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该不该坦白
本来他以为关外的女子已经够张扬跋扈的，但关外女子即使再跋扈，也不会不把别人的话当回事。
偏偏这个金姚，就是那么喜欢和人对着干。
罢了，反正她和他也没什么关系，他操心这么多做什么？
回到金家吃完饭，韩愈回到自己的院子，临进屋时，他又下意识望了眼金姚之前总是打坐的位置，顿了顿，转身坐到了院子里的石桌上。
他身上的毒伤至今未愈，除了那个人手里的解药以外，恐怕没人能治好自己的毒伤。
可是，金姚上次救顾承安的事让他心中的这个认知开始有些动摇了。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自己会这么一辈子被那个人控制在手里，毕竟他这一路走来，很多大夫都对自己的伤情束手无策，所以他也就没再抱什么希望。
如果金姚真的能救自己的话……
不，不行，金老四于自己有过救命之恩，要是被那个人知道自己身上的毒被解了的话，恐怕金家一家人也会被那个人盯上。
他不愿意因为自己的事情而让他人遭受无妄之灾。
可是，不试一试又怎么能知道将来怎么样呢？
一向杀伐决断的韩愈此刻陷入万分纠结当中。
过了会儿，墙那头的金姚从房间里走出，像往常一样抬头望一眼月光，然后在院子里的石桌子上坐下。
“你……”金姚想了想，还是开口，“你真的不用我帮你看看？”
韩愈抿了抿唇，不说话。
“……”金姚心底腹诽。
居然这么傲娇？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种人，别人好心帮你看病都不行。”
金姚叹了口气，无语望天，“我刚问过四叔了，他遇见你的时候你身上就带着伤，本来你时不时总要发作一次，但最近这段时间，你身体好像还不错，该不会是遇到什么贵人，所以不相信我的医术吧？”
贵人没有，只是那个人会每隔半个月叫宿州城成衣铺的老板贾三给自己送一份解药罢了。
距离下一次给解药的时间还剩下不到三天，韩愈攥了攥拳心，决定放缓自己的语气：“没有，你的医术我不曾怀疑。我只是觉得，没有什么必要治了，反正也不影响日常生活。”
金姚狐疑地看着韩愈。
他又不是揭不开锅，银子绝对够使唤，怎么会对自己的身体这么漠视呢？
“那好吧。”金姚也不强迫韩愈，“不过，看在你最近一直在保护我的份上，你要是什么时候需要帮忙了，随时都可以找我。千万不要觉得不好意思。”
“……”韩愈耳根红了红，没吭声。
金姚觉得这人有点意思。身上的秘密看上去特别多，但为人又好像挺正直，她爹说让他保护自己，他还真就照做了。
他看上去年纪和自己差不多，上次听她四叔说他家里就只剩下个哥哥了。
他家里人难道不会担心吗？
“喂，你家里人知道你受伤的事吗？”
金姚朝打坐的韩愈扔过去一块石头。
石头被韩愈伸手稳稳接住，他撑开眼皮，淡淡道：“知道。我身上的伤就是因他而起。”
金姚：“……”
亲兄弟自相残杀？
也是了，这种事情她前世也经历过。
莫名的，金姚看着韩愈的眼神不由得多了几分同情。
韩愈蹙眉，被金姚盯得浑身发毛：“你这是什么表情？是在同情我吗？”
金姚轻咳两声，笑眯眯道：“难道不可以？”
“……”韩愈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立刻窜回屋去了。
金姚大笑不已。
没想到一向冰冷的韩愈还有这么好玩的一面。
时间又过去几天，这天，金姚感觉自己精神气不错，决定实践前几天的计划，去宿州街上摆摊看病，暂时不收取一文钱。
和金老三说起这个计划的时候，家里的三个男人都是错愕不已。
金姚笑着解释自己是为了向菩萨还愿，毕竟菩萨给了自己这么多本领，自己也应当多多积德行善，才能报答菩萨的恩情。
这一说法立刻说服了金老三和金老四，两人对金姚的决定非常赞赏。
只有韩愈玩味地看着金姚，知道她打的可不是什么积德行善的主意。
她明明就是为了以这种方式给自己将来开医馆做宣传。
“小狐狸一个。”韩愈自告奋勇，照旧还是当着金姚的贴身护卫，路上，他没好气地揶揄金姚，“直接和你爹说实话不好吗？你爹又不是不能理解你。”
金姚嘁了一声，给自己贴好女扮男装时用的胡子：“我说的怎么就不是实话了？我这么做既对我做生意有好处，又可以积德行善，我只不过和我爹说了一半罢了。有什么不对的？我爹喜欢听什么我就说什么。”
“鬼灵精。”
韩愈失笑着摇摇头。
来到宿州城，金姚让韩愈将马车停到一边，特意挑了个普通农户常路过的街道摆起了摊位。
这里距离城中心还有一段距离，来往的经常是一些去市集中摆摊的小商贩和小农户，都是普通平头老百姓。
太阳当红照，晒得有些厉害，所幸金姚早有准备，自己动手做了把很大的太阳伞，支在了自己的摊位旁。
“为什么在这种地方出摊？”
韩愈站在金姚身边，不是很明白金姚此举。
想要做生意，她首先应该将目标定在那些达官贵人的身上才对，这也是顾家一直以来做生意的目标。怎么这个女人居然反其道而行？
“这就是你们这种小资阶级的人不懂啦。”金姚晃晃脑袋，“劳动阶级才是我的目标。这些百姓别看平时赚得不多，可是不代表他们就渺小得像蝼蚁一般，不被人重视，所谓人多力量大，百姓的声音越来越大，你还怕那些达官贵人不会来找我吗？”
“你这是在走弯路。”韩愈摇摇头，并不同意金姚的说法，“不过话说回来，劳动阶级又是什么东西？你这都是跟哪儿学的词？”
“随口瞎说的。”金姚白韩愈一眼，伸手将摊位的标语立好，“好好做你的御前带刀侍卫算了，瞎提什么意见？”
第四十七章 免费送药
韩愈闻言失笑：“御前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叫人听见，一定会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金姚不满地狠狠瞪韩愈一眼。
第一天出摊并不顺利，哪怕金姚的摊位前写着免费问诊，也依然没有招来什么看病的人。
倒是有一些衣着破烂的难民想过来询问一下情况，但看见金姚年纪尚轻，加上不收取任何费用，担心是骗子，浪费时间，所以踌躇了好一会儿也没有靠近。
“怎么都不敢上来看病呢？”金姚摸摸下巴，转头看一眼自己的标语，问韩愈，“是不是咱们的标语出了什么问题？”
韩愈挑眉：“终于发现不对的地方了？”
“……”金姚瞪眼，“知道不对你不早点提醒我？”
“不让你吃点苦你就永远我行我素。”韩愈顺杆往上爬，越爬越来劲，他指指标语上的字，“你这么写，人家八成以为你是江湖骗子，自然不愿意浪费那个时间了。”
金姚磨了磨后槽牙，摸摸下巴：“那你说，怎么写？”
“不知道。”
韩愈是也没做过生意，对这里面的门道并不是很清。
金姚：“……我要以为你能想出什么好主意来呢？”
“……”韩愈抿了抿唇，“要不然的话，你免费施药一段时间看看？”
“你出钱吗？”
金姚没好气地白韩愈一眼。
韩愈双手环胸，嘴角一勾：“你自己说的口口相传的力量很大，你何不挑几个疑难杂症的患者来试试？每天问诊两到三个患者，你的口碑自然很快就会传播开的。”
金姚挑了挑眉，赞赏地看着韩愈，点点头：“好主意，我现在就改标语。”
“行了，我来吧。”
韩愈不忍再看金姚那丑陋无比的字，率先伸手一把将写着标语的布条扯下来，然后在布条反面重新写上一行大字——
金姚看着布条上磅礴大气，笔尖锋利的字迹，不由得啧了两声：“你这书法可真不错，有大家之风。”
“你还懂这些？”
韩愈哼声笑笑，将标语挂到一边。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韩愈：“……”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形容？
“不过话说，这标语真管用吗？”
金姚对此表示怀疑。
“管不管用，试试不就知道了？”韩愈对此非常自信，“以前我在一本书里看到过一句话，未尽苦楚，不信神佛，宿州地处边境，这些年常被外敌骚扰，百姓流离失所，染病的连大夫都看不起，你这有缘人或许是他们的一线生机呢？”
“说得很有道理。”
金姚给韩愈竖了个大拇指，继续耐心等着有缘人前来寻医。
“已经晌午了，要不先去吃点东西？”
韩愈抬头看了眼头顶的太阳，提议道。
“你买回来，我们在这里吃吧。”
金姚百无聊赖翻着一本从医药空间里取出来的古医书，装模作样翻看着。
“行，你等我，我去去就回。”
韩愈也不是个矫情的人，大街上吃饭的事情他也不是没干过，转头他便去了市集上。
回来的时候，韩愈带回了两只烤鸡和两个烧饼。
“伙食不错。”
金姚撕开一只鸡腿就要往嘴里送。
恰在这时，她垂下的衣袖突然被人拽了拽。
金姚一愣，转过身一瞧，发现是个面容憔悴的小男孩，身上脏兮兮的，干干瘦瘦的，他一会儿看看金姚手中的鸡腿，一会儿又看看金姚，干涸的嘴角抿了抿。
“你没吃饭？”金姚将手里的鸡腿递给小男孩，“给你吃吧。”
小男孩立刻伸手夺过鸡腿，连谢也没道，嗒嗒就跑出好远。
“这就是逃荒到这里的难民吧？”
金姚还是第一次在这里见到这些人，与上一世流离失所的那些人不同，这里的人不像前世那些人一样，即使到了绝境，身体也残留了很强的战斗力，随时可能将你撕碎反攻。
相比而言，这里的难民真的想是永远都看不到希望。
“是。”韩愈拧开水袋喝了口水，“虽然宿州知府也曾安排住处给这些人，时常施粥，但长久下来，还是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他们要在这里生活，必须要先适应这里。”
金姚点点头，望着小男孩的身影跑远，长长吁了口气。
没一会儿，金姚没想到那刚刚拿着鸡腿跑掉的男孩又突然掉头回来了，这一次，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名看起来病得不轻的女人。
女人虽然头发缭乱，但依旧盘着独属于已婚妇人的发髻，小男孩眨着大眼睛不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金姚，眼眶里满是泪水。
女人咳嗽得厉害，金姚一瞬间便明白男孩是想要她帮他娘亲看病。
女人见金姚衣着端正，不好意思地笑笑，往旁边挪了两步，好像担心自己身上的灰尘弄脏了金姚的衣服：“抱，抱歉，这位公子，小孩子给你添麻烦了。”
说话倒是清晰。
金姚勾了勾唇，摇摇头，示意女人坐下：“我看你好像生病了，不介意的话，我来帮你把把脉，怎么样？”
“这……”女人踌躇，“可是，我身上只有几文钱，要是全花出去的话，连娃的食物都买不起了。”
金姚笑了笑，伸手拍拍摊位上的标语：“没关系的，我这里，专治疑难杂症，病看不好，不要钱的。”
女人不解地眨眨眼，她是认识字的，只是担心眼前的小公子是个骗子。
“反正不要钱，你们又不吃亏不是？”金姚耐着心又说，“要是能治好那便是你的幸运，何不尝试一下呢？”
女人这段时间被病痛折磨得厉害，早就已经断了对生的希望，乍一听金姚这样说，突然觉得有道理，决定还是死马当活马医了吧。
反正就这一条命，赌一把。
女人点点头，牵着小男孩的手，来到金姚对面坐下。
金姚擦擦自己的手，伸手探上女人的脉搏。
她闭上眼，一瞬间便进入自己的医药空间中。
在自己的识海里，她翻阅医书的速度比在现实中要快一万倍，很快，她便确定了女人的病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四十八章 老者的邀请
其实不是什么大病，就是简单的肺炎而已。
这位妇人大概是因为家里条件艰苦，手里没有钱，所以一直都没有接受过治疗，一拖再拖，便变成了现在这样。
这病需要长期调理才行。
金姚确定完女子的病，然后写了个药方，交给一旁的韩愈，让他去药铺去抓药。
过了没多长时间，韩愈拿着药包匆匆忙忙赶回来。
金姚将药交给妇人，叮嘱道：“这些药管够你病养好，记住了，一天两次，饭后服用，千万不要将药煎糊了。”
“诶，诶，谢谢，谢谢这位小公子。”
妇人热泪盈眶地向金姚道了谢，转身牵着小男孩离开了。
金姚望着妇人离开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转过头，问韩愈：“花了多少银两，记账上，今天我银子不够，回头我一起给你吧。”
“等以后再说吧。”韩愈冷冷哼了声，傲娇得要命，“反正我就住在你家旁边，你们也跑不了。”
“……”金姚没好气地白他一眼。
韩愈眯了眯眸子，脑海中晃过刚刚在药铺发生的事。
“爷，您的毒又发作了？”
韩愈本想去药铺抓药的，但没成想，还是那个人的眼线居然延伸到了宿州。对方见他拿着药方来抓药，连药方都没看，就直接‘关切’地询问了下他的身体。
“是别人病了。我来抓药，麻烦你们动作快点。”
韩愈不想在药铺里多待，药铺老板是个生脸人，他并不认识。
店铺老板顿了顿，意味深长看了一眼韩愈，旋即拱了拱手，将药方交给了药童。
不一会儿，药童将药包入药包当中，递给了韩愈。
韩愈拎过药，突然有些担忧，蹙眉问：“你们不会在里面掺和了什么其他东西吧？”
“怎么会？怎么会？”药铺老板赔笑，“咱们这都是正经生意，害人性命这种事咱们万万不敢做，爷您多虑了。”
“最好是这样。”韩愈伸手拿出钱袋，“多少银子？”
“不要钱的，不要钱的。”药铺老板连忙摆摆手，“以后只要是爷用得着我们的地方，随时吩咐就可以。咱们可不敢要爷的钱。”
韩愈抿了抿唇，没再多说什么，转头离开了药铺。
既然是受那人指使监视他，那他也没有必要和这些人客气。
下午的时候，金姚的摊位又来了两个病人，其中一个病人是位老者，看衣着倒是光鲜亮丽，但就是面色不太好。人还虚胖了一圈。这一看平时消化就不怎么好。
据他自己所说，他是因为寻医问药多次都依旧救不了自己，正好今天回城路过金姚摊位的时候看到了她的标语，就索性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看看身体到底是什么情况。
金姚给对方号了号脉，望闻问切一番后，最后给老者开了方子，并叮嘱老者日常生活中不要吃刺激等辛辣的食物。
他这个病多半是慢性胆囊炎，这种病就目前的医疗技术来讲只能缓解，不能彻底根除。
韩愈睇了眼方子，刚想去抓药，就被老者拦住：“这位公子莫急，我倒是有几个问题想要问问这位……姑娘。”
金姚闻言一怔。
这位老先生居然一眼就看出自己是女扮男装，她今天的装束这么不像男人的吗？没有吧？
韩愈转头和金姚相视一眼。
老者摸摸花白的胡子，淡淡笑了笑：“姑娘莫要见怪，老夫行医多年，阅人无数，要是连你是男是女都看不出来，那岂不是白活这么久了？”
金姚抿了抿唇，无奈地摊摊手：“看来老先生今天不是来看病的。”
老者淡淡笑了笑，点点头：“先前听闻有一女子在乘和医馆为了救人不惜以身试毒，老夫甚是佩服，也对姑娘的医术很感兴趣，所以这段时间没少打听姑娘的事。这不凑巧，今天刚好就遇上了。”
站在一旁的韩愈冷哼一声：“真的是凑巧吗？”
“怎么说话呢？”金姚瞪韩愈一眼，“有没有点礼貌？”
“……”韩币选择闭嘴。
老者又笑了笑：“不怪这位公子，是老夫有些唐突了。之前老夫确实有想登门拜访的意思，但听说姑娘心气极高，连乘和医馆的邀请都拒绝了，所以才不敢轻易拜访姑娘。”
“老先生言重了。”金姚见老者说话很有贤者之风，与乘和医馆那位李大夫大有不同，心底也不由得多了几分敬意，“不过，老先生您找我是想……？”
“我想邀请姑娘偶尔来我的医馆坐一坐。”老者摸摸胡子，坦白自己的来意，“我那医馆虽然远不如乘和医馆有名气。但接触的多数都是些穷苦人家，不过诊金不高，偶尔也会施舍一些药给难民，不知姑娘可否愿意赏脸坐诊？”
又是一位邀请她坐诊的大夫。
金姚摸摸下巴，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
“不急。”老者站起身，将金姚给自己的那副药方收好，“这药方我就带走了。我会好好遵照医嘱吃药的。也希望姑娘能考虑一下老夫的话。我的医馆就在城西，叫泰元医馆。姑娘想通了随时可以来找我。”
金姚幅度很慢的点点头，目送老者离开。
“他叫柳泰元。”
老者走后，韩愈转过身，对金姚说。
金姚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他是宿州当地很有名的大善人，”韩愈浅浅勾了勾唇，“原是一名江湖游医，后来定居这里，很受当地人崇敬，当年乘月商会也想将泰元医馆并入到乘月商会下，但老先生死活不肯，所以导致他的医馆生意很一般。”
“原来如此。”提到这段，金姚对这位老者就更佩服了，“老先生的名讳是什么？”
“柳泰元。”
金姚默默记住了这个名字。
想想老者浑身上下散发的气质，倒是有点人如其名。
下午的问诊没坚持多久，因为计划好的只给三个病人坐镇的人数已经够了，金姚便适时地收了摊。
回到家里后，金姚将今天碰到柳泰元的事情告诉给了金老三和金老四。
金老三和金老四似乎对柳泰元也十分尊敬，很支持金姚去柳老先生的医馆去当坐诊大夫。
第四十九章 接受老者提议
金姚有些惊讶柳泰元的有名程度，想想那位老先生和自己的某些想法有些不谋而合，决定接受柳老先生的建议，去他的医馆工作。
正好，她也能趁此机会和柳老先生学习学习。
毕竟从人口中相授的东西比书本上要直接许多。
做好这一决定，第二天，金姚先是去山上的药田查看了一下药苗的培育情况，然后和韩愈一起赶着马车来到了宿州城。
今天的金姚依旧换的是男装，毕竟在这个时期女人的地位还是很低的，即使这里有很多的医女从医，那也会因为性别的介怀，医女大多数接诊的还是女人。
韩愈比金姚对这里的地形熟悉很多，一路驾着马车直奔来到了泰元医馆前。
这里来看病和取药的人显然没有乘和医馆的人多，门口周围的人同样也是另一幅光景，正如柳老先生所说，来这里的，大多数都是底层的老百姓。
乞丐三三两两聚集在这里，偶尔店内的医女会出来给他们一碗水喝。
这样的地方让金姚不免感到一丝暖意，她望着医馆的门匾，沉了口气，从马车上跳下，率先进了医馆当中。
门口的医女似乎认识金姚，见她走过来，笑眯眯地拱手行了个礼，说道：“公子请稍等，柳老先生正在给病人看病，请跟我到这边来吧。”
金姚闻言愣了愣，转眸看见柳泰元确实在给人看病，旋即点点头，和后进门的韩愈一起被医女迎到了一旁的茶桌前。
“请用茶。”
医女端来一壶茶水，分别给金姚和韩愈倒了杯，然后便去忙了。
金姚道了声谢，转眸望向给人看病的柳泰元，眼中渐渐充满了敬佩。
和乘和医馆那位高高在上的李大夫不同，这位柳老先生望闻问切的时候对病人总是十分关怀，兴许是年纪大了的缘故，被问诊的小孩子都十分信任并喜欢他。
坐在金姚对面的韩愈玩味地看着金姚脸上流露出来的钦佩神色，嘴角勾了勾：“难得看见你不高傲一次。”
“……”金姚转眸，白韩愈一眼，“你倒是一如既往喜欢嘲弄别人。”
韩愈轻轻抿了口茶水，冷嗤：“我看你还是先从药童做起吧。免得高傲自大，入不了人家柳老先生的眼。”
“……你少嘴欠一会儿就能死是不是？”金姚瞪韩愈，“好歹我也是解过奇毒的人，怎么可能只做一个药童呢？”
“说得正是。”这时，招呼他们的医女又过来，给两人递了盘水果，“这位公子的能力现在可是传遍宿州城的。”
“听到没？听到没？”
金姚狠狠拿核桃朝着韩愈砸了过去。
韩愈哼哼，不说话了。
过了会儿，金姚发现柳老先生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眉心蹙得紧紧的，探着小男孩脉象的手也一直没动。
看来是遇到疑难杂症了。
又过了一会儿，孩子的娘亲见半天柳老先生都不说话，急切地问：“老先生，我家孩子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遇到什么顽疾了？”
“莫急。”
柳泰元将手从孩子手腕上收回，转眸望向金姚的方向，伸手冲她招了招。
轮到她上场了呀。
金姚站起身，走过去，来到柳泰元跟前，拱了拱手：“老先生。”
柳泰元点点头：“你之前治疗过顾家那小子身上的伤，想必对关外的一些东西有所了解。你来试试吧。”
关外的一些东西？
金姚睇了眼小男孩的面色，见小家伙面色蜡黄，嘴唇干涸，眼白泛着红血丝，瞬间有些明白了什么。
柳泰元没有直接说顾承安之前身上中的是剧毒，大概也是考虑到孩子家长的心情吧。
想到这里，金姚‘嗯’了声，然后伸手在男孩的脉搏上探了探。
过了会儿，她蹙紧眉心，示意男孩儿张嘴。再接着，她蓦然想到了什么，问眼前的小男孩：“小朋友，可以把袖子抽上去让我看看吗？”
柳泰元和韩愈都不解地看着金姚。
小男孩怯怯地看了自己娘亲一眼，旋即乖乖地将袖子撸了上去。
金姚定晴一瞧，目光不由得一滞。
果然……
“这孩子才多大，怎么手臂生得和大人似的一样强壮？”
柳泰元不可置信地看着小男孩娘亲。
“这，这……”小孩娘亲见柳泰元这幅表情，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急忙解释道，“这我们也不知道，不过这孩子最近胃口大开，确实吃得比平时要多一点。兴许是在长个头也说不定。”
“长个头可不是这么个长法。”
金姚也没见过这种病例，但这种能让人短时间内变得强壮的病例，她倒是在前世和电影里见过。
真的和她想的一样吗？
想到这里，金姚对柳泰元说：“老先生，我需要取这小家伙一滴血好好研究一下。”
柳泰元点点头，转眸询问孩子娘亲的意见。
孩子娘亲倒是没什么意见，不过看柳泰元神情严肃，不由得对自家孩子的病情多了几分担忧：“大夫，我家孩子不会真的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了吧？”
金姚没说话，就听柳泰元说：“没事，不必担心，有老夫在，你家孩子不会有事的。”
金姚抿了抿唇。
这么给人下保证，要是将来孩子真出了什么事，可是会招来来医患之间的麻烦呀。
不过，她这辈子都没到过柳泰元这个境界，也不好妄自给人家提什么意见。
过了会儿，医女拿过来一个小杯子，配合着金姚用银针将小男孩的手指刺破，然后将流出来的血液收好。
小男孩的娘亲带着小男孩走的时候，金姚想了想，叮嘱道：“暂时控制下孩子的饮食，还有，如果他这段时间有任何因为食物产生的情绪变化，麻烦随时告知我们。”
小男孩母亲点点头，认真记下金姚说的话，带着孩子转身离开了医馆。
此时，医馆内已经没有了病人，柳泰元和金姚也有了说话的时间。
“姑娘今天来此，想必是答应我的提议了。”
柳泰元示意金姚喝茶。他本来以为金姚年轻气盛，对于他的提议会多考虑几天，倒没想到这丫头居然答应得爽快。
第五十章 只接疑难杂症
“当然。”金姚点点头，朝柳泰元拱了拱手，“能在柳先生这里学习也是晚辈的荣幸。不过，晚辈有个请求，不知先生可否能答应？”
“什么请求？你尽管说。”
“我可以来这里帮忙给病人看病，但我只接受疑难杂症的病人。”金姚淡淡道，“当然，您要是有医馆忙，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也会尽力相帮的。”
柳泰元摸摸胡子，想了想，点点头，答应金姚的提议：“我这里的疑难杂症倒是不多，一个月可能也就那么两三个吧。这样也好。不过，我这里的诊金可并不高，姑娘可要考虑好了。”
“没问题。”金姚勾唇笑了笑。顿了顿，她睇一眼放药材的地方，又说，“柳先生，我见您这里的药材似乎并不全，是因为乘月商会的原因才这样的吗？”
“是。”柳泰元叹了口气，苦笑了一声，“所幸老夫自己还有一些产业，虽然乘月商会的人一再为难，但好歹没把老本丢了。不过，有一些珍稀的药物我这里确实没有。”
金姚闻言眯了眯眸子。
“你这老东西胡说八道什么？”
这时，门外突然走进来一个人，冲着柳泰元就急冲冲地吼。
金姚对这声音熟悉得很。
李大夫，他怎么突然杀到这里来了？
金姚和韩愈同时转眸望向来人。
柳泰元见李大夫冲进来，站起身，冷冷看着他：“永远都是这么火急火燎的。在晚辈面前如此口不择言，也不怕丢了你那老脸。”
“我……”李大夫咬牙切齿地瞪着柳泰元，顿了顿，长吁一口气，“我说师兄，你差不多就行了，你不愿意入乘月商会我们不逼你，可你不能总是在外人面前诋毁我们吗？这么多年来，乘月商会可有破坏过你半亩药田？”
师兄？
叫得这么亲切。
金姚看看李大夫又看看柳泰元，觉得这剧情走向有点戏剧化呀。
柳泰元闻言冷哼：“顾兴学那老东西不在我这里搞破坏那只能代表他还没有丧心病狂，不代表他做的事情就全是对的。李真元，这里不欢迎你，你赶紧给我走。”
李真元？
泰元，真元……
这名字听起来好像是有点渊源关系。
金姚一手撑腮，玩味地看着眼前对峙的两人，伸手杵杵韩愈，压低声音问：“你知道这两位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他们自己不都说了吗？同门师兄弟。”
韩愈说了句没用的废话。
金姚：“……”
李真元抚了抚额，沉了口气，旋即抬抬手，目光落在一旁的金姚身上：“师兄，我听说，你要招纳这位姑娘为你的医馆坐诊，你这是成心和我过不去是不是？”
柳泰元嗤声，甩手一拂长袖：“我一不强迫人家，二不要挟人家，我怎么就成心和你过不去了？我朝律例哪条规定我泰元医馆不能请高人来坐诊了？”
高人……
把她夸得可够高的。
韩愈斜睨一眼金姚。
“你明明知道我们乘和医馆之前已经邀请过这丫头，你还跟我们抢人，你这不是根我过不去是什么？”
李真元吹胡子瞪眼。
“来去都是丫头的自由，你管的着吗？”
柳泰元听李真元这么说自己也来气了。
“你这明明就是冥顽不灵，当年要你和乘月合作你偏不，现在生意惨淡，又跑来挖别人的墙角，一大把年纪你害不害臊？”
“论起不害臊谁比得过你们乘月商会？从上到下的不要脸。老夫这点事算什么？”
两个老家伙越吵越上头，越吵嗓门越大，听得医馆内的人纷纷抚额抹汗。
不过也没人敢上去拦两人，金姚一看这些人的反应就知道李真元这不是头一回来这里毛腾了。
金姚叹了口气，趁着两人口水大战的间隔连忙插了句话：“我说二位，这大庭广众，众目睽睽的，你们都不注意一下影响的吗？”
“我们师兄弟说话有你这个小辈什么事？”
李真元脾气上来，冲着金姚就是一通吼。
“……”金姚瞬间冷下脸。
上辈子敢这么跟她摆脸色乱吼的人基本都死球了，这老东西还真拿自己当根葱了。
柳泰元立刻站到金姚跟前，指着李真元鼻子：“你这么大岁数一个人跟一个晚辈穷叫唤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挟私报复，出去别说你是我师弟，丢人。”
“！！！”李真元更火了，“师兄，你什么意思你？”
“字面意思！！！”
金姚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抿了抿唇：“得，您二位继续吵，我和我小叔叔还有事，恕不奉陪。”
“诶，姑娘，你别走，别走——”柳泰元见状，急忙上前拦住金姚，“好了，好了，我师弟的事情我替他向你道个歉，他这个人年轻时候就是炮仗，说话直冲冲的，姑娘莫要见怪。请看在老夫的面子上，原谅他一回吧。”
金姚倒是也没和这个李真元真置气，只不过就是觉得这医馆太吵了，再这么待下去，恐怕她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站在金姚身后的韩愈冷冷道：“恐怕这个歉老先生替您师弟道不了的，老先生可能不知道，先前为了治疗顾少东家，李大夫可是将金姚软禁起来了。”
“……什么？”柳泰元一听这话，转头恼怒地瞪着李真元，“姓李的，你老实说，是不是这样？”
李真元抿了抿唇，不吭声了。
“敢做不敢当？”韩愈揶揄，“这可不是李大夫的风格。需要我将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再给李大夫复述一遍吗？同时也说说，你是如何逼迫金姚为顾承安以身试毒的。”
柳泰元越听越觉得不可置信：“李真元，你丧尽天良了？原本我还以为以身试毒这件事情是戏传，没成想原来是你逼迫人干的？”
“这……”李真元吐了口郁气，无奈道，“这件事情说来话长，我也是无奈之举。再说了，金姑娘不也没在意吗？以身试毒是她自己愿意的。”
“不愿意我们能走得了？”
韩愈又接着揭李真元老底，估计是连裤衩子都不打算给他留了。
第五十一章 免死金牌
这来回的一番话彻底惊呆了眼前的众人。
包括金姚在内。
金姚眯眼戏谑地看着眼前替自己说话的韩愈，心底嘀咕着这男人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李真元面子上挂不住，将目光干脆挪到金姚身上：“姑娘，你知道实情的，当时那种情况老夫也是无奈，你可不能由着你叔叔信口胡说。”
“哦……”金姚倚着门框，懒洋洋看着李真元，忽然扯起嘴角勾了勾，似笑非笑的，“我叔叔这个人吧，平时就爱说点大实话。其实李大夫，我想要的不过是您真诚的道歉罢了。您何至于如此狡辩呢？”
“你……”
李真元脸上挂不住。
让他给一个晚辈道歉，这成何体统？
尤其这晚辈论及医术与他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一旦道歉，那不是被人家按着打脸吗？
“师门不幸的东西。”
柳泰元见李真元还在倔强，没好气地抬腿给了李真元狠狠一脚。
李真元一个踉跄没站稳，差点摔倒，转头狠狠瞪一眼柳泰元：“师兄，你胳膊肘超外拐是不是？”
金姚：“……”
这腻腻歪歪的什么情况？
实在看不下去，金姚还是打算先避开这对师兄弟再说。
然而，她和韩愈刚要迈出门口，迎面便撞上一位衣着翩翩的男人。
此人正是顾承安。
他来这里做什么？
金姚只觉得头疼，头大。
“金姑娘先别这么急着走呀。”顾承安轻轻摇着折扇，笑容满面步入医馆，见到眼前的柳泰元之后，他‘啪’地一声合上折扇，恭恭敬敬给柳泰元行了个礼，“老先生，抱歉，叨扰您了。”
柳泰元一向瞧不上乘月商会，所以对顾承安也没什么好脸色：“老夫受不起鼎鼎大名的乘月商会少东家的礼，烦请少东家带着自己家的好狗回去吧，往后也不要再来。”
顾承安面色一僵，愣了愣，旋即又转向金姚的方向，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我替李大夫先前的所作所为向金姑娘道歉了。”
“少爷……”
李真元脸色这回更难看了。
“李叔。”
顾承安脸顿时一愣。
“道歉就不必了。”金姚看着屋内各怀鬼胎的众人，抬脚重新迈入医馆，站到柳泰元身旁，“不知顾少东家今天带着家仆一再我们泰元医馆闹事，意欲何为呀？”
韩愈见金姚站队了，自己也默默走过去，站在了金姚身旁。
“闹事？闹什么事？”李大夫瞪眼，指着金姚，“你这姑娘可不要血口喷人，我今天来是来给我师兄送药的。”
金姚眉梢一挑，睇了眼顾承安：“老先生这里也是开医馆的，有什么药需要顾少东家亲自来送吗？”
柳泰元蹙了蹙眉：“送药就不必了，老夫这里什么都不缺。顾少东家要是想拿珍稀药材来收买人心，大可不必，老夫绝不会和乘月商会合作的。”
“老先生先别急着拒绝。”顾承安淡淡笑了笑，示意身后的药童将一盒精致的木盒递过来，“老先生不妨先看看我这次带来的是什么。”
柳泰元不解：“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金姚看着那木盒，眉心霎时一跳。
这木盒怎么那么像之前自己给县令的那只装有千年灵芝草的盒子呢？
“老先生请看。”
顾承安轻轻打开木盒，金姚定晴一瞧，果不其然，这里面装的就是之前自己给了县令的那株千年灵芝草。
这东西怎么会落入顾承安手中？
金姚狐疑地看了眼顾承安。
恰巧，顾承安也将目光朝她投了过来，眼中噙着浓烈的兴味。
“这，这……”柳泰元显然被眼前的灵芝草惊到了，“这东西如此珍贵，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顾承安摇摇折扇，将盒子递给柳泰元：“东西是否珍贵，要看用在什么人身上了。这株灵芝草就当是晚辈送给前辈的礼物了，万望老先生收下。”
金姚狐疑地摸摸下巴，上下打量着顾承安，不清楚这人到底打着什么如意算盘。
手中的灵芝草就像一个烫手的山芋一样，柳泰元虽然喜欢收藏珍稀药材，但也知道，顾承安今天来这趟绝不是单单为了送礼来的。
他是个商人，做生意自然要讲交易。有来必然有回。
柳泰元抬手抚了抚盒子里的灵芝草，旋即叹了口气，将木盒重新合上，还给了顾承安：
“这份礼物太过于珍贵了，今天我要是收下，恐怕要折寿了。顾公子的心意老夫心领了，但老夫是个庸俗之人，大富大贵的日子过不了，往后顾公子也不必再费这个心思。”
顾承安料到柳泰元会拒绝，但没想到会被拒绝得这么痛快。
这千年灵芝草可谓难得一遇，他居然就这么轻易放弃了。
枉费他想要拉拢他的心思。
顾承安心底对柳泰元虽然不满，但毕竟人家是长辈，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迟滞一瞬后，他将木盒重新交给药童，点点头，给柳泰元行了一礼：“打扰了，柳先生。晚辈先告辞了。”
金姚目光跟着顾承安一直到医馆门口。
就在这时，顾承安的脚步再次顿住，他转过眸子，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韩愈，忽然说道：
“县衙最近有个传闻，说是有人拿着当今圣上御赐的免死金牌逃避了牢狱之灾，县老爷十分惶恐，生怕做错什么事惹怒了这位贵人。敢问这位韩兄弟，对这传闻可有所耳闻？”
什么情况？
金姚看看顾承安，又看看韩愈。
顾承安到底想说什么？
他一直盯着韩愈看，难不成这御赐金牌和韩愈之间有什么关联？
想想上次她四叔和韩愈突然间从牢里被放出来，难不成……
金姚转眸盯着韩愈的侧脸，发现他此刻表情并无变化，完全可以说是好整以暇地面对顾承安：“我对县衙的传闻怎么会有所耳闻呢？顾公子这话我听不太懂什么意思。”
“哦？是吗？”
顾承安挑了挑眉，眼神在韩愈身上多看了两眼，最后，提着衣摆，离开了医馆。
“这吵吵嚷嚷的。”柳泰元跟着走到医馆门口，有些不舍地望着李真元手里抱着的木盒，长长叹了口气，“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第五十二章 军营里的怪事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韩愈走过去淡淡道，“老先生不必觉得可惜，顾承安这份礼来得想必也不那么正当，您不收是对的。”
“不那么正当？这位公子多心了吧。”
虽然柳泰元瞧不上顾承安此人吧，但毕竟顾家家大业大，想找到千年灵芝草也不是没有可能。
韩愈浅浅勾了勾唇，没再解释什么。
接下来的时间，因为医馆没什么人，所以金姚便和柳泰元熟悉了一下医馆的环境。
末了，柳泰元赧然地笑笑：“今天被你们看笑话了。我那不争气的同门师弟自从投靠了乘月商会之后，做事情是越来越嚣张跋扈了。若非韩公子提醒，我都不知道我师门居然出了这么个不成气候的败类。”
金姚眉梢挑了挑，微微一笑：“人嘛，总有一些贪功好进之徒。不过我也并无大碍，当时我若非肯定自己能救顾承安，也不会蹚那趟浑水。”
“小姑娘，你可真是胆色过人。”柳泰元摸摸胡子，轻笑道，“不过，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这街坊邻居之间的传播可是版本各有不同。”
“额……”金姚自己也听过那些离谱的传言，左右就是说自己迷恋顾承安罢了。顿了顿，她失笑，“身为医者，一来不能见死不救，二来，我确实希望顾家能欠我个人情。当然，我并不清楚这人情顾家人会不会当回事。”
“原来如此。”柳泰元轻声笑了笑，“我就说，那姓顾的小子不过就是仗着自己家大业大整天撩拨良家少女，姑娘这样的人看不上他才是对的。”
金姚耸耸肩：“的确看不上。”
傍晚的时候，医馆又来了几个病人，均是小孩子，其症状居然和白天金姚和柳泰元诊治过的那名男孩差不多。
这让金姚和柳泰元同时犯了愁。
奇怪，这一个两个出现这样类似的病例也就罢了，怎么十个八个全是小孩子出现这样的病例？
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这宿州城会有疫病出现？
出现疫病可不是什么小事，柳泰元立刻叫医馆内的医女去其他医馆打听打听是不是出现了同样的病例。
如果确定是疫病没错的话，恐怕要上报官府了。
“老先生莫慌。”韩愈这时出声安慰，“现在这些孩子除了口干舌燥，饭量突然增大之外，还没有出现其他什么症状，我们暂且先观察一下再说吧。”
柳泰元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在战乱时这座城还经历过灾荒，自然沉得住气。他点点头，见天色已经不早了，便催促着金姚离开：“金丫头，时间已经不早了，今天你先回去歇着。明日你再过来。”
金姚点点头，叮嘱了眼前的病患家属一声后，旋即带着韩愈一起离开了医馆。
回家的路上，金姚摸着下巴一直在思考这几个儿童病患的事，眉心蹙得越来越紧：“韩愈，你觉得，这几个孩子到底是什么问题？你以前当兵的时候在战场上见过这样的人吗？”
“……战场？为什么这么问？”
韩愈被金姚问得一愣，对她这刁钻的问题角度有些不解。
金姚歪头，抿了抿唇，幽幽道：
“我以前在一本书里看到过一个故事，说是某地镇守边关的将军府为了避免连年被关外人袭扰，军医研制出了一种可以增强体魄的药，以此来抵御外族侵略。所以我想，有没有一种可能，这种药物在现实中也存在呢？”
韩愈闻言蹙眉：“这个故事和现在这些小男孩身上的病症有什么直接关系吗？”
“没有。”金姚扁扁嘴，“我就只是猜测而已。毕竟这几个孩子突然身体变强壮有点不太正常。”
“我没见过军中有这种情况。”韩愈叹了口气，“不过，你的这种怀疑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宿州恰好又地处边关。虽然听起来像天方夜谭。”
“你也是个天马行空的人呢。”金姚淡淡笑了笑，“罢了，怀疑就仅仅只是怀疑而已。等我回去化验一下那几个孩子的血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韩愈点点头，驱车快速离开宿州，回到水沟子村。
吃饭时，金姚聊起下午在泰元医馆的几个病例，一向毛毛躁躁的金老四倒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摸着下巴沉思起来了。
“四哥？”韩愈睇了眼金老四，狐疑道，“你该不会见过这样的病患吧？”
金老四嚼了两口嘴里的肉，摇摇头，又点点头：“我也说不准，不过听姚姚说的情况，我忽然间想起来我在敌营做俘虏的时候有一次见过一个怪事。”
金姚睁大眼睛：“什么怪事？”
金老四挠挠后脑勺，徐徐道：
“当初我去敌营做俘虏的时候，有一群中原衣着的小孩子也被那些关外人抓了起来。不过这些孩子倒是和我不同，一直好吃好喝被人招待着，慢慢地，我发现他们身体居然一日比一日长得强壮。”
“好吃好喝招待肯定身体强壮呀。”金老三说，“这叫什么怪事？”
“不不不，听我说完，不一样的。”金老四蹙紧眉心，搓了搓手，“开始本来我也以为是那些孩子在长身体呢，直到有一天晚上我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听见外面传来凄厉的哀嚎声。”
“是那些孩子被打了？”
韩愈问。
“不是。”金老四咬咬牙，“是那些关外士兵被一个个小萝卜头给揍了，我也想象不出来，那些常年训练的士兵怎么会连几个小萝卜头都打不过。再后来，外面传来火铳的响声，那些孩子被杀之后才终于平息了突发事件。”
金姚听完这一切暗暗心惊：“你知道这些关外人抓那些小孩子做什么吗？”
“不知道。”金老四摇摇头，“不过关外人一向敌视我们中原人，单纯只是为了泄愤也未可知。”
“不……不会那么简单。”韩愈眯了眯眸子，“四哥，你还记得当时那几个孩子身体除了越来越强壮还有其他什么问题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和他们平时也没关在一起。只有偶尔出去的时候才会见到，具体情况我还真没法说。”
第五十三章 爆发性疾病
韩愈望向蹙眉的金姚：“你觉得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金姚缓慢地摇摇头，沉了口气：“但愿不是我们说的这样吧。在没有确定孩子到底染了什么病之前，我们只能静观其变。”
韩愈点点头。脑海中蓦然闪过贾三那五岁的小儿子。
今天出现的病例已经有二十多个，且全部都是小孩子，要真是关外人搞出来的事情，那么想必应该就是冲着这些男丁来的。
他决定，明天去贾三那里询问一下最近小孩子都和哪些人有过接触。
虽然，他本不应该管这事的。并且如果这事没什么大影响还好，可一旦真的如金老四所说的这样，那那个人也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但……
韩愈意味深长睇了眼金姚，总觉得这段时间自己好像被这个女人无形之中给慢慢影响到了。
吃过饭后，金老三和金老四去刷碗，金姚转身回了屋。
韩愈也没有了其他事情，便也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昏黄的烛光下，金姚返身将门栓插好，然后拿出搜集到的孩子们的血液，盘腿坐在床上，闭上眼，瞬间让自己沉入到识海当中。
与她实际身处的环境不同，金姚意识所在的医药空间内十分明亮，意随心动，金姚目光所及之处出现一张办公桌，还有化验血液所需要的器材。
金姚戴上医用手套，用滴管将小瓶子里孩子们的血液分别滴在不同的载玻片上，然后放到显微镜下方，一个一个来分析血液成分。
一个多小时后，金姚通过显微镜的观察和化验过后来看，最终确定这些孩子血液里的不明毒素成分是一模一样的。
由此可以判断，这些孩子一定同时接触了一样的东西。
看来要查这些孩子的行动轨迹了。
可是，眼下的一个问题又来了。
就是怎么来解除孩子血液里的这些毒素。
解铃还须系铃人，如果能找到解药的话，应该会更快。
如果找不到的话，她来做研究，只怕一时半刻做不出来，万一到时候真的爆发出什么不可逆转的问题，比如，毒素进入脑袋里，影响到了脑神经，那恐怕事情会变得更麻烦。
这些全都是男童，男童在这个时代是军队的储备力量，这背后计划这一切的阴谋者可算是够阴毒的。
想到这里，金姚就是一阵头疼。
这些病毒就像是兴奋剂一样，在小孩子身体里不断地攀爬蔓延生长，但兴奋剂往往是能排掉的，这些东西可不会，他们只会在人体内寄生，并不断生长，最后剥夺你的行为意识。
金姚感觉到疲累，从医药空间里抽出意识，然后四仰八叉躺到了床上。
为今之计，是先调查孩子们的行动轨迹吧，能阻止就阻止。希望还来得及。
金姚暗嘲自己才重生到这个鬼世界几天，就要操心这些乱七八糟的大事。
迷迷糊糊睡过去，金姚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金老三在外面做饭，韩愈在一旁撸着袖子砍柴，金老四这会儿还没起。
金姚揉揉眼皮走出去，伸伸懒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和两人问了声早安。
早饭过后，金姚和韩愈一起便赶去了泰元医馆。
今天的医馆不似往常冷情，居然一大早就聚集了很多人，并且这些人手里都有个男性小萝卜头，面色看上去和昨天金姚看过的那几个孩子差不离。
糟了，这么大面积爆发，人数蔓延得越来越多了……
柳泰元将诊脉的事交给医女处理，自己则和金姚韩愈一起走到后面小屋，询问道：“丫头，你是不是琢磨出什么门路来了？这相同症状的孩子是越来越多了。”
“没有。不过我能确定的是，这些孩子确实被下药了。还是一种慢性毒药。”
金姚对此也很焦灼，她也是刚确定毒药的影响，连成分都还没完全搞清楚，而且，那毒素似乎还添加了几种昆虫的毒素，一时之间，金姚很难分析出来。
“什么？慢性毒药？”柳泰元蹙眉，“那这毒药会不会致死？”
“长期的话，会的。”金姚将自己昨晚对毒药的分析和柳泰元说了一遍，末了，又问，“老先生，除了咱们泰元医馆，这宿州城内的其他医馆应该也出现了一样的病患吧？”
柳泰元点点头：“乘和医馆的病患比这里更多一些，我师弟现在是忙得不可开交。恐怕其他医馆也和我们一样。”
站在一旁满面肃色的韩愈睇了眼金姚：“我先出去一趟。”
金姚一愣，下意识想脱口问韩愈要去哪里，但想了想，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多此一举，旋即点点头：“行，那你去吧。”
“我去去就回。”
韩愈朝柳泰元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回到医馆大厅，金姚看着排在门口长长的队伍，转头，来到一个小朋友跟前，细心地和他们的家里人询问了一下孩子最近有没有吃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不过，这问题最后并没有让金姚得到想要的答案。
因为来这里看病的大多数都是普通人家，要说不干净的东西，那是经常会碰到的。
金姚想了想，转头对柳泰元说：“老先生，要不……我去乘和医馆那边问问？”
柳泰元本就拉不下来这个脸去向李真元打听事情，巴不得金姚主动提这事，于是答应得很痛快：“那行，你快些去吧。说不定我师弟那边有什么办法解决呢。”
金姚点点头，站起身，转身出门，直奔泰和医馆。
同一时间的老贾成衣铺内，贾三也正在因为自家儿子暴饮暴食，性情大变的事情焦头烂额。
韩愈从外面走进来，免去客套，直接开门见山地表达了自己的来意。
贾三闻言愣了愣：“殿……爷，如果这事是真的的话，那这件事情一定要禀报那位才行呀。”
“怎么说是你的事情。”韩愈睇了眼门帘后一直凶贾三媳妇的小男孩，见他双目有些腥红，蹙眉道，“详细和我说说你家孩子最近都接触过什么可疑的人，有没有吃过这些人给的东西？或者，你家里招待过什么人。”
第五十四章 齐心协力
“这个……”贾三在原地踱步，想了想，一拍脑门，“哦对了，我想起来了，前段时间上元节左右宿州城内来了一拨卖奇花异草的胡商，难不成和他们有关？”
“卖奇异花草？”韩愈目光一亮，“详细说说，这些胡商在宿州城里除了卖东西以外都做过些什么？有什么机会去和小孩子接触？”
“具体做过什么小民还真不太清楚。”贾三缓缓道，“不过他们售卖的奇花异草确实吸引了不少小孩子，我家儿子就是其中一个。”
韩愈又往门帘后的男童身上望了眼：“那你家里现在是否还有那些胡商售卖的奇花异草？”
贾三闻言摇摇头：“实不相瞒，我家儿子并未买过那胡商的任何东西。”
那怎么会……
韩愈更不能理解了。
难不成是他们的方向搞错了。
迟滞一瞬后，贾三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
“对了，我差点忘了，爷，虽说我儿并未买过那胡商的任何东西。但那些胡商确实在上元节当天搞过赠送活动，家里有男孩的被赠送的是点心，家里有女孩的则被赠送的是胭脂水粉。”
说着，贾三转身从屋里取出一个盆栽，放到韩愈面前：“这就是我家夫人当时和那些胡商买来的。才不到一两银子。十分便宜。上元节当天买这种盆栽的人特别多。”
韩愈伸手碰了碰那盆栽：“孩子吃的东西你还有剩下的吗？”
“已经没有了。因为送的并不是很多。”贾三想了想，又说，“哦，倒是我记得当时那些胡商赠送这些点心时，有一些富贵人家见味道不错，就多买了一些，分给了那些贫民区的小孩子。说是为了新年积德行善，讨个好运。”
“……原来如此。”韩愈抿了抿唇，沉了口气，“尽早带你家孩子去医馆看看吧。先救人要紧。”
贾三应着，目送韩愈离开。
出门后，韩愈没有直接回泰元医馆，而是直接去了乘和医馆。
乘和医馆里的情况似乎比泰元医馆要严重不少，很多富贵人家的男孩子对自家家长又打又挠，脾气暴躁的要命，扰得坐诊的李大夫心烦意乱，一直阴这个脸。
而来此的金姚非但不帮忙，还杵在门口全程看戏。
韩愈料到金姚也会在此处，便走上前，压低声音：“我查到了一些线索，你这里呢？”
金姚眼珠都没转，还是直勾勾盯着李大夫：“我倒是想查，只可惜这位太记仇了。连一个病患都不叫我接触。所以我就只能在这里等着喽。”
“等也是没用的。”韩愈蹙眉道，“来这里看病的多为富贵人家，你穿成这个样子，人家可能会当你是江湖骗子。”
金姚：“……”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眼角不由得一抽。
粗布衣裳，她头发也梳得乱七八糟，这模样，确实没法给人信任感。
想到这里，金姚将韩愈拽到一边询问韩愈都打听到了什么情况。
韩愈将自己从贾三那里得到的信息一一告诉给了金姚。
金姚听后眸子一转，点了点头。
里头坐诊的李大夫往门口望了望，发现金姚这小丫头没再盯着自己的病人，反而坐门口和别人聊天去了，嘴角不屑地嗤了一声。
韩愈见金姚没什么下文，不解道：“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凉拌。”金姚百无聊赖坐地上画着圈，鄙夷地睇了眼韩愈，“你该不会把我当成救世主了吧？我一介小女子，能耐可没有那么大。”
韩愈：“……”
“谁说你能耐没有那么大的？金姑娘何必这么谦虚？”
正说着，旁边走过来一个高大的身影，金姚不用抬眼，看走路都知道是顾承安来了。
“我这不是谦虚，是我力所不能及，没法吹牛逼。”金姚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扬起脸，“顾公子，这事得你们乘和医馆来解决。”
顾承安淡淡勾了勾唇，转头向韩愈拱了拱手：“我已经从柳老先生那里听说过你的分析了。且不说你分析得对不对，我宿州城里的男童现在出现这样大面积的发病情况，我们也应该齐心协力来度过这个难关。”
金姚拍拍屁股上的土，站起身，睇了眼医馆内：“所以呀，这个时候咱们就应该摒弃前嫌，团结一致不是吗？在这个节骨眼上咱们谁也不要考虑自己的私利。”
“正是如此。”顾承安‘啪’地一声合上折扇，提步迈入医馆内，走到李真元跟前，“李叔，你先停下手，将这里的事情交给医女，咱们借一步说话。”
李真元有些不满地瞪了眼金姚：“你又想说什么话蛊惑我们家少爷？”
蛊惑？
金姚眼角一抽。
这词儿用得可真好，都出了红颜祸水的味道来了。
金姚哼笑，歪着脑袋：“是的，没错。我就是在蛊惑你家少爷。谁叫你家少爷长得丰神俊朗，连我这等只见过一面的都愿意为他以身试毒呢？由此可见我的真心。”
这话明显是在故意气李真元，但一旁的顾承安听到这话后，心思却不由得动了动。
韩愈蹙眉，不解地看着金姚，搞不清楚她抽什么疯。
排着队等看病的病患家属听说眼前这位穿着粗布衣裳的姑娘居然就是顾承安的救命恩人，都忍不住伸长脖子朝这边多看两眼。
李真元气得吹胡子瞪眼：“你这小姑娘，大庭广众说这些，还知不知道点廉耻？”
“不知。”金姚瞬间敛下笑容，“所以，李大夫，麻烦您借一步说话。不然的话，我接下来的话，只会更让您觉得不堪入耳，到时候你家少爷一发火，你不还是得听他的。大家面子上都不好不是？”
李真元瞪眼：“……算你狠。”
将看病的事情交给医女后，李真元乖乖跟着顾承安来到一处僻静的屋子。
“一个女孩子家，生得这样刁钻跋扈，当心以后嫁不出去。”
进屋后，李真元不满地抱怨，一眼又一眼剜着金姚。
顾承安无奈抚额：“李叔，你少说两句吧，人家金姑娘并无恶意。”
第五十五章 引官府骚动
“你说她没恶意就没恶意吗？”李真元冷哼，“这小丫头古灵精怪，做事情不按常理出牌，宁可跟着柳泰元那个老东西都不愿意和我们合作，谁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
金姚摸摸下巴，觉得气李真元这种人还挺有意思的，不免玩心大气，但她刚想再说两句话刺激一次李真元，就听身旁的韩愈冷冷道：“事不宜迟，我们还是互相交换一下信息吧，逞口舌之快只会耽误病患的治疗时机。”
李真元面色霎时白了白：“你这年轻人，长辈给晚辈训话，须得认真听完才行。你插什么嘴？”
韩愈掀起眼皮，冷冷看着李真元：“身为医者，医患的病情才是第一，拘泥于一切无用的礼数，都是对医者这个身份的大不敬。我以为，李大夫明白这一点。”
李真元：“你……”
“李叔！！”这会儿顾承安也有些忍不住了，他冷了脸，抿了抿唇，“咱们还是说正事吧。宿州城内很多男童出现这种奇怪的病例，这是个大问题。知府大人也已经知晓了此事，我们现在是要齐心协力，共同想出办法来才行。”
李真元被顾承安说得老脸有些挂不住，咕哝道：“有那么严重吗？”
金姚：“那你可以试试呗。”
李真元：“……”
稍微缓和了一下情绪后，最后还是由韩愈率先开了这个事情的腔，他将自己在贾三那边打听到的事又重新和李真元顾承安讲了一遍。
末了，他看着顾承安：“顾公子人脉很广，想必可以帮得上忙。”
顾承安闻言点点头：“我立刻叫人去调查。但上元节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左右，恐怕那些男孩子手中的零食早就已经都吃光了。”
“这个我有心理准备。”金姚摸摸下巴，睇了眼李真元，“现在的关键问题是，我这里暂时开的一个药方只能让这些孩子减缓一些症状。研制解药还是需要一定的时间的。”
李真元闻言一惊：“你都已经研制出减缓病情的药方了？”
“是。”金姚双手环胸，勾唇笑眯眯地看着李真元，“只不过，您这里看病的都是些富贵人家，我这种贫贱草民可不会给人信任感。您又不配合我，所以……”
顾承安幽幽地看李真元一眼。
李真元眨眨眼，抿了抿唇，旋即叹了口气：“那好吧。你把药方给我，我现在就去召集医女去给离开的病患家里送药。”
金姚适时找台阶下，站起身，拱了拱手：“多谢李大夫的配合，我这就将药方写给您。您放心，要是这药方出什么其他意外，一切由我自己负责。”
李真元被金姚这么一说，这回是真的羞愧了。他站起身，给金姚回了一礼：“既是大家同心协力，老夫就不会让姑娘凭一己之力承担后果。”
金姚心满意足的笑了笑，转眸又看向顾承安：“顾公子，泰元医馆药材储存不够，烦请公子在必要时候能帮一帮那些贫苦的百姓，一切以大局为重。”
“这是自然。”
顾承安点点头，看着眼前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子，他眼底由衷地写充满了敬佩。
韩愈同感，但韩愈心中更多是对金姚这非同凡响的一身医术和胆识的疑惑。
要是真的有在天之灵这种事情，老天爷为什么单单只垂怜金姚一个人。
韩愈百思不得其解。
离开乘和医馆后，金姚和韩愈转头回泰元医馆。
路上，金姚好奇地问：“你和这个贾老板很熟吗？为什么第一时间想到要找他去询问情况？”
韩愈就知道以金姚的敏感度一定会问这个，倒是也没避讳：“之前确实有过一些交情，加上他经常与胡商做生意，听昨晚四哥说起关外人的事，我就联想到他了，没想到他儿子还真的病了。”
“敏锐度够强。”
金姚给韩愈竖了个大拇指。
韩愈傲娇地冷哼：“比不上人家以身试毒的痴女金姑娘。”
金姚：“……”
这人脑子是不是多少带点大病？
回到泰元医馆后，金姚将和顾承安合作的事情告诉了柳泰元，柳泰元虽然瞧不上乘月商会，但也只得先以大局为重。
中午在医馆吃过饭后，下午时分，医馆外来了一拨官府的人，为首的人衣着光线，金姚看着他头上的玉冠，不难猜出此人应该就是宿州城的知府大人。
而这位知府大人身旁还站这个气势汹汹穿着轻甲的男人。
金姚猜测，这位可能是驻守宿州城边关的某位将军。
众人纷纷跪地迎接。
金姚和韩愈两根木头杵在一旁一动不动。
那穿着轻甲的男人见状，有些不满：“见到知府大人还不跪下？”
韩愈冷着脸，没吭声。
金姚狐疑地看韩愈一眼，似笑非笑：“要是皇上来了，我自然可以跪。知府大人莫怪，我之前脑袋不太好使，没人教过我规矩，如今蒙菩萨显灵，好不容易病治好了，自然只有跪天跪地跪父母……跪皇上了。”
知府是个看起来面相很和善的老头，倒是没因为金姚和韩愈的不跪而生气。而是淡淡笑了笑：“姑娘言之有理。父老乡亲们也不必这样，都起来吧。”
金姚眉梢挑了挑，本以为自己会和这位知府大人大战三百回合呢。没想到就这么轻轻松松过去了。
不过……
轻甲男没好气地白金姚一眼，朝知府大人一拱手：“大人，这姑娘花言巧语，我看她不懂规矩，要不要拿下发问？”
靠……
金姚一句粗话差点爆出口。
“不必大惊小怪。”知府抬抬手，上下打量一眼金姚，眸子眯了眯，“这位姑娘便是水沟子村金老三家的闺女吧？鼎鼎大名，老夫久仰了。”
金姚怪异地看一眼知府，旋即拱手施了一礼：“让大人见笑了。”
轻甲男冷哼一声：“还算有个谦卑的样子，没全然忘了礼数。”
金姚：“……”
这人还没完了是不是？一个狗腿子怎么那么爱在这些繁文缛节上较真？
知府大人转眸又看了眼金姚身边一样没跪的韩愈。
第五十六章 与关外的关系
韩愈今天一身织金的黑色衣衫上身，站在那里，大有不怒自威的气势，惹得人目光不由自主就往他身上去。
知府大人认真打量了韩愈几眼，目光不由得滞了滞，问道：“这位公子是？”
“韩愈。”韩愈拱手，淡淡道，“见过知府大人。”
“姓……韩？”知府大人叹了口气，幅度很慢地点点头，“原来如此，这位公子与我之前一位旧识倒是长得很相像呀。”
又是这话……
这话之前金姚就在顾承安那里听说过。
这韩愈到底长得像谁呀？
金姚狐疑地睇了眼韩愈，仔细端详他那张俊美无匹的脸，摸了摸下巴。
也不是张大众脸呀……
韩愈浅浅勾了勾唇：“大人见笑了。”
知府倒是没在这个问题上再纠结，转头被柳泰元邀请进内屋之后，便聊了聊当下这些孩子突发病情的缘由。
“你们是怀疑上元节那段时间来此做生意的胡人？”知府蹙了蹙眉，转眸睇了眼身旁的轻甲男，“秦昭，你以前常和关外人来往，你怎么看这些人？”
叫秦昭的轻甲男白金姚一眼：“我接触的胡人性情都很豪爽的。想必是这位金姑娘的叔叔记错了吧？毕竟在俘虏营的人，整天吃不好也睡不好，产生幻觉也未可知。”
“……”金姚眼角一抽，有些不服气了，“这位姓秦的……将军，就算我叔叔记错了。但那也不能说明这次中毒事件与那些胡商无关吧？你这样护着那些居心不良的关外人，居心何在？”
“我……”秦昭气结，瞪大眼睛，“什么叫我居心何在？我朝正在与关外人搞贸易往来，你知不知道这样无端怀疑他们，会给我朝带来多大的影响。”
“搞形式主义是吧？”金姚眉梢一挑，哂笑道，“那既然这也不能怀疑，那也不能怀疑。将军倒是想个法子来解决眼下的问题呀。这可是集体性投毒。”
“那，那……”秦昭听金姚这么一说，顿时有些结巴了，“那也有可能是一些学医术的败类想要拿这些孩子做研究吧。”
知府附和：“这倒也是一种可能。”
金姚：“……”
韩愈这时开口：“你们说的倒也是一种可能，只是对方的目的是什么。如果只是为了让孩子们身体的身体长得强壮的话，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又或者说，一旦药物研究成功，对方想做什么？”
“这……”知府和秦昭两人相视一眼，均摇了摇头。
顿了顿，知府又说：“这件事情暂且不要张扬出去，以免引起对当地一些和胡人往来的商贩的敌对。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找到你们所说的那些糕点，也就是物证，有了物证我们才好下最后的判断。”
金姚赞同知府的这个说法。
又探讨了没多久，知府便带着秦昭离开医馆，回了官府。
临踏出门口时，走在最后的秦昭陡然回过头，凶神恶煞盯着金姚：“你这张嘴最好给我严实点，否则影响我朝和关外贸易往来，有你好受的。”
“……”金姚似笑非笑地点点头。
“宿州城不是常年被关外袭扰吗？怎么官府的人对胡商的态度和普通平民不一样呢？”
金姚摸摸下巴。
柳泰元耸耸肩，没说什么。
韩愈眯了眯眸子，解释；“因为长期与胡商的往来，官府会从中获利。这几年关外虽然不再动用武力骚扰我朝边境，但他们还是会借助胡商的力量在中原宣传他们的东西，以便让中原人慢慢接纳他们，剔除中原人原本的习惯，取而代之。”
金姚暗暗心惊：“这不就是文化入侵吗？够鸡贼的。”
“文化入侵？”韩愈挑眉，“这词概括得很好。近些年来，我朝边境一些城市因为与胡商之间的往来其实已经造成大量的本土习惯流失，要是人人都能意识到这个……文化入侵的话，或许我们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金姚摸摸下巴，点了点头：“看来是有人为一己私利，中饱私囊。对了，这位知府大人叫什么名字？”
“秦英武。”
“和那位秦昭是亲戚关系？”
“是，叔侄。”
“还真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呢。”金姚冷哼了声，“地方知府如此护着，难道就没有人提出反对的声音吗？”
“平民老百姓哪里来的那么大权力？”柳泰元摇摇头，蹙眉望了望官府的方向，“好在这位知府大人还没到丧心病狂的地步，在胡人与当地百姓之间斡旋得还算得当。”
“老奸巨猾。”
柳泰元蹙眉，走过来又说：“丫头，我多提醒你一句，在面对这位知府大人的时候说话要谨慎。他府里有一位夫人恰好就来自关外，他对这位夫人十分宠溺，下次你提到胡人的时候可要小心。”
金姚了然地点点头。
大约傍晚时分左右，金姚刚要和韩愈回家，顾承安那边突然传来了消息，说是终于找到了之前胡商赠送给男童的一些糕点，顺便为了以防万一，顾承安还将女童被赠送的胭脂水粉也拿了一点过来。
“辛苦顾公子了。”
金姚将顾承安带来的东西收好，准备回家研究。
“那个……”顾承安见金姚要走，顿了顿，又说道，“金姑娘，改日我想请你吃个饭，你看如何？毕竟，毕竟之前你救了我，我都没来得及回报你的恩情。”
金姚怪异地看了眼顾承安，发现这人说这话时候怎么还小心翼翼的。
一旁抓药的柳泰元冷嗤：“怎么突然转性了？这可不像是你顾少东家的风格。最近吃错药了吧？”
顾承安：“……”
顾承安身后跟着的李真元忍不住替顾承安说话：“师兄，你为老不尊，你怎么能用这种语气对一个晚辈说话呢？传出去害不害臊？”
柳泰元哼哼，吹胡子瞪眼：“跟你学的，脸皮厚。”
李真元：“你……”
顾承安轻咳一声，目光炯炯盯着金姚，旋即又拱了拱手：“还请姑娘给个面子。不然我良心会一直不安。”
这下金姚要是不答应的话可就有点拂人家的面子了。
第五十七章 村子突发
金姚抿了抿唇，沉了口气：“那好吧，有人请我吃好吃的，我自然不会拒绝，不过咱们事先说好了，得等这次事件过去之后。”
“明白。”
顾承安暗暗松了口气，嘴角再次咧上微笑。
韩愈蹙紧眉心，看看金姚，又看看顾承安。
回家之后，金姚吃过饭便一头扎入到医药空间内，开始研究之前顾承安带给自己的“物证”。
研究一直到了后半夜，金姚感觉自己有些精疲力尽，便从识海中抽出意识，重新回到现实当中。
她揉揉困乏的眼皮，正要将摆在桌子上的糕点和胭脂收好，恰这时，门外陡然传来一阵阵熙攘的惊呼声。
这动静听得人心惊，而且越来越大。
金姚连忙打开门闩，走出院子，想查看一眼什么情况。
与此同时，韩愈和金老三金老四似乎也被惊扰到，也纷纷从屋里闯了出来。
金姚放眼望过去，就见距离金家不远的地方，有几个男男女女正被三个张牙舞爪的小男孩追着打，顺着街边的灯笼望去，金姚清楚地看见那三个小男孩表情狰狞，面部好像有无数条藤蔓攀爬在脸上。
糟了……
几乎是同时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金姚一家和韩愈一同冲过去，将那几个男男女女拦在身后，立刻将三个小男孩反过来按倒在地。
三个小男孩力气特别大，四肢不停地挣扎，手指不住地挥舞，试图攻击眼前按着他们的人。
金姚蹙眉观察一眼其中一个小男孩的神情，旋即从袖口里掏出银针，在三个小男孩的某处穴位狠狠扎了进去，瞬间，三个小男孩昏了过去。
被追击的男男女女似乎是三个小男孩的家里人，见孩子晕了过去，立刻哭嚎着跑过来，将孩子抱起。
“他们没事。”金姚讨厌医闹纷争，索性率先开腔解释，“你们把孩子带到我家院子里，我来为他们医治，还有一些话，我想问问你们。”
三个男孩的父母面面相觑一眼后，点了点头。
回到院子，金姚转头发现韩愈抬手抚了下自己的左胳膊。院子里昏暗，加上韩愈穿着黑色的衣服，她看不清楚韩愈怎么了，于是问：“你受伤了？”
“没事。”韩愈不以为然地掸掸衣袖，“刚刚抓那胖小子的时候不小心被他挠了一下，没想到这小东西居然还留指甲，胳膊应该是被划了个口子。”
“给我看看。”
金姚蹙眉，伸手便要去抓韩愈的胳膊。
韩愈下意识一躲，等躲完才惊觉自己有些冒犯，顿了顿，说：“没事，这点小伤我自己就能处理好。你快去看看那三个孩子什么情况吧。”
金姚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不就是担心大多时候她会趁机帮他查看内伤吗？
一个内伤到底有什么不能看的？
怪人……
金姚懒得再搭理韩愈，转而蹲下身去查看这三个孩子的情况。
三个小男孩高傲胖瘦不一，但是很明显胳膊和腿都长得十分强壮，尤其是其中一个男孩子，胳膊和腿上的青筋都绷得紧紧的，这种特点还蔓延到了脸上。
只不过因为金姚将三人给扎晕了，所以三个孩子脸上狰狞的那些“藤蔓”一样的血管舒缓了不少，看起来没有那么吓人了。
金姚伸手过去又看了看孩子们的眼睛，无一例外，眼仁全部发红。
看来这水沟子村也有人吃过那胡人给的点心。
“金姑娘，怎么样了？我家娃到底怎么回事呀？”
一名妇人声泪俱下，不敢相信好端端的孩子怎么突然变成这幅样子。
“婶子您先别急。”金姚安抚道，“我问你们几位几个问题，你们一定要如实回答我，知道吗？”
众人点点头。
金姚问：“上元节那天，你们是否在宿州城内买过胡商的东西，就是那个卖奇花异草赠送糕点的胡商。”
“对，对，是买过。”
一人回答，另两人附和。
金姚点点头，又问：“除了你们之外，这水沟子村还有没有其他人也吃过那些胡商给的糕点？”
“这我们就不知道了。”一人摇头，顿了顿，又说，“不过其实大家平时一般都不愿意去宿州城的，大多都去的是离这里不远的县城，我们三家人也就是那天听说宿州城有胡商来了，所以才去凑个热闹。”
那这么说来，可能这水沟子村中毒的就只有这么几个人。
想到这里，金姚从腰包里取出之前自己为了方便炼好的丹药，从瓶子里取出三颗，分别喂三个男孩子服下。
最后，她抬起眼，将剩余的丹药分别分给三个男孩的父母，叮嘱道：“这药是宿州城官府给我的，可以暂时缓解孩子的病情，等乘和医馆的大夫研制出解药，我再来通知你们。切记，这件事情不可以让第三个人知道，明白吗？”
“明白明白，谢谢姑娘，谢谢姑娘。”
随后，金姚等药效发挥得差不多了，便将三个男孩身上的银针拔下来，很快，三个男孩便从昏睡中醒了过来。
韩愈下意识将金姚拽到一边：“当心。”
金姚心头莫名一暖，不自然地眨了眨眼，不动声色地将胳膊从韩愈手里抽出来。
韩愈手一空，不自在地轻咳一声。
药的疗效很显著，三个男孩醒过来后，见父母蓬头垢面的有些吓人，想到刚刚他们追着父母喊打喊杀的样子，立即放声痛苦出来。
男孩的父母和男孩们抱作一团。
金姚无奈地叹了口气，上前撩开其中一个小男孩袖子上的衣料看了看，发现他们身上的肌肉都有些慢慢地发软了，而且眼仁里的红色也在慢慢下去。
看来她做的药还是有效的，只不过还不能彻底根除。
实在没办法的话，她就只能从医药空间里搞一些西药来治疗这些人了。只是她医药空间里的药物虽然珍贵但毕竟不多，这么大的病患人口基数，她属实还是有些难吃消的。
罢了，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将男孩和男孩父母们送走，金姚重新折回了屋。
韩愈远远看着她，总觉得金姚晚上脸色不太好，好像太累了。
“糟了！！”
第五十八章 和她换地方住
正当韩愈转身要回自己院子时，就听见金姚屋里突然传出来一声惊呼。
金老三和金老四面面相觑，旋即和韩愈一起立即冲入了金姚的卧室。
就见卧室内不知发生过什么，金姚原来摆设的瓶瓶罐罐居然全部被掀翻在地，最重要的是，那块仅剩的糕点居然不翼而飞了。
“怎么会这样？”韩愈看着凌乱不堪的房间，望向金姚，“你刚刚出去的时候没听见有什么人翻到你屋里了吗？”
“没有。我耳力哪有那么好。”金姚有些气急败坏，叉着腰，恼怒道，“妈的，老娘还没研究完呢。这下可怎么办。”
金老三连忙出声安抚女儿：“人没事就行，丫头，缺什么，爹明天帮你买回来不就行了。别生气，别生气啊。”
金姚吁了口长长的郁气，淡淡一笑：“我没事的，爹。你和四叔……还有五叔，快回去休息去吧。这里我自己收拾一下就行，好像也没丢什么别的东西。”
未免金老三和金老四担心，金姚没明说自己丢了什么。
金老三和金老四相视一眼，旋即点点头，回了自己的房间。
韩愈杵在金姚屋里没动。
“……”金姚抿了抿唇，无奈地看着韩愈，“你是打算在我屋里过夜吗？五……叔。”
五叔两个字韩愈越听越不得劲：“你直接叫我名字就行。你爹和你叔叔不在，不必这么拘谨。还有，刚刚丢的东西真的不要紧吗？”
“还是很要紧的。”金姚咬了咬下唇，“我现在倒是已经知道里面都是什么成分了，但问题是，这是物证，如果我们不能借此机会给那些胡商一个打击，下次他们会以此方法继续祸害这些小孩子。反正我们又没证据证明是他们干的。”
韩愈闻言点点头，巡睃一眼金姚所在的环境：“看来你是被人盯上了。要不……从明天开始，你换个地方住？”
金姚眼角一抽：“我能住哪儿？住山上我爹又不乐意。还天天担心我。”
韩愈摸摸下巴，忽然灵光一动：“要不……你和我换下地方住？对方知道你住在这里，等下次他来的时候，说不定能被我抓个正着。”
金姚狐疑地挑了挑眉：“你能行吗？不是说身上还有内伤吗？”
“那你还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吗？”
确实没有。
金姚点点头，指指外面：“那你可以回去了。今晚上对方已经来过，想必不会再来了。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可不太好，五叔请自重。”
这女人，前半句话还好好的，后半句话就开始翻脸。
真是阴晴不定。
韩愈冷这个脸，走出金姚房间，旋即一纵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看得出来韩愈的轻功蛮好的。
金姚这段时间其实和韩愈学了不少的招式，有时候趁着他不在的时候，还能复习一下前世自己练过的招式，所以，在抓犯人这点上，她还是有点信心的。
不过很可惜，她还不会轻功。
她很想学轻功来着，但这幅身体没有打好童子功，所以即使学了也就只是皮毛罢了。学不到任何精髓。
索性，金姚也就不强求韩愈教她轻功了。
等哪天她再请教一下内功怎么修炼。
思绪被转移，金姚的心情顿时没再像之前那样不好了。
简单收拾了一下屋子之后，金姚躺到床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韩愈回到房间后，并没有立刻熄灭屋里的灯。
他一个人坐在房间的床上，缓缓闭上眼睛，长长吁了口气。
过了会儿，他感觉自己四肢好像有什么东西缠绕住，很快，便将他勒得有些喘不过气。
他急促地呼吸着，撑开眼皮，瞪大眼睛，捂着自己的心口蓦地往地上喷出一口血水。
“六爷！！”正是毒性发作最猛烈的时候，韩愈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很快，便冲进来一个人，不由分说往韩愈嘴里塞了一颗药丸，“吞下去，这是主子给您的解药。”
韩愈艰难地将解药吞入腹中，这药的药效很慢，像是漫长的刑罚一样，非要等他濒临崩溃时才终于奏效。
缓了好长时间后，韩愈感觉自己舒服了不少，旋即睁开眼睛，重新看着来人，冷冷道：“辛苦你了，飞鹰，回去吧。”
“六爷！！”飞鹰面露苦涩，‘砰’地一声单膝跪下，双手抱拳，“六爷，飞鹰对不起您。将来等您，等您……飞鹰一定为您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
“恐怕你等不到那一天了。”韩愈冷哼一声，疲倦地挥挥手：“去吧，我还要休息。”
飞鹰抿了抿唇线，点点头，旋即闪身躲进黑暗之中。
第二天上午，金姚在公鸡打鸣之前起来，她拎着包准备一个人先去城里转转，但转眸却看见韩愈房间里的灯居然亮着。
马车在韩愈的院子里。这闹得，自己还是摆脱不了这个跟屁虫。
金姚轻手轻脚地走入韩愈的院子中，将马从马厩里拉出来，刚要拉着马车出门，就在这时，屋里传出来韩愈讥讽的声音：“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金姚：“……”
果然阴魂不散。
这才早上四点吧？
金姚无奈地转过身，与走出门的韩愈对视一眼：“你是一晚上没睡吗？”
“差不多吧。”韩愈的面色看起来煞白煞白的，他走过来，伸手摸摸马的脖子，“今天有时间带他去修一修马蹄子。你起这么早是要去宿州城吗？”
金姚点点头，目光在韩愈煞白的脸上流连，忽然想起昨天韩愈受伤的胳膊。顿了顿，问：“你怎么面色这么不好？该不会是昨晚被小孩咬了之后被感染了吧？”
说着金姚伸手就要去撸韩愈的衣袖。
韩愈一愣，没想到金姚居然会直接上手。
但他偏偏又不忍心拒绝。嘴角抿了抿，也没解释自己面色苍白到底怎么回事。
抽开护腕，金姚看到韩愈胳膊上赫然出现一条红色的伤疤，那伤疤很新鲜，应该就是指甲挠出来的。
还挺深的……
金姚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韩愈，眨眨眼：“我能问你要一滴血吗？”
第五十九章 强行检查
韩愈抿了抿唇，觉得有点小题大做，便抽回自己的胳膊，重新戴好护腕：“我没事，面色不好是因为昨晚上内伤发作而已。不过是被小孩子挠了一下，没什么大事。”
金姚还是不放心，这毒药她以前从来就没见过，谁知道会不会通过什么其他方式传染给被人。
既然韩愈不同意，那她只好自己来喽。
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金姚手起刀落，迅速在韩愈的手指割了一个血口出来。
韩愈几乎来不及反应，瞪大眼睛看着抹走自己血迹的金姚：“你……金姚，你疯了？”
“我这是为了防止发生血液传染。”金姚扁扁嘴，迅速将沾染着韩愈血迹的布条揣入手中，“你这么大个头，真要染上这毛病，谁能控制得了你。”
韩愈沉了口气：“我说了我没事。”
“怕什么？我又不会害你。再说了，要是能趁此机会把你那病治好，不是万事大吉吗？”
金姚担心韩愈这架势要抢布条，想了想，干脆将布条塞到前襟的衣服里。
“……”韩愈睇了眼金姚的动作，咬牙切齿，“我看你根本就是故意和我过不去。”
“猜对啦。”金姚懒得解释，挑衅似的冲韩愈挤挤眼，然后跳上马车，“走不走？不走我就一个人先走了。”
韩愈无奈，一提衣摆，也跟着上了车。
“你在外面赶车，我要去里面休息一下。”
金姚转头钻进车舆里。
韩愈：“……”
离开金家前，他转眸睇了眼金姚的房间。
今天他倒要看看，这丫头房间里到底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她是怎么研究那些药物的成分的。
坐在车舆内，金姚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沉入到识海当中。
意识进入到医药空间，金姚从衣服里取出韩愈那块被血迹沾染的布料，然后截取沾染了血迹的部分，放在载破片下，观察了起来。
车舆外的韩愈不知道金姚在里面干什么，听里面没什么动静，只有金姚传来的平稳呼吸声，便以为她是真的睡着了。
观察很久之后，金姚从显微镜前直起身，狐疑地睇了眼车舆门口。
这家伙并没有被昨晚那和咬他的小孩子感染。他的血液中也没有那些毒素。
但是……
他血液里有其他毒，这些毒是她以前没有见过的，看上去十分凶险，但凶险之余，又峰回路转，被他体内的另外一种毒素死死遏制住。
两种毒素碰撞在一起互相厮杀，形成猛烈的对峙之势。
也正是因为这种对峙形成的平衡，这两种毒药都没有对韩愈的身体产生什么严重性的破坏。
不过，虽然不会对韩愈的身体造成什么严重性的破坏，但那其中一味毒素的存活时间并不久，所以，金姚猜测，这种毒应该有一定的毒发期。
每逢毒发期，中毒者都会气血上涌，生不如死。慢慢地，时间长了，身体根基就会一步步遭到破坏，后果严重的话，很可能就会在发病中痛苦地离开这个世界。
这毒可是够歹毒的。
韩愈这家伙……
到底有什么秘密？又是谁给他下的这种毒？为了什么？他又为什么生怕人知道自己身上有毒伤呢？
思及至此，金姚从识海中缓缓抽出神，深吸一口气，挺身走出了车舆。
一直吊着一颗心的韩愈佯装平静睇了金姚一眼，故意试探着问道：“怎么样？查出什么来了？”
“……”金姚眉心一跳，淡淡道，“我在里面睡觉呢。查什么查？要查也得等去了医馆或者回了家再查。”
韩愈轻轻叹了口气，说不清此时的自己是失望还是有点其他什么其他想法，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隔了好一会儿，金姚看着韩愈的侧脸，问：“你内伤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的？为什么一直不找大夫治疗呢？”
韩愈怔了怔，抿了抿唇：“有一两年了吧。也找过大夫，说是旧伤，治不好的，索性就没管了。怎么？你想要试试帮我疗伤？”
说着，韩愈转过眸子，目光落在金姚那张求知欲的脸上。
“……不行吗？”
金姚硬邦邦地问。
“……”韩愈眉梢一挑，“等这件事情解决之后吧。”
能松口看来是个好的开端。
金姚微微勾了勾唇。
其实她也不像因为韩愈的存在给自己惹麻烦，但是……她实在是太好奇他身上的毒伤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来到泰元医馆后，金姚见医馆内的病人相较于昨天倒是少了不少，看上去，她开的药方子已经起作用了。
那么接下来的时间，金姚就要着手准备解药了。
她和柳泰元商议了一下解药的配方，但商讨了许久，都没有一个头绪。
“老先生，您说，这毒药会不会和蛊有关？”
之前金姚就有过这个猜测。
“蛊？”这是柳老先生未涉及的领域，不过他见多识广，倒是听说过，他摸摸胡子，幅度很慢地点点头，“如果是蛊的话，恐怕就麻烦了。咱们得需要找到蛊母才行。”
韩愈眯眸：“果然是那些关外人的手段。”
“是也没办法。”金姚站起身，望了眼秦英武所在的府邸，皱了皱眉，转头问柳泰元，“先生，您知道那位知府大人的那位夫人是什么时候与他成婚的吗？”
“这……”柳泰元摇摇头，“老夫对这种事倒是没注意过。”
“你打听知府大人的夫人做什么？”
正说着，顾承安摇着折扇从外面走了进来。
金姚眉梢一挑，悠然地看着不请自来的顾承安：“顾公子不忙着调查患病的人数，怎么有闲情逸致跑到我们泰元医馆来了？”
柳泰元看见顾承安就浑身不得劲，尤其是顾承安身后那个老是和他唱反调的李真元。
他看见就来气。
李真元和柳泰元两人相互瞪了两眼后，柳泰元一个眼神示意李真元，将人拽出去了。
顾承安见柳泰元走了，无视韩愈冰冷审视的目光，笑眯眯地走上前：“金姑娘这么不想见到我吗？我这里可是有很多情报打算和你分享呢。你忘了，我们乘月商会可是我朝第一商会。人脉遍布大江南北。”
第六十章 故事
“哦？那还真是让我这个村姑长见识了。”金姚哼声一笑，提着衣摆坐下，“那顾公子不妨和我说说，这位知府大人的夫人究竟是何时来的这宿州城。”
“这就要从五年前说起了。”
顾承安与韩愈擦肩而过，来到金姚对面坐下。
韩愈莫名感到不爽，也跟过去，在金姚旁边坐下。
“接着说。”
金姚给顾承安倒了杯茶。
“多谢。”顾承安勾了勾唇，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说道，“当年，宿州城被关外人骚扰，双方交战不休，郦夫人是被秦大人从敌营当中救回来的。为了报答秦大人的救命之恩，年纪轻轻的郦夫人就嫁给了那老头。”
“原来还是个英雄救美的故事呢。”金姚对这个故事不以为然，“该不会……这故事还有什么其他不外传的版本吧？”
“聪明。”顾承安放下茶杯，“民间流传的故事往往都是美化过的。但实际上真正的版本……我听一些驻防官兵说过，那郦夫人其实是被秦大人强行掳来的。人家根本就不愿意嫁给他。”
金姚闻言面色骤然一冷：“强迫人家嫁给他，他这不是老色胚吗？”
“谁说不是呢？那郦夫人可是生得美若天仙。”说到这里，顾承安叹了口气，“不过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郦夫人似乎也已经认命了，毕竟秦大人对她是真的不错。”
“再不错也是强迫。”金姚眯了眯眸子，低声嘀咕，“不过这样一来，反倒是有动机了。”
“你在怀疑郦夫人？”一直闷不吭声的韩愈插嘴道，他睇了眼没插上话的顾承安，淡淡道，“之前这位郦夫人的遭遇我倒是也听过一些。不过我听说的版本和顾公子可能有些不太一样？”
金姚眨眨眼，托起下巴：“什么版本？说来听听。”
“我听说，这郦夫人原本是关外草原一个部落首领的女儿，但是因为部落内的其他男人一直不服她父亲的管教，所以推翻了她父亲，那时候正是宿州和关外交战时，秦大人偷袭敌营后就遇到了被那些男人当成战利品的郦夫人。”
金姚幅度很慢地点点头：“依旧是英雄救美的故事。这故事听起来有些凄惨。”
顾承安冷冷看着韩愈，冷哼一声：“那照韩兄这么说，郦夫人的嫌疑岂不是没有了？”
韩愈勾唇：“我还没有说完。”
“……”金姚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有话不能一次性说完嘛？吊人胃口。”
“着什么急？”韩愈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端起来喝了一口，“茶要慢慢喝，故事也要慢慢讲。”
金姚：“……”
她怎么感觉这人隐隐约约在和自己较劲呢？
犯什么毛病了又？
迟滞一瞬后，又听韩愈说道：“她被秦大人久了之后，非但没有感激秦大人，反而觉得是秦大人一直以来不接纳关外人，所以才引发了关外部落一些好战分子对她那个一向主和的父亲的袭击，进一步造就了她的悲剧。”
“哦……”金姚点点头，打了个响指，“所以，秦大人这些年来，一直提倡和关外人通商贸易，其实都只是为了弥补这位郦夫人？”
韩愈挑眉：“也可以这么认为吧。”
金姚白韩愈一眼：“秦大人好歹是堂堂知府，会这么恋……为儿女私情不顾一切吗？”
“看来金姑娘是从未遇到过让自己动心的人。”顾承安听金姚这么说，眼中露出一丝喜色，“其实这无论男女，只要遇到自己心仪之人，那一定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
不就是恋爱脑吗？
金姚完全不认同这种价值观。她扁扁嘴：“再怎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也不能拿整个宿州城开玩笑。他是得了美人儿的心了，多少年来老祖宗奠定的文化迟早有一天全让他祸祸完。”
“会那么严重吗？”韩愈蹙眉，“我想，这位秦大人应该还不至于如此。”
“何以见得？”
金姚与顾承安异口同声。
韩愈一愣，分别看看两人，语气冷了冷：“顾公子与知府大人之间打过交道，交情一定匪浅。怎么会一点都不相信秦大人的人品呢？”
“我是个商人，一切为利益出发。”顾承安摇摇折扇，“与合作方共情，可不是我们顾家人的性格。”
金姚一瞬不瞬看着韩愈：“你怎么看上起好像还挺相信这位秦大人的？昨天你不是还说他有可能中饱私囊吗？”
“那是不了解这位大人之前。”韩愈淡淡道，“我之前有一位熟识，对这位秦大人钦佩有加，我相信他的判断。”
昨天在飞鹰走后，他又重新将飞鹰给叫回来，特意叫他调查了一下这位秦大人的过往风评。
飞鹰办事麻利，很快便给了他一个结果。
这结果让韩愈有些吃惊，他本也以为秦英武是个贪功好利，中饱私囊之辈，却不曾想，他为宿州城当地百姓做了太多事情。
也难怪这些年宿州城的老百姓愿意接纳关外人在这里行商，这完全是看在秦英武的面子上。
韩愈将飞鹰和自己传递的内容与金姚重新复述了一遍，金姚听后摸摸下巴，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扬起笑脸：“五叔，你这人脉可真够广的，只怕乘月商会的少东家都要对你五体投地了。”
顾承安闻言怔了怔，旋即失笑着摇摇头：“听说以前韩兄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想必结识的人不比我少。枉我在宿州城内住了这么多年，居然都不知道秦大人为宿州城做过这么多事。”
“不是不知道，是不在意吧。”韩愈冷哼，“顾公子自己也说了，你是个商人，秦大人为宿州城做的每个老百姓都能感受到，但唯独顾家感受不到。”
顾承安面色变了变，嘴角一抖，勉强挽了个笑容，顿了顿，他站起身，朝金姚一拱手：“金姑娘，我还要去统计病患，先走一步了，改天有时间我们再聊。告辞。”
“慢走不送。”
金姚挥挥手，笑眯眯地目送顾承安离开。
等顾承安身影消失，金姚转眸看着韩愈：“你什么时候调查的秦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