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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竹酒香     剑归行txt下载     剑归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二十一章

    因着莫涯年岁渐长,老侯爷也对他多了几分约束,总不能一直这么纨绔下去,所以这次回壶陵,老侯爷为外孙子安排了几位国学大师,准备好好教教他学问,这可就难为了莫涯,莫涯在天风堡中最小,上头四个哥哥各有所长,他最小,父母又对他多几分宠爱,多半是他喜欢什么就去学什么,除了必须修习武道之外,从未逼迫他去做任何事。

    之后回到壶陵时,在外公这边小辈当中也是最小,乐得当一个无所事事的纨绔,只是这回过来时才发觉家中好几个老者已经在等待,每日课程安排得很满,不照王室宗亲的规范,怎么也得有个世家子弟的模样,所以这段时间莫涯可谓苦不堪言,因着齐风定的缘故,老侯爷破天荒的停了他的学业,准许龙祖祭这几天可以出去玩。

    被学业逼得一个头两个大的莫涯自然十分开心,立马带着齐风定出了候府,顺便约了几个好友结伴去了汴京,齐风定的性格注定就不会令人升起什么敬畏之感,所以纨绔们也只是一开始惊诧,聊了几句后迅速熟络起来,很快就勾肩搭背的走到了一起,这群人中也就秦朗和刘靖英还不算太颓废,向齐风定请教了许多武学方面的问题,齐风定也一一解答,二人多所得,对其颇为钦佩。

    齐风定好酒,这点莫涯知道,所以才会特意绕到归雁湖附近请客喝酒。

    须知汴京城两样东西最闻名,一是芳华馆的美人,二是当地特产的兰生酒,酒香醇厚,是不可多得的佳品,莫涯特意找了一家有正宗因着莫涯年岁渐长,老侯爷也对他多了几分约束,总不能一直这么纨绔下去,所以这次回壶陵,老侯爷为外孙子安排了几位国学大师,准备好好教教他学问,这可就难为了莫涯,莫涯在天风堡中最小,上头四个哥哥各有所长,他最小,父母又对他多几分宠爱,多半是他喜欢什么就去学什么,除了必须修习武道之外,从未逼迫他去做任何事。

    之后回到壶陵时,在外公这边小辈当中也是最小,乐得当一个无所事事的纨绔,只是这回过来时才发觉家中好几个老者已经在等待,每日课程安排得很满,不照王室宗亲的规范,怎么也得有个世家子弟的模样,所以这段时间莫涯可谓苦不堪言,因着齐风定的缘故,老侯爷破天荒的停了他的学业,准许龙祖祭这几天可以出去玩。

    被学业逼得一个头两个大的莫涯自然十分开心,立马带着齐风定出了候府,顺便约了几个好友结伴去了汴京,齐风定的性格注定就不会令人升起什么敬畏之感,所以纨绔们也只是一开始惊诧,聊了几句后迅速熟络起来,很快就勾肩搭背的走到了一起,这群人中也就秦朗和刘靖英还不算太颓废,向齐风定请教了许多武学方面的问题,齐风定也一一解答,二人多所得,对其颇为钦佩。

    齐风定好酒,这点莫涯知道,所以才会特意绕到归雁湖附近请客喝酒。

    须知汴京城两样东西最闻名,一是芳华馆的美人,二是当地特产的兰生酒,酒香醇厚,是不可多得的佳品,莫涯特意找了一家有正宗因着莫涯年岁渐长,老侯爷也对他多了几分约束,总不能一直这么纨绔下去,所以这次回壶陵,老侯爷为外孙子安排了几位国学大师,准备好好教教他学问,这可就难为了莫涯,莫涯在天风堡中最小,上头四个哥哥各有所长,他最小,父母又对他多几分宠爱,多半是他喜欢什么就去学什么,除了必须修习武道之外,从未逼迫他去做任何事。

    之后回到壶陵时,在外公这边小辈当中也是最小,乐得当一个无所事事的纨绔,只是这回过来时才发觉家中好几个老者已经在等待,每日课程安排得很满,不照王室宗亲的规范,怎么也得有个世家子弟的模样,所以这段时间莫涯可谓苦不堪言,因着齐风定的缘故,老侯爷破天荒的停了他的学业,准许龙祖祭这几天可以出去玩。

    被学业逼得一个头两个大的莫涯自然十分开心,立马带着齐风定出了候府,顺便约了几个好友结伴去了汴京,齐风定的性格注定就不会令人升起什么敬畏之感,所以纨绔们也只是一开始惊诧,聊了几句后迅速熟络起来,很快就勾肩搭背的走到了一起,这群人中也就秦朗和刘靖英还不算太颓废,向齐风定请教了许多武学方面的问题,齐风定也一一解答,二人多所得,对其颇为钦佩。

    齐风定好酒,这点莫涯知道,所以才会特意绕到归雁湖附近请客喝酒。

    须知汴京城两样东西最闻名,一是芳华馆的美人,二是当地特产的兰生酒,酒香醇厚,是不可多得的佳品,莫涯特意找了一家有正宗因着莫涯年岁渐长,老侯爷也对他多了几分约束,总不能一直这么纨绔下去,所以这次回壶陵,老侯爷为外孙子安排了几位国学大师,准备好好教教他学问,这可就难为了莫涯,莫涯在天风堡中最小,上头四个哥哥各有所长,他最小,父母又对他多几分宠爱,多半是他喜欢什么就去学什么,除了必须修习武道之外,从未逼迫他去做任何事。

    之后回到壶陵时,在外公这边小辈当中也是最小,乐得当一个无所事事的纨绔,只是这回过来时才发觉家中好几个老者已经在等待,每日课程安排得很满,不照王室宗亲的规范,怎么也得有个世家子弟的模样,所以这段时间莫涯可谓苦不堪言,因着齐风定的缘故,老侯爷破天荒的停了他的学业,准许龙祖祭这几天可以出去玩。

    被学业逼得一个头两个大的莫涯自然十分开心,立马带着齐风定出了候府,顺便约了几个好友结伴去了汴京,齐风定的性格注定就不会令人升起什么敬畏之感,所以纨绔们也只是一开始惊诧,聊了几句后迅速熟络起来,很快就勾肩搭背的走到了一起,这群人中也就秦朗和刘靖英还不算太颓废,向齐风定请教了许多武学方面的问题,齐风定也一一解答,二人多所得,对其颇为钦佩。

    齐风定好酒,这点莫涯知道,所以才会特意绕到归雁湖附近请客喝酒。

    须知汴京城两样东西最闻名,一是芳华馆的美人,二是当地特产的兰生酒,酒香醇厚,是不可多得的佳品,莫涯特意找了一家有正宗

第二百二十二章 东风夜放花千树

    季江南原本以为,齐风定这么说就是少年心态显摆,而再多聊了几句之后发现,他不是显摆,而是真的觉得人杰榜第一这个位置并不重要,相反,他喜欢讨论一些匪夷所思的问题。

    比如如何才能让花花草草在寒冷的冬天也可以开花,比如此刻汴京城上方满天的天灯,如果做大一点是不是可以带着人飞起来?又比如会问为什么天气这么热富贵人家的冰窖为什么不会化……

    诸如此类,一些寻常人不会去想的千奇百怪的念头,可这些问题也没人能回答他,冬天万物枯寂,除了寒梅之外哪里会有花花草草?至于天灯,没人试过,长生飞天的念头固然每个人都有过,但多半也就是想象一下,然后自己清醒清醒,也就化生门还在多年不辞辛劳的继续探索长生的秘密,寻常百姓谁脑子有问题去想这种问题?至于冰窖……我哪里知道!反正就是不会化就对了。

    齐风定的脑子里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还一本正经的说他做了一个很大的天灯,等过两天就把它放出去,到时候在天灯下面吊一个篮子,就可以带着他一起飞起来,到时候可以邀请众人一起上天看看。

    这些念头很古怪,但仔细一想又好像可以实现,天灯带着烛火飞起来,那么做大一点是不是也可以带着人飞起来?

    这个想法令众纨绔很兴奋,一直以来,飞天都是神仙一般的手段,武道一途,轻功身法修炼至极,可在树尖水面如履平地,但还是飞不起来,当然这里的极致,是指凝虚境巅峰,毕竟神宫境界,百年来也只有一个黄泉教教主半只脚踏入其中,又早早被围杀致死,此后再无人可窥神宫门径,具体踏入会如何,谁都不清楚。

    除了如仰绝峰的神宫境之外,能飞天的也只有千机唐门的机关鸟,供给朝廷的飞鸢,但这些东西构造复砸价格高昂且不予特编人员之外者使用,所以机关鸟和飞鸢,多数人也只听过没见过,更加没有坐过,而目前齐风定似乎找到了一个不需要这些东西也能上天的法子,不由得令这些纨绔浮想联翩,一时间起七嘴八舌讨论得好不热闹。

    正当众人讨论得热闹之际,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是百姓的欢呼,这陡然笑得一声巨响惊得季江南一把抓剑站起,却见同样站起身来得众人看着他一脸戒备纷纷哈哈大笑,更有甚者笑得前俯后仰,莫涯笑着拉季江南来到窗边,往他手指的天空看去。

    方才还扶摇的起的明灯千盏已经陆陆续续飞往高空再也看不见,能见的也只有星星点点的微光,一颗明亮的光点从地面呼啸而起,拖着长长的尾巴,夜空之中炸开,绽放出一朵绚丽的橘色花朵,层层叠叠打开,照亮了大半个汴京,这一瞬间的惊艳,是无与伦比的。

    直到焰火绽开之时,一声巨响姗姗来迟,这多盛开半边天空的烟花在一瞬的美丽之后很快消逝,火星像散落,光芒消失,去向无踪。

    季江南看得有些呆了,烟花,这就是烟花,主材料就是硝石和火药,承自前朝大楚火器研发时无意中弄出来的,透过这多绚烂的烟花,可见前朝大楚的繁荣与富庶,万道千流,百花齐放的那个时代,火器带来的安全,诸国臣服的盛世,在大楚时期,这样的烟花,是装点盛世的点缀,到了大晋,却成了极其难得的惊鸿一瞥。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大楚的灭亡,火器图的丢失,导致大晋对外的威慑力减弱,而火药和硝石也禁止出现在市面,如数交入国库,而烟花也再难出现在人们的视野,汴京为大楚旧都,存有部份烟花,一部分送往盛京,少部分得晋皇许可,留在汴京,这些已经是大晋硕果仅存几颗烟花,放一颗就少一颗,除了除夕和龙祖祭,平日里也见不到。

    很赶巧,今夜就碰上了这难得的烟花盛景。

    烟花一共放了八枚,九为帝王之用,不可僭越,八枚已是极数,八朵烟花一一盛开,引众人惊叹连连。

    季江南一直很认真的看完,他没见过,幼时不出四方天地,童时流浪,少时入师门学艺,大晋江山万里,他所能见的偏居一隅的江州,以及崇山密林的七剑门。

    烟花落幕,众人意犹未尽,聚集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散去。

    看完烟花的众纨绔十分不客气的再次大笑,很嚣张的嘲笑季江南没见过世面,季江南摸了摸鼻子略显尴尬,头一回看烟花,反应过激有些丢人。

    这时的齐风定突然又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既然烟花能上天,那如果把人绑在烟花上,是不是可以飞得更高更快?

    此言一出,众纨绔色变,想象了一下烟花在天空中炸开的情形,不约而同的抖了一下,纷纷表示拒绝参与这个想法。

    一圈人坚定的摇头,齐风定不无遗憾的叹了一口气,随即把目光转向季江南。

    这双冒着光的眼睛看过来,季江南突觉背脊一凉,在齐风定还没开口之前抢先开口告辞。

    有想法是好事,但想法变成作死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季江南已经在茶馆耽搁坐了许久,此时已经快近寅时,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季江南称事告辞,众纨绔也未强留,莫涯拍着胸脯表示但凡需要帮助尽可来找他,他欠着季江南一次救命之恩,若有所需,必当倾力相助。

    纨绔们也是要面子的,见莫涯开了口,也都有样学样的拍着胸脯各种许诺,大致意思就是一起喝了酒就是朋友,有需要大可来找,越说越夸张,自吹自擂说自己等人能在汴京横着走之类。

    这些纨绔们年纪都不算大,而且都是家里的赋闲子弟,也没什么宏图大志,就想这么潇潇洒洒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在这些人身上无利可图,但各方也会给个面子,没有出众的天赋,年纪又都不大,难得有个机会可以表现一下,自然是拍着胸口来一波豪言壮语。

    季江南看着好笑,这些个年轻的纨绔自吹自擂没边没迹,拍胸口倒是拍得嘭嘭响,脸色都发白了还继续一下一下的拍,很担心再拍一下会不会当场吐血。

    季江南微笑答谢,这些纨绔平时出门嚣张一些,上街逛花楼吃酒像个螃蟹一样横着走,鼻孔能抬到天上去,但打坏的东西陪钱,也不白吃白喝,只要不是那种没长眼睛非要挑衅的愣头子,他们也不会打人,当然,打完了陪钱走人就是,鼻孔朝天的哼一声,反正也不是下死手,顶多脸肿腿瘸,养两天就好。

    一群人走出去向来十分有排面,打架前也得斯文的问一下想单挑还是群殴。

    单挑你一个挑我们一群,群殴我们殴你一个。

    这些年轻纨绔嚣张,骄横,却也不扰民不欺压百姓,顶多就是一群被家里惯坏了的孩子,看似荒唐,实则都守着规矩,算不得什么奸恶之徒。

    少年心性,心高气傲。

    走之前齐风定还扯着季江南说了半天,说他打算再做一个大的烟花绑在凳子下边送人上天,要季江南来试试,至于他从哪里搞火药就不知道了,但这个设想季江南委实不敢参与,是真不敢,这么上天被炸成碎片血呼啦的洒了一地想想就背脊发凉。

    这种事情季江南坚决拒绝,果断干脆,齐风定很不甘心,婆婆妈妈的又说了许久,季江南满头大汗好不容易逮着机会溜了。

    人杰榜第一的齐风定,气度无双风采斐然,然而私底下是个路痴,还是个不懂酒的酒鬼,顶着一张风华绝代的皮脑子里总存着许多天马行空的念头,对了,还是个婆婆妈妈的话痨。

    齐风定看着一溜跑远的季江南,十分受伤的叹了一口气,多好的想法啊,怎么会不愿意试呢?要不是他需要看看效果,否则就自己坐上去了。

    唉。

    齐风定摇头叹气,又转头看向一群纨绔,眼中又冒起亮光,众纨绔心头一凉,立马告辞顷刻间做鸟兽散。

    别人都跑了,但莫涯不能走,齐风定是路痴,他带出来的人若带不回去,这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齐风定的目光锁定莫涯,莫涯嘴角抽了抽,面目扭曲。

    造了什么孽遇着这么个人,天天换着花样的作死。

    莫小公子现在很慌,怎么办?

第二百二十三章 孟芊芊

    从浮荷茶馆出来时,归雁湖上的龙祖船已经第三次开始环湖而游,龙祖船上造型奇艺的神龙姿态威武,分上下两层,各有十六个精壮的汉子头扎红巾掌桨,船头上有一只大鼓,一名汉子正持着鼓槌敲打,神情激动。

    随着鼓声越发激荡,满船汉子齐齐一声清啸,二层船沿的四名少女提起手中的篮子,往岸边奋力一撒,荷花花瓣以及糖果蜜饯干果,像落了一场雨,噼里啪啦洒了一头一脸。

    站在湖边的游人纷纷哄抢,几个机灵的孩童从大人们腿间挤了进去,伸手去抓地上的蜜饯糖果,不消一会儿这为数不多的糖果蜜饯就被抢得干干净净,就剩几片沾了泥土的荷花花瓣,没抢到的孩子哇哇大哭,父母也很无奈,孩子又哭闹不止,只好拖着孩子从人群中挤出来。

    龙祖船船上撒下来的东西,是沾了福运的,是得过龙祖祝福的,福运这种东西,自然是能沾一点是一点,故而抢糖果的不止有孩子,还有不少大人。

    龙祖祭祈愿,求平安,求和顺,求姻缘。所谓万般尘缘,千万心愿于此,便是人间。

    季江南提着剑走在街道上,行人熙攘,夜放千灯不夜城,汴京确实是个繁华之地。

    方唯玉不知道溜达到哪里去了,季江南准备回客栈休息,只是这汴京城横七竖八街巷太多,又人来人往,路口都长的差不多,他虽不是路痴,但一时还是有些分不清回程的路。

    季江南站在路口仔细回想是从那个路口出来的,突然被一阵调笑声吸引了注意力。

    街旁摆着一溜的摊子,一个老妇人守在一个木头摊子旁边,上边放的是纸折的莲花灯,莲花灯不大,巴掌大小的一个,以颜料给花灯染了色,中间放了小半截蜡烛,这是放在河里祈福用的河灯,通常都是七夕中秋常见的剑,龙祖祭上放的都是天灯,这样的小河灯很少有人问津。

    但现在这小河灯摊子旁却围了一群人,看着装打扮也也不是寻常百姓,男男女女都有,却泾渭分明的站成两边,左侧的一名女子身穿红色对襟长袄,身段修长,发髻上插着数枝镂金含玉发簪,容色娇美,肌肤如雪,是个一等一的美人。

    美人把玩着手里的一盏青色的小河灯,忽而手指一松,小河灯落地,美人顺势抬脚一踩,小河灯被踩成一团烂纸片。

    对面站着的一名少女脸色一变,怒气冲冲的就要上前理论。

    脚还没跨出去,少女旁边的一名少年就伸手将她拦了下来,转头看向笑得得意洋洋的美人,面沉如水。

    “孟芊芊,你别太过分了!”

    美人下巴微抬,轻轻一笑,慢条斯理的说了一句:“我乐意!我就过分了你能如何?”

    少年脸上怒气升腾,又似强自按耐下去,拉去少女就要走。

    孟芊芊身后的几人立马上前几步,将二人拦了下来。

    “孟芊芊!!”少年大怒,回头一声怒喝。

    孟芊芊毫不在乎的伸手扶了扶云髻,盈盈一笑:“我又不是听不见,叫那么大声干什么?”

    少年脸色阴沉,孟芊芊上前走近,看少年一脸愤怒又无可奈何,不由得心情愉悦。

    “本小姐屈尊降贵的看上你,可是你陆家几世修来的福分,我喜欢的东西,就算是抢,我也得把他抢过来,娶我做孟家的女婿,不比娶个野丫头来得很好吗?”孟芊芊轻声说道,话音之间仿佛带着一把勾子,引得人心撩动。

    “你!你不要脸!”少女气极,涨红了脸手指头都在哆嗦。

    孟芊芊却看也不看她一眼,只盯着少年面带微笑,目光中几度挑衅。

    “孟小姐自重!”少年牙咬的咔咔响。

    孟芊芊越发开心,掩唇轻笑起来,身边的几人仿佛得到了命令,立马围上前去,看样子是要将二人强行留下。

    少年忍无可忍,临出门是父亲千咛万嘱不可惹事,他也一路以稳为主,他此来只是长见识历练一番,谁知竟然惹了一个甩不掉的麻烦!而且这个麻烦来头不小,为了免生是非他已经一忍再忍,可对方却得寸进尺咄咄逼人!他忍了一路,现在不想再忍了!

    少年正要拔剑,堵在前面的几人却发出几声痛呼,眨眼间堵路的几人已经七零八落的摔了一地。

    少年转头一看,愣了一下,脱口而出:“季江南?”

    这时一直站在孟芊芊旁边的一名男子立刻冲上前去,怒喝一声提拳直击,季江南单手杵剑翻身一踢,男子拳势一滑,借力一脚横扫,季江南一跃而起,往后一荡,稳稳的站在地面上。

    男子一击未中,而且对手还是个少年,顿感丢面,立马调整正色以待,双手握拳身前交叉,后撤半步,一股刚猛的气势平地而起,季江南正色,脚步微撤半步。

    男子再度冲来,拳势破空而来,仿佛挂的脸都有些生疼,季江南身形微躬,目不转睛的盯着来人,忽而右手握上剑柄一拔,雪亮的剑光一闪,如银月生辉。

    这一式拔剑的弧斩并未伤到对方,这男子是个强敌,季江南长剑一甩,“七星望月”七斩齐发,剑招的威势会随着使用者的强弱有所区别,飞星逐月剑法本就是快剑,而这一式“七星望月”则为快剑流中的极致,快到极致的一瞬爆发力,足以与一式神级剑法媲美。

    武者内功有阶层,剑法拳法亦有好坏之分,好的功法令人一步千里,如季江南前些日子所得的青天剑气诀,若能驾驭,可一飞冲天,次的剑法走到极致,也不过是坐井观天。

    功法的好坏,取决于剑招的极致和长远,包括变化等等,当世的武道宗师大致将功法区分成凡,天,神,道四级,道极功法与神宫镜一样虚无缥缈,只大概知道有那么一层,却没有见过,而各门派中,凡级功法很多,天级少些,而神级更少,排得上号的几大门派,镇派剑法也多是天级,神级功法就算有,也不会轻易示人。

    这一式“七星望月”,在季江南手中使出来已经接近极致,亦是他手中最纯熟的杀招,这一套快如闪电的连招剑法一上,男子无暇还手只能被动防守,同时心头又惊又怒,惊的是这少年居然可以使出这么强力的杀招,怒的是他居然被区区一个黄毛小子逼到无还手之力。

    七星望月是爆发剑势,七剑斩过之后剑势疲软,男子大喝一声双拳相交往前猛然一送!

    季江南身形一扭,长剑自下而上一撩,男子冷笑一声一跃而起,拳势一换自上而下猛冲过来,季江南左手一甩,一式“海底捞月”,剑鞘打着旋飞出,击中男子脚踝,男子顿感小腿一麻,跃起的动作顿了一下,同时一道剑光再扫,男子大怒,臂上发力,砂锅大的铁拳重重的砸在季江南肩上,季江南被打的倒飞出去,空中一跃翻身蹲住。

    男子看了看被划烂的半片衣襟,左肩到腹部一条长长的划痕,衣服下的皮肤一道浅浅的血线,男子脸色难看的将衣襟一拢,冷哼道:“哼!旁门左道!”

    季江南也站了起来,伸手按住肩膀一抬,接上脱臼的左臂,长剑一甩,目光沉沉的看过来。

    “黎涛,回来。”一直在后面看戏的孟芊芊高声喝道,一双美目看着季江南,目光逐渐热烈。

第二百二十四章 双杰,心结

    听见孟芊芊开口,男子虽依旧面色不善,但还是转头回到了孟芊芊身边。

    二人突然动手使的这一片街道暂时堵塞,这街道本就繁多,游人更多,这会儿已经堵的水泄不通。

    见那男子不再动手,季江南也抬手讲剑一收,从路中心走了过来。

    季江南在二人旁边站定,目的立场明确。

    陆皓尘看着身边气势凌厉的季江南,脸色尤为复杂,刚刚的动手他已经看见了,很明显,季江南已入丹心境,而他还在化海中期徘徊,他本以为自己进步很快了,可再见这位昔日好友,才发觉是他自我感觉太好。

    昔日二人为好友,比剑陆皓尘就没赢过,但一直以来他只是差季江南一丝,江州之祸,二人反目,各自缘由两人都差点丧命,从此季江南离开江州远走,自奎山城之后再没见过面。

    今日在此一见,恍恍几个月的时间,二人的距离开始无限拉大,曾经并称的“季三陆九”,季江南已经比他走出更远,或许再过些时日,就连他的背影,陆皓尘可能也看不见了。

    陆皓尘心头苦涩,明明上次在奎山城武擂上,二人差距还不算太明显,为何此后几个月时间季江南会甩出他一大截?他去了哪里?还是得了什么机缘?

    少并称雄,一人高歌猛进,一人苦挣与后望其项背,都是意气风发的年纪,都是傲气冲天的世家公子,如此一番对比下来,陆皓尘心头像开了个五味坛,辛酸苦辣皆有。

    尤其是,他面对孟芊芊只能一忍再忍,而季江南直接拔剑击退,站在这里的少年,手中提剑,面不改色,背脊挺得很直,已经初具剑宗风范,一眼不发,却也难掩其锋芒。

    陆皓尘心思繁乱,孟芊芊却眸光大盛,似见猎物一般的欣喜,打量季江南一番之后盈盈一笑:“蝉陵孟氏孟芊芊有礼,方才多有得罪,还未请教公子高姓?”

    原来是孟氏的人,季江南心头了然,难怪敢带人来堵陆皓尘。

    蝉陵孟氏,九世家第七,虽然孟氏在九世家中不显山不显水,又偏居蝉陵,但却是九世家当中除铁家之外最不可小觑的家族,原因无他,当今皇后娘娘,姓孟。

    孟氏非商族,为文人世家,出过几代名相,是九世家当中出了名的儒学世家,教出来的子弟一般都是严苛有礼,坐卧讲究颇多,文人清高,不屑与商为伍,但观这几大世家,除了铁家是戍守望乡关的侯爵,其他家族或多或少都有商人来往。

    毕竟,再大的家业也需要有收入来源。

    唯独孟氏死守着文人风骨,宁愿挨饿受穷也不触铜臭,清贫世家,多出名臣,当今皇后,就是先皇为晋皇选定的皇后,母仪天下者,当孟氏女也。

    可一向严谨清贫作风闻名的孟家,怎么会教出孟芊芊这样的女子?衣着奢侈作风霸道,还当街抢人,这样的做派简直不像孟家的风格。

    疑惑归疑惑,但季江南也不想招惹麻烦,这女子的眼神过于炙热,令他有些不自在,也没答话,只抱拳施了一礼就带着二人离开。

    黎涛大怒,小姐问话竟敢如此无礼!当即就踏出一步准备动手,定要将他拿下绑到小姐面前!

    黎涛才一脚踏出,季江南脚步一停猛然回头,眼中杀机一闪,灯光之下,那双眼睛似乎绕上了一层淡淡的浅红色。

    几乎有如实质的杀气铺面而来,黎涛浑身一僵,如坠冰窟,而后大骇,这少年是谁?这么浓烈的杀气,都快比得上上战场的将军了。

    直至几人走远,黎涛才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那少年太过诡异,杀气都快成实质了,还能保持冷静。

    而且,那目光过于瘆人,淡漠无情,仿佛他看到的不是一个人,只是一块石头,毫无情感波澜。

    孟芊芊款款走来,黎涛慌忙低头:“属下失态,请小姐放心,属下一定将此无礼之徒亲自抓回来!”

    孟芊芊轻轻一笑:“不用了,这等人物,自然是冲群英会来得,迟早会再见的。”

    说罢转身就走,暖黄的灯光之下,孟芊芊的脸上勾出一抹志在必得的微笑。

    季江南三人穿过街巷,本想找一处地方坐下,但路边的茶摊都是满的,三人只好在一处牌楼下停住,一时间有些无言。

    当日奎山武擂时,陆皓尘说过,他们二人恩怨两清,再次见面,就是敌人。

    季江南蒙冤离开江州,追寻杀祸源头,他曾很多次想过洗脱罪名,但知道从季怀远亲口承认开始,季江南就知道,这个罪名他洗不清,也不能洗。

    他只能沉默,他不解释,那对陆皓尘而言,他就是杀死姐姐的凶手。

    从云道舒和季怀远的说法来看,当时撞见了季怀远与襄王对话的不是季安承,是陆五小姐陆婉,陆婉因此抑郁寡欢,季安承什么都不知道。

    这些季江南没和季怀远说过,总归是他杀了二人。

    陆皓尘则心头情绪翻涌,一瞬间升腾起的,是不可置信,是不甘,以及一丝嫉妒,是啊,他承认他嫉妒了,从认识季江南开始,他就弱一筹,任凭他再如何努力,对方总是走在他前面。

    陆皓尘莫名的有些失落和心灰意冷。

    二人皆沉默不言,少女滴溜着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撇了撇嘴。

    “你来参加群英会?”良久,季江南问道。

    “是啊,你也是吗?”陆皓尘回道。

    “嗯。”

    毫无营养的聊了两句,再度陷入沉默,季江南暗叹一声,他与陆皓尘,终究是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

    季江南抬脚欲走,陆皓尘却抬头叫住了他。

    陆皓尘面色复杂,咬了咬牙还是开口问道:“我姐姐到底是杀的?”

    陆皓尘还是问了,一旦开口问,两人之间那层虚假的和睦就被击得粉碎,但他还是问了,如同季江南一定要找季怀远问个明白的执念,五姐姐陆婉的死也是陆皓尘一直打不开的心结。

    季江南沉默一瞬,开口道:“是我杀的。”

    陆皓尘的眼睛瞬间通红,几步抢上前来,大声怒吼:“你撒谎!!!”

    季江南很难受,这些年来,他的朋友很少,纵然他对外人心狠手辣,但对认可的朋友,一向十分珍惜。

    少年相交,江浙双杰,陆皓尘就那么一个性子,说好几次要和他恩断义绝,却又比任何人都相信他。

    这个人从来都是嘴巴不饶人放狠话一流,实则心软得很,综是刀剑相对,事实在前,他还非一直追着问到底是谁杀了他姐姐。

    即便真的问到了,还是一直不相信。

    但一些事情,季江南无法开口明说,季怀远的黑暗他看见了,但季安承和陆婉之死,硬生生将一对亲兄弟,一对好兄弟逼到无路可退。

    他又能说点什么?

    陆皓尘似乎憋了很久突然爆发出来,咬牙切齿的吼道:“季江南,你知不知道!陆家那么多孩子,和我一母同胞的,只有五姐姐!季江南,那是我嫡亲的姐姐!”

    “我知道,”季江南深吸一口气,道,“是我杀了你姐姐。”

    陆皓尘突然笑了,仿佛在嘲讽季江南:“季江南,你为何把我当傻子,能让你这么护着的人还会是谁?你说这话我一点都不信。”

    “那你又何必再问我。”

    陆皓尘笑着笑着却哭了,十七岁的少年,站在牌楼下哭起来。

    季江南看着,不由得倍感悲伤,这要怪谁呢?似乎谁也怪不了。

    陆皓尘哭了一会儿后抹了抹脸转头就走,少女莫名其妙的看了两人一眼,小跑追着陆皓尘去了。

    良久,季江南转身,从相反的方向离去。

第二百二十五章 找麻烦

    轻谈人事笑说悲,只道年少不思追。

    季江南回到客栈时已经卯时,再有一个时辰就是天亮了,自白日里刚到客栈时吃了些东西,又睡了几个时辰,这会儿在外头逛了许久,回到客栈才觉得腹中饥饿。

    水云间是客栈,自然不会像浮荷茶馆那般喧哗,在在大堂里还是摆了桌子,灯上罩纱,既能照明,也不会因过于明亮扰了客人休息,龙祖祭这七日是汴京城最为热闹的一段时间,如季江南这般出去溜达的不在少数,这会儿大堂内坐了数桌人,酒菜皆有,但大多都十分自觉,只安静的吃菜,纵有交谈也是轻声慢语,大堂的角落里摆了两缸莲花,比起外头喧嚣繁闹,这里倒是显得清幽许多。

    季江南找了个位置坐下,小二马上过来倒水,并将手中写有菜品名称的木板递了过来,一套动作流畅无比。

    汴京的客栈很多,水云间在其中属于各方面比较高层的客栈,酒水食物自然要比外头的贵一些,接待的都是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从店小二就能看出,群英会在即,店内来往众多,一个店小二能将来往的客人一一记得,在这里都不需要手牌之类,单凭小二就能将在店里留宿的客人一一记住,而且不留差错。

    季江南随意点了两份吃食,在莫涯那里喝了不少酒,但却没吃东西,一群纨绔是吃饱喝足出来遛弯,酒喝了一茬又一茬,喝多了拍胸脯吹牛皮,日子过得潇洒得很。

    很快小菜就上来了,季江南草草吃完准备回屋休息一下,至于方唯玉跑哪儿去了那是不必担心的,常年走商,汴京他可比季江南熟得多。

    揉了揉眉心,季江南刚躺下准备睡觉,外面又传来一阵欢呼声,伴随着敲锣打鼓,纵然这里离正街已经有一段距离了,但那锣鼓声实在太大,蒙的鼓敲的锣又是顶顶好的,声音传的自然远。

    季江南长叹一声,无可奈何,这样子怎么睡?难不成龙祖祭这七天,汴京所有的百姓夜里都不用睡觉的吗?这大晚上的又是敲锣又是打鼓,越临近天明越敲打得厉害,在外面逛的时候只觉得汴京繁华,到这会儿才觉得这喧嚣实在令人无法入睡。

    耳闻这锣鼓声响起得愈发频繁,季江南伸手按住额头,十分忧虑,莫非这几日都要听着这声音入睡?

    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一夜未眠,次日起床的季江南精神不是很好,若只是一夜没睡也就算了,总归这几个月在外几度生死,连续几日奔波也不是没有过,但这锣鼓声实在太吵了,初听觉得热闹喜庆,听多了感觉焦躁得很,震的脑袋都在嗡嗡响。

    季江南揉太阳穴出门下楼,他这会儿感觉头都有些疼,走到楼梯分叉处,迎面撞见了同样脸色难看的李唐,两个一夜没休息好的倒霉蛋一起在桌边坐下,小二立刻笑盈盈的送上一壶清茶,香气清冽,十分醒脑。

    茶是好茶,估计小二也知道昨夜的喧哗会让客人们休息不好,但每年的龙祖祭都是这么过的,在汴京待长了的人不觉得如何,照样该吃吃该睡睡,但这些外来的客官可就遭大罪了,每天早上都会有没休息好的客人脸色难看的下来,劈头盖脸一顿骂,店里的掌柜和小二也都习惯了,总归也就是骂两句,骂完了也还是该住住,在汴京,可还没有谁那么大胆子对百姓动手。

    一杯茶下肚,好像头也不怎么疼了,精神头也稍微好了一些,季江南奇道这是什么茶,问了小二,小二说是掌柜高价求来的药茶,这茶本来只供应宸王府的,掌柜的托了许多关系才买了一些,可是顶好的东西,整个汴京有这茶的除了宸王府,也就少数几家酒楼存有少数,而水云间,就是其中之一。

    李唐是个直爽汉子,少时父母双亡,为了给双亲凑两口薄棺,自行卖身给李家为家奴,家奴与家仆不同,家仆是雇来的,发月例,可随时请辞,但家奴则是把自己彻底卖给主家,从此生死交托,是死是活都由不得自己做主,就算打死了,官府也不会管。

    况且,大晋户籍,奴籍最低等,入了奴籍,便是终身为奴。

    李唐自卖到李家为奴,原本的姓名作废,由李家娶了现在这个名字,李家作为九世家中的前三,礼仪规教皆是上等,府中的公子小姐都有随身护卫,世家子女多习武,但若是面对什么人都亲自动手,那未免有些掉价,所以随身护卫就是用来驱赶一些无关紧要的人。

    随身护卫必须是李家的家奴,家奴一旦入籍,终身不可背叛,叛者即死。李唐天赋不错,成为李家大小姐李疏桐的随身护卫,从小姐十二岁开始,五年时间,李唐从未离开过李疏桐身边,李疏桐不会武功,又凭借着出色的手段能力在李家占得一席之地,人在高处,自然有人眼红,眼红的有来自李家内部的,也有来自外面的,李唐需要将这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全部挡住,保护小姐,是李唐活着的唯一目的。多年以来,李唐一刻不敢放松。

    李唐只是简单的说了几句,大部分的还是季江南猜出来的,李唐说,入李家为奴对他来说是件好事,他是穷苦人家出身,父母一个病死一个饿死,留在李家好歹有口饭吃,当初是小姐把他买下来的,小姐于他有大恩,自当全心全意报答。

    李唐说的轻描淡写,季江南不由有些愣怔,李唐长他不少,他的少年时期,大约就是季江南的孩童时期,那连续三年的大雪,刨尸而食满地饿鬼的人间地狱,他很理解李唐的想法,人在绝境,生的渴望会前所未有的强烈。

    李唐不是个恶人,甚至说有些老好,似乎是因为见过父母的悲凉的死状,对年纪大的掌柜一直很客气,笑的很和气,就算是一夜没睡精神差得很,也没有冲别人发泄过不满,对比其他人,李唐的脾气已经是很好的了。

    喝了两碗粥,季江南闭目恢复精神,这事门外传来一声轻笑。

    “李家姐姐,怎么这个时辰了,还不起?莫不是昨夜没休息好?哎呀那可不妙,这不知道该惹了多少年轻公子伤心。”

    声音很温柔,可这语气明明白白饿告诉所有人,我是来搞事情的。

    坐在桌边的李唐脸色猛然一沉,温和的眉眼一瞬立起,怒起蓬发。

    嗯,李唐是个脾气不坏的老好人,但触及李疏桐的事情例外。

    比起李唐的反差,季江南更好奇门外那位,孟芊芊为何这么大张旗鼓的来找李疏桐的麻烦?

第二百二十六章 信物

    对于孟芊芊这个女人,季江南一直心存疑惑,孟家世代清贫,诗书世家,勤俭朴素,当今皇后娘娘就是出自孟家,听说在宫中一切吃穿用度都是从简,衣袍从不曳地,又兼得文采斐然,稳重大方,不论前朝还是后宫,皆以贤善著称,既能贤善佐君王,又不失母仪天下之仪态,是为大晋女子争相效仿的典范。

    而季江南昨夜一见孟芊芊,发饰精美,衣着华贵,言行嚣张,大庭广众之下硬要逼着陆皓尘娶她,张扬跋扈,如此视礼法如无物,绝非出自孟家的家教。

    若非孟芊芊自报家门,季江南怎么也不会往蝉陵孟氏去想。

    昨夜才强逼陆皓尘娶她,今日一早就来找李疏桐的麻烦,这位孟小姐,实在是有些令人不解。

    门外的孟芊芊笑着说完,提裙进了客栈,身后一群人也随之进来。

    世家之中,像李疏桐这样半点武功不会的只是极少数,大部分都习武在身,孟芊芊虽为女子,但也是自幼习武的,刚刚那一句调笑声音虽然不大,但却是用了内力加持,客栈里的每一个人,可都听得清清楚楚。

    李唐腾的一下站起来,横过去挡住几人的去路,沉着脸开口道:“小姐还在休息,不便见客,孟小姐请回。”

    孟芊芊笑而不语,身旁的黎涛上前一步,与李唐站了个对面。

    与李唐一样,黎涛亦身为孟芊芊的随身侍卫,实力与李唐旗鼓相当,李唐沉着脸,握剑的手逐渐收紧。

    二人剑拔弩张,食客们见状也纷纷离座把大堂空出来,住在水云间的高门子弟不少,但要比李家大小姐更尊的,好像还真没有。

    世家之斗,外人看个热闹就行。

    季江南还在想要不要回避一下,回季家的几年他很少回去,大多时候都在七剑门,家中事务一直是季怀远在处理,江州地方不大,二三流的小世家却不少,世家的争斗,向来比得都是手腕,看不见血腥的角斗场。

    为什么方唯玉将阿芷的事情说出来之后,邱申复愿意将整个邱家拱手送给李家以求庇护,因为阿芷的事情注定邱晗会又恨又怒,这对父子注定再不能和睦相处,失控的邱晗是危险的,当他对邱家失去最后一丝眷恋之心,邱明又非其对手,邱家的落败已经十分明了,新旧两任家主无法威慑众人,邱家这份基业就保不住,会被那些伺机而动的小世家或小商贾瓜分,所以李疏桐拒绝之后,邱申复才显得那么绝望。

    世家的更迭向来很快,邱家这样的商贾更是如此,季江南离开淄显之时,已经看到许多原本挂着邱家牌子的商铺,已经换上了别家的姓氏,邱家自此不复存在,留下来的东西,会在很短的时间内被分得干干净净。

    季江南站起身来准备上楼,这不是他该参与的事情,这是李孟两家的事情,他是外人,不能插手。

    才站起来,孟芊芊却快一步堵住了去路。

    季江南皱眉,抬头看向孟芊芊,孟芊芊今日换了一件杏色立领长袄,上面是银线勾出来的花纹,长发挽了一个随云髻,插了两支翠绿的玉簪,明眸善睐,看着一脸少女无邪。

    孟芊芊莞尔一笑,开口道:“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季江南有些不悦,孟芊芊的目光过于浓烈,虽是微笑浅浅,眼里却迸发这一股看见猎物一般的兴奋色彩,带着几分志在必得的张扬,极具侵略性,像丛林里潜伏的豹子。

    “孟小姐有何见教?”季江南问道。

    孟芊芊的嘴角又弯了弯:“你认得我?问问题之前,不是应当先报上自己的姓名吗?”

    “江南。”季江南皱眉道,心头已经有些烦躁了,本来一夜未眠心情就不是很好,现在这孟芊芊又莫名其妙的出来堵路,刚刚被茶水压下去的烦躁又升腾起来。

    “裕西江家?”孟芊芊再问。

    “不是。”

    孟芊芊还要再问,季江南却觉得耐心快耗尽了,这时才传来李疏桐的声音。

    “孟姑娘这一大早的来找我,我却睡着了,劳孟姑娘唤我起了。”李疏桐从楼梯上慢慢走下来,只穿了一件锦白交领长裙,简单的将长发往后束拢,像刚刚睡醒起来的样子,未施粉黛却眉目清华,自有一番淡然气质,明明一声素衣不施粉黛,却硬生生的把精心打扮的孟芊芊比了下去,孟芊芊本是少女娇美,与李疏桐一身淡然自若相比却显得小家子气。

    满大堂的人皆眼前一亮,不愧是李家大小姐,即便没有些金银装饰,也自带上位者的风范。不骄不躁,这一身气质下来,容貌反而成了陪衬。

    孟芊芊见状又笑了一声,银铃般的笑声将众人的目光拉了回来:“原来姐姐真的未起,我也只是玩闹,想必姐姐不会与我置气吧?”

    李疏桐下楼,笑道:“孟姑娘天真烂漫,怎么会置气?”

    李疏桐已经下楼,李唐也撤了回来,默默的站在李疏桐身后。

    孟芊芊不语,只微笑的看着她。

    客栈中的气氛一瞬凝固,这两名女子站在大堂中间,皆面带微笑,气氛却诡异万分。

    这看不见的交锋没持续多久,孟芊芊先移开了目光,笑道:“我今日还有些事情,就不打扰李家姐姐了。”

    说罢转身欲走,走了两步又转过头来,笑吟吟的看向季江南:“江公子,我嫁给你如何?”

    此言一出,季江南一惊,随后又有些恼火:“孟小姐说笑了。”

    孟芊芊偏头一笑,生出几分狡黠:“我从不说笑,娶了我,半个孟家都是你的,你若答应了,我就叫你一声相公。”

    “孟小姐自重!”季江南不耐,语气间有些怒火。

    这女子昨夜强逼着陆皓尘娶她,今日又来逼迫他,像是故意耍着人玩儿。

    “孟姑娘恐怕要失望了,”李疏桐微微一笑,“这位是我的夫君。”

    这话一出口,不止季江南,客栈内所有人都惊了一惊,李唐的目光唰的一下看过来,又十分不解。

    “李家姐姐这可是说笑了,若当真是你夫君,我怎会不知?”孟芊芊只愣了一下立马反应过来,笑道,“恐怕,李伯父也是不知道的吧!”

    “我与江公子江湖相逢,心生钦慕之意,这又有何稀奇?”李疏桐顿了一下,似乎有些羞涩的低了低头,“我已将松云鞘相赠,算是我的信物,既是收了信物,那就算是于我定了终身,我唤他一句夫君,不是很正常吗?”

    季江南瞪大眼睛,低头看向手中的长剑,当日在淄显之时,李疏桐送了他一个剑鞘,有流云线纹,他只当是李疏桐觉得他提个没鞘的剑于她脸上不好看,所以想也没想就接了,不料现在李疏桐居然说这是她的定情信物?

第二百二十七章 配得上的男子

    几天前在淄显邱家庄时,季江南与陈冽见面动手,季江南不敌,方唯玉请李疏桐帮忙,而后李唐前来,陈冽退走,作为救季江南一次的代价,李疏桐需要他帮忙做一件事,这是之前应下的,季江南也表示可以。

    但这一路走来,李疏桐迟迟不说她到底要做什么,直到现在,季江南才反应过来,早从他他答应下来开始,就已经在李疏桐的布置里了,照李疏桐说来,这剑鞘非普通物件,能做李家大小姐的定情信物,怎么可能是随随便便能找来的东西?

    现在他便是否认,恐怕也不会有人相信,这些天可带着这把剑毫不掩饰的一路走来,平日里无心注意,但若是真有心细看,必定是能看得出来的。

    几日的招摇过市,不就是为了今日这番说辞可以顺理成章吗?季江南不由得暗叹一声,果然好心思,不显山不显水,恐怕今日早早就已经等着孟芊芊上门了。

    这二女之间有何深仇大恨季江南并不知道,但李疏桐如此公开以自身清誉为代价,这次群英会她到底要做什么?

    李疏桐一番话说的落落大方,毫无扭捏之意,颊上的飞红和那一抹微微的羞涩,如此神态并不会令人觉得唐突,满眼所见的,都是少女朦胧的娇羞,李家大小姐向来以温婉淡然的形象示人,气势淡雅如兰,忽然露出这罕见的少女神态,令围观众人一瞬间有些目眩神迷。

    孟芊芊的目光看向季江南手中的长剑,确认这的确是李家的松云鞘,轻哼一声,脸上的笑意微收:“这声夫君可是唤得早了些,李家姐姐一天未出嫁,这声夫君可还是唤不得的。”

    李疏桐含笑不语。

    李疏桐不答话,孟芊芊也顿感无趣,轻哼一声转身拂袖而走,黎涛等人也收了手,随孟芊芊离开。

    才出水云间的大门,孟芊芊的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脚步也快了几分,黎涛知道自家小姐受了气心有不悦,也加快了脚步跟上。

    此时才是卯时,夏季天光亮得很早,这会儿外头已经一片明亮了,微微带着几分清晨的寒湿气,敲锣打鼓了一夜,这会儿是汴京最安静的时候,大多在家中准备早饭,辰时过后,汴京又会再度恢复喧哗。

    路上行人不少,但比昨夜又少了许多,孟芊芊越走越快,胸口像堵着一团火,烧的她呼吸困难,她有些难受的捂住胸口,耳边似乎有千万只蝉在叫唤,嘈杂得听不见任何声音,孟芊芊站立不稳,踉跄着扶住路旁的一棵树。

    黎涛大惊,飞快的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揭开盖子往孟芊芊鼻子下一晃,一股淡淡的青草气息传出,孟芊芊身子一歪,黎涛连忙将她扶住,在附近找了个干净的地方扶她坐下。

    孟芊芊的脸色异常苍白,左额有一条眼角蔓延的青筋,形状扭曲,像一个孩子初学画画时随意勾勒的线条,孟芊芊十分痛苦的将身体蜷缩成一团,微微颤抖。

    这已经不是孟芊芊第一次发病了,但每一次见,黎涛都忍不住有些心疼,为什么偏偏是小姐呢?

    那股青草气息的作用是显著的,没多久孟芊芊就不再颤抖,像是劫后余生的喘了几口,慢慢的坐直身体,额头上的那条青筋再次隐匿不见,依旧是一张如画颜容。

    孟芊芊没有立刻站起来,有些出神的看着路上来往的行人,忍了忍没忍住,终是抱着膝盖哭了起来。

    孟芊芊哭得极为压抑,小声的哭泣,肩膀耸动,看着格外惹人怜惜。

    黎涛伸了伸手,又收了回来,叹息一声,安静的等待孟芊芊平复。

    天光逐渐大亮,孟芊芊依旧抱着膝盖埋头,像是睡着了一样,黎涛刚想出声,孟芊芊却把头抬了起来,脸色依旧苍白还没恢复,站起来理了理裙子,又仔细的擦了擦眼睛,努力的勾了勾嘴角,一瞬间那个明眸善睐的少女似乎又回来了。

    黎涛最看不得她这幅样子,明明很难过,还非要装的很开心,明明心湖如水,却要把浓烈的情绪装进眼睛里,嚣张的挑衅所有人。

    “小姐,这瓶药,已经快用完了。”黎涛咬了咬牙,还是开口说道。

    孟芊芊理头发的动作一顿,若无其事的应了一声:“知道了。”

    “小姐!”黎涛大急。

    孟芊芊转过身来,微微一笑道:“我知道的,但是,我孟芊芊是孟氏嫡女,就算是死,也绝对不会委屈将就!我要嫁,也要嫁一个配得上我的男子!”

    黎涛心疼不已:“小姐放心,我一定会把那个叫江南的带来见你的!他若敢说个不字,我就是捆,捆也会把人捆过来!”

    孟芊芊噗嗤一声笑了,眼中褪去了那层浓烈的情绪,清浅如水:“黎叔,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只是想找一个配得上我的男子,横竖不讨厌就是了,并非一定要这一个。”

    “小姐你这说的什么话?怎能如此自轻?”黎涛不满。

    孟芊芊笑着慢慢沿着路边走,裙摆扫过路旁的青石,清风拂面,难得的清静自在:“我这个样子,愿意娶我的,能有几个?我还能挑什么?”

    孟芊芊的声音很轻,说完笑着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这拂面来的清风,晨光正好,透过树枝明亮得耀眼。

    孟芊芊心情大好,欢快的向前走去。

    黎涛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水云间一处雅间之中,季江南与李疏桐对面而坐,李唐安静的守在门口,沉默不言。

    “今日是巧合了,季公子勿怪。”李疏桐莞尔一笑,亲自为季江南斟茶,细长的水线从壶口流出,缭绕其一层淡淡的水气。

    “李小姐有话直说就是,我既欠你一份人情,还与你也是应当的,需要我做什么直说就是。”季江南不冷不淡的开口,李疏桐这个女子算计得太多,他不明就里收了她的一个剑鞘,却成了她已经既定事实的未来夫君,这个位置可不好坐,江湖中仰慕李疏桐的人不在少数,其中就包括白若飞那个剑疯子,白若飞与邱晗对了几招似乎有所收获,连夜回家闭关去了,否则这则消息传出去,白若飞绝对是第一个提着剑找上门的。

    有一个白若飞,自然有更多的仰慕者,季江南认了这个身份,就成为所有仰慕者的公敌,少不得一番麻烦,而李疏桐倒是乐得清闲,狂蜂浪蝶会冲着季江南大发雷霆,她则可以腾出手来做事。

    这只是其中之一,更多的季江南并不清楚,反正,绝对不是只做挡箭牌用就是了。

    能令方唯玉都为之佩服的女子,自然在做生意这一面得天独厚,一个人情的偿还,自然要最大限度的使用,李疏桐会很好的贯彻了这一点,全力从各方面将季江南的价值用到极致。

    行商一道,童叟无欺,公平交易。

第二百二十八章 风云册

    从初见李疏桐时,季江南就心生防备,并非说李疏桐有何不好,相反,初见时的李疏桐落落大方,谦和淡然,既有世家女子的仪态,又多了几分江湖儿女的爽朗大气,双眸璀璨令人见之不忘。

    平心而论李疏桐从为表现出任何不好的地方,但季江南就是不由自主的心生防备,若非要问个为什么,那大概就是她过于完美。

    人都喜欢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这并非有什么不对,但一个人如果各方面过于完美,就会令人感觉虚假。

    季江南认识的人中,于此道最深的当是方唯玉,商人交往八方客,见三教九流各类人,给自己挂个面具无可厚非,方唯玉向来以翩翩谪仙公子外形示人,但其本身的土匪气息还是会偶尔泄露一下,其行事风格也从不掩饰。

    但方唯玉憋的时间长了或者被气狠了偶尔还是会暴跳如雷破口大骂,但李疏桐则不然,她的一举一动似乎都是优雅规范的,行走时每一步的距离都像是被丈量过一般无二,待人接物温言细语,处理问题大气,目光长远,有大家风范,无论从家世外貌,还是为人处事,几乎挑不出什么错处来,在各世家之中,李家大小姐的风评极好。

    完美的东西会吸引人的眼光,但过于完美,就像是白玉雕铸的观音像,只可远观,不可近视,更不能亵渎。李疏桐与众人眼中大抵就是白玉观音一样的存在,骄傲如白若飞,也只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默默注视,提及她时都是满眼的恋慕,但这种恋慕,是带着一种不容亵渎的崇敬。

    白玉观音虽好,但说到底还是一块冰冷的石头,它是完美的,但这份完美,并没有生机的存在。

    换句话说,季江南不喜李疏桐的原因,是因为这个女子过于虚假,比方唯玉尤盛三分的虚假,她所表现出来的李家大小姐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假的躯壳,明明是个活生生的人,却感觉不到一个人的情绪,行事风格也是标准的世家作风,无论从哪一方面,都很难看得出她的性格,从而产生一种奇异的疏离感,而就是这份疏离感,才会令许多男子为之着迷。

    季江南的不悦并未刻意隐藏,李疏桐自然是能看得出来的,也并未在意,颔首一笑:“季公子是个爽快人,我若不直说,公子怕是要转头就走吧?”

    季江南不可置否,突然之间得了一堆对手,来的还是无妄之灾,换谁心情都不会好,他欠李疏桐一份人情是事实,但还不足以让他豁出去所有来帮忙。

    “之前公子说过答应我一件事,而我需要公子帮忙的,是拿到群英会上的风云册。”李疏桐神色一敛,说道。

    “那是何物?”季江南微微侧头,问道。

    “不知公子可听说过海外的风云二岛?”李疏桐端起茶杯浅浅的抿了一口,似乎料到季江南不知,也没等他开口,继续说道。

    “大晋之南,是鲜域南疆,西面则是西域十二国,北面扩至凌寒峰,凌寒峰时候是万里雪原渺无人烟,而东面,毗邻东海,东海之上,有三十六岛,三十六岛之中,以风云二岛占地最大,实力最强,为三十六岛之中的领头,相传风云二岛的岛主师出同门,却彼此不和,长达百年的互相敌视,促使岛上居民对战争极度厌倦,五十年前风云二岛的岛主突然离开,不知去向,至今未归生死不知,作为三十六岛中最为强大的两座岛屿,其上收藏古籍药方功法不少,但风云二岛多年来坚持祖训,只五十年开藏书阁一次。”

    “海外之人大晋一直视为流民,长居海上的海外客,身上总带着海风的咸湿味,海外人也同样不喜大晋人,这五十年一次的藏书阁开启,自然没有大晋的份,但还是有不少杰出前辈冒险出海,也与一些东海客成为好友,曾赠了几份前往风云二岛的海图以作邀请,东海的海图在大晋并不算稀罕,海外与大晋不同,海路也分内航线与外航线,内航线只做自己用,外航线则是显露在所有人面前的主要商路,风云册其实就是一本记载沿海路途的小书,起先作为三十六岛岛民辨别路线使用,而后就变成了赠与好友的请柬,每本风云册后面都会落有三十六岛标记,持风云册上岛,即可为贵宾之待。”

    “群英会由宸王殿下主持,到时候会有即兴的武会比试,以彰显各家的弟子后辈之优秀,宸王给出的诸多彩头当中,就有一份风云册。”李疏桐说罢,看向季江南,“我不会武功,李唐是李家家奴不可上台,所以只好劳驾季公子了。”

    对于风云二岛,季江南是头一回听说,东海之地向来是历朝严密监管的地方,但不同于南疆与西域十二国的上窜下跳,东海三十六岛一直处于一种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老实过日子的典范,前朝时期东海三十六岛归附,三十六位岛主一同前往大楚觐见,楚皇亲自邀请三十六岛主夜赏慕兰城慕兰花开万点星的盛景,而大楚被灭之后,三十六岛岛主也只是前来觐见了一次,而后就再也没有踏足过大晋土地,每年朝贡不少,但还是令夏侯烈有些担心,还为此特意训练水军,东海之畔水师总府,掌水军五万余人,人数在大晋九大行军之中仅次于江南军。

    面对大晋的严密监控,三十六岛依旧没什么特殊的反应,大约五十年前还起了一场内讧,照李疏桐的说法,就是风云二岛岛主离开之时。

    海外多灾害贫瘠,所留的也以古籍居多,也有一些医者冒险前去采药,但都不会深入内部,这份风云册听着珍贵,但似乎也拿不到什么实质性的好东西,或许运气好的可以找到一份失传的功法秘籍,但李疏桐又不会武功,也不是医者,她进藏书阁去干什么?

    季江南心有疑惑,但并没有问出口,对于海外的藏书阁,他并没有多大兴趣:“李小姐高看了,你如何确定我能帮你拿到风云册?”

    李疏桐浅浅一笑:“季公子无需妄自菲薄,以这般年纪步入丹心境的武者,可当得上天纵之资,入人杰榜,也至少在二百三十位以上,取胜一场,对公子来说应该不难。”

    “好!”季江南很干脆的答应下来。

第二百二十九章 联姻

    当天下午,溜达一晚上不见踪影的方唯玉回来了,从客栈老板处得知事情之后,深觉错过了一场好戏,扼腕叹息不已。

    而在得知李疏桐让季江南以她未婚夫君的身份去参加武会时,方唯玉一直扶额狂笑,半个身子搭在桌子上,又笑得一直在抖,连带着桌子也一并抖个不停。

    季江南被他笑得心烦,一脚踹过去,桌子凳子咣咣倒了一地,方唯玉先一步闪开了,但他屁股下面那个凳子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四条腿的凳子愣生生只剩一条了,碎木渣子和断了的半截凳子腿满地都是。

    眼看季江南开始逐渐冒杀气,方唯玉强行忍住笑,一转身重新找了个凳子坐下,揶揄道:“季三公子艳福不浅,能得李家大小姐与孟家七小姐同时青睐,这换谁都得心花怒放,你这还板着个脸放杀气想干什么?你小子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你来?”季江南心情不畅,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凉茶,应是应下了,但不代表他心情就畅快了,一晚上被吵得睡不着觉,一大清早下楼吃个早点还得被迫看戏,莫名其妙的得了一个拉仇恨的身份。

    季江南郁闷,方唯玉就乐了,哎呀,李疏桐和孟芊芊,一个人是李家大小姐,一个是孟家嫡系七小姐,都是有些名声的世家小姐,明珠一般的女子,就算这二人是因本已有嫌隙才有今早针锋相对的一幕,但今日之事传出去,势必会变成另外一种说法。

    李疏桐与孟芊芊因同时恋上一名男子而反目成仇。

    别小看人的看热闹精神,有热闹的时候看热闹,没热闹造也要造出两个热闹来看。

    别管这二人是为什么结怨,但!孟小姐确实问过要不要娶她,李小姐也当众承认送出了松云鞘为信物,所以,他们也没胡说啊!

    顶多就是再加了点故事进去。

    这热闹一传开,不知道要碎了多少青年俊杰的心,这会儿知道消息的各路青年才俊估计都咬牙切齿随时准备提剑来砍人,眼里心里的怒火怕是要把房子都烧穿了。

    这下可大发了,方唯玉很迫切的想看到一群目露杀气的年轻俊杰们提剑堵门的情景,要是白若飞也在的话,以他的性子,怕是要杀个你死我活。

    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原则,方唯玉对此表示期待。

    “李疏桐的打算我并不意外,其实在她要你答应她一个条件的时候我就已经猜到她要这么做了,只有一点算错了,我以为她会让你去拿星轨镜,哪料她要的是风云册,那东西就是个鸡肋,估计都没几个去抢,总体下来应该是比较轻松的。”方唯玉摸着下巴说道。

    “星轨镜?那又是什么?”

    “那是自前朝皇宫里找到的一件宝物,据说以此镜观天,天上的星星仿佛就在眼前不远处,用以观天象所用,早在前朝时期,千机唐门已经有不小的名声,又兼得火器镇国,这东西原本是属于钦天监的,后来钦天监被取消,这东西就彻底成了一个消遣用的东西,后来到了宸王殿下手里,星轨镜对于普通人来说毫无用处,但对奇门一脉和道门皆有大用,此次群英会中,冀北王家就是冲着这星轨镜来的,”方唯玉解释道,忽又看了季江南一眼,笑道,“而冀北王家的二公子,才是李疏桐正儿八经的未婚夫君。”

    季江南眼睛一跳,突然觉得似乎被李疏桐坑了一把,她可没说过她已经有了婚约,若是这样的话,那就不是他二人之间的交易了,而是涉及李家王家与季家之间的恩怨,牵扯方面太多。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这个婚约,现在还不作数。”方唯玉见状悠然开扇一笑。

    季江南目光不善,有话能不能一次说完?

    方唯玉不慌不忙,慢慢将昨夜得来的消息娓娓道来。

    齐州李氏与冀北王氏,在九世排名当中一直名列前茅,除铁家雄踞第一世家的位置近百年为动以外,李家一直没掉出过前三,但当年的白帝城甄家突然鹤起,一举跻入第二世家的位置,冀北王家掉出前三。

    虽是如此,但并非说王家弱势,王家为奇门世家,为早年钦天监奇门一脉之后,奇门一脉为道门分支,主阵法风水,房屋布局排位,在千机唐门出现之前,一度是当世的鼎盛一脉,以奇门遁甲术布阵,可做皇宫阵法防护,亦可为沙场派兵布阵,在战场上立威不少,兵法阵道中有《十阵图》,即为奇门一脉所创,一直沿用到今日。

    奇门一脉的辉煌与皇室的关系密不可分,二者相辅相成,而千机唐门的出现迫使奇门一脉没落,那一代的掌门人感叹时运不适,遂主动退出,领着族人隐居,历经几朝几代,奇门一脉也只剩下冀北王家一脉了,王家希冀能恢复先祖荣光,但朝代更迭,千机唐门依旧屹立不倒,还越来越强,王家几代人穷尽一生发愤图强,始终无法与之相匹。

    大晋九世家中,王家应该是最励精图治的一家,族中的年轻一辈分散于各行各业,朝堂商场江湖皆有,也因着这广撒网的培养方式,使得王家总体实力较强,一直名列前茅。

    甄家的崛起,是朝廷的手笔,王家传承几代,趋吉避凶,向来看得清楚又明白,所以王家是主动退下来的,而非甄家将其打压下去。

    而后甄家被灭,冀北王家再一次重回第二世家的位置,没有任何一个人有异议。

    除了广撒网各方面培养之外,王家亦热衷于与世家门派联姻,各世家门派中,不管辈分高低,往上数几辈,一定会有王家人的影子,要么有王家女嫁入,要么有女嫁入王家,这些层层叠叠的姻亲关系也进一步奠定了王家的地位。

    而王家二公子王凌志,是准备迎娶李家大小姐李疏桐的。

    世家家族中一般派系众多,兄弟叔伯姨娘,以及一堆庶出嫡出的兄弟姐妹,所以家中的孩子都很多,季家也不例外,只是季江南的父亲季北思是其父独生子,并无兄弟姐妹,所以家中并没有叔伯,但季北思有数房妾室,除嫡出的三位公子之外,还有庶子五人,庶女七人。

    这些都是季江南的兄弟姐妹,但这些庶出的子女并不住在季家本家,而是安置在江州城外的一处别院里,除了每年大年初一会回到本家,在家里住上几日,否则平时也见不着。

    江玥以死给季江南换来一个嫡出公子的身份,族谱上记的他是出自季家正夫人膝下,而江玥却无名分,故而无法记入季家家谱。

    后来季江南拜入七剑门,甚少回家,与那些兄弟姐妹也很少见到,他脾气不好在季家不是秘密,所以那些兄弟姐妹们也不敢往他面前凑,就算坐在一起,也是陌生得很。

    季家的族中关系较为简单,其他世家就不一样了,各房各室叔伯众多,叔伯们有生了许多堂兄弟,家主之位只有一个,有能耐的势必要去争上一争,即便是亲兄弟之间,也会生出仇怨。

    家族中的争端到了极致,那就需要借助外力,而一个身份显著的妻子,就是最为强大的外力。

    王家内部争端不断,家主年岁近大,这些年轻一辈有些按捺不住,纷纷各显神通,王凌志在王家排行第二,此番向李家提亲,自然是想争一争这家主之位。

    同样,在李家,想做李家家主的人也不少,偏偏李疏桐以一介女子之身压得众人抬不起头来,李疏桐过于优秀过于完美,但凡到了她手里的事儿,那一件不是办的漂漂亮亮的,众人交口称赞,李家众人咬牙切齿。

    李家的公子在李疏桐的光环之下如云泥之分,众人对其深恨已久,恰逢王家提亲,遂一起表态,赞同李疏桐嫁入王家。

    李疏桐的光芒太盛,若给她时间,让她成为大晋史上第一位女家主也不是没有可能,所以众人不得不慌,而李家的诸位叔伯也早有戒心,借此机会一众纷纷表态,对李王两家的联姻表示赞同,一旦李疏桐嫁入王家,那李家的东西,可就和她没有什么关系了。

    众人的算盘打得好,但李疏桐却强硬的表示绝对不会嫁,甚至当堂以她手里的李家产业以作威胁,敢逼她嫁人,她就敢鱼死网破。

    李疏桐手中有李家将近六成的产业,李疏桐强硬的威胁引得李家家主大怒,但迫于李疏桐的威胁与她定下一个赌约,一月之内,若能凭她自己赚到那六成产业的总利润,那与王家联姻之事就作罢,并且会由她来接任下任李家家主之位。

    但若是做不到,那就必须嫁入王家,且无条件交出手里的所有资产。

    这本是盛怒之下李家家主随口说的一句话,李疏桐却当场答应了下来,冷静下来的李家家主又觉骑虎难下,他本身很欣赏李疏桐,否则不会在她手中放那么多权利,只是李疏桐强硬的态度刺激到了他,等他冷静下来准备与李疏桐谈一谈时,李疏桐已经带着李唐和宣罗离开了李家。

    这是李疏桐与李家家主的赌约,李家六成产业利润,一个月算下来将近白银一百多万两,一个月之内,她要如何来赚这笔钱?根据约定,她不能动用李家势力,只能凭自己来赚钱,身边也只有一个家奴,一个婢女,所带之物也仅仅只有少量食物,一辆马车。

    就这样,李疏桐离开齐州,应邀前往汴京参加群英会。

第二百三十章 “北沧君子”王凌志

    “李疏桐不能借助李家的势力,就只能将主意打到外面,她自己不会武功,李唐和宣罗一个是家奴一个是婢女,是没有资格上武会台的,她要请你做外援,那首先你必须有一个身份,以你季家三公子的身份是足够了,但你又不愿露身份引麻烦,那就只能由李疏桐给你安排一个,群英会上各世家门派的人都会来,冒充别派弟子容易被人戳穿,思来想去,似乎只有未婚夫君这个身份最合适。”

    “未婚夫君,那就是还未婚,解除婚约也是正常的,李家子嗣皆习剑,用的是统一铸造的松云剑,亦当做身份辨别之物,与你所戴的玉扣一样是身份象征,李家女子出嫁之时,会将松云剑以陪嫁之礼带到婆家,所以松云剑的剑鞘,也会被当做定亲之礼,”方唯玉顿了一下,目光飘向季江南手里的长剑,眯着眼睛笑了,“所以,你明白了?”

    季江南坐了下来,将长剑往旁边的小几上一放,剑鞘上是飘逸的松云纹,线条流畅大方,李疏桐虽不习武,但她是李家的女儿,松云剑自然是有的,以剑鞘为信物确实是首次听闻,但确实是有效的,而事后大可将松云鞘要回,毕竟,这个婚约,是她自己给自己定的。

    “王凌志你了解多少?”季江南琢磨了一下问道。

    方唯玉折扇一摇,叹气摇头:“你就不能自己去六扇门外去看看,大晋江湖三榜,人杰榜是更迭速度最快的一个榜单,几乎每天都挂在那里,你说你就不能自己上点心?非要等到了面前打完架才问?”

    抱怨归抱怨,方唯玉还是耐心的解释起来:“王凌志,冀北王家二公子,丹心六劫剑者,人杰榜排位第一百四十五位,人称“北沧君子”,因其配剑“北沧”得名。”

    北沧剑,大晋兵器榜排名第五十五,区别于一般长剑的修长,北沧剑的外形要稍大一些,剑身有成人巴掌宽,是一把阔刃长剑,得看天水阔,齐云观沧海。北沧剑形如奔涌的浪花,有两折波浪形的剑口,挥舞起来气势磅礴,如沧浪奔涌,剑出浪鸣,因此出剑必是堂堂正正,被人称为君子之剑。

    而北沧剑的现任主人,就是王家二公子王凌志,王家子弟皆优秀,群林难出朽木,而王凌志,就是王家最为优秀的几个人之一,亦是王家下任家主的候选人之一。

    王凌志师从上清道门虚辞道长,北沧剑亦是虚辞所赠,时年二十八,姿容不俗,听说其面如冠玉,清冷出尘,品行端正,有君子之风,又因其师虚辞别号“定华真人”,王凌志是其门下最受重视的一个弟子,故王凌志也有个“小真人”的别称。

    季江南微微皱眉,丹心六劫,与沈云川处同一台阶,这样的人才排名一百四十五,不由得想起昨夜里赤足披发坐在一群纨绔中间胡吃海塞的齐风定,这位人杰榜第一,丹心九劫圆满,是个话痨,路痴,以及不爱出门的花草白痴。

    想到这里季江南就忍不住眉毛直跳,果然人比人气死人,很多人说他进步快得像个变态,但他觉得齐风定才是个变态,论年纪,齐风定也就和方唯玉差不多大,比季江南大不了几岁。

    “这位王公子虽然实力很强,但比起说他是君子,我更觉得他像个小老头,刻板守礼,说话一板一眼,从不开玩笑,年纪不大反而像个四五十岁的半老头子,”方唯玉摇头说道,“这人性格刻板,讨厌别人在他面前耍心眼,一个不对付就甩袖子走人,你若是跟他挑明了说,那事情还好办,你含蓄了他又听不明白,听不明白要么甩袖子走人,要么就动手逼你把话说明白了。”

    “你似乎对他很了解?”季江南好奇问道。

    方唯玉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面色不愉,猛力摇扇,将不快表现得相当明显。

    他是商人,常年走商往来各大家族,看样子是和这位王二公子打过交道的,而且知道得这么详细,多半是亲身体验过一回的,商人讲话一般圆滑,先要摸清对方的风格才好对症下药,而他才回奎山城不久开始走商,因一笔生意和王家有关,所以就上门拜访了一下,结果见到的就是王凌志,本着初出茅庐态度要谦和,所以对王凌志一直很客气,聊了几句对方拂袖而去,连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那时的方唯玉年纪尚轻,少年心性,他已经将姿态摆的够低了对方还爱答不理,很容易就激起了方唯玉的怒气,宋三思劝了他好几遍才冷静下来,但事情又必须得办,所以几日后,他再次登门拜访,结果见到的又是王凌志,按捺住情绪再次尝试和他聊聊,结果倒是没甩袖子走人,而是直接动手了,厉声问他到底要做什么。

    方唯玉莫名其妙的和对方打了一架,当然,没打赢,那时候的王凌志已经是丹心境武者了,而后是王家大公子回头来拜访他,道歉并说明缘由,也很好的处理的生意问题。

    问题是解决了,但这也一直令方唯玉耿耿于怀,年少学成归来,武擂之上压得方家众公子大气都不敢出,本来是意气风发,结果在王凌志这里被狠狠的削了一顿,这要是不记得那就没什么能记得的了。

    方唯玉一直觉得王凌志脑子有病,谁去谈生意一开口就开门见山?好歹也要先说点别的热热场啊,难不成要一见面就指着对方鼻子闻:“你家的人动了我家的商路,麻烦让让?”

    这样说才会被人打死吧。

    这是一段不太愉快的回忆,以至于他之后看见王家人都还有点不爽。

    “总之,此人刻板,他还未与李疏桐订婚,所以就算你和李疏桐的事儿传到他耳朵里,他也不会来找你的麻烦。”方唯玉糟心的摇着扇子。

    季江南斜眼看过去,什么叫他和李疏桐的事儿?怎么听着那么不顺耳?

    方唯玉原本猜测李疏桐会冲着星轨镜去,到手之后再以高价买给王家,这个办法是最简单最省心的,唯一的问题就怕王家不愿拿那么多钱来,星轨镜固然关系到王家是否能重现先祖荣光,但这一百多万了并不是小数目,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年轻的王家子弟只能从父辈的口中来想象当年的辉煌,又没亲眼见过,所以年轻一辈的弟子对于光复先祖这件事情并不是很热衷,振兴王家是必须的,但没必要为了一个几乎无法实现的愿望去投入那么多的财物。

    这种想法的人在王家并不算少,所以要拿这笔钱,估计阻力不小。

    而李疏桐弃星轨镜而选风云册,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第二百三十一章 再见叶天青

    对于李疏桐出乎意料的做法,二人猜测不透,明日就是五月初五,群英会会在明天早上在群英楼开始,一宿没睡好的季江南觉得脑袋晕的很,白日里汴京城内不敲锣,只有嘈杂的叫卖声远远的传来,窗外飘进一缕浅浅的荷花香,阳光热辣辣的照在地上,水边的柳叶儿都被晒得蔫头耷脑的。

    方唯玉昨夜去了哪里不知道,大约是回去见他那位师兄苏有容,但季江南现在是困得很,将方唯玉撵出去之后,他决定将昨晚的觉补回来,明日要上武会动手,养不足精神可不行。

    才躺下去睡了没多久,又被一阵吵闹声吵醒,季江南揉着发昏的脑袋,深吸一口气,一骨碌爬起来提着剑就往外走。

    出了房门,楼下正有一群人正在吵闹,下边的人泾渭分明的分成两边,一边是早先住在客栈里的几个世家公子,进进出出这么多遭,大多看了个眼熟,和他们对峙的同样是一群年轻人。

    这说起来,还算是个熟人。

    领头的年轻公子衣着华贵,一身锦缎玉饰,随意的站在一旁,两伙人对峙中间是一张倒塌的桌子,桌子腿断了,小菜酒壶碎了一地,酒香飘散,酒液泼洒一地,被踩得到处都是。

    “不过是些下三流的,真把自己当盘菜了?让你让座是看得起你!好说不听非要动手才听是吗?”站在倒塌的桌边,一男子讥笑的看着狼狈站起来的年轻人。

    站起来的年轻人满脸怒火,大骂:“狗仗人势的东西!我呸!”

    男子倒也不生气,冷笑两声:“是狗又如何?你这连狗都不如的货色叫嚣什么?”

    “找死!”年轻人大怒,劈手拿过一旁的长剑一拔,锵啷一声长剑出鞘,当堂就动起手来,对面的男子也不闪避,主动迎了上去,二人就当堂开始你来我往的打了起来,桌椅花盆到处乱飞,有人有心想上前帮忙,但都被身边的人拉了回来,不着痕迹的冲那年轻公子的方向瞟了瞟,这一看,想要出头的人也纷纷退了回来。

    然而这打斗声也将在室内休息的客人们引了出来,面色不愉,一晚上的喧闹,没睡好的可不止李唐和季江南。

    水云间的掌柜坐在柜台旁叹了一口气,手指在算盘上拨弄不停,每年的群英会前夕都会来这么一出,个个都是自家门派里的好苗子,师父宠着师兄护着,还都是些少年,一朝出门,脾气一个比一个大,就他这么个客栈每年都得砸上一回,反正这些小爷都是不听劝的,爱打就打吧,回头把帐算好了就行,都是些高门弟子,总不会为这点钱拉下面子来赖账。

    季江南一言不发的从楼梯拐角处走下去,围观众人也大多都看见了,今早孟芊芊与李疏桐的对峙,众人也都看过一波热闹了,所以对于季江南,也都是认得的,这会儿见他独身从楼上走下来,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瞧着像是冲着这打斗的两拨人来的。

    众人交头接耳,听见声音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方唯玉探头一看,失笑,不是冤家不聚头,还真是有缘分。

    季江南独自一人带剑从楼上走下,自然也引来了下方两拨人的目光,下边的年轻公子也转头看了过来,一看之下,脸顿时僵住了,脸上又青又白,心头怒起,然而又硬生生的压了下去。

    季江南没留意左右的目光,就直直的冲着打成一团的两个人走来,两人正斗得不相上下,男子正举剑欲刺,手臂却被人抓住了,出了一半的剑立马调转方向刺过去,但抓住他手臂的那只手动作更快,猛力往后一扯,男子身体侧倾,季江南抬剑一挡反手一绕,男子的手臂被带动着往后扭曲,一声痛呼,季江南抬脚一脚踹上男子的侧腰,腰上传来的巨力疼的男子嘴巴大张,腾飞而起,重重的砸落在不远处的另一张桌子上,又是一声巨响,桌子四分五裂。

    掌柜吓了一跳,又往柜台里挪了挪,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个火气都那么大。

    这突如其来的一手,令四周为之一静,众人虽在今日早晨见过季江南,但当时并没有动过手,而现在这一动手,众人才惊觉,这个看着年纪尚小的少年,竟然是一名货真价实的丹心境武者!

    有心人第一时间开始回想人杰榜上的人物,但思来想去,就算在最新的人杰榜名单中,似乎也没有与之相符合的,而且,同比人杰榜上的人物,这个少年,看着年纪过于小了。

    一时间,竟然无一人认识这名少年。

    对手突然被人一脚踹飞,与之打斗的年轻人心头一喜,以为是来帮忙的,刚想说话,又见那少年转过头来,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肃杀之气大盛,年轻人刚欲出口的话被堵在了喉咙,有些不明白是什么情况。

    众人皆以为这少年是热血上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称赞者有之,感叹者有之,然而下一刻就看见这少年以同样的方式将那年轻人也踹飞了出去。

    又是一声巨响,桌子砸烂一地。

    刚刚还在称赞江湖少年好儿郎的人们一瞬感觉一口气没上来,憋得面红耳赤。

    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完人的季江南转头就走,仿佛他下来就是专门来打人出气的。

    被无视的年轻公子咬牙切齿一声怒喝:“站住!”

    季江南停住转身,这才注意到一直站在楼下的人,看着很是脸熟,再细看这一身华丽至极的的打扮,才想起来,这不就是几日前在淄县城门口想要强买他剑的那个叶家公子,叶天青。

    楚州叶氏在九世家中实力不弱,叶家子嗣也多有出彩,但叶天青却是其中另类,明明武功不高,纵容幼弟到处惹事,偏偏他自己在叶家地位还不低,每次出门一身锦衣华服,护卫随从前呼后拥,排场不可谓不大,前些天在淄县城门口被季江南三剑中伤,方唯玉一鞭甩飞,据说带伤去酒楼喝酒泄愤时又被白若飞揍了一顿,前前后后在淄县也算名声大涨,邱家庄一事结束后,来邱家的宾客多半都散去了,现在又在这里碰见了。

    叶天青这一身极具辨识度的华服,以及其不讲道理的嚣张,很难令人记不住。

    “有事?”季江南淡淡的问了一句。

    这么云淡风轻的口吻气的叶天青差点一口血喷出来,你把我手下当我的面一脚踹出去,现在还躺地上嚎,这会儿还一本正经的问他有事吗?见过狂的没见过这么狂的,叶天青大怒,当即拔剑,足尖一点直冲过来!

    楼上的方唯玉不禁撇嘴,叶天青嚣张,这位比他更嚣张,本来以为这小子近来性情收敛,低调了许多,现在看来,还是一样的招人恨。

    叶天青含怒拔剑而出,季江南眼中厉色一闪,昨夜被吵得脑袋生疼,今天早上又莫名其妙的搅进了孟芊芊和李疏桐之间的恩怨,等事情谈完了好不容易可以逮着时间补个觉,结果才躺下去不久楼下就开始闹腾,这换谁都得发怒,他是强压着怒气下楼,本来只想把那两个打架打得吵闹无比的人丢出去,并没有大打出手的打算,结果叶天青却再次上前挑事,这让季江南一直压制的怒火一瞬爆发,拔剑出鞘,剑光一闪,弧形的剑光在空中划出一道白光,长剑破空,带着一股无可匹敌的锐利,恍若撕开夜幕的一瞬晓光!

    众人皆惊,一直抱手看热闹的方唯玉也将手放了下来,正色以观。

    叶天青含怒出剑,季江南同样是含怒全力出手,毫无保留,“破晓”这一剑势一直在不断温养完善,每一次动用都要比之前更加精进一截,加之现在季江南踏入丹心境,而他体内的内息又比旁人更显霸道,这一剑的威势,竟然已经有可与丹心三劫剑者媲美的气势!

    面对这破晓一剑,叶天青脸色一瞬煞白,不是错觉,此人真的已经踏入丹心境!可从淄县动手那日到今天,前后不过几天的时间,为何对方进步如此之快?莫非真的是妖孽之资?

    叶天青脑中闪过许多念头,目露惊恐,这一剑,他挡不住!!

第二百三十二章 小师叔

    季江南这一剑可是毫无保留的全力出手,叶天青仓皇举剑格挡,但这把上好的精钢长剑却在与对方长剑交锋的一瞬折断,崩断的长剑弹飞出去,可叶天青无心顾及这把造价不菲的长剑,那道雪亮的剑光已经在眼前了,众人纷纷站起身来,脸色肃然,叶天青若是挡不住这一剑,必是横尸当场!

    眼见叶天青即死,门外突然冲进来一人,速度极快的将叶天青往后一扯,抬剑一挡,清脆的剑鸣声响起,来人举起的长剑被压得一沉,抬脚往地上一跺,借势腾起,左手持鞘一扫,季江南带剑身形一转,长剑扫过一道剑风,紧接着炫目的剑光再次亮起,季江南手持长剑战意高昂,剑势连绵不绝如海浪奔腾,破晓本是季江南参照“龙战于野”和“七星望月”,再以期独特的杀道气息相结合,组成的一套连斩剑法的雏形,区别于“七星望月”的集力连斩,“破晓”所用的剑势多是弧斩,杀伤范围无限扩大,且攻势凶猛,撕裂黑暗的破晓之光,是锐利到极致的杀意。

    季江南专心致志的挥舞着手中的长剑,一入剑境,眼中只见对手,长剑碰撞之声不绝于耳,剑风所到之处,桌椅甭烂,楼上的护栏断了半截,楼梯拐角处的护手和台阶被斩得七零八落。

    季江南专心借助对方来为破晓一势的后续剑招奠基,而对方过了最开始的被迫防守之后也举剑反击,时间持续长了,二人也打出了真火,放开手脚毫无保留,招招致命式式凶猛,整个大厅一片狼藉,围观的众人也都退回房间。

    掌柜躲在柜台后面暗自叫苦,客栈里打打闹闹是常事,但现在这种情形,已经不是在打闹了,看样子是非要打出个你死我活出来。

    方唯玉皱眉,抬眼看见站在不远处观战的李唐,李唐似乎并没有阻止的意思,反而专心致志的看向下方的打斗,看得津津有味,而他身后的房门也是安静的关着。

    李疏桐虽与季江南结盟,但季江南做什么,李疏桐并不妨碍,就算季江南此刻是顶着她未婚夫的名头,她也丝毫不干涉季江南的行为。

    方唯玉轻轻一笑,人家自己都不担心,他就更没有必要去瞎操心了,至于李家会不会因此与楚州叶氏结仇。

    这又关他什么事。

    好好看着就行。

    二人的打斗已经到了白热化,季江南右手持剑一剑横扫,对方举剑一挑将长剑挑开,反身持剑鞘冲来,季江南将手中的剑鞘猛力掷出,剑鞘打着旋快速飞向对方,对方身体猛地后仰,避开剑鞘,季江南撤回长剑,凝神静气,浑身气势陡然一变,长剑一扫,剑气如雨,直扫入对方体内。

    对方一瞬警觉,一股浓郁的危机感传来,无形而有气,最为难防,只能内息调动同时长剑防护,剑气奔涌无孔不入,对方动作猛然一顿,脸色一白,立马抽身后退,长剑在空中一荡,来人落地。

    季江南呼吸急促,暗自平复内息,这是一个很好的对手,大约在丹心二劫左右,高出太多的战斗多半需要取巧和时机,但只高出一点的对手,是打磨自身最好的磨剑石。

    来人站稳之后,好半天才将体内到处游走的剑气溶解,脸色稍稍恢复。

    叶天青脸色更差,欲扶来人坐下,来人却哈哈大笑起来,大呼痛快,尽显豪迈之气。

    这会儿季江南才看清来人,年纪越二十五六的年轻男子,一身绣竹青袍,发束青玉冠,剑眉星目,与叶天青有七八分相像,举手投足之间颇为潇洒,几声大笑又更显豪迈,十分洒脱。

    青袍男子笑了一会儿,对着季江南一拱手,郎声说道:“楚州叶氏叶天澜,请教阁下尊名!”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显然对这个名字颇为陌生,方唯玉也一时想不起来这位是谁。

    众人不认得,但季江南确是听过这个名字的,愣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又上前两步问道:“冒昧请问,令堂可是飞鹰堂卢夫人?”

    叶天澜惊讶的张大嘴巴,而后很爽快的承认了:“没错,确是家母,阁下认得家母?”

    季江南不禁叹了一声,对于这个名字,他在七剑门可是听过许多次的,只是一直只闻其名,不知其人,更不知其是楚州叶氏出身。

    “七剑门江南,见过叶师兄。”季江南收起长剑,认认真真打的见了个礼。

    叶天澜一愣,又大笑起来,心情颇为愉悦:“我说你的剑招怎么有些眼熟,原来是同门师弟!”

    叶天澜十分热络的走上前来,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可以啊师弟,年纪轻轻实力不弱,实在是令我这个做师兄的汗颜。”

    季江南微笑不答。

    “说起来你是哪一阁的弟子?我不在七剑门好几年了,新进的师弟师妹是一个都不认识了。”叶天澜笑着问道。

    众人一脸意外,方才还打生打死的两人怎么转眼间就勾肩搭背的开始认师门?而且听这话的意思,这二人出自七剑门?

    方唯玉哑然,意料之外,本以为会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对决,打到一半却发现是同门,这就有点意思了。方唯玉再次看向李唐身后紧闭的房门,微微一笑,想来对于这个叶天澜,李疏桐是早有了解的,也大抵猜到此次前来的就是与季江南同门的叶天澜,所以才一直不慌不忙的呆在屋里,就连站在外面的李唐也没有丝毫慌张之意,还看得津津有味。

    叶天澜得见同门师弟,很是高兴,而站在后面的叶天青就不是那么高兴了,脸色像吞了一只苍蝇先前被季江南踹飞的男子也扶着腰站了起来,一众叶家子弟噤若寒蝉,这些人中有好几个是上次跟着叶天青出去被方唯玉放倒的,亲眼见过这个少年的实力有多强横,这也是为什么那男子被踹飞之后他们没有第一时间围攻上去的原因。

    自家大哥和季江南在大厅里谈笑风生,叶天青只觉十分丢脸,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叶天澜过了最初的兴奋之后也反应过来这不是谈事情的地方,拍了拍季江南的肩膀,转头对着叶天青一声怒吼:“叶天青!过来!”

    叶天青浑身一僵,艰难的迈着步子走过来,低声喊了一句:“大哥。”

    叶天澜却没有半点怜惜弟弟的意思,一把将人拽了过来,指着季江南说道:“给你小师叔道歉!”

    叶天青嘴角一抽,脸色煞白,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家大哥,他为什么要管他叫师叔?

    季江南也同样嘴角一抽,又莫名有些想笑。

    见叶天青不开口,叶天澜毫不客气的往自己弟弟脑袋上招呼了一巴掌。

    “你的武功谁教的?”

    “是大哥教的。”

    “那我算不算你师父?”

    “……算。”

    “那你师父的师弟你是不是该叫师叔?”

    叶天青快要哭了,眼见自家大哥的巴掌又要落下来了,颤抖着吐出一个字:“是。”

    “那还不快道歉!”叶天澜可谓将一个粗暴的哥哥演绎的淋漓尽致,又是一巴掌招呼在脑袋上。

    叶天青十分悲愤,满脸仇恨的看向季江南,脸憋得通红:“小师叔对不起!”

    然而脑袋上又被招呼了一下。

    “不够真诚!重新道歉!要有礼貌,笑一笑会不会?”

    叶天青艰难的扯起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十倍的笑容:“小师叔对不起!”

    季江南看着这张充满悲愤的脸,轻轻点了点头:“无妨。”

    楼上的方唯玉忍不住笑了,都说了这小子蔫黑坏的很,这叶天青大他好几岁,而且叶天澜那套说法本来就牵强得很,一族同生的兄弟互相教导是很正常的事情,他非要往师徒上扯,也勉强能扯得通,毕竟兄弟之间,一般都是大的带着小的在练武,非要说是他师父也说得过去,但叶天澜拿个身份逼着叶天青认一个小师叔的话,也实在是太牵强了。

    可这小子还厚着脸皮答应了。

    别看这小子平时一本正经,其实就是满肚子坏水,偏偏别人还都察觉不到。

    方唯玉不禁叹了一声,果然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在这点上他表示甘拜下风。

    这对于平时傲得鼻孔朝天的叶天青来说,可比直接把他打趴下还令他难受的事情。

    果然,叶天青的脸色更难看了,在这个地方他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带着人准备走,不料又被叶天澜叫住了。

    以为是自家大哥觉得过分了想说点好话,叶天青满怀希望的转过头去,迎面看见叶天澜伸出来的一只手。

    叶天青不明所以。

    叶天澜眉头一皱:“初次见你师叔,就没准备送点礼物?”

    叶天青如遭雷击。

    当天下午,叶天青深一脚浅一脚的从水云间出来,整个人都是飘的,从未觉得人生如此灰暗,站在人来人往的路边,叶天青吸了吸鼻子,满腔悲愤无处发泄,泪流满面。

第二百三十三章 叶天澜

    水云间二楼,叶天澜正十分热络的问起七剑门内的事务,季江南也一一回答。

    说起叶天澜,不得不说起谢运,谢运的师父,清剑阁阁主钟飞,钟飞挑徒弟的眼光一向独特,首要条件就是胆子要大,不能畏畏缩缩,所以钟飞的清剑阁一直是七剑门内最活跃的一群人,而谢运则是这堆刺头中的刺头,酒量不好爱撒酒疯,打架赌钱从来不缺场,脾气上来了连门主都敢怼两句。

    若说谢运是耍嘴皮子厉害的话,那钟飞的另一个弟子叶天澜就是爱动手的刺头,叶天澜是钟飞早年收入门下的弟子,飞鹰堂堂主卢夫人的独子,江湖上以女子为当家人的门派少之又少,而卢夫人就是其中一个,飞鹰堂的实力不弱,但还不足以列入六派,卢夫人性情刚烈,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对于唯一的儿子叶天澜关爱有加,亲自送他上七剑门学艺,后拜在清剑阁阁主钟飞门下。

    能入钟飞的眼,首先叶天澜当年是一个胆大机敏的少年,天赋不弱,习剑进步很快,但和所有清剑阁的弟子一样,叶天澜也是一个活跃的刺头,破坏山门阵法,抓后山的白头鹭,时不时的去倒腾一下厨房,撬门主闭关地的机关轴,领着一群师弟隔三差五的溜下山喝酒,然后必然被各自师父黑着脸揪回来。

    而谢运就是在叶天澜的带领下耳濡目染,以至于后来在叶天澜走后完美的成为七剑门第二个祸害。

    叶天澜在七剑门的时间不长,统共也就是五年的时间,后来因家中之事离开七剑门,但依旧是挂着七剑门弟子的名头,钟飞也依旧是他的师父,叶天澜离开七剑门的时候刚好是季江南入七剑门的那一年,所以对于这位师兄也一直只是听说,倒是从来都没见过。

    季江南与谢运关系不错,也时常听他说起这位师兄,为人豪爽仗义,是难得一见的性情中人。

    “当初我还小的时候,我我爹纳了一房小妾,我娘是将门之女,直来直去的性子,本身丈夫纳个小妾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偏偏那个小妾是个会来事的,是个小世家的女儿,仗着生的貌美,性子温柔,我爹很是宠爱,宠着宠着就开始冒些不该有的念头,几次三番陷害我娘,我娘是个直性子,看不来这些个弯弯绕绕,好几次被陷害,将门里出来的女人,向来都是她欺负别人,哪里轮得到别人欺负她,二话不说就直接揪衣领子丢水潭里去了,”叶天澜拎起酒壶倒了一杯酒,又给季江南满上,笑呵呵的碰了个杯,一口饮尽,哈哈一笑,“好酒!”

    喝罢,叶天澜似乎有些唏嘘,轻叹一声:“事后那小妾去找我爹哭诉,又添油加醋的说了许多,我爹就招来我娘询问,本来也只是想问一下经过,但我娘的脾气又很倔强,根本不屑于解释,还强硬的表示要将那个狐媚子撵出府去,我爹是叶家家主,向来说一不二惯了,我娘的态度触怒了他,当即要她滚出去,我娘也是个烈性子,当天晚上就自己写了休书,落了名字,带着我就走了。”

    “我外公是冀北成州军宣武将军,我娘是家中唯一的女儿,当年嫁与我爹,是两情相悦,婚后也一直是相敬如宾夫妻和睦,可大约是日子久了,总会生出几分喜新厌旧的念头来,我娘爽直刚烈,我爹是叶家家主,两个都是极为骄傲的人,互相不肯迁就,我娘走后我爹又后悔了,命人来将我和我娘带回去,但我娘当时铁了心也伤了心,一个人带着我远走青州,将门女子从不弱于人,一开始就扮男装为人押镖,加之她性情豪爽似男儿,在江湖上也结交了不少朋友,硬生生的将飞鹰堂组建了起来,飞鹰堂组建之初,各方势力挤压,我娘无暇顾及我,才将我送上七剑门,拜在师父门下。”叶天澜说起那几年,神情颇为伤感。

    季江南静静的听着,任由他追思伤感。

    叶天澜也没伤感多久,转眼就释然了:“我娘在飞鹰堂期间,我爹多次来接,最后亲自上门,我娘避而不见,直到五年前,我爹生了一场重病,眼看就快挺不过来了,派人来信,哀求娘回去见他一面,终归是几十年的夫妻,我娘心软了,就带着我回去了,他确实病得很重,但后来得药王谷姜谷主妙手回春,这场病熬过去,又活过来了,我娘见他好了,就再次回飞鹰堂去了,我爹拦不住他,但她却把我留了下来。”

    “他二人之间的感情犹在,只是我娘心里有怨,那些年的艰难别人不知,但我是知道的,所以我也不能强劝,后来我就留在了楚州,我爹让我多接触家族事务,说我是下一任叶家家主,叶家的事情很复杂,我应付那些都有些疲于奔命,无奈之下只好向师父请辞,自此之后,五年时间,我都没有时间再上七剑门,也只能命人送点礼物上去,也不知师父这些年可还好?”叶天澜闷闷的喝了一口酒。

    世家内部对于家主之位的争夺,从来不比皇位之争来的轻巧,李家子嗣众多,叔伯辈能排出十多房,这些叔伯膝下又有许多堂兄弟,无一不是盯着那个位置来的,叶天澜幼时离家,多年在外,冷不丁一回来就定了家主继承人的人选,那些叔伯定是第一个不同意的,家主的位置不是父子相承,而是从族中挑选最优秀的年轻人来继承,就算叶天澜是家主嫡出,也不能一口定下,想来叶家主强硬的定下叶天澜的身份,所承受的压力应是不小,而这些压力有很大一部分就转接到叶天澜身上。

    叶天澜目前在叶家的处境应该不算好,从他回叶家五年,许多人却还是不认得他就能看出,叶家的竞争或许比想象中更为激烈,叶天澜的实力又不算太强,也不是善于勾心斗角的性子,在叶家的日子怕也不好过。

    季江南对于这些世家中的事情了解不是很多,到了汴京这几天也还没好好去看看人杰榜,叶家的公子当中,也就只见过叶天青和叶瑾两兄弟。

    在与叶天澜的交谈中,才知到叶天青与叶瑾就是他口中那个小妾的儿子,在叶家主母负气出走之后,这位莲姨娘就怀孕了,在叶家主面前话语权也重了许多,后来生产叶瑾的时候难产而死,之后叶家主三番五次接不回发妻,时间越长越感懊悔,对于这个新添的儿子也无心多教,在家族之中,不受宠的子嗣向来是所有人欺负的对象,这一点方唯玉就深有体会,加之两兄弟本就是庶出,父亲又心思忧愁,无暇顾及,叶家主的儿子也不止这二人,时间长了逐渐被淡忘,只能闲养在叶家,默默无闻如草芥。

    五年前叶天澜回家,定下继承人身份,一次偶然看见被堂兄弟们欺凌的兄弟二人,就上前将二人救了下来,叶天青在叶家饱受同族兄弟欺凌,已经养成了阴鹫的性子,护着弟弟在叶家生存着,叶天澜将他二人从破旧的小院接了出来,重新为他二人安排院落丫鬟,又亲自教二人习武,叶天青深为感动,自此随兄长左右,恭敬有加。

    “他们的母亲不是害得你娘远走吗?为何还对他们如此照顾?”季江南奇道。

    叶天澜哈哈一笑:“对不起我娘的是他们的娘,又不是他们,我若是任由他们被欺凌,那我与那莲姨娘又有何区别?我不过是从心罢了,我既然认他们是我弟弟,那就是谁都不能再欺负的,我娘幼时教过我,人之一生,不求对错,只求无愧于心,我想去做,就去了,哪管那么多为什么!”

    季江南愣了一下,随后大感钦佩,他一向看不起那些嘴巴上满口仁义道德实则背地里肮脏龌龊的人,所以他也从来不掩饰他的性格,他不是好人,下手杀人毫不留情,向来都是本着恩仇必报的准则,对他好得他记得,对他不好的他也记得,以德报怨这种事情在他看来是迂腐之极的愚蠢,他更愿意相信升米恩斗米仇,这是他的行事准则。

    叶天澜则不然,他更随性,更洒脱,大约是随了他将门出身母亲的性子,光明磊落堂堂正正,他这样的人物不属于世家,是真正的江湖豪侠,谢运说他是个难得的性情中人,事实确实如此,在叶家备受打压五年还能保持这份初心,实在难能可贵。

    但钦佩归钦佩,季江南永远不会成为他这样的人,他们看事情的角度不一样,但并不妨碍二人成为朋友,从某方面讲,叶天澜与季江南有一个最大的共同点。

    从心,不问对错,无关正邪,只要认为是对的,那别的就都不是问题。

    季江南心情大好,斟满酒杯,与叶天澜碰了一杯,二人哈哈大笑。

第二百三十四章 心魔

    叶天澜并没有呆多久,此次群英会是他首次以叶家继承人的身份前来,叶天青是因着邱明的邀请先一步去了淄县邱家庄,邱家庄事毕之后得知叶天澜要去参加群英会,就自己先到了汴京,本来是打算来水云间为兄长定下住处,但多年的被人欺负,之后被叶天澜救下,叶天澜看不上他每天阴气沉沉的样子,就告诉他谁敢欺负他就打回去,有他叶天澜在哪个敢说个不字,叶天澜是叶家主最重视的一个儿子,就算那些堂兄弟想使绊子也不敢明着来,而叶天青与叶瑾也因着叶天澜的原因地位在叶家水涨船高,虽掌不到什么实权,但作为叶家公子的衣着排场是不缺的。

    因此,一直阴郁寡言的叶天青才逐渐开朗起来,因母亲在叶瑾出生之时就死了,叶瑾从小未见过母亲,叶天青一直对这个弟弟宠爱有加,要什么给什么,骄纵得很,这才出现了在淄县强买季江南配剑一事,许是压抑得太久,后来的叶天青行事张扬,衣着打扮,排场怎么华丽,怎么大怎么来,行走之间也已经有了世家公子的风范,但张扬归张扬,对兄长叶天澜的尊敬却一直没变过,他一身武功也是叶天澜所教,七剑门剑法不能轻易外传,但叶家家传剑法却是可以教的。

    叶天青想在兄长到来之前为其备好住处,带着人来到水云间,因为走累了想先河口想先喝口茶,结果大厅满了,就要求一桌年轻人把桌子让出来,对方不愿,叶家弟子这边先动了手,双方就动起手来,直到睡眠被打扰窝了一肚子火的季江南提着剑下来打人,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叶天青确实是很敬重这个兄长,被连着在脑袋上扇了两巴掌也没有怨言,对叶天澜的话也从不反驳,就算再不忿,也还是捏着鼻子管季江南叫了声小师叔,叶天澜落地第一时间去扶,虽是骄纵横行惯了的,但对叶天澜也是发自内心的尊敬,没有半分不满。

    叶天澜在城中是有住处的,只是才进城,就听说叶天青给他找住处去了,所以就想过来告诉他不必麻烦,然而才进门,就见了那险些要了叶天青性命的一剑。

    叶天澜是个随性的人,他看见季江南出的那一剑了,少年人身上罕见的浓郁杀气,寡言桀骜,一看就不是良善之辈,直到与其交手,发觉其出手虽狠厉无情招招致命,却也算光明磊落,明明白白告诉你我不是好人,明明是初入丹心境的水平却和他打了个平手,那股诡异的剑气也是闻所未闻,这般年轻的少年人,倒令叶天澜升起几分欣赏之意。

    宁见真小人,不见伪君子。

    这少年身上杀气很浓,戾气也很重,但又能很好的控制,叶天澜并未劝他心胸豁达什么的,那些都是狗屁!各人有各人的活法,逮着谁就讲一堆大道理劝人向善的那是普陀寺的大和尚,人之一生终究是要自己面对的,旁人说什么都是徒劳。

    未经他人苦,勿劝人向善。

    对于季江南的事情,叶天澜并未多问,更何况还是同门的师弟,那就更没什么可讲的了,七剑门出来的人都有同一个特点,就是护短,不讲道理的护短。

    和季江南聊了一会儿之后,叶天澜告辞离去,他带来的叶家弟子还在住处等候,需要等他回去安排。

    叶天澜心情不错,季江南将其送出大门,叶天澜说等安顿好之后再请他喝酒,说完又拍了拍季江南的肩膀,哈哈大笑几声,提着剑转头就走,潇洒利落。

    临走前将打烂的桌椅钱赔给了老板。

    大厅被打得凌乱不堪,本来在外面吃东西的客人也没了心情,各自回了房间,

    没了吵闹,季江南终于可以安安稳稳的睡了一觉。

    许是过于疲乏,直到后半夜,季江南才被锣鼓声吵醒,起来时已经将近卯时,再有一个时辰,天就亮了,睡饱了的季江南起床推开窗户,清风携带者莲香入窗而过,没有看见那照亮半边天的烟花,或许烟花在汴京存量也不多,只挑了一天晚上来放。

    清风一吹,季江南的睡意也没了,窗户下面的一池莲花随风摇曳,夜空中摇摇升起色千盏红灯,以及隐约传来的丝竹之音,歌姬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传来,婉转动听,高高的群英楼上四角挂着长长的灯笼,在风中摇曳如舞动的长龙。

    外面喧嚣吵闹,室内寂静无声,季江南没点灯,只坐在窗台上,天灯的光朦朦胧胧的洒在窗台上,心头一片平静,之前听叶天澜讲起他的爹娘,莫名的又勾起了季江南的回忆,他回季家五年,他的母亲也已经死去五年了,很巧,都是五年,叶天澜在外五年回家,季江南回家至今五年。

    季江南闭上眼睛,他很少去回忆往昔,但自从二哥死了之后,他却开始频繁的想起过去的事,幼时被困的四方天地,几年的江湖漂泊,旁人指指点点的目光,被妇人们扔菜叶子扔石头骂狐狸精砸得一头失血还笑着安慰他的母亲,那些总尾随在母亲身后的龌龊目光,七年的流浪,与野狗抢食,见过连年雪灾下刨尸而食的饿鬼,饿极了充血的目光,拿着石头凶横的朝他砸过来,他们要吃他,他怕极了,是母亲一直保护他,直到母亲差点被玷污,他终于忍不住了。

    藏在胸口七年的是什么?是恐惧,迷茫,慌张,对那些看似良善百姓,实则对他们毫不留情践踏的仇恨,终于在他动手杀人的时候一涌而出,是无法抑制的悲伤,是对于自己过于弱小无法保护母亲的绝望,直到他亲眼看着母亲在他面前自尽,所有的情绪全部变成了对那个男人的怨恨,那个男人的目光始终淡漠,眼中毫无波澜,那是他头一次对一个人升起那么浓烈的仇恨。

    这些情绪压在心里太久了,他无法驱逐,他变的孤僻又寡言,再后来,他下手杀人手都不会抖,师父说他心魔太重,就算他后来打开心结明正本心,可那些过往依旧藏在心底深处,一个不经意间,会突然袭上心头,扯得胸口发闷。

    季江南猛然睁眼,急促的呼吸了几下,将涌起的情绪压下,不禁自嘲,不过是听了个故事,反倒勾起那么多回忆。

    平复了一下心情,季江南揉了揉发酸的胳膊,刚准备聪哥窗台上跳下来,忽然看见下方瓦片的阴影里,有道身影一闪而过,季江南心头一凛,第一反应是,孟婆!

    抓起长剑站起身来,季江南身形一动,追着那道人影而去!

    黄泉天这些见不得光的老鼠还真是无处不在,拿他当猎物,他倒要看看,到底谁才是猎人!

第二百三十五章 脆弱

    千盏天灯摇曳,满城锣鼓喧天,龙祖船上的鼓声激昂起来,随着众人的欢呼,今夜龙祖船上最后一次撒下祈福的糖果,兰生美酒的香气与荷香缠绕在一起,被清风裹挟着四处飘散,令人微醺。

    盛夏的夜里是难得的凉爽,此刻临近天明,那股丝丝的凉意却还未曾收敛。

    瓦檐之上,一道黑影迅速略过,身形矫健,足尖点在瓦檐之上,行动如风。

    季江南紧随其后,连连在瓦檐上掠过,夜风将头发和衣袍吹起,季江南的轻功算的中上,七剑门剑法是快剑,所以门中剑法也要有良好的身法来做基石,虽比不上方唯玉,但也不算太弱。

    前面的人影一身黑袍,浑身上下包裹得十分严实,从身形上来看,个子不高,但很难看出男女,此人的轻功速度与季江南相差不大,又兼得地势熟悉,一时间季江南还无法将其追上。

    眼看距离被越拉越远,季江南拔剑,反手一甩,将剑鞘掷了出去,剑鞘打着旋呼啸着奔向前方的人影,速度快了不止一筹。

    剑鞘带起的呼呼风声很大,那人有所察觉,反手一挡,用的是一把小巧的袖刀,同时左手一扬,三把飞刀迎面击来,剑鞘被袖刀打了出去,季江南长剑一荡,主动迎着飞刀而来!

    那人因为回头挡了一下,脚步慢了一丝,季江南趁机提剑追上,剑光一闪,叮当几声,飞刀被击飞,那人也不恋战,立马掉头就跑,季江南目光一沉,全力调动内息,脚步骤然加快,长剑之上,剑气弥漫,一剑横扫,五道剑气齐发,直追前方人影而去。

    感受到身后传来的紧迫感,那人立刻加快了速度,然而剑气却在他提速之前,直接没入体内,剑气入体后猛然爆发,如有万根钢针同时穿刺,那人脚步猛然一顿,速度大减,季江南再次举剑,剑光亮如满月,正中后背,那人发出一声闷哼,一头从屋檐上栽倒下去。

    屋檐下是人来人往的街道,等季江南下来之时,只在地上看见了一滩鲜血,血迹从墙角延伸到路中,来往行人众多,踩踏之下,那些血迹已经污了,活在灰尘里,以及很难辨别方向。

    不算宽敞的街道两旁是形形色色的摊贩,几个孩童提着灯笼嬉笑打闹着跑过,卖牙糖的婆婆正笑眯眯的看着站在一旁的季江南,询问少年要不要买糖,前面不远是一座青楼,簪花的女子巧笑迎客,脂粉香气大盛。

    人来人往中,来人的气息和血迹被掩盖得一干二净,无迹可寻。

    季江南巡视了一周,没有任何发现,心头无端升起一股无名火,令他大为暴躁,心魔再现的后果,就是令他那股压下去的杀意蠢蠢欲动,看周围的人,似乎都是面目可憎。

    强自压下心头的杀意,季江南按着额头上前走了两步,在一处小桥上停了下来,小桥很小,很横在一条小河沟上面,窄窄的河沟其实并不用搭桥,这座古朴小桥的作用,也是观赏大于实用。

    季江南在小桥上做了坐了下来,默念清心诀,念了两边之后,脑子里的杂乱杀意逐渐淡去,盯着缓慢流动的小河沟,季江南忽然泪流满面,七年的流离,五年的学艺,十二年养成了他现在这幅杀气纵横的样子,本以为心境已经稳定,今天却因为叶天澜的一段往事猛然勾起心魔,不断想起记忆深处的苦难与愤怒,又因为孟婆的走脱,一时间竟有些无法自守,冷静之后,是无边的脆弱。

    季江南紧咬牙关,努力平复心情,可心头的酸楚却如同开闸的洪水,汹涌而来,将他整个人淹没,心口微微抽搐,几乎喘不上气来,他颤抖着伸手捂住脸,泪水夺眶而出。

    他一直习惯独自行走,几经生死也都是咬牙直上,常人说他好斗,其实他不喜欢杀人,他为什么杀人呢?最开始的初衷,其实只是不想被人欺负而已。

    师父说人若不想被人欺负,要么令别人敬重,要么令别人恐惧。

    他做不到令人敬重,他厌恶一切自以为是的虚假,从来不掩饰自己的喜恶,他会因为孙长仁强抢民女对他大打出手,后来因为他羞辱二哥而当街杀人,会连同他那个假仁假义的父亲一起杀了。

    既然做不成令人敬重的人,那就做令人畏惧的那一个。

    细数下来,落在他手上的人命不少,七剑门的弟子从来不是温养的花朵,早在进入七剑门开始,每年都会由门内长老带队,前往匪盗横行的玉华山,亲眼见过真正的亡命之徒,绝不是云翠山大当家那几个傻缺能比的,而在同去的小少年中,头一个动手杀人的就是季江南。

    逼急了的匪盗在混乱中举刀砍向这些少年,发疯一样乱砍,长刀砍过来的时候,季江南一剑捅进了他的胸口,匪盗临死前是满脸的不可置信,溅了一身血的他回头看时,小少年们纷纷往后退了一步。

    后来他的确成了令人畏惧的那种人,在七剑门内,他的朋友少之又少,但凡同届的弟子,对他多半都是不愿招惹。

    他以为自己心境足够强大,哪怕当初沈云川一再跟他说他的心境有问题,他其实只听懂了一半,另一半,是现在才懂的。

    以凶狠和杀戾筑起的外壳,内里却是极度的脆弱,只是这脆弱藏得太深,又或者是他自己极力不愿去面对,所以大多时候,把自己都骗了过去,尘封的东西久了,勾动的时候,就是十数年囤积的情绪,根本无法阻止。

    季江南低着头,坐在小石桥上,身后是人来人往的繁华街道,天灯璀璨的夜空,他捂着脸低声哭泣。

    不知道坐了多久,季江南恍惚的脑子才逐渐清醒,眼睛流的泪太多有些干涩,放下手怔怔的盯着湖面,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件蠢事。

    身边突然递过来一块浅色的手帕,季江南转过头去,旁边同样坐着的女子笑意浅浅,夜风吹得发丝轻轻拂过脸庞,眼睛比天灯还要璀璨几分。

    季江南有些愣神,夜风一吹,脸上一阵清凉,陡然清醒,心头一紧,李疏桐何时来的,还就坐在他旁边,他居然完全没有察觉。

    季江南一向警觉,这种毫无防备的情况从未有过,而且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想到刚刚逃走的黑衣人,背脊一寒,若刚刚有人想杀他,他根本没有丝毫抵抗之力。

    李疏桐举着手帕半天,眼前的少年依旧绷着个脸,眼睛有些红肿,眉头皱起,脸上有些类似后怕的神情。

    李疏桐哑然失笑,分明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偏偏学着那些老学究爱皱眉,平日里也多是冷静淡漠,后怕这种情绪出现在他脸上,似乎才有了几分少年的影子。

    笑声中,季江南才反应过来他现在这幅样子不太适合见人,有些窘迫,没去接李疏桐的手帕,就着袖子擦了擦脸,匆匆站起来。

    李疏桐坐在桥上,不知从哪儿掏出一个纸包,打开后将手举起来,笑吟吟的举向季江南。

    纸包里是几块方形的小块糕点,零散的撒了几朵晒干的黄色小花,清甜的桂花香气迎面而来。

    “合酥坊的桂花糕,新出炉的,不尝一下吗?”李疏桐笑道,眉眼弯弯,发髻上的流苏一晃一晃,褪去世家贵女的优雅,此刻坐在桥上抬头举着桂花糕的女子,轻灵如风。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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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归行介绍:
大晋王朝,门派林立,二宫三门六派九世家。
江州季家莫名招来灭门之祸,季家三子季江南被认定为杀兄弑嫂的凶手,被武林同门驱逐追杀。
一夕之间,季江南沦为人人喊打的江湖败类。
随着季江南层层深入的揭开迷雾,引出一个潜藏多年的骗局,每一个人都身在其中,知己?爱人?兄弟?父子?
在这场骗局的背后,有人笑,有人哭,有人绝望,有人癫狂。
季江南收剑入鞘,天大地大,归无处。
(哎呀我真的不太会写简介。)剑归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剑归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剑归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