要求的赔偿,便默默的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谈完了那些上海大族们的事情,两人的话题开始转向即将在上海开设的金州军贸易场所,其实这才是宋同知来见谭明仲的真正理由,毕竟这里面涉及到大量的金钱往来。
松江府作为大明南方有数的富裕地区,商业、手工业、农业都很发达,特别是纺织业更是在大明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松江布更是享誉海内外。
大量的商品产出就需要市场来进行消化,否则生产的再多、产品再好也没有用。大明内部的市场受各种影响,并不能很好的消化掉松江的产品,向海外销售就成为唯一的选择。
但是海禁政策的存在,严重的阻碍了这些商品的对外销售,只有那些豪门望族可以通过走私对外销售商品,渠道和利润自然都掌控在他们手里。
正是因为垄断了对外销售的渠道,所以大明真正反对开海的就是这帮江南大族,他们想一直掌控这个对外渠道。
直到金州军崛起,将整个北华夏海完全掌控在自己手里,这些江南大族们再想对外销售商品就只能通过金州军,或者南边的郑家了。
但是郑家的开价一般很低,而且他们的主要采购方向在福建、广东一带,非常默契的没有插手南直隶一带。
在这种情况下,江南的货物只能卖给金州军,或者到济州岛卖给那些海外商人。
好在金州军并没有依仗自己的独占权力而肆意压低江南商人的利润空间,反而为江南的商人们提供了更加便利的条件。
金州军的贸易政策是非常开放的,只要遵守金州军的规矩,任何人都可以参与进来。以往那些被豪门大族掌控的渠道,现在一些稍有实力的商人们也都可以参与进来了,大大的促进了商业的繁荣。
从这点上来看,其实金州军已经从某种程度上打破了朝廷的海禁政策,至少在金州军的强压下,南方的商船到济州岛已经不会受到江南水师的围追堵截了。
朝廷的水师也就能欺负一下那些中小商船,真正的战斗力其实堪忧。在金州军私底下照会,并给予一定的好处之后,这些水师基本上已经不怎么对出海的船只进行拦截了。
曾经有一个卫所的水师不听金州军的劝告,频频拦截前往济州岛的商船,结果就是没多久这个卫所受到了“海盗”袭击,所有船只都被击沉。所幸的是海盗没有上岸,人员损失不大。
这个事情传开后,再也没有人敢不理会金州军的警告了。金州军与大明的海上往来这才开始繁荣起来。
失去拦截走私船只的利益后,那些大明水师并没有因此而没落,反而他们的日子过得更加滋润了。只因为他们在金州军的指导下转变思路,开始发展物流运输,迅速的赚到了大量的钱财。
这些水师有其他势力所没有的巨大优势,那就是他们有大量的船只。在朝廷监管形同虚设的情况下,将这些船只用作给商人们运输货物,生意简直不要太好,而且很多时候是一船难求。
原本对于更新船只无动于衷的大明水师们,最近那是动力十足,频频向朝廷申请更新、增添船只,只为能够更好的赚钱。
可惜朝廷现在穷得叮当响,自然没有钱财满足他们的要求。他们大概也知道这个情况,咬着牙自己掏腰包对船只进行修整,或者建造新的船只投入到物流这个大有钱途的行业中来。
当然,他们自己掏钱买的船只肯定不会记在水师名下,都是单独造册的。不过上面的水手都是卫所的人,这一点这些水师是有天然优势的。
随着各地与金州军贸易往来愈发频繁,对船只的需求与日俱增,同时也造成了水手的短缺。特别是有经验的水手,那更是千金难求。这个时候就体现出卫所水师的优势了,至少他们那里的水手还算充足。
卫所的军官吃大头,手底下的水手们也能捞一点汤喝,日子比起从前来说实在是强太多了。
鲁若麟就是卫所的水手出身,自然知道这些底层的水手有多辛苦。很多时候他都想直接出手招揽这些水手们,只是为了不破坏整体的局面,暂时将这些心思压了下来,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再让他们脱离卫所军官们的压榨。
中大型的商人们可以通过出海到济州岛去贸易,但是那些实力比较小的商人们没有出海的船只和门路,依然无法直接与金州军进行贸易。这些小商人们做生意的利润非常微薄,大头都被那些有实力的中大型商人赚走了。
任何行业都是金字塔型的,数量最多的肯定都是实力弱小的那一批人,只有这批底层的人活跃起来,整个行业才能呈现蓬勃的发展。而金州军在上海设置贸易场所就为这些小商人们解决了最大的问题,至少他们不用出海也可以和金州军进行交易了。
而且金州军不仅会从上海买东西,还会将济州岛和辽南的货物运到上海来卖,明眼人都知道这其中会有多大的利润,上海眼见着就会成为一座金山。松江知府衙门作为上海县的直接上级衙门,当然不会放过来此分一杯羹的机会。
“上海贸易所的定位非常明确,主要是为了方便那些小商人,或者不想费力去济州岛交易的商人,价格上自然与济州岛那边有些差异,还是要为那些大商人们留一些利润空间的。而且,海外商人不能进入上海县,只能到济州岛交易。”
“金州军在上海县这里只涉及货物交易,暂时不会开设工坊生产物品,后续是否会开设依据情况来定吧。”
“为保证商路的畅通,金州军会向苏松巡抚提出申请,对长江和附属的江河水道,以及太湖来一次清理,剿灭上面的水匪,创造一个良好的营商环境。”
“金州军准备在上海县建设新的码头,并在附近划定一片区域,暂时命名为开发区。开发区允许江南的商人们在那里开设工坊,由金州军负责他们的安全,保证他们的经营不会受到外在因素的影响。”
说到最后,谭明仲丢出了一个炸弹,让宋同知警觉起来。
“这个开发区你们准备建多大?”宋同知问道。
“初步预备方圆十里左右吧,当然,这个还需要松江府和巡抚衙门行个方便。”谭明仲张口就是十里地,似乎这是一个非常小的数字。
“你们会在开发区建城墙吗?”宋同知又问到了一个核心的问题。
如果金州军在开发区建城墙的话,别说松江府了,巡抚衙门都不敢答应。因为这是赤裸裸的割地自立,没有人有胆子同意。
“不会,最多只会建一些防贼的院墙。”谭明仲摇摇头。
开发区这个设想早就在鲁若麟心里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在大明实施,现在借着成立上海贸易所的机会,鲁若麟想试下能不能偷鸡一把。
不建城墙的话那就好办多了,宋同知的脸色也没有那么紧张了。
实在是朝廷对金州军防范得紧,轻易不会让金州军踏上大明本土的。上海贸易所还是鲁若麟花费好多代价才争取来的,而且还被朝廷设置了很多的限制条件,比如不能大规模驻军就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条。
“十里的话面积还是太大了一些,这不知道要毁坏多少良田啊。”宋同知心里还是有些不太乐意,毕竟干系重大,要是以后出了差池,帐还是会算到他们头上的。
“我们要的都是滩涂和荒地,只要松江府同意,金州军愿意用良田的价格购买。”谭明仲又放了一个大雷将宋同知震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