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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竹酒香     剑归行txt下载     剑归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三十六章 人间

    小桥上,季江南低头看着举起来的桂花糕,桂花的香气很浓郁,确实是新出炉的,不禁伸手拿了一块放入口中,清甜馥郁的香气在口化开,缭绕在口鼻之间久久不散。

    “李小姐怎么一人在此?李唐和宣罗呢?”季江南左右看了一眼,不见宣罗,就连一直寸步不离保护李疏桐的李唐也不在。

    李疏桐将手收回来,捧着纸包也拿了一块桂花糕吃起来,似乎很享受花糕的甜味,唇边勾起一个弯弯的弧度。

    “汴京龙祖祭是难得的热闹日子,我也想来看看,若是他们来了,自是不允许任何人靠近我五步之内,我走到哪里就防到哪里,这样下来还怎么欣赏好景?寻找美食?”李疏桐搭在桥下的裙摆晃来晃去,眯着眼睛吃花糕吃得正香,有些不好意思,“我其实很喜欢吃甜食,但我家人一直不许我多吃,难得出门,自然是要找点好吃的了。”

    季江南大感意外,这样的李疏桐与白日里的李小姐判若两人,活脱脱一个少女姿态,自然放松,没有半分虚假。

    “李小姐莫不是偷偷跑出来的?”季江南微微一笑。

    “我把李唐支出去了,宣罗好骗,只要我在天亮前回去,就什么事都没有。”李疏桐吃完最后一块花糕,拍拍手从桥上站了起来。

    “李小姐打算回去了吗?”

    “是的,本是准备回去的。”李疏桐说着,又好奇的看了季江南一眼。

    季江南闭口不言,被人看见当街痛哭,实在是一件很丢人的事。

    “李小姐请。”季江南道,此时已经快天亮了,群英会在即,而李疏桐却自己偷溜了出来,季江南能想象李唐回来找不见自己小姐,定会把水云间给拆了。

    李疏桐浅浅一笑,看向一侧:“群英楼。”

    季江南转头去看,街道的尽头,一栋高楼静静的矗立,楼有八层,飞起的檐角上垂挂着一串长长的红灯笼,随着夜风轻轻摇摆,楼上亮着灯,却没有鲜有人影走动,早在几天前,群英楼已经收拾好了,就等天亮之后开楼,明亮的楼很沉默,与喧哗的街道形成鲜明的对比,仿佛一个历经岁月的老人,沉静的看着这浮华万千。

    喧闹的街道上来往行人不断,归雁湖上的锣鼓声已经停了,闹了一夜的百姓们开始回家,唯独孩子们依旧闹着不肯回家,定要再买上一串糖葫芦才行。

    季江南收回目光,却见一旁的李疏桐静静的看着群英楼,修长的眼睫微微垂下,显得静匿而优雅,眼睛很亮,似乎萦绕了一层淡淡的水光,手里还抓着包桂花糕的纸,明明就站在那里,却有一种独立世外的错觉,身处繁华闹市,依旧万千孤独。

    季江南眉头一动,今夜的李疏桐很特别,他一直对这个女子有很浓的防备心,总觉得她完美的过于虚假,无论她说什么都感觉透着算计,可从刚刚在桥上看到她开始,自己并没有觉得警惕,比起那个行走优雅的李家大小姐,这个会坐在桥上吃桂花糕的女子,才真实得像一个少女,再比如现在,她安静的站在那里,不言不语,神色平静,却有一股压抑的悲伤在她周身散开。

    对于李疏桐在悲伤什么,季江南并未开口询问,每个人都有不愿触及的黑暗,一如他今日突如其来的失控痛哭。

    李疏桐看了一会儿,收回目光,夜风又起,似乎飞进了什么东西,她伸手揉了揉眼睛,不动声色的擦去眼角的湿润,转头又笑了起来:“其实我很不想进去,三年前,我父亲就在这里倒下去,再也没有站起来。”

    季江南愣了一下,随即沉默,不知如何回答。

    “我父亲一生光明磊落,从小是我崇敬的大英雄,可他现在站不起来了,只能躺在床榻上,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从一个意气风发的英雄,变成了一个目光浑浊的老人,”李疏桐兀自说着,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笑容,只是眼睛里一汪泪水却越过了眼眶,还未来得及掉落,就被她一把抹去,“我不喜欢这样的父亲,尝试让他振作,但几年的卧榻生活,已经磨平了他的菱角,摧毁了他的意志,他再也站不起来了。”

    李疏桐的目光很散漫,眼睫微微颤抖,可那抹微笑却依旧挂在脸上,看着无比诡异。

    “不想笑就不要笑了。”季江南没由来的心情糟糕,明明很难过还要挂着笑容,真实与虚假交融,异常诡异。

    李疏桐不说话了,目光逐渐聚焦,只一瞬,那股悲伤的气息很快消散,目光重回平静,对着季江南微微一笑,搭手行了一礼,那个淡定自若优雅从容的李家大小姐又回来了。

    季江南眉头大皱,李疏桐为何非要逼迫自己戴着一副虚假的面具?

    “今夜是我失态了,所说的话季公子就当没听到就好。”李疏桐道,虽是挂着笑的,但目光淡漠而疏离。

    季江南犹如胸口堵了一口气,都说女人善变,都是这个善变法?

    喧闹的街巷间隐隐约约听见一声锣响,暗沉的夜色边缘,东方的天空朦胧的亮起,卯时了。

    天际开始亮光,等天亮也就是很快的事了。

    季江南回神之时,李疏桐已经走了,纤细的身影走入人群中,夜风吹起垂下的乌发,素衣乌发,像沉静的山水画卷。

    忽而天际一声惊雷,那抹才显现的天光又暗了下去,闷热的街道开始吹起凉风,满天摇曳的天灯被吹得不知飞到哪儿去了,陆陆续续掉落好几盏,突然起的凉风,街道上的百姓们纷纷开始欢呼,脸上露出惊喜之色。

    今年入夏后一直未曾落雨,虽庄家田里不缺水,但一直闷热的天气容易使人心情燥郁,喝再多水也依旧是热的,难得的凉风吹起,天际的这一声惊雷,无不在昭告所有人。

    要下雨了。

    风越发大了,大滴大滴的雨滴砸在地上,风扬起的灰尘又再次被压回地面,灰尘与泥土的气息混在一起,季江南穿的直身不厚,这雨来的很快,打湿的衣服被风吹过,升起两分冷意来。

    刚才还欢呼的人们纷纷惊呼着往家跑,袖子搭在头顶,脚下是潮湿的地面,茶棚子挂着的旗子被吹得扬起,扯着茶棚子嘎吱作响,这将是一场大雨。

第二百三十七章 雨

    这一场夏雨来得极快,嘈杂的雨声打在房屋上,有如千军万马过境。

    季江南站在水云间二楼的大厅窗旁,外面的雨下得极大,潮湿的雨雾很容易沾湿衣服,窗外是浓密的雨幕,屋檐上的水流形成一道雨帘,大雨的水气将整座城都笼罩起来,远处的房屋只能大概的看个位置,这场雨从开始到现在,已经持续了一个时辰,依旧没有要停的意思,反而约下越大了,窗户下池子里的荷花荷叶都已经被雨水打得不畅样子,花瓣残叶落了一池。

    天是已经亮了,但依旧灰沉沉的,大雨倾盆,吵闹的汴京城此刻除了雨声,也听不见其他声音了。

    大厅里坐着几个人,方唯玉单手扶额,他起了个大早,结果现在要坐在这里听雨,听雨这件事情放在平时,配上清茗,焚上一支清香,那是一件相当诗意的事情,但听雨也分场合,况且这么大的雨声,能听出点什么诗情画意来?反而听得令人昏昏欲睡。

    方唯玉撑着额头在打盹,桌边坐着的李疏桐看着窗外的大雨,微微皱眉,这雨要是这么下下去,怕是要冒雨出门了。

    五月初五群英会,每年都是一样的时间,风雨不改。

    “现在什么时辰?”李疏桐轻声问道。

    “小姐,现在刚过卯正一刻。”一旁的宣罗答道。

    “宣罗,去拿伞。”

    “小姐,可现在雨下这么大,就算撑了伞,与没撑也没什么区别。”李唐道。

    “无妨,既然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坐在这里也是干等。”李疏桐拢了拢肩上的斗篷,大开的窗户吹来湿冷的风,今晨回来的时候被雨淋了一下,虽是换了衣服擦了头发,但始终觉得头脑有些昏沉,这会儿被风一吹,感觉头疼得紧。

    李疏桐顺着风来的方向看去,大开的窗户前,季江南抱剑而立,看向窗外,十七岁的少年个头很高,腰背挺直,明明窗外什么都看不清楚,他却已经站在那里将近半个时辰了。

    又是轰隆一声雷震,风又大了些。

    李疏桐刚想换个位置,吹进的冷风却停了。

    季江南将窗户关好,在桌边坐了下来,本来昏昏欲睡的方唯玉被这一声惊雷惊醒,季江南半边衣襟尽湿,冷气扑面而来。

    最后一丝睡意被赶跑,方唯玉揉了揉眉心,又看了一眼安静坐在另一边的李疏桐,微微挑眉。

    昨天看完热闹,季江南要和师兄叙旧,而他前天夜里去联络了一下汴京的奎山商会分会,其他地方的分会或许会被方修凛所控,但汴京城里有苏有容看着,兼之汴京城内又是多重把手,方修凛的手伸得再长,一时半会儿还不敢伸到这里,相比起其他商会,汴京分会要安全得多。

    在汴京这个地方,就算是奎山商会也得夹起尾巴做人,低调无比。

    事实上确实如此,早在奎山商会易主之时,苏有容就得知了消息,率先与汴京分会的主事人商谈一番,最后确定汴京分会不会听从总会调遣。

    至于苏有容是怎么谈下来的,是威逼还是利诱,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汴京分会可用,那他就可以借用汴京分会的能力来为不久之后的回归做铺垫。

    季江南是一夜未眠,方唯玉也同样未睡,本来昨天看完热闹回去补觉,半夜又被吵醒,李唐红了眼睛提着剑不知道要去砍谁,闷头就冲出去了,宣罗也急,他出门去问出了什么事,又不说。

    他一向睡眠浅,夜里又敲锣打鼓吵得很,醒了就再也睡不下了,一直做到凌晨,外面下起了雨,才见李疏桐独自一人从外面淋着雨回来,想起来方唯玉都不禁赞叹一声,不愧是李家大小姐,纵是淋了一身雨,湿了头发冲了妆容,也依旧难掩风华。

    李疏桐进来不久,季江南也进来了,至于他什么时候出去的,方唯玉不知道。

    等到天亮了,李唐才白着脸回来,像丢了魂一样。

    当看到换了衣服出来的李疏桐时,这么一个汉子居然跪下嚎啕大哭,言称丢了小姐罪该万死。

    李疏桐于李唐而言,是触不可及的神祗,但方唯玉总觉得这一前一后回来的两人之间似乎有点不同,季江南一向对李疏桐防备甚深,若非欠下一个人情,说不定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即便李疏桐再如何貌美,可看现在的情形,季江南会因为李疏桐的原因把窗户关起来,这可是件很有趣的事。

    季江南在药王谷受过赤霄散敷体,赤霄散所含的炙热气息一直存在体内,导致他比常人更怕热,赶路从不坐马车,一定要吹风在外头,到了汴京,住的房间也是所有窗户打开,吹得满堂风。

    方唯玉怕冷,他怕热,下雨的天气室内略显气闷,打今儿一早就开了窗户站在那里吹风,别人看来季江南只是关了扇窗户,但方唯玉却知道,他关了窗户免得吹了李疏桐,但没风的室内,就轮到他自己遭罪了。

    想着方唯玉不禁暗笑,季江南可不是个喜欢舍己为人的好人。

    若是李唐知晓二人是一前一后回来的,会不会大怒要和季江南打一场?方唯玉恶作剧的想。

    方唯玉兀自搭在桌边,脸上挂着一抹云淡风轻的浅笑。

    季江南忽而背脊一凉。

    很快宣罗拿了伞回来,李疏桐站起身来,拢了拢斗篷,朝二人盈盈一礼。

    “有劳二位了。”

    水云间外大雨滂沱,门口聚集了两三波人,这个时候来汴京的,基本都是冲着群英会去的,都是走在江湖上的人物,下个雨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五人一同下了楼,宣罗撑开伞挡在李疏桐头顶,李唐因昨日失职深感愧疚,一步不离的跟在李疏桐左右。

    水云间备的伞很多,人手一把也还凑合,出了水云间的大门,瓢泼大雨倾盆而下,雨水在地面上汇成一股股溪流,令人无处下脚。

    耳边雷声滚滚,雨雾弥漫,房屋轮廓隐约可见,路上随处可见残破的天灯,蜡烛头丢了一地,红纸上的墨迹污成一团,看不清是谁写的,放眼望去,满地残破的红灯,丢弃的彩绳,四周除了雨声,再无其他。

    “有件事,你为何要一起去群英会?”季江南撑着纸伞,一脚一脚的踩在雨水里,溅起一层层水花。

    “这个嘛……”方唯玉拉长音调,而后神秘一笑,“暂时保密。”

    “我只能说,群英会上有我想要的东西,具体是什么,到时候就知道了。”方唯玉道。

    “你要以李家人的身份进去?”季江南再问,群英会要请柬,而他并不认为,宸王会给一个商人发请柬、

    方唯玉这回没卖关子,从袖中抖出一块翠绿的小玉牌,笑道:“非也,在下乃风满楼客卿长老,应邀而来。”

    翠色的玉牌之上,赫然落着“风满楼”三字。

    季江南只想了一会儿就明白了,方唯玉有个师兄,叫做苏有容,化名月姑娘男扮女装经营着芳华馆,亦是一个大型风媒组织的头儿,照方唯玉给的手牌看,这个组织就叫做风满楼,商贾不算在江湖范畴之内,但风媒算,苏有容的身份瞒不过宸王,而苏有容自己也并不想隐瞒,双方皆知,那么这块令牌就是名正言顺的。

    这是有师门长辈的好处。

    雨势越发大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群英楼

    汴京城的中心,是归雁湖和伏羲庙,而群英楼,就位于城中东南方,楼高八层,据说在前朝时,这座楼是有九层的,为前朝楚楚皇亲自设计的,原名叫什么已经不清楚了,前朝亡国之战中,为阻碍天诛出行,整座汴京城地下被掏空,天诛出库之后压塌地面,坍塌连成一片。

    后来大晋年间重修,汴京城的地基比之前下陷数十丈,归雁湖原本只是城中心的一处小水塘,横穿汴京城而过,连通大大小小的小河,地陷之后地势降低,这么一小个水塘就变成了如今的归雁湖。

    虽大部分地面塌陷,但群英楼却是为数极少而没有塌陷的建筑之一,在那场地陷中,楚皇宫都坍塌了一半,后来拆除得七零八落,汴京城重修之后也与之前的模样大不相同,而唯一还带有前朝痕迹的,除了汴京的城门,就只有群英楼了。

    后来汴京成了宸王的封地,宸王将废弃的群英楼重修,为避讳还将原本九层的楼拆了一层改为八层,最顶上的两层拆除隔板,并做一层,除了高出一倍,与下装横并无二制。

    微雨漫步是极其诗意的一件事,但在暴雨中行走却不是那么回事儿了,当雨势过大时,撑伞其实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徒步穿过长街,衣服下摆和鞋袜都是湿的,雨水在脚下汇成一股股水流,四处横流,路旁的树叶被打落一地,原本七日的龙祖祭因暴雨的原因被迫打断,街道两旁的商铺都虚掩着门,偶尔见有一两个走出来看看这下个不停的雨,在门口放张桌子,插上三柱清香,顺便摆上简单的瓜果,对着大雨恭敬的拜上一拜。

    龙祖是上古神祗,掌管人间风雨,四时丰收。龙祖祭中迎来大雨,在百姓眼中,就是龙祖的恩泽,可喜可贺。

    一路走来,几乎家家门口就摆着一个小香案,大小不一祭品不同,但怎么着都有。

    同去群英楼的不止李疏桐一行,路上遇到好几拨人,均是往群英楼方向去的,大雨嘈杂,见面也都是拱手示意,而后各自前行,没过多久,群英楼已近在眼前,人群逐渐多了起来,一批一批的站得泾渭分明,伞缘的雨水滴落青石板地,季江南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陆皓尘。

    陆皓尘换了一身锦紫圆领袍,袖子收了口,发束玉冠,手持长剑随陆家弟子站在一起,器宇轩昂,身边站着前日见到的少女,安静的站在陆皓尘身旁。

    陆皓尘是陆家选定的继承人,但此次的领头人并不是他,九世家中,江州季氏人丁不旺,才导致越发没落,季北思又不准庶出参与本家事务,所以诺大个季家,就只有三位公子,而嘉兴陆氏人丁兴旺,但子嗣诸多,成器的却没有几个,季家只有三子,但三子无一不是人中龙凤,抛开死去的二公子季安承,其余两个也各自出彩,相比之下陆家的子嗣要平庸得多。

    陆家是剑道世家,所习剑法又以灵活出其不意著称,习陆家剑法本身需要对剑道有一定的天赋,而这天赋并不是人人都有,陆家子嗣那么多,季江南与陆皓尘年纪相当,季江南在季家行三,而陆皓尘已经排到第九去了,他前面的八个哥哥,要么完全没有天赋,要么资质平平难以服众。

    相比之下,九公子陆皓尘是难得的天赋不错的一个,也因此将他定为继承人,但陆皓尘年纪尚小,实力能力都有待提升,所以这次群英会,陆家收了帖子,陆皓尘随行,但带队的不是他,是陆家七叔,陆万雄。

    这次群英会上的,且不说老一辈,单年轻一辈中,人杰榜榜首的齐风定,王家王凌志等,与他们比起来,陆皓尘的实力显得太弱,陆韧山估计是怕陆皓尘吃亏,才特意安排了额陆万雄前来,陆皓尘此行以历练为主。

    目光看向站在队伍前面的中年男子,陆皓尘的七叔,陆韧山的七弟,丹心六劫武者,比陆韧山尚高出许多,但陆万雄不喜家族事务,故而才由陆韧山来担任家主之位,之前听陆皓尘说过,他这个七叔不爱管事,但又对他管教极严,从小被收拾着长大,在陆家他最怕的不是父亲,而是他这个七叔。

    季江南收回目光,群英会一过,他的身份肯定是瞒不住的,往最糟糕的打算,就是他杀兄弑嫂的恶名在这里传开,那就真的是如过街之犬,江湖上不乏经营算计之人,也不乏一腔热血惩恶扬善的年轻人,若是这名声传出去了,季江南丝毫不怀疑,还没等他处理完孟婆,就要被那些热血上头的年轻人疯狂围杀。

    杀兄弑嫂害友,如此不仁不义之徒,死有余辜。

    但若真的到了那一步,少不得又是一场厮杀。

    方唯玉侧脸看过来,季江南陡然肃杀之气大盛,前面的李唐也回头看了过来。

    刚巧李疏桐停下了脚步,与其他家族相比,李疏桐只带了李唐和宣罗,身后是方唯玉和季江南,其他家族至少也带了十余人来,世家出行,别管来的人都干些什么,但该有的排场还是要有的,都是有名有姓的门派,丢不起那个人。

    李疏桐代表李家而来,加上她也只有五个人,在各方势力眼中,显得极为寒酸。

    在各种惊讶猜疑的眼神中,李疏桐尤为淡定,微笑着与众人打招呼,看得出来李疏桐人缘不错,在场的众人,七八成都是认得的。

    季江南环视了一圈,没有看见七剑门的人,季怀远也不在人群中,七剑门是必然要来的,只是不知道来的是谁,季怀远八成也是要来的,现在的季家已经彻底和朝廷拴在了一起,他又与宸王是故交,目前东陵新开的河道已经可以使用,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群英会上,八成是会到的。

    思虑过后又释然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横竖打生打死也不是第一回了,且不差这一回。

    群英楼的大门已经敞开,众人互相客气几句,相约入内。

    门口站着一名青衣婢女,端着一只垫了锦缎的盘子,众人入门,须将请帖置于盘上,有请柬可入,无请柬者退后。

    群英楼内部很大,异常宽敞,进门之后是一面貔貅白石屏风,屏风之后,是一块圆形的台子,白玉镶底,台子周围是四面的围楼形态,每一层往后挪一截,若能从高空往下看,大约是一朵盛开的荷花,这白玉石台,就是莲蓬。

    每层楼上都在边上摆了桌椅,层层向上,兰花色的丝绢垂下,绣着银色的双面荷花。

    八层的群英楼,顶层是宸王会面的地方,各大家族掌门或代表人可坐顶层,其余人等只能顺序坐往下面。

    顶层以李疏桐的请柬,她只能带一个人进去,她不会武功,若是无人在身边,怕是不妥,为此李唐和宣罗两人争得面红耳赤,最终还是李唐随行,宣罗气呼呼的在李唐背脊上锤了一下,在七楼坐下。

    季江南与方唯玉也在七层找了地方坐下,楼内一阵熙熙攘攘,时辰已经逐渐接近辰时。

第二百三十九章 宸王

    群英楼内一阵熙攘,进来的人皆已经落座,群英楼的座次并没有太多的规矩,除了顶层是宸王与众门派话事人所在之外,余下七层都可随意而坐,环形的楼体上方是雕梁的顶,四面垂下兰色的绢纱,而下方的白玉台,大概就是今年群英会武会所用的场地。

    群英楼的内部是呈莲花状层层打开的布局,所以没有视线遮挡的顾虑,总归是观战的就往上头坐,想要上场的就在下方几层落座。

    群英会上来的都是各大门派世家之人,但凡人所在之地,皆为江湖,世家门派之间互有嫌隙也是正常,只是碍于面子,许多事情只能各退一步,到了世家层面,就算再恨得咬牙切齿,表面上的和睦还是要维持下去,而这每年一次的群英会,就成了世家门派之间解决私人恩怨的一个平台。

    世家的组成是势力和财力的结合,但真正看宗族势力底蕴是否长久的,最直观的就是看其门下弟子的水平,无论世家还是门派,后辈弟子的优秀与否,就决定这个势力是否能长久发展,世家之间的争斗,往往会由后辈弟子的比拼来看是否胜出,优秀的弟子,彰显的是自己底蕴的雄厚,而同样,在世家之中,最重要的底蕴不是财物,而是这些年轻的面孔,这些面孔,才是宗门世家的未来。

    大层面的积怨已久,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自然拉不下脸去互相斗殴,那么由小辈子弟来决斗,牵涉面就小得多。

    大晋九大世家,三门六派分布于五域各处,能让他们集中在一起的,也只有宸王的群英会,宸王好结交江湖人士,在大晋一向由谨正之名,宸王因群英楼名满天下,而各大世家也因群英楼汇聚而来,或为解决私怨,抑或是为扬名而来,群英楼提供场地,且彩头都是罕见之物,随着一年一年群英会的开启,不少江湖散人亦慕名而来。

    群英会的请柬也发了一部分给那些无门无派,但名声不弱的江湖散人,有意者皆可前来参加,一般来说,无论世家门派,还是江湖散人,都很乐意给宸王这个面子,汴京为前朝旧都,又是江南富庶之地,宸王历来喜好收藏,他从私库里拿出来的东西,自然不会差。

    对了,还有一众人可不持请柬入门,位列江湖三榜者,可直接入内。

    江湖三榜由朝廷六扇门推出,在江湖上认可度很高,豫州本就是大晋心腹之地,以繁华富庶著称,而这些世家门阀也大多在南域落户,杰出人才数不胜数,而江湖三榜的推出,更是将好武之风推向了高潮。

    但凡有点本事的,谁不想扬名立万?人杰榜宗师境之下三百人,囊括整个大晋的优秀人才,且此江湖三榜有一个特点,排位不以境界为基准,而是以战力为尊,也就是说,只要你能打败一名榜上的武者,就算未及丹心境,也可入榜。

    江湖上有能耐的人不少,以低境界逆斩高境界的不是没有,而且还不少,这类人多半是江湖散人,战绩都是生死搏杀打出来的,六扇门的排榜不分正道还是魔道,只要战力够强并且打出了战绩,就可根据情况给与排名,所以第一眼看榜单,就会出现很诡异的一幕,明明都是丹心四劫,为什么一个排在二百四十二,另一个却能排到一百七十三。

    总之就是一句话,江湖三榜,战力为尊,境界次之。

    楼中坐着的有不少都是人杰榜上的年轻人,这种场面不多见,有机会观看各世家门派的武功招式,对于各自的武道之路或多或少都有帮助。

    至于人杰榜之上的神秀榜,那是宗师的排位榜,宗师有宗师的骄傲,一般不会拉着块脸来和小辈争东西,除非他看上了某一件彩头,但到了宗师境,即便在宸王府,也是座上宾,以宸王的行事风格,定是大手一挥直接相赠,无需下场去争。

    “你在看什么呢?”坐了一会儿宸王还没到,一夜没睡好的方唯玉又开始犯困,他早上就开始打瞌睡了,在外头走了雨路清醒了一下,现在又犯起几分睡意,见一旁的季江南拿着一本小册子看得认真,好奇的凑了过来。

    “人杰榜名单。”

    “李疏桐给的?”

    “不是,李唐给的。”季江南头也不抬的回了一句。

    方唯玉闻言眉毛一挑,唰的一声打开折扇,摇得不亦乐乎,笑道:“三公子,看在我们朋友一场,给你提个醒,别离李疏桐太近。”

    季江南莫名的看了他一眼,是谁几天前一个劲说李疏桐好话来着?

    “这话我可当真是为你好,换了别人我都懒得管,”方唯玉轻笑一声,“与李疏桐,可谈生意往来,可谈诗情画意,但唯独不能与她谈交情,不论什么情,都是谈不成的。”

    “我与她并无交情。”季江南回了一句,再度低头看册子,他与李疏桐本就是一场人情的交易,等到拿了风云册,那这场交易就到头了,往后各走各道,各不相干。

    方唯玉笑而不语,转头欣赏起丝绢上的绣工。

    此时门口进来了一队人,众人纷纷起身见礼。

    “见过宸王殿下千岁。”

    季江南也站起身来,群英楼的门口处进来七八个人,门口的婢女正在收伞,风裹着雨水吹进来,悬挂的丝绢吹得到处飞扬,进来的几人衣服下半身几乎都是湿的,领头一个是个中年男子,年约三十多岁,着一身玄色交领大袖长袍,赤色云纹勾边,下摆是银线绣的狮子滚球,同色腰带上挂着一枚水晶蟠龙长流苏腰佩,没有束冠,而是简单的用一根木簪挽起,眉长目秀,一双眼眸很亮,比起太子的阳光俊朗,宸王是气息内敛的儒雅,风度翩翩,一身日常打扮,依旧不减其气度不凡。

    宸王笑着一一回应,季江南目光一动,看向宸王身后一名穿松烟大氅的男子几个月不见,季怀远的身体似乎已经完全康复,不复东陵那般病弱的模样。

    比起之前,季怀远越发显得沉稳出众,即便有宸王在前,也难掩其风采。

    似乎察觉到季江南的目光,季怀远抬起头来,看见季江南并不惊讶,发而微微一笑,温和而欣喜。

    汴京是宸王的封地,如今季怀远成了宸王跟前的红人,在汴京城内什么事情宸王不知道?季怀远知道他在,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宸王一步踏进白玉台中,在中心位置脚下一跺,四周的地面像莲花一般内旋打开,一个庞然大物破地而出,一阵机括咔咔声,再定睛一看,一楼的白玉台上伸出一道层叠的云梯,黝黑的金属在灯光下森冷不已。

    众人惊叹,季江南也感叹起来,千机唐门出来的东西向来是精品中的精品,虽然他见过不少机巧之物,可再见到其他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的赞叹。

    众目睽睽之下,宸王一步一步登楼,云梯的另一方搭在八层的无护栏看台处,早有伺候的人等在那里。

    才一上台,就有人拿了新的外袍来换也,一番收拾过后,宸王站在护栏旁,微微一笑:“诸位,久等了。”

第二百四十章 争一争

    宸王话音落下,众人齐声言谢,各自归坐。

    群英会季江南是第一次来,大多事项还不清楚,他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拿到风云册,除此之外,他的活动不受限制,若他有意去争其他的东西,也是他自己的事情。

    群英楼的楼体布置形如盛开的莲花,一层一层往后开靠,故而每一层坐着的人,都是清晰可见的。

    第八层因是以两层楼打通合并的,故而楼层较高,上方是盘旋的麒麟浮雕,两颗眼珠是流光溢彩的绿玉髓,居中一把紫檀木椅,做工考究,并无过多的装饰,两侧是各家门派贵客的坐椅,紫檀雕花的木桌,白玉莲花香插,琉璃玉壶,极尽低调,又格外奢华。

    季江南一眼看过去,除了李疏桐之外,另有陆万雄在上,其余各家门派的多半不认识,虽是难得的盛会,但还不至于让各家掌门人亲临,基本都是门派中名望不低的长老,或者世家未来继承人。

    宸王名声很大,亦得圣眷,但他再如何,也只是个王爷,与他齐名的,是当今的太子殿下,夏侯旭。

    帝王恩宠,凭的是帝王的喜怒,一朝呼风唤雨,一朝零落成泥,况且帝王之家无长情,纵使对这个幼弟再如何喜爱,身边还有一个嫡亲的优秀儿子。

    再喜爱的兄弟,也比不过亲生的儿子。

    宸王本身已经树大招风,朝堂江湖皆颇有声明,如此坐大,势必引起诸方的忌惮和警觉,江湖人向来不爱掺和朝堂之争,对于一些风声也极为敏感,自去年年底开始,世道一直不太平各路妖魔鬼怪到处出动,江湖格局有变,而朝堂势力也开始路走倾斜。

    在这种时候,越是不方便与朝廷中人走得太近。

    而宸王似乎对此并无察觉,又或者说是并不在意,每年一次的群英会照样召开,照例邀请各路英豪。

    扫了一圈,顶层的基本不认得,反而在下方几层楼中,看见了坐在对面的陆皓尘与那少女,季江南看过去的时候陆皓尘也刚好看了过来,短暂对视之后,陆皓尘低头喝茶,身边的少女倒是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似乎在感谢前天夜里的解围。

    陆皓尘心结无解,陆婉的死,除非某一日杀她的真凶死了,他才有可能释然,这已经成了禁锢他心境的一个结,他打不开,季江南也打不开。

    除了陆皓尘之外,陆续见了几个熟面孔,叶天澜等一众叶家弟子坐在六楼,叶天青与叶瑾也坐在一旁,叶家此次是由叶天澜以家主继承人的身份带出来的,算是代表叶家而来,但他却不上顶楼,而是带着叶家人直接坐在下边,叶天青几次想劝,又怏怏的闭嘴。

    叶天澜依旧我行我素,好整以暇的看向下方白玉台。

    另外还在一楼的白玉台旁边看见一个耷拉着衣袖坐在桌边的年轻男子,月白长袍,披头散发,一只手撑着下巴,像在打瞌睡。

    从七楼往下看,看不清脸,但能一眼认出那是谁,虽是个披散着头发的背影,但绝不会有人把他认作女子,即便坐着,也难掩身量高大的特点,那一张桌子就他一个人,旁边的年轻人都自觉的离他远点,再加上这不爱束发的特点,确认是齐风定无疑。

    在满楼的各方世家前辈和宸王的眼皮子下边趴桌子打瞌睡,这位人杰榜第一要么够嚣张,要么够心大。

    正想着,下边居然还传来一阵呼噜声,楼体是环形的,稍有一点声音就无限放大,此刻众人都安静下来等待宸王说话,这呼噜声就显得如此明显。

    众人皆好奇的看过去,看清楚谁在打呼噜之后又神情多不自然,楼上的宸王也哭笑不得,这才多大会儿就睡着了?还打起呼噜来了。

    下方的人想将他揺醒,但又不敢,只好小声的喊,奈何呼噜声太大,小声的提醒都被掩盖了下去。

    宸王也不生气,笑着召来侍从,说了一句话,侍从点头,走在护栏边,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上膳食——”

    环形的楼体将声音放大,方才还趴着睡得正香的齐风定猛然坐直身体,睁开双眼茫然的看向四周,找了半天,疑惑自语:“哪儿呢?”

    宸王哈哈大笑,阵阵笑声震耳欲聋,年长的前辈眉头皱起,觉得这小辈甚是无礼,年轻的弟子们想笑又不敢笑,各自挤眉弄眼。

    季江南眼睛一抽,路痴,家里蹲,花草白痴,酒疯子,现在加一条,吃货。

    然而这样一个人居然是人杰榜第一,三十岁不到丹心九劫,压的各家年轻弟子没脾气,不是没有志气,实在是打不过。

    都是人,凭什么差距这么大?不少人又抑郁了,就凭这么无礼宸王都没有怪罪,就值得许多人嫉妒了。

    睡迷瞪的齐风定站起来左找右找没找到吃的,疑惑的伸手挠了挠头,一抬头才看见坐在最上边笑呵呵的宸王,恍然想起来他来干嘛的,双手一拱:“小子无礼,宸王殿下恕罪。”

    “无妨,”宸王心情不错,身体微微前倾,问道,“薛先生近来可好?”

    “家师一切安好,劳殿下挂心。”齐风定规规矩矩的回答。

    “苍漠城一别,本王与薛先生也有数年未见,此次正好可与薛先生叙叙旧,”宸王颇为感叹,又笑问,“说说吧,看上哪件东西了?”

    群英会是江湖武者的盛会,武会只是助兴彩头,但确有不少人只是为彩头而来,宸王问的直截了当,齐风定也相当干脆的开了口。

    “小子为风云册而来。”

    方唯玉揺扇的手一顿,乐不可支。

    季江南眼睛又是一抽,再看楼上浅笑盈盈的李疏桐,被坑的感觉更深了。

    宸王手一挥,侍从伸手在柱子上一按,咔咔机扩之声再响,屋顶的麒麟浮雕上冒出一股股金属藤蔓,顺着四面爬上柱子,缠绕的暗金色藤蔓上有仿真的叶子和花苞,金属藤条爬到三楼之时停止,金属花苞打开,两个巴掌大的花托上,都放着各式各样的物件,卷轴玉瓶武器皆有。

    “各位,此次武会的彩头尽在此处,眼下齐风定要了风云册,可还有人有意,若无人有意,风云册就归齐风定所有。”宸王说道。

    在江湖上,若不算那些隐藏的人物,行走江湖的武者当中,齐风定为年轻一辈第一人,当之无愧。

    连宸王都开口了,已经打算将风云册直接相赠。

    齐风定惊讶,就这么简单?他还把武器拿过来了准备打一场呢。

    “慢着!”有人喝道,人从楼内走出,“这风云册,小子也想争一争。”

    同时,季江南提着剑往楼下走。

第二百四十一章 秘密

    突然有人接口,众人纷纷抬眼去看,齐风定虽然素日里没个正形,毛病又多,好端端个年轻俊杰非每天披头散发招摇过市,顶着人杰榜第一的名头非但没有半点年轻一辈领军人物的风范,反而对于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表现得极为狂热。

    齐风定占着第一的位置也有两年了,当初此人以散修的身份挑战上一任人杰榜第一,十招得胜,一时风头无两,众世家对于这个武功高强的年轻散修多生欢喜,纷纷伸出橄榄枝欲招为客卿,年纪轻轻有如此成就,换谁都会觉得意气风发,但偏偏这个就是个另类,打赢了对手之后一点都不欢喜,打了个呵欠转身就走,他的对手觉得他没出全力,倍感羞辱,羞愤之下远走,发誓终有一日还会回来,自此那位少年人杰消失在众人眼中,也不知去了哪里。

    当时所有人都觉得这个少年人狂得没边了,再细查底细,原是“笑阎罗”薛临义的弟子,薛临义的名声在大晋绝对算不得好,江湖门阀世家虽血腥不少,但薛临义可是曾经血洗西北道的凶人,万万是打交道不得的,如此之后,本来想招揽齐风定的纷纷歇了心思,再后来,才发觉这个少年不是狂,而是他对于武道的兴趣并不大,相比之下他更喜欢把自己绑在大风筝上尝试让自己飞起来。

    个性散漫,好奇心强,这大约是最不像高手的一个高手。据说,就连去挑战前任人杰榜榜首,也是他师父逼他去的,他自己本是不大乐意的。

    但无论齐风定性格如何奇特,他那丹心九劫的实力是实打实的,稳坐人杰榜榜首这两年,挑战者寥寥无几,人杰榜第二的“探云手”林玄机身为道门一脉最年轻也最具天赋的弟子,硬生生被压制得无法冒头。

    齐风定是人杰榜前十内其他人追逐的目标,而对于前十之后的人来说,那就不是他该考虑的事情。

    本来因为齐风定的出席,其他人多多少少心头郁结,来群英会的年轻人有一半是冲着彩头来的,生怕争夺起来与他碰头,结果他却选了一个鸡肋的风云册,倒令不少人松了一口气。

    宸王也深知年轻一辈齐风定为榜首,故而选择直接赠与,谁知现在半路杀出一个人来。

    众人循声望去,说话的是一个年轻公子,着一身锦兰交领长袍,外罩月色玄边大氅,发束金冠,方面虎目,剑眉入鬓,仪表不凡,人站在五楼的围栏旁边,宽大的袖子下是一把三尺阔剑。

    年轻公子朝着宸王的方向拱手一礼,正色道:“殿下,此风云册于在下有大用,可否请殿下允许在下与齐公子比试一场?”

    年轻公子身后,一名老者脸色阴沉,满脸怒色又无可奈何。

    宸王讶然,随即一笑,复看向下方的齐风定:“你可接受?”

    齐风定仰起头,灿烂一笑:“没问题。”

    “好!”宸王哈哈一笑,合掌一拍,身后的婢女再次按下柱子上的雕纹,机括声再响,螺旋而上的金属梯子缓缓收回地面,白玉地面合起,随着梯子收回,白玉台缓缓上伸,侧边如花瓣一般打开,玉台扩大,边缘的花瓣围起,形如一个巨大的花托。

    年轻公子再次施礼,转身准备下场,齐风定晃晃悠悠的从玉台一侧走上去。

    众人窃窃私语。

    “这风云册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怎么还值得王凌志和齐风定对上了?”有人小声说道。

    “不知,”旁边的人也莫名其妙,又似想起了什么,偷偷往楼上看了一眼,回头小声说道,“前日听说李家大小姐带了未婚夫前来,此前还听说李家准备与王家结亲,结果这李家大小姐身边又莫名其妙的冒出一个未婚夫来,也不知是真是假。”、

    “嘶,这事我有听说,前日我就在水云间,亲耳听见李家大小姐承认的,还赠了松云鞘为信物。”又有人凑过来说道。

    “对对对,那日我也见了,那是个很年少的小子,但实力极为不凡,听说昨日还与叶家人动了手,实打实的丹心境,剑法不俗,而且好像孟家七小姐亦对其有意。”零七零八的许多人凑在一起,七嘴八舌的交流起来。

    “哪位七小姐?”

    “还能哪位?孟芊芊!”

    “那不是……”有人恍然大悟,咂舌不断,又偷眼看了看坐在上方的李疏桐,聚精会神的看向下方。

    一楼的柱子旁边,季江南看向台上站着的齐风定,披头散发的站在上边,目光在金属藤条上的花托里扫来扫去,又几个摆的太高,又够不着看,不由得垫了垫脚尖。

    这边齐风定伸长脖子去看花托里的东西,那边年轻公子已经走了下来,登上白玉台,正色对齐风定行了一礼。

    “齐风定与王凌志都是名声在外的人物,实力不俗,你这个时候上去做什么?风云册并不稀罕,何必和他二人争?”旁边的季怀远轻声问道。

    季江南默了一下,开口道:“我欠别人人情,答应帮她拿到风云册。”

    “胡闹!”季怀远皱眉低喝,“李疏桐是什么人?那女子算计太深,怎能和她扯上关系?”

    虽兄弟二人已经反目,但多年养成的习惯,季怀远总是不自觉的替弟弟担忧,语带责备。

    季江南没说是谁,但季怀远早早到了汴京,那些个流言这两天已经听了满耳。

    季江南不语,继续看向台上,他本来是打算上台的,结果才下来就被季怀远拉住了,现在王凌志已经上台,要争风云册也要等这一场打过再说。

    季江南不答话,季怀远才反应过来,心头突然一瞬苦涩,错已铸成,不论原因是什么,他杀了季安承夫妇是事实,季江南如今不对他动手,已经是顾念情分,过往已经是过往,是他奢求太多了。

    季怀远暗自悲廖,季江南犹豫了一下,侧过脸道:“我碰见陈冽了。”

    季怀远一惊,猛然看过来。

    “准确来说,是天鹏。”季江南目光直视季怀远,“有件事你一直没告诉我,那份残图,到底从哪儿来的?”

    季怀远张了张嘴,又无奈的闭上,良久叹息一声:“这涉及到一桩旧事,我也是一知半解,凭心而言,我并不想让你知道,那是一个会吃人的秘密。”

    季江南心头一凛,季怀远向来是极为稳重的一个人,能令他露出这种似悲悯有似无奈的神情,这到底是什么旧事?

    忽闻一声剑鸣,有如浪潮涌动,季江南转回头去看,台上的两个人已经交起手来。

第二百四十二章 上场

    白玉台上的两人已经开始正式交手,台上的两人,一个是冀北王家二公子,“北沧君子”王凌志,位列人杰榜第一百五十四位,算的上排名比较靠前,另一个则是人杰榜榜首,“万叶飞花”齐风定,稳坐榜首之位两年有余。

    虽王凌志天资不俗,但对上妖孽一般的齐风定,胜算几乎为零。

    对于王凌志为何突然昏了头为了一份风云册要和齐风定动手,只有少数人了解内情,大部分人还是保持疑惑状态。

    此次群英会大晋九大世家除了苍漠城铁家,其余的都算来全了,江州季家无弟子前来,但家主季怀远乃是宸王幕僚,他到了就已经代表季家,至于三门六派,楼中坐着的,就有千机唐门的“万蛛手”唐凡,上清道门的“霜宁剑”赵玄宇,以及一直坐在三楼楼栏旁边的白衣公子,生的很是精致漂亮,但一双眼睛却空洞无神,不用人介绍,此人的在大晋的名声丝毫不弱于齐风定,不同的是齐风定以战力著称,而这位则是当下十大剑师当中的“白无相”卫听,离火剑庐为为天下剑庐,大晋兵器榜一半出自那里,单论铸剑一道,以千机灵巧著称的千机唐门也要甘拜下风,离火剑庐门中有十位顶级铸剑高手,称为十大剑师,而这个眼盲的年轻公子,正是最杰出的十位铸剑师之一。

    卫听虽眼盲,却是十位剑师当中最年轻的一个,本身实力也不弱,位列人杰榜一百六十六,只比王凌志稍微低了几个名次。

    这几个都是独身前来,并不代表宗门,只代表自己前来,至于六派之中,药王谷不喜争端,不会前来,其余几个新晋的门派也暂时没什么拿得出,奇怪的是天风堡和七剑门的人也没来,不知是路上出了差池还是压根就没来。

    至于二宫,就根本没指望会来,普陀寺和无逍宫互相死磕了近五十年,若非没有什么大事,是绝对不会出山的。

    之前季江南看过李唐给的人杰榜名单,发现这三百位人杰,单上清道门就有好几个,人杰榜第二的“探云手”林玄机一直视齐风定为对手,埋头苦修,现在还在闭关,另外王凌志也是出自上清道门,还有现下坐着的赵玄宁,这些都是当下的风云人物。

    邱家邱明的名字已经不在人杰榜内,六扇门门的榜单更迭很快,不够出彩的人物随时会掉出去,邱明虽不在了,但邱晗的名字赫然在列,刚好在第两百位。

    六扇门给邱晗的名次不低,从他毫不费力的一道剑指定住邱晗,重伤白若飞,整个过程轻描淡写,实力恐怕还未发挥两成,但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战绩,综上评估,暂列第二百位。

    说起白若飞,此次白家来的是一个女子,白家三小姐,白零露。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

    颖州白氏嫡系只有白若飞一个男丁,白若飞目前闭关在家,来的就是白三小姐白零露。

    而白零露,也是现在季家两兄弟极不愿意面对的一个人。

    曾经季家二公子季安承与白家三小姐白零露曾有过一段情,而白零露当初已经拟定了待选秀女的身份,得了这个身份,无论有没有入选,三年之内都不准嫁人,本来二人是相约互相等待三年,但后来季家传来消息,说季安承与陆家五小姐是自幼定的婚约,是双方父母交换过信物的,这对于二人来说无异于五雷轰顶,季安承回江州要与陆五小姐退婚,但陆婉看似柔弱,性子却实在刚烈,听闻未婚夫来退婚,羞愤之下拔剑自刎,所幸救得及时,才算没有伤及性命。

    季安承自觉愧对陆家,而与此同时,远在颖州的白零露到了圣旨,秀选已定,择日进宫。

    圣旨之下,无人能抗。季安承深知自己的退婚之举会令陆家颜面扫地,而被退婚的陆婉终此一生难觅良人,如今又得知白零露即将入宫,心痛之余选择放手,收回退婚的话语,与陆婉定下婚期。

    而接了圣旨的白零露心生心如死灰,枯坐一夜之后,拿刀划伤了自己的脸。

    伤了脸的白零露自然不能再进宫,一张脸划得七横八竖,鲜血淋漓。

    季安承得知消息之时,悲伤难抑,又哭又笑,最后还是选择与陆婉成婚,既然已经负了一个女子,万不能再负第二个。

    季安承成婚之日,白零露一身素衣轻纱蒙面,远远的站在人群中,季江南随二哥迎亲,亦只远远的看了一眼。

    新婚之夜,季安承喝得烂醉。

    婚后的季安承与陆婉琴瑟和鸣,举案齐眉。他已经负了白零露,不能再负了陆婉。

    而白家三小姐,立誓终身不嫁。

    对于这么一个情深不悔的女子,季安承的死对她会是多大的悲伤,而亲手杀了季安承的季怀远,更是无法面对这个女子,终归是季家欠她的,欠钱好还,这欠下的深情要怎么还,实在没什么章法。

    顶楼的围栏边,一身素衣轻纱蒙面的女子目光清冷,静静的坐在那里,纵是蒙了面纱,也依稀可见额头上的疤痕。

    季怀远长叹一声,心头苦涩更甚,他这半辈子对不起太多人,他努力想跳出这条既定的命运河流,而每一次挣扎,都毫无悬念的再度跌落,想保住谁又放弃谁,这是一个无比艰难又残忍的抉择。

    而此时,台上的两人也即将分出胜负,王凌志手持北沧剑,一剑横扫,气势大震有如浪涛汹涌,齐风定双手往前一错,两把反持的手镖交叉一挡,一声脆响,齐风定向外用力一错,王凌志握剑的手一颤,咬牙猛力再往前一推,齐风定两手上下一翻,右手依旧反手持镖往上一抹,锋利的刀光在眼前一闪,王凌志立刻反手一挡,一挡之下才惊觉上头覆盖了一层劲气,兵刃相交之时,劲气铺面而来,形成一股气浪砸向王凌志的胸口,王凌志只觉胸口一阵翻江倒海,倒飞出去。

    众人喝彩,这一手功夫相当漂亮。

    王凌志被掀飞出去,踉跄几步堪堪在玉台边缘的花瓣处停下,胸口一阵闷疼,抬头看向齐风定,目露忌惮,这是他第一次与齐风定交手,之前并没有打过交道,从开始动手到现在,前后一盏茶的功夫,期间齐风定一直没有主动出手,反而是他一直追击,结果他自己被劲气所伤,对方连头发都没乱,甚至脚步都没怎么动过。

    王凌志调息几口,强忍胸口的疼痛,咬牙抬起剑来。

    齐风定看了看搁在莲花花托里的小册子,又看了看呼吸急促的王凌志,认真的说道:“东西我是一定要要的,你若是再来,我就动真格了。”

    这话听得王凌志一口郁气差点吐出血来,感情打到现在对方就一直没升起过动真格的念头?

    王凌志一瞬觉得受了侮辱,而一些和齐风定打过交道的则郁闷的喝了一大口茶,这话说的狂,但人家有狂的资本。

    况且,齐风定本身并没有侮辱任何人的意思,只是实话实说,耿直得令人咬牙切齿。

    王凌志大怒欲再动手,上方却传来老者的喝声:“够了!下去!”

    方才坐在王凌志身后的老者站在围栏边,对着宸王一礼:“殿下恕罪,老头子无礼了,齐公子为当世人杰,败在他手里不丢人,还请殿下准许老头子代凌志认输。”

    “二叔!”王凌志大急,拎着剑踉踉跄跄的欲再动手。

    宸王倒不在意,齐风定什么底子他知道,否则也不会直接将东西赠与,王凌志是个人物不错,但对上齐风定,输的毫无悬念。

    宸王应允,老者立刻飞身下楼,从场中将王凌志揪了出来,王凌志自知打不过,也不挣扎了,沉着脸回到座位,气息略显烦躁。

    老者不悦,冷哼一声坐了下来。

    宸王饶有兴致的看了王凌志好大一会儿,笑眯眯的再问:“可还有谁要上场一试?”

    本只是玩笑话,话音还没落,就看见白云台的另一边,又人一步步走了上来。

    众人讶然,看清楚是何人之后,又喧哗起来。

    季江南深吸一口气,持剑抱拳一礼。

    不管能不能赢,这白玉台是必须要走一遭的,否则李疏桐那里人情要不回来。

第二百四十三章 特殊的方法

    季江南踏上白玉台,周围发出一阵嘘声,不未别的,这个少年年纪太小了,入武道才几年?还要挑战年轻一辈第一人。

    众人看着这个陌生的少年议论纷纷。

    齐风定也惊讶的看过来,季江南在台上站定,抱拳一礼示意。

    说起来也算半个熟人,前天夜里还在一起喝过酒聊过天,齐风定眉毛拧了拧,为难的开口道:“小江兄弟,不是我不够兄弟,问题是这风云册是我师父要的,实在是让不出来。”

    凭心而论,齐风定算个好人,在这动不动就动手杀人的江湖上,这种喜欢专心摆弄花草的人不多,虽不爱出门,见过他的人也不算多,但在江湖上的风评意外的好。季江南也是刚刚才知道,齐风定从踏入江湖至今,手上沾的血都很少,杀的还都是穷凶极恶之辈,听说还是因为没钱花了去当赏金猎人追击犯人,结果最后觉得犯人过于罪大恶极,还没等送官拿赏钱就被他自己一刀结果了,重复好几次之后依旧穷的发指,要知道以他的武功修为随便到哪一家都是座上宾,但他宁愿露宿街头也不去当客卿,别人问时,一直说是师命,从拜师开始,不入任何江湖势力。

    人杰榜上的人杰经常会接到各种各样的挑战,最快的成名方式莫过于找一位已经名声不小的同辈挑战一下,赢了名动江湖,输了也不丢人,好歹与人吹嘘的时候可以很骄傲的拍着胸脯,说自己与人杰榜上的人杰大战三百回合之后才因为一个小失误而落败,不管旁人信是不信,总归是很体面的一件事。

    但挑战这种事情,也不是什么对象都能挑的,遇到脾气好的,输了就输了,如果遇上脾气不好的,被当场斩杀,也怨不得任何人,主动挑战身死者,官府都不予立案。

    这种挑战失败杀人的,当以人杰榜第三“夜罗刹”姬雁血为最,姬雁血这个名字很诗意,乍一听还像个姑娘的名字,事实上这是一个身高九尺的男子,传闻中的姬雁血所习功法叫做“婆娑经”,不是大晋中土的功法,修炼这部功法会在月圆之夜发狂,暴戾弑杀,唯饮血可缓解,故而姬雁血有个令敌人胆寒的习惯,杀人之后会提着对手的头颅饮血,姬雁血凶名很盛,但行踪诡秘难定,手上血债累累,算的上历代人杰榜中沾染血腥最多的一个,在六扇门的黑榜上名列前茅。

    饶是姬雁血如此凶残,齐风定才初入江湖扬名之时,据说二人有过一次交手,最终结果姬雁血败走,齐风定早早听闻此人名声太恶,得胜之后追杀姬雁血三千里,最后姬雁血避入湘西密林才得以脱身,之后就再次销声匿迹,也不知是死是活。

    也正因姬雁血败走,齐风定才名声大震,之后当代人杰榜魁首败北,他才正式成为新一代人杰榜榜首。

    就连姬雁血那种凶人在齐风定面前都不得不逃亡三千里,可见齐风定这个榜首的位置是半点水分没掺。

    相比姬雁血和人杰榜上其他人,齐风定是脾气最好的一个,来挑战的人败了,非但不生气,心情好的时候还会为对方讲解一下武道方面的缺失,讲的虽然不好,经常说着说着就开始扯他那些无聊的发明,但这么接地气的年轻人杰,不得不令人心生好感。

    于是乎很多心存感激的人就被拉去实验他的新作品,就算后来摔得鼻青脸肿,也不会生出半句怨言。

    平时齐风定出来的时候,找他挑战的人都不少,不图打赢他,就为了打过之后可以有点心得,众人见季江南年少,当即就认为这就是个初出江湖的冒头小子,来找齐风定请教的。

    齐风定不爱出门,朋友不多,亦使得他不太习惯拒绝别人的请求,见季江南上台,他有心相让,但师命难违,一时间觉得很是为难,一脸愁容。

    季江南深吸一口气,正色行一礼:“齐兄不必为难,该怎么打就怎么打,无需相让。”

    齐风定犹豫了一下,双手一分,脚步后撤半步,认真的提醒:“那好,先跟你说一下,我的刀很快,你自己小心。”

    身为对手还好意提醒,季江南听得出来,这纯粹是好意,并非有心卖弄,对于江湖之中还有这样的良善之人,季江南当礼敬三分,拔剑出鞘,剑光满地,朗声一笑:“承让!”

    话音一落,脚下急点,长剑一横,全力一划,剑光如满月,横跨而来,劲气纵横之处,金属柱子当啷作响。

    论实力,齐风定几乎高出他一整个大境界,以季江南现在丹心一劫尚不稳的实力,对上丹心九劫圆满的齐风定,别说半分,就连一丝的胜算都没有。

    实力悬殊太大,试探什么的就已经没有必要了,季江南初上手就是全力施展,“破晓”一剑一出,劲风爆响,肃杀之气大盛,对面的齐风定脚下没动,眨眼间季江南已经带剑到了身前,长剑未至劲气已到,齐风定只抬起右手的手镖,往上一挡,一声脆响,季江南向来无往不利的破晓一式被正面挡了下来,接着两兵交接之处一股更为凶猛的劲气传来,季江南如遭雷击,倒飞出去,砸上合抱粗的大柱子。

    从交手到落地,不过瞬息之间,众人看着脸色苍白的季江南,笑而摇头,少年人心高气傲可以理解,但实力悬殊太大的话容易打击到自己,诚然这少年人确实优秀,这般年纪踏足丹心境,已经是凤毛麟角,假以时日,齐风定这榜首的位置不是不是可以挑战一下,但现在嘛,还为时过早。

    二人首次交手,季江南毫无疑问的处于下风。

    季江南调整了一下呼吸,单手撑着地面站起来,见季江南脸色不是很好,齐风定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说道:“要不别打了,等我拿了东西我原样给你做一份就行了嘛,我手艺不错的,保证一模一样。”

    楼上的方唯玉忍不住笑了,楼内的不少人也多有笑意,见过擂台上交朋友的,没见过这种的,大约是不想伤人又不能违背师命,硬生生给他整出一个别的法子来,有趣的是,这个法子,如果只是需要海图的话,确实可行。

    季江南都有些没脾气了,齐风定说这话的时候是很认真的,他真的打算自己做一本风云册出来,凭齐风定这经常钻研这些奇淫技巧的爱好来说,还真不算很难,说不定可以以假乱真。

第二百四十五章 恶贼

    对于齐风定的提议,季江南其实是觉得可行的,他自己有多少斤两心里是有数的,和齐风定硬拼的话,就算他全力施展,放开对体内气息的禁锢,加上新的的青天剑气决,也顶多能在齐风定的手上走十招,还是齐风定没用全力的情况下,毕竟在邱家庄时,他才和陈冽打过一场,陈冽丹心六劫的实力,压得他几乎只能被动防御,而齐风定的实力要比陈冽高出许多,真打的话实在没什么悬念。

    李疏桐只说她要风云册,又没说她必须要宸王给出的这一份。

    想想之后季江南绝的理直气壮了,至于这种行径是不是不要脸目前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打不过能怎么办?

    “这样,我回头给你做一份一模一样的,作为回报,过两天来帮我个忙成不?”齐风定见季江南似有心动,立马将手镖收了起来,十分热络的商量。

    “不行!换一个!”季江南想也不想的拒绝了,他可还记得前天夜里齐风定兴致勃勃的说起要把人绑在凳子上借助火药上天,那可不是帮忙,是送命。

    齐风定一噎,悻悻的开口:“我还没说呢。”

    “如果是要上天的话就算了。”季江南坚决拒绝上天。

    齐风定惆怅了一瞬,眼睛又是一亮,上前两步:“那这样,见过风筝吗?我一直有个想法,风筝能飞起来,那人背上风筝应该也可以,这个想法我实验过很多次,但都没成功,最近有了点小心得,要不过两天试试?”

    为什么他对上天那么执着?季江南再次摇头。

    “你先别忙着拒绝,我这次不上天,我找个高的地方,你背着风筝跳下去,试试能不能滑起来,放心!这次绝对没问题!”齐风定生怕季江南不信,立马拍着胸部保证。

    楼上的人面面相觑,这场上的两人已经不打了,还站在一处你一言我一语的交流起分赃,啊呸!分东西的事情,看这模样是商量的差不多了。

    方唯玉淡定的喝茶,旁若无人的扇风,这小子讨价还价做生意做生意做得一板一眼,肯定跟他没关系,嗯,没关系。

    不过嘛,有人的计划就要落空了。方唯玉微微一笑,看向顶层围栏边的座椅,居中的宸王身体微微前倾,并没有阻止,反而像看得很有兴趣,嘴角挂着微笑,手指一下一下的敲打着扶手座椅。

    宸王在上头看得乐呵,一旁的李疏桐脸色就不是很好了,李疏桐出身世家,就算心情不好也不会很明显的表露出来,依旧目光浅浅,容色温和,但据方唯玉观察,她已经挂着这抹微笑很久了,弧度都没有变过一下。

    方唯玉暗笑,这小子的便宜,哪有那么好占的?之前他不过是借用一下七剑门的名声就被迫当诱饵去引开六扇门的人,这小子年纪不大,可从来都不是个会吃亏的主儿,总有办法给你添点堵。

    李疏桐静坐其上,而另一边的陆万雄却目光阴沉,紧盯着下方的白玉台,搭在扶手上的手掌背上青筋暴立,似乎随时准备跳下去。

    方唯玉目光一动,是了,季家二公子的夫人,可是嘉兴陆家的五小姐,现在的季江南,身上可还挂着一个杀兄弑嫂的恶名,旁人或许不认得季江南,但季陆两家为世交,陆万雄不可能没见过季江南。

    陆家五小姐是嫡出,刚刚新婚不久就死在了江州城外,也间接导致季陆两家交恶,今日见了罪魁祸首,怕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台上的两个人商量半已经商量得差不多了,这时一直看戏的宸王突然哈哈大笑,台上的两人循声望去,才发觉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二人身上,季江南略有尴尬,齐风定仰头咧嘴一笑:“殿下,现在可以把风云册给我了吗?”

    “当然!”宸王笑道,挥手召来一名侍女,附耳几句,侍女应下。

    很快那名侍女就端了一只银质托盘过来,上台之后将盘子递上,银盘之上,赫然是两本巴掌大的小册子。

    季江南大感意外,再次看向宸王,宸王心情不错,站起身来,目露欣赏:“后生可畏啊,我大晋时年灾害,然却人杰辈出,是我大晋之幸,你二人都是新一代的年轻俊杰,若为了这么件东西还商量来商量去,倒是显得本王小气,这风云册不是个什么稀罕物件,送你二人又何妨?”

    说罢顿了一下看向四周,笑呵呵道:“不过也仅此一件啊!风云册本王刚好有两份,别的可就没有了,别到时候又来找本王讨要,本王拿不出来的时候,可别怪本王耍无赖让骁羽卫打你们一顿!”

    众人大笑,纷纷拱手,宸王殿下不拘小节,开开玩笑什么的,并不忌讳。

    见下方二人皆得了风云册,刚坐下不久的王凌志立马要站起来,却被身旁的老者一把按了回去,大急:“二叔!”

    老者一把将王凌志按回座椅,严厉的打断他的话:“凌志,同样的话我再跟你说一遍!你只能迎娶李家大小姐,你和孟家的女娃娃没缘分,若再生事端,可别怪二叔不给你留情面!”

    王凌志怒目瞪向老者,咬牙一字一句的说道:“二叔,同样的话我也再说一遍,我绝对不会娶李疏桐为妻!”

    “混账!王家百年基业,岂由得你胡来!”老者大怒,低声骂道。

    王凌志满脸怒容,一言不发,腾的站起,头也不回的走下楼去。

    王凌志的离开并未引起很多人的注意,众人的目光多注视在宸王身上,宸王坐回椅子上,与众人闲聊几句,台上的两人也准备下场,季江南得了风云册,齐风定很着急,一个劲追问答应的事情还算不算数,絮絮叨叨的跟在季江南身后走,走到白玉台旁,正准备下楼梯,突然听见一声冷哼,众人循声望去,季江南下楼梯的脚步也一顿。

    “杀性弑嫂的恶贼,也配得起人杰二字?”

    众人哗然,台下的季怀远脸色一变,季江南站在白云台边缘未动,脸色一瞬间沉了下来。

第二百四十六章 立春

    江湖之中有个词叫做道义,江湖道义,是为有道可循,有义可表,而江湖之中,屠杀亲人的,向来视为畜生行径,世家大族之中,就算兄弟之间互相争斗,也都不会放到明面上来,且无论如何,就算是为了颜面,也不能下死手,无论如何都要留下命来。

    方唯玉再如何心狠,对于方修凛也只是逐往荔阳,乃至后来白姨娘毒杀方海平,之后被石磊所杀,才会暴怒,弑父的罪名一旦冠上,就会在江湖上遭致万人诟病,江湖人是在刀剑上行走,动手杀人也不稀奇,朝廷成立六扇门,就是为了约束武人,但屠杀至亲的,江湖人多半会吐一口唾沫,骂一句江湖败类,归入魔道范畴,自有正义之士斩之。

    陆万雄这话一出,众人脸色就变了,立马转头去看场下的二人,齐风定的底细不是秘密,那陆万雄口中这个杀兄弑嫂的,自然就是那个少年了。

    齐风定反映了半天,才看向季江南问道:“上面那老头子在说你?”

    季江南沉着脸还未开口,陆万雄却再次说话了:“杀兄弑嫂,伤友出逃,季江南!今天我若不把你的人头带回去,就枉被婉儿喊了那么多年的七叔!”

    齐风定惊疑不定,站开两步,他向来是这么个人,如果上头那人说的是真的,如此凶恶之徒,他不介意亲手斩杀。

    季江南咬牙,手掌收紧,他不用抬头也知道,现在所有人都在看他,那目光如芒刺背。

    自从江州逃离,季三公子杀兄弑嫂的传闻在江浙一带传的很广,是后来七剑门将流言压了下来,这其中或许还有季怀远的影子,到后来一直以江南这个旧名在外行走,故而如此千夫所指的情形,还没遇到过。

    陆万雄的质问声音很大,但季江南无法回应,他该说什么?说杀死二人的不是他季江南,是季怀远吗?若他不说,那就是认了这个罪名,群英会云集天下八成江湖势力,今日一过,他季江南的恶名,就算真的传遍大晋了。

    季江南心绪涌动,眼中逐渐泛起淡淡的红色,杀气层层涌动,齐风定再退,面色一沉,收起的手镖再次落回手中,杀气如此浓烈,已经不是杀气了,是煞气。

    季怀远长叹一声,慢慢走上白玉台,伸手搭上季江南的肩膀,季江南一颤,抬起头来,泛着浅红的眼睛盯着面前的季怀远,目光淡漠无情。

    进入杀境的季江南,是感知不到外界的情绪的,但唯有如此,才有一拼之力。

    季怀远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拍,蓦然转身,抬头看向陆万雄:“陆七爷若想为五小姐报仇,大可冲我来!”

    陆万雄冷笑一声:“季大公子,众目睽睽之下,你要包庇凶手?当日在江州城,你可是亲眼看着的,也是你亲自下令追捕季江南,季大公子大义灭亲,我陆某深感佩服,怎么今日却要做小人之举?杀人偿命,我要取这小贼项上人头去祭拜我死去的侄女,你若要拦,就休怪陆某不讲情面!”

    季怀远眉毛一立正要说话,身后的季江南却突然转过身来,走回白玉台中间,目光平静的看着陆万雄,缓缓开口:“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但若要取我项上人头,就看你取得取不到了!”

    这话一说,就等同于承认了陆万雄的说辞,众人哗然,有见过季江南的皆看向李疏桐的方向,若是没记错的话,这少年原先是李疏桐口中的未婚夫君。

    季怀远心头悲戚,却又不能表现出来,一抬头,就见宸王站在楼上,静静的看着自己,令季怀远刚准备坦白的话语又憋了回去。

    “贼子狂妄!”陆万雄大怒,上前踏步就欲跳将下来,才上前一步,却发现有人比他先一步跳了下去,只看见一抹白色的背影。

    穿白衣的女子像一抹幽魂,无声无息的来到季江南面前,面纱遮不住的额头上是一道一道的伤疤旧痕,一双眼睛很大,是标准的杏眼,或许多年前,这也是一双流光溢彩顾盼生辉的眸子,可现在这么大的眼睛里,只有漆黑的空洞,这双眼睛从一开始出现时,就是古井无波的淡然,但现在却多了几分凌厉的神采。

    蒙着面纱的白衣女子在季江南面前站定,目光直直的盯着季江南,面纱下传来一句清冷的问话:“你就是季江南?”

    “白三小姐,此事各种缘由,待群英会结束之后,我会一一解释,季家家祸,是我之过,与季江南无关。”季怀远上前一步,拱手说道。

    白零露是白家嫡出小姐,武道天赋不低,实力不弱,也曾上过人杰榜,只是后来深居简出,就逐渐从人杰榜上落出,虽身为女子,但论实力,至少也在丹心二劫之上,人杰榜上女子不多,而白零露就是其中之一。

    面对季怀远的解释,白零露置若罔闻,依旧目光冷冽,再问:“是你杀了季安承?”

    “是。”季江南目光微垂,应了一声。

    季怀远蓦然转头,见季江南眼中泛红,杀机缭绕,拳头骤然收紧,明明有话要说,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这个杀兄弑嫂的罪名是他安给季江南的,本意只是想逼他远离江州,不要再回来,可他小看了这个少年的执着,也小看了他的能力,出江州之后一路挑去各路风云,他想将少年保护在羽翼之下,可现在才发现,事情超出他预想很多,现在的季江南,已经不需要躲在他背后,他这个兄长,也开始力不从心。

    季怀远心下颓然,握着的拳头松开,这个弟弟长大了,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场面都能镇定自若,已经不需要他的维护,少年峥嵘已显,况且,他也护不住了,楼上宸王的目光依旧温和平淡,所有心思在这样的目光之下似乎无所遁形,或许当初襄王说的是对的,从他被父亲喂下毒药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他这一辈子不能遵循本心而活,一辈子受制于人。

    季怀远长叹一声,转身走下楼梯,脚步很沉,背影略显萧索,他亲手给季江南打造的枷锁,似乎并没有困住季江南,反而困住了他自己。

    而白零露在季江南应是的瞬间,浑身气势一凛,面纱白裙无风自舞,素手一挑,缠在腰间的软剑探出,灵活的剑身如游动的蛇,直奔季江南胸口而来!

    季江南早有防备,立刻挥剑一挡,软剑被挑开,白零露眼神一厉,手中劲气一吐,原本柔韧的软剑立刻绷直,剑气纵横,一改出剑的灵动,霸道凌厉,反手一斩,一声脆响,季江南翻身后退,手腕一收卸下重力,目光一扫,才见原本雪亮的剑锋之上,似乎被崩开了一道小口子。

    名剑泠泉,出自剑师欧冶子之手,能让它留下崩断痕迹,只能说明一件事,白零露的软剑,至少在大晋兵器谱上,是排进前十五的名剑。

    季江南才落地,白零露手中长剑一划,身形急冲,白色的裙摆在白玉台上如游弋的水雾,轻逸灵动,长剑自下往上一撩,剑势如林海茫茫,连绵不绝。

    季江南目光淡漠,双脚站稳,双手持剑凝气而动,一声轻喝,连人带剑直冲过来,长剑挥舞之间美轮美奂,剑网密集而下,白零露丝毫不避,正面相迎,但长剑触及剑网的一刻后,剑网之上,突然爆发出数道剑气,直接冲进体内,一瞬间胸口翻江倒海,白零露立刻收剑一退,冲洗落回对面,捂着胸口喘息不已,那些古怪的气入体之后非但不易清除,反如野草一般吞噬体内内息开始生长。

    来回的经脉冲击使得白零露脸色苍白,对面的季江南也杵着剑喘息不已,脸色苍白,手臂有些脱力,眼中的淡红色已经褪下,青天剑气诀不完全,之前季江南也只能凝聚出剑气来,并无什么技巧可言,刚刚首次使用“立春”一式,结合“星罗密布”,效果似乎不错,但这式剑气招式过于消耗体内内息,“立春”一式,以季江南现在的内功修为来看,也最多能出手两式,内息不足。

    立春,二十四节气之首,主万物冰雪消融,生机复苏,缠绕的生命力换成剑气,一样可以拼命生长。

第二百四十七章 罪在不赦

    青天剑气诀的来源是个谜,是邱家在迁宅的时候挖出来的,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这是一份妖邪的功法,因此还有一半镇压在湘南普陀寺,但一经驾驭,威力不容小视,且进步神速,季江南以丹心一劫未稳的状态对上白零露,交手不过数招,白零露剑气入体落地不起,而季江南只是消耗略大,调息几口之后,从容站了起来。

    这时一阵劲风袭来,季江南浑身一凛迅速闪避,一把手镖擦着季江南的身体当啷一声钉在白玉台上,陷入白玉台一指深。

    季江南半片衣襟下摆被斩下,飘落在地,足尖一点跃出半丈,皱眉道:“齐风定,此事与你没有关系。”

    对面的齐风定站在白玉台上,长发披散,一扫之前的慵懒,神色颇为严肃,右手往手镖落地的地方化掌为爪,陷入白玉台的手镖一声脆响,倒飞回齐风定手中。

    季江南瞳孔一缩,内力御物,这齐风定哪里是丹心九劫圆满,分明已经半只脚踏进宗师境了!

    “我是孤儿,能活到现在是得了一个海民的收留,才让我不至于饿死街头,才有幸遇见师父,这份恩情我记一辈子,可你却杀兄又杀嫂,如此恶毒行径,齐某羞与为伍,见之必杀!”齐风定正色说道,话音一落,眼中厉色一闪。

    散发长袍,立眉杀目,如此气势之下的齐风定,才是孤身追杀姬雁血三千里的人杰榜榜首,年轻一辈第一人。

    季江南眉头大皱,他并不想与齐风定动手,齐风定这种人不是恶人,但在自己心里会有一个极其明显的底线所在,一旦触及到底线领域,就会异常执着的一定要去解决这个问题,这是与他平时散漫的心态极度相反的偏执,因船民的收留心生感激,亦因船名被杀而陡开杀戒,缺失的情感使得他对于旁人的好意十分珍惜,一旦有人亵渎了他心里这份情感,就会变得异常偏执,誓死不休。

    姬雁血因杀人饮血被他追杀三千里,而季江南这“杀兄弑嫂”的恶贼,动起手来,齐风定绝对不会有半分容情。

    随着齐风定气势越发高涨,众人皆有些坐不住了,惊疑不定的看向下方,英雄出少年,齐风定的实力已经比楼中大部分人要高出不少,齐风定平时很懒,但当他不懒散的时候,就是动真格了,在动真格的齐风定手底下,季江南几乎没有活路。

    方唯玉将折扇一收,这情形不对,齐风定的出现在他意料之外,而白三小姐的出手亦不在之前的设想当中,不过是一个风云册,鸡肋一般的东西,海外的那些海蛮子整天活在海岛上,除了一些海里的香料和珊瑚玉料之类,最值钱的无非就是蓝髓南珠,海上风浪又大,难有什么值得人觊觎的东西,就算藏库打开,也没什么好看的。

    往年藏库开启的时候,也有不少人出海去参观,本以为有什么旷世秘籍,结果大失所望,偌大个藏库,只有少的可怜的几本古籍,还都是些占卜相卦的,晦涩难懂,倒是有一些医术丹方可用,另有不少特产于海岛上的药材,大多都是陆上没有的,也算得上是珍宝,除了这些之外,就是大批的兵器,以长剑居多,上品宝剑不少,但比之离火剑庐所出又弱了一筹,还有大量的古画丹青,年代久远的珍宝之类,看着琳琅满目,实则能用的寥寥无几。

    奎山商会曾经得过风云册,也派人去过吧,得来的消息就是没什么好东西,真正的好东西,人家也不会放在藏库里,前去的长老回来之后一个劲抱怨,海外的饭食除了鱼就是海菜,新鲜的水果都很难见到,而那位长老回来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吃过鱼。

    去过一次之后,没人想再去第二次,是以这个海外藏库开启的日子在大晋根本引不起多少人的兴趣。

    风云册在大晋并不抢手,今日也只是宸王拿出来的不少东西里面一件微不足道的小物件,还引得王凌志和齐风定来争抢,作为头彩的星轨镜却无人问津,就好比一个菜摊子上有新鲜的蔬菜没人要,却有好几个人去抢着买角落里发霉的烂豆子一样,十分反常。

    另外白家三小姐久不出门,平日里佛堂清修,怎么这次偏偏就是她代表白家而来,白三小姐与季二公子的故事不是秘密,在当时也颇有佳闻,只是自从季二公子与陆五小姐婚期定下之后,就自己住进了佛堂,墨发白衣,许终生不嫁。

    方唯玉与季江南相交的时间不算长,但他能肯定,杀死季安承夫妇的,绝非季江南,以季江南的性格,对他好的人,会百般还回去,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可当下的问题是,齐风定当真认为季江南就是个杀兄弑嫂的恶徒,准备将其当场斩杀。

    陆万雄冷笑连连,如此心思歹毒之人,当人人得而诛之。

    陆皓尘坐在凳子上,一只手搭在桌子上,手里的杯子被捏出裂纹犹不自觉,冷然看着白玉台上的季江南,神色纠结不已,心头又很恼火,为什么非要替人背这个黑锅?

    白玉台之上,季江南长剑出鞘,静心沉气,闭眼再睁开之时,双眸之中再度泛起淡红,体内那股气息蠢蠢欲动,面对齐风定,他不敢生出半点留手的念头,就算是全力出手,也不一定能活着下台。

    齐风定双手持镖正色而立:“你比我小很多,我向来不欺负人,我给你准备的时间。”

    “且慢!”刚刚下去的季怀远又再次急匆匆的走了上来,面对齐风定站稳,沉声道:“齐公子,这是季家的家事,还请你不要插手的好!”

    齐风定目光一动,很是疑惑:“他杀了你的弟弟,你为何还要护着他?”

    “因为季江南,也是我的弟弟,季家的家事,我身为家主,自会处理,无需齐公子费心。”季怀远语气坚决,横在二人中间,丝毫不惧。

    齐风定眨了眨眼,又摇头:“不管是不是你季家的家事,让我碰见了,就是我能管的事,杀兄弑嫂,罪在不赦,你拦不住我。”

    “那你大可以来试试!”季怀远面色一沉,冷喝道,“我身为季家家主,断没有让外人杀害族人的道理,只要我没死,你休想伤季家一人!”

    群英楼中的众人交头接耳,明明是亲兄弟,生出自相残杀的事情来,而作为家主的季怀远态度又如此强硬,其中怕有不少隐情。

    “齐公子,季江南是我送出松云鞘的未婚夫君,亦算作我齐州李氏之人,齐公子要杀人,也须问过我齐州李氏同不同意!”女子的声音响起,众人循声望去,李疏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双手端在身前,云髻步摇,端庄优雅,声音虽然轻柔,但话语却十分强势,目光不闪不避,直视下方白玉台。

    宣罗在后面急的剁脚,小姐这是怎么了?横竖不过是人情交换来的,何必为此生出事端来?

    李疏桐一身浅色对襟齐腰长裙,臂上搭着浅青色披帛,明明是半点武功不会的女子,站在那里却生出一种凤仪天下的气质来,在环形的楼体之中,如众星拱月。

    李疏桐姿容斐然,不少年轻人一眼看过都有些恍神,不由得心生好感,但台上的齐风定却只淡淡的扫了一眼,道:“抱歉了李小姐。”

    说完,齐风定手臂一抬,季怀远心头猛然一跳,立刻拔剑上前,齐风定双手交叉一开,两把手镖同时飞出,季怀远才举剑一挡,长剑崩断,凶悍的劲气直接将他抛下台去,擦着地面拖出好远。

    季怀远扔下断剑,胸口一疼,吐出一口血来,抬头再看时,两把手镖已经化作漫天残影,呼啸着朝站立不动的季江南斩去。

    季怀远一瞬脸色煞白。

第二百四十八章 惨败

    齐风定的出手很快,只是简单的将手镖甩出,高速旋转的手镖所到之处尽是残影,确如他自己所说,他的刀很快。

    白零露在季怀远别打下台的一瞬就立刻抽身后退,白玉台之上,仅剩对峙中的二人。

    李疏桐眉头微皱,轻轻侧脸看向一旁的宸王,宸王察觉,温和一笑:“上得白玉台,要么被打下来,要么认输下台,若非二者,那便是生死搏杀,群英会本就是为各方英豪所备,本王不便插手。”

    “王爷所言极是。”李疏桐欠身道。

    宸王淡淡一笑,将目光放回场中。

    四面八方来的刀影密密麻麻,与“星罗密布”这一剑招很是相似,从来都是别人在他密密麻麻的剑网下寻找出路,到今天也轮到季江南自己面对这刀影牢笼。

    季江南学的是快剑,他也一直自认出剑不慢,但齐风定一出手,才让他看见什么叫快,齐风定外号“万叶飞花”,说的就是他的两把弧形手镖,飞出去的时候像花瓣又像柳叶,加之他的刀很快,两把手镖可有万把的效果,故此得名“万叶飞花”。

    武者一途,丹心九劫之后,就是凝虚境,亦称宗师境,踏足宗师境,内力外放如臂指挥,可御物而动,齐风定就站在白玉台上,连脚步都没动过半分,双手依旧保持着打开的姿势,两把手镖卷起一阵风,季江南站在这股风的中间,或许从一开始他自知打不过齐风定不想而他动手,但是真到了生死关头,他又平静了下来,双手持剑,眼前是模糊的风影,完全捕捉不到手镖的轨迹,松开体内的限制,那股汹涌的内息瞬间涌入奇经八脉,气息层层高涨起来,双手握住剑柄,眼中的浅红逐渐加深,足尖一点一声暴喝,剑光如匹,长剑之上附着起一层淡淡的浅光。

    一剑破晓!长剑撕开风影,剑上附着的浅光瞬时化为数道剑气,迎上四面而来的刀网,季江南脚下一点,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刀网,一瞬间浑身剧痛,季江南膝盖一软差点跪倒,一手撑地尽量低伏迅速翻滚,一时间感觉滚在刀板之上,强行从刀网中破了出来。

    齐风定见状有些讶异,但手上速度不慢,双手一收,两把手镖飞回手中,身形一动直奔季江南而去!

    季江南浑身鲜血淋漓,咬牙一掌重重打在白玉台上接力一跃,长剑一挑反手握住,一手将剑鞘掷出,齐风定速度不减,反手一划,剑鞘应声断裂,身形猛然上升,一脚正中季江南侧腰,季江南倒飞出去重重的砸在柱子上,又跌落下来,翻滚几圈后,终于忍不住吐了一口血出来。

    短暂爆发之后,季江南的气息开始滑落,齐风定急冲的速度停了下来,长发垂落,脚下的白玉台上,是大片模糊成一片的血迹。

    季江南喘气的声音有些颤抖,鼻尖全是浓郁的血腥味,那是他的血,现在他身上至少有十多处刀伤,单握剑的右手手臂上,两道斩痕,伤可见骨,另外右肩上一直是温热的,黏稠的血液缓慢的顺着衣襟浸染。

    剧痛,是浑身剧痛,现在的季江南,连站起来都困难。

    陆皓尘忍了又忍,终于腾的站了起来,两步走到围栏边一脚踏上围栏从楼上一跃而下,因楼体是莲花状层层打开,从上往下跳下来,几乎是在踩下面人的脑袋,陆皓尘如此无礼的举动立刻遭致众人不满,怒骂之声四起。

    但很快,另一边也有人一跃而下,一时间楼里各种斥责声不断。

    二人几乎同时落地,一道人影一闪,拦在二人之间,陆皓尘见状快一步将倒地的季江南架起,才一扶起,浓郁的血腥味就熏得他呼吸一滞,在看时,发觉季江南趴伏的地方,已经汪起一滩鲜血。

    “皓尘!你在干什么!”陆万雄大怒。

    陆皓尘小心的避开季江南的伤口,猛地抬头,神色愤怒:“季江南没有杀我姐姐!”

    “混账!枉婉儿自小对你最好,今日你居然还要帮着这个小畜生!忘了你差点死在江州城外了吗?!”陆万雄怒不可遏,厉声大骂。

    陆皓尘又怒又后悔,瞪了陆万雄一眼,收回目光。他不明白为什么季江南非要护着季怀远,他失了姐姐,季江南失了二哥,季怀远百般陷害季江南,为何季江南还硬把这个名声扛起起来,季江南不说,他也问不出来,二人算是一起长大的,五年间季江南很少回江州,回了也极少在季家,与闲不住到处溜达的陆皓尘很自然的打成一片,两个半大少年游走在江州与嘉兴的街巷屋瓦之间,年少的陆皓尘心高气傲,从败给季江南开始,就一直很不服气,每每季江南回家时,他总是第一个兴冲冲的跑到江州,先比试一场再说。

    都是年少心气极高的少年,见面非揭一下对方的短,定要是互相呛声得面红耳赤的那种,吵完之后再一起去街边吃一份炒粉,下午又一起去游湖,曾一起泛舟游湖的好友,某日突然成了生死仇人,陆皓尘一万个不信,但季江南又不解释,沉默的一个人离开。

    陆皓尘虽每次在嘴巴上喊打喊杀,但从来没有生过想杀季江南的心思,也能猜出真正的凶手是谁,但季江南不说,还在这种场合下承认了,陆皓尘眼睁睁的看着那个永远意气风发的少年满身刀伤趴在白玉台上,半个白玉台上都是模糊拖拉的血迹,他一开始不出声是想逼季江南开口,但到了现在又升起几分后悔,本来季江南就是这种性子,他不愿意说的谁都不能逼他开口。

    陆皓尘心生后悔之余,又怒目看向对面的齐风定,人杰榜第一又怎样?

    齐风定有些发愣,抬头看了看怒发冲冠的陆万雄,又看看扶着季江南一脸怒容的陆皓尘,加上刚才二人的对话,使得他有些懵了,难到其中真的另有隐情?

    “齐公子,上了擂台生死由天,这是规矩我懂,但是,这是七剑门的人,虽然这小子骗了我,但他叫我一声师兄,我就万万不能让他死在这里。”叶天澜沉声说道,举起手中长剑。

    齐风定想了又想,难到他打错人了?

    齐风定一脸糊涂,而坐上几人都暗自松了口气,方唯玉摇起扇子,暗道这小子果然是气运加身,看样子今天能捡回一条命来。

    李疏桐也松了口气,微微一笑,仪态万千。

    季怀远松开手里握着的小瓷瓶,心中五味杂陈,又悲又喜,又深感欣慰,就算没有他护着,江南往后的日子里,也不是孤身一人。

    如此,三年后,他就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季怀远转身离开,一直笔直的后背,此刻放松下来,看着异常疲惫。

    此时宸王轻笑一声,温言说道:“英雄出少年,年少岁月叱咤风云,倒看得本王很是羡慕,这一战属实精彩,几位退下吧,诸位难得聚首,若只是来吃茶,可就没意思了。”

    绝口不提季江南的“杀兄弑嫂”,也对方才几人的搏杀直接略过,在场的心思一转,立刻跟上宸王的话,互相恭维,询问与笑声混在一起,皆装作没有看见那半台子的血迹。

    此事其中有隐情,而且宸王殿下都不愿再提,而季家现任家主曾是宸王幕僚,这其中许多事情恐怕牵涉皇家,知道得多了,死得越快。

    众人不约而同的选择略过。

    同时群英楼的大门被推开了,潮湿的雨雾破门而入,冷气迎面而来,坐在一楼的几人猝不及防吸了一口冷气,呛咳不停。

    门外站的,正是姗姗来迟的七剑门众人,其中一名少女一眼就看见台上的血人,大惊失色,喊了一声:“季师兄!!”

第二百四十九章 姗姗来迟

    来迟的七剑门众人皆头戴斗笠,似乎与人动过手,看着有些狼狈,开口的是一名穿绿色衫子的少女,一进门就看见了在台上的几人,一眼就看出那个一身鲜血淋漓的人正是季江南,失声惊叫后立刻冲上台去,旁边的几人也快步走了进来。

    齐风定像个做错事的小孩,缩了缩脖子往旁边退了一步,十分心虚。

    绿衣少女神色紧张,几步跳上白玉台,看着成了血人的季江南眼眶一红,几乎落下泪来。

    “安姑娘。”陆皓尘对于这个少女并不陌生,七剑门的小师妹,调皮得很,经常独自跑下山来玩,他们那位大师兄就下山老找,找着了一定会转道来江州找季江南蹭饭,陆皓尘在季家见过几次,不熟,但还是认得的。

    又有几人上台去,领头的年轻弟子眼光以一扫,愕然开口:“叶师兄!”

    年轻弟子年约十八九岁,个头不是很高,偏瘦,相貌俊秀,整张脸最出彩的就是一双眼睛,看着很是机灵,同样是眼睛生的明亮,李疏桐的眼睛时灿若朝霞不可逼视,而此人的一双眼睛却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嗯,贼精贼精的感觉,面相是个讨喜机灵的,但也一看就是个爱惹事不安分的主儿。

    七剑门中出彩的弟子不少,七剑门虽然守成,但门中弟子在江湖上还算活跃,在江湖上也算混个脸熟,季江南入门时间尚短,下山的时候很少,所以也只在师门内有点小名声,上头的师兄师姐不少在江湖上名声不弱,木华生在年轻一辈中被尊称为大师兄,但实则他并不是江乘月的大弟子,江乘月年轻时好游历大川山河,他教出来的弟子性格也大抵相同,其上还有三位师兄,两位师姐,三位师兄出海游历,数年未归,两位师姐亦在大晋到处游历,十分低调,于人杰榜上赫赫有名,但一直未曾公开师承,故大多数人将她二人认作散修。

    而在经常活跃江湖上的几人中,清剑阁谢运是最常见的,谢运生来不是个闲得住的主儿,总得想方设法的溜下山,起初钟飞还会亲自把他抓回来,后来发现他每次下山回来都会有所收获,加之年纪也不小了,索性就由着他去。

    谢运经常在外露脸,可比季江南叶天澜好认多了。

    谢运在七剑门中与季江南交好,今日才一进来就看见季江南浑身是血不知道是死是活,不止安瑶惊到了,谢运也吓了一跳,随即大怒,七剑门的人什么时候让人这么欺负了?

    “谢师弟,好久不见。”叶天澜一眼认出这个当年跟在他身后到处捣蛋的师弟,语气颇为感慨,五年时间,他都没机会和往日的师兄弟好好聚聚。

    谢运拱拱手,示意等会儿再说,目光看向一旁的齐风定,齐风定很心虚,他向来散漫惯了,又因幼年经历从而对亲情十分珍视,一听季江南杀兄弑嫂,他有自己承认了,一时杀心大盛,现在再看,似乎他的做法过于草率了,姬雁血之流是早年就凶名在外,杀了就杀了,但这少年年纪不大,又得苦主站出来维护,想来也不是个什么穷凶极恶之徒。

    齐风定挠头,很是苦恼,这些家族之间的弯弯绕绕他看不懂也不想懂,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把季江南救回来,他没出全力,但即便如此也不是初入丹心的季江南可以挡的。

    七剑门随行的是七阁中挑选出来的弟子,对于季江南,也是态度不一,虽然门主已经交代过此事不准再议,但私底下还是有不少弟子暗自讨论,季江南在七剑门的人缘算不得太好,即便是几位剑主,也不是很喜欢这个弟子。

    杀气太重,恐日后寡凉成凶。

    当初收季江南入门时,就有几位剑主反对,觉得这个孩子生性凶狠,怕日后酿成大祸,若非曲难行一眼相中,七剑门除门主之外的五位剑主,也没有哪位愿意将其收下,虽然后来时间长了季江南的那股凶狠逐渐收敛,也也结交了几个朋友,但大多数人,还是对其保持距离,也只在凌剑阁与承剑阁之中相熟的人多一些,凌剑阁人少,相处的时间最长,而承剑阁是因着安瑶的缘故多有往来,此外,也只有谢运会时常来找季江南喝酒,大师兄木华生性子温和,与江乘月的性格很像,倒是一直对他没什么偏见。

    至于其他人,尤其是与季江南同批入门的,极大多少数都很不大愿和季江南打交道。

    上次梅花山之行,四方会只是小辈的集会,去的人也很少,只去了承剑阁与幽剑阁,为此余杭与季江南大打出手再次败北,此次群英会来的七阁中人皆有,见到台上的季江南,皆神色不一。

    齐风定不认得谢运,谢运却是见过他的,冷着脸拱了拱手:“擂台之上生死由天,这是规矩,我门中师弟落败,是他学艺不精,现在我师弟已经无力再战,可否请齐公子高抬贵手,由我来领教领教阁下的高招如何!!”

    话音未落,谢运锵啷一声拔出配剑,抬剑直指齐风定。

    齐风定很心虚,他好像真的打错人了,面对谢运的挑战,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接。

    好好的比试现在变成了对峙,陆皓尘扶着季江南,安瑶匆忙翻找疗伤药,谢运与叶天澜一左一右与齐风定对峙,白玉台上大片红色的血迹刺目得很,群英楼的门还开着,外面的雨声嘈杂,风从门外将血腥气吹得到处都是。

    “诸位小友,不如先让伤者疗伤如何?”坐在上方的宸王发话了,语气温和,白玉台下方早早等了几个侍从,群英会每年都会见血,在一层有专为伤者治疗的地方,季江南满身刀伤失血过多,若再僵持一会儿,恐留不住命了。

    谢运一直冷着脸看着齐风定,陆皓尘则立刻扶着季江南下台,从他把季江南扶起来的时候,季江南就很快晕了过去,身上的血还在流,连带着陆皓尘半边衣服都是血,见季江南这幅样子,陆皓尘突然不嫉妒了,季江南的进步,是他自个人拿命拼出来的,随时会死,没什么好嫉妒的。

    陆万雄的脸色黑如锅底,盛怒之下手背上青筋暴起,他对陆皓尘的行为既感愤怒又感失望,陆家未来的继承人,今日当着众人的面维护自家的仇人,简直不可理喻!

    陆皓尘扶着季江南往下走,突然之间异边陡生,陆皓尘突觉背后杀气一凉,身体反应极快,立刻反手抬剑一挡,一只手扶不住昏迷的季江南,季江南就从白玉台阶上滚了下去,陆皓尘大惊,才刚转过头就见一抹刀光一闪,匆忙仰头闪避,只差一丝,这刀子就要废了他的眼睛。

    陆皓尘抬剑往上一掀,左手一掌打去,对方却不接,直接借力往后一闪,速度极快的跃上二楼,撞破窗户直接逃走。

    回头在看时,地上已经没了季江南的踪影。

第二百五十章 长生

    突然的变故,令所有人惊讶不已,谢运与七剑门一众人更是大惊,安瑶突然出手袭击陆皓尘,一击不中之后破窗而逃,等反应过来之时,季江南已经不见了踪影。

    谢运脸色大变,小师妹安瑶倾慕季江南,在七剑门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绝对不可能对季江南动手,何况她刚刚用的是一把从袖子里滑出来的刀,绝对不是七剑门的功法。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她根本不是安瑶!那真正的安瑶在哪里?

    谢运又惊又怒,收了剑迅速往门外奔去,安瑶和季江南若是真出了什么事,他也没必要回七剑门了。

    齐风定紧随其后,季江南是他伤的,可就这一晃神的功夫人在眼皮子底下不见了,不论出于愧疚或是其他,他也一定会将季江南救回来!

    齐风定自认从来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但若日后真的季江南并非杀兄弑嫂的凶徒,那他就欠了一笔债,存于心间,迟早变成心魔。

    陆皓尘咬牙切齿,转身就追出,叶天澜亦随其后。

    少息之间,白玉台上空无一人,只留下满地的血迹狰狞。

    宸王的脸色也冷了下来,只是一瞬间的事,季江南被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劫走,还连个影子都没看见,在他的封地上如此放肆,还真不把他这个王爷放在眼里。

    “告诉司徒九,不用守着了,人家都已经到跟前来了!”宸王冷哼一声,“来都来了,就别走了,城防戒严,务必把人给找回来!”

    身后立刻有人行礼退了下去,李疏桐在一旁眉头微皱,出乎意料,她本只是打算借季江南之手来完成一件事,结果从群英会开始,局面就与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这是个无法控制的人,有他在的地方,局面会失去控制。

    她不喜欢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

    群英楼中不乏武功修为较高的前辈,但却无一人察觉人是如何消失的,群英会宸王是东道主,结果有不怕死的挑事挑到这里来了,枉自平日里自号前辈,却连个人影都没看着,不少人不由得脸色不大好。

    而大多数人心头想的却是另一方面,宸王在大晋风头无两,甚至有隐压太子殿下的苗头,今年伊始各路妖魔鬼怪横行,现在在宸王的封地上直接在眼皮子底下抢人,而且从众人都没察觉对方是如何出现来看,对方实力至少在凝虚境之上,恐来头不小。

    各门派主事人的考虑并非没有道理,非常时期,与皇室要保持一定距离,若到时引火烧身,可就大大不妙了。

    “季怀远呢?”宸王目光一扫,发现还少了一个人,当即问道。

    身后的侍从一惊,抬眼一扫,确实不见了季怀远,当即额头上冷汗涔涔,能跟随在宸王身侧的,至少也是丹心七劫之上的高手,但若是宸王不问,他压根就没注意到这个人去哪儿了,以季怀远的武功不可能悄无声息的将人带走,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对方不止带走了季江南,连带季怀远也一并带走了,若对方为宗师境,季怀远根本来不及开口。

    如此人物,就算要袭杀王爷,也可以了。

    侍从越想越惊惶,普通一下跪地,以头触地重重的磕在楼板之上。

    “属下该死!”

    “自己去领罚。”宸王头也不回,面色沉静。

    侍从再度磕头,应了一声下去了。

    “诸位,本王既为汴城之主,自会保护客人的安全,我大晋天威惶惶,见不得光的鼠辈而已,群英会武继续!”宸王站在楼边朗声说道,掷地有声。

    既然宸王本人都不担心,那其他人自然也没有担忧的必要,那少年与他们非亲非故,说不准还真是个凶残之辈,就更不值得挂心了。

    群英会上的彩头只取走了风云册,更多好东西可还没动呢。

    众人齐齐拱手,共赞皇朝天威,顺便恭祝远在盛京的皇帝陛下江山永固。

    宸王重新落座,威仪天成。

    李疏桐静坐,李唐默默的站在后方,突然的变故令她的计划被打乱,若季江南回不来,那就要重新思量一下轻重了。

    七剑门一众人脸色皆不太好,面色严肃。

    在来的路上,他们就已经经历了一场袭杀。

    谢运带着门主的私信,本是准备交个宸王,结果路上被袭,才进门就已经生了变故,从进门到现在,不过半盏茶的时间。

    门中将消息封锁得很严,但随行七剑门弟子,皆听了些大概,半知不解,只觉后背发凉。

    谢运是这群人的带队人,经历一场袭杀的众弟子严阵以待,而现在谢运与安瑶皆不在,只随意找了地方坐下,按捺住心头的焦虑,静静等待。

    方唯玉眉头紧皱,握扇子的手背青筋暴起犹不自知,心头翻江倒海。

    季江南是如何不见的别人不知道,但他却看了点影子。

    一抹极快的身影,飘忽空灵,眨眼之间,季江南就被带走了,至于季怀远是如何被带走的,他看不清。

    而令方唯玉心头大震的是,这身法,与他师父“灵鹤王”袁晓的独门轻功“鹤舞清风”极像,但又有所不同。

    江湖公认袁晓的轻功独步天下,但就算是袁晓本尊,也不会有这么快到极致的身法。

    这样的速度,普天之下没有人能追上。

    方唯玉看向虚掩的窗外,大雨滂沱,待今日事毕,上小商山一问便知。

    暴雨倾盆,雨水在青石板路上汇成溪流,顺着地面往地处流淌,潮湿的雨雾将窗纸沁湿,大团大团的晕染成深色,华安坊的一处宅子门口,孩童正伸手去扯垂花门上垂下来的红灯笼穗子,穗子扯得灯笼一摇一晃,孩童淋了一脸的雨,半边身子都是湿的。

    冒雨出门倒恭桶的老者一手拎着恭桶,身披蓑衣,一只手压着斗笠,裤管卷的老高,淌着路面上的积水回家,老远的看见扯灯笼的孩子,急匆匆的小跑过来。

    “大下雨的你这娃娃跑这儿淋雨干啥?仔细别淋病咯,灯笼穗子有啥好玩的,快回家去!”老者一把拉下孩童扯穗子的手臂,把孩子拉回大门口,“赶紧回家去!别教你爹娘操心。”

    孩童扬起脸来露出一个笑脸,鼓着腮帮子拌了个鬼脸,推开门走了进去,又伸出脑袋来嘻嘻一笑,将门关上。

    老者被孩童逗乐了,转头一压斗笠,踩着雨水回家。

    朱门之后,门关上之时,孩童那满脸的天真消失不见,小院的廊沿下站着一名头戴斗笠的黑衣男子,黑纱垂落将脸遮得严严实实,站在那里安静无比。

    孩童走过小院,推开房门,躬身一礼取出刚从穗子球里拿出来的东西:“门主,东西已经送来了。”

    小厅中一名白发黑衣的男子背对而坐,闻言转过身来,明明是一头苍老的白发,却生了一张很年轻的脸,皮肤毫无褶皱,不是十分的俊朗,但也很耐看的一张脸,看起来约莫三十左右的年纪,伸手接过孩童手中的东西,是一块很小的白骨,小到只有指甲盖大小,掉在地上都找不着。

    “下去吧。”白发男子温和说道。

    孩童拱手一礼,退出门去。

    白发男子身前的桌上摆着许多大小不一的瓷瓶,有两个开了口的,隐约可见一抹殷红血色,小心翼翼的将瓶中的液体倒进青瓷盏中,殷红的液体和青色的液体泾渭分明的隔开,宛如太极,有些迫不及待的将那指甲盖大的小骨放入盏中,骨头触液体的一瞬化为粉末,青红二色的液体开始互相融合,双色交融瑰丽无比。

    “成了!”白发男子高兴极了,脸色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扭曲。

    端起那盏青红交加的液体,白发男子犹如捧着一份绝世珍宝,目光虔诚,喃喃自语:“天上白玉京,十二城五楼。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长生,我很快就可以了。”

    白发男子似乎有些癫狂,兴奋的朝着门外的男子说道:“我做到了!哈哈哈哈哈长生!世家万物皆会死,唯独我长存天地,白玉京,何须入白玉京,我照样可以永生永世长存人世!诸天神佛能耐我何!”

    男子转过头,看着形态癫狂的白发男子,沙哑着喉咙开口:“没有长生,你会死。”

    “胡说!!”白发男子面目一瞬狰狞扭曲,又呵呵笑了起来,“如果没有长生,那你为什么还活着?”

    男子沉默。

    白发男子笑的越发疯狂,目光死死的盯住对方:“你原本是个死人,可我让你活过来了,我既然能让死人复活,为什么不能长生?”

    说完不理会男子,站起身来,捧着小盏边走边笑,转过厅内的屏风不见了。

    雷声与雨声齐响,震耳欲聋,男子再原地站了很久,转身离开。

    雨雾迷蒙,远处的景看到十分模糊,古老的宅子门钉已经生锈,在雨中沉默。

    齐风定穿梭在汴京的街巷之间,他不认路,但天生嗅觉很灵脉,也正因此才能凭借血腥味追杀姬雁血三千里,姬雁血常年吸食人血,血腥味怎么洗都洗不掉,季江南受过伤,血腥味还在,但现在雨下得太大,雨水会很快将气息掩盖,他只能尽力在血腥味完全消失之前,找到季江南。

    雷雨轰隆,街巷间人影掠过。

第二百五十六章 谜底

    季江南清醒过来的时候,嘈杂的雨声还未停歇,身上的伤口大部分已经止血,但肩上大穴被点住,无法动弹。

    这是一间屋子,摆设简单,除了他躺着的木床,就只有一扇屏风,屏风后露出半张桌子,床边有个小几,上面放着几个零散的瓶瓶罐罐。

    半开的窗子外雨声依旧,伸出去的半边窗子上的窗纸被雨淋得不成样子。

    季江南尝试冲开穴道,但刚刚对上齐风定时已经用了全力,短暂的气息飙升之后是实力骤降,需要时间修养,汹涌的气息游走四肢经脉,赤霄散所残留的炙热开始散发,修复损伤的经脉,如置身火炉。

    泠泉就搁在窗台上,虽然有人处理了伤口,但已经不知是敌是友。

    窗外的天光没多少变化,想来他昏迷的时间不算太长,在陆皓尘将他扶起来后不久,他就昏了过去,虽不大清醒,但大抵知道有人带他离开了群英楼。

    突然耳边传来一声压抑的痛呼,季江南骤然清醒,室内熏香炉里燃着青烟,嗅之令人乏力,这个声音的主人季江南很熟悉,是季怀远。

    季怀远身中寒毒,几月前在东陵,季怀远寒毒发作,无意识状态下,会发出这种极为压抑的嘶吼,像是在喉咙里强行压住声音,类死濒死的野兽。

    季怀远怎么也在这里?季江南来不及思考,强打精神全力冲击穴道,对上白零露时他还能应对,齐风定修为高出他太多,半步宗师境,根本不是他能对付的,虽然没死在白玉台上,但此刻体内游走的内力寥寥无几少的可怜。

    季怀远的寒毒是南疆剧毒,发作起来五感俱失,寒气入肺腑,生不如死。当初罗百盛以金针之法将毒压制,也前前后后将近半个多月的时间,襄王夏侯成生死不知,解药也无从找起,之前说能压制一年,可现在不过几个月再次发作,如果不是罗百盛的金针之法失误,就是有人将寒毒诱发。

    季江南牙关紧咬,全力冲击穴道,此时门却吱呀一声开了,进来的是一个小小的孩童,见季江南脸色不对立刻上前,伸手在他肩上一点,穴道解开,季江南喉头一股铁锈味萦绕满嘴都是。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再动内息,”孩童站在床边,神色平淡,“你们季家人真奇怪,明明处心积虑要你死,你怎么还那么蠢。”

    “你是谁!”季江南暗自调息,冷色问道,这孩童身边应该还有一个中年男子,出自化生门。

    “我叫鸣冬,不过别人一般叫我“炎刀童子”。”孩童咧嘴一笑,两郏酒窝浅浅,一派天真无邪。

    炎刀童子,人杰榜位列第七,散修无门派,丹心八劫武者,“凤鸣刀”之主。

    眼前这个孩童,赫然是人杰榜前十的炎刀童子,传闻此人神出鬼没,行踪难定,每当人杰榜准备把他撤下来的时候,他又会突然出现闹点动静出来,江湖中一直把他当做无门派的散修,谁知这竟是化生门的人。

    炎刀童子在人杰榜上的名声算不得好,几乎没人去招惹,除了他行踪不定之外,更因为他的佩刀“凤鸣”是一把极其特殊的刀,被这把刀所伤的地方,会如同火烧,灼烧血液,伤口无药可医,最后受尽痛苦而死。

    凤凰涅槃,百鸟朝鸣。

    季江南目光一沉:“放了季怀远,你们要什么?”

    鸣冬呵呵一笑:“放心,季怀远不会死,你们季家人血脉特殊,而你是最特殊的,门主不会杀季怀远,也不会杀你,只是要吃点苦头而已。”

    季江南心头狠狠一跳:“什么意思?”

    为什么黄泉天会选中他,季家这场杀祸的源头又是从何而来,季怀远知道,但他不愿说,鸣冬的一番话,似乎已经快将这谜底揭晓。

    鸣冬却摇头:“我不知道,但门主说,季家的血脉可以配出完美的长生药,别的我也不知道。”

    季江南冷笑,长生,还真是做的个春秋大梦!

    鸣冬眉毛拧了拧,脸色冷了下来,半晌后又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门主的宏愿岂是你这种蠢货能理解的,不过你会理解的,而且时间不会太久。”

    季江南挣扎着要坐起来,门外忽然一阵巨响,脚下的地面都颤抖了一下,紧接着一声剑鸣,剑势阵摧枯拉朽,前半截房屋轰然倒塌,齐刷刷的削去了半截。

    鸣冬大喝一声,身形矫健立刻冲了出去,几声叮当剑响之后再无声息。

    季江南扶着床沿站了起来,伸手去够搁在窗台上的泠泉,以剑为杖支撑着往外走。

    倒塌的废墟里伸出一个脑袋,笑呵呵的站了出来,戏谑道:“哟,又逛窑子不给钱被打成残废了?”

    脸是好脸,剑是好剑,可就是一头凌乱的头发,被雨水淋得贴在脑袋上,吊儿郎当的站姿,咧着一口白牙,以最无害的表情说着最欠揍的话,白瞎了这一身上好的蜀锦袍子。

    “你说谁是残废?!”季江南咬牙切齿怒瞪,这厮就没个会说人话的时候,什么叫残废?

    对于欺负伤号这种事情,沈云川向来没什么愧疚感,几步上前一脚踢向季江南杵着的长剑,季江南消耗过多动作慢了一拍,长剑一滑差点没站稳。

    季江南大怒,这混账一天不找事儿浑身痒痒,当即反手一剑刺来,沈云川立马靠边一闪,趾高气扬的抱着手,态度不能太嚣张。

    瞪什么瞪!再瞪你又打不着我。

    在季江南气极蓄力之时,剩下的半边房子顶梁坍塌下来,沈云川眼疾手快一把拉过季江南几个跳跃出了房间。

    出了房间才见着,这是个普通的宅院,刚刚那一剑的威势不小,生生将连在一起的几个院子劈得七零八落,砖瓦房梁砸了一地,废墟之中炎刀童子脸色煞白,嘴角溢血,身边有一名中间男子,趴在石堆里一动不动不知死活。

    一名头戴斗笠垂纱的黑衣人站在炎刀童子旁边,似有意无意的朝季江南看了一眼,季江南有感,回望过去,浓重的黑纱之下,看不清面目。

    “呵呵呵呵呵呵……”炎刀童子身后是一名白发黑衣的男子,明明是白发,皮肤却如婴儿一般光滑,半边袖子不见了,裸露的手臂之上,一条条蓝色的纹路如血管一般延伸。

    “呵呵呵呵……宁不归,你杀不死我!只要我不死,迟早有一日,就是你死!”白发男子面目扭曲,状若疯狂,仰天大笑两声,竖掌为刀,劈向自己的肩膀,鲜血狂涌,被蓝色纹路布满的手臂齐根而落。

    话音一落,眼前的人影就已经消失了,仿佛那白发男子从来没有来过一样,紧接着,斗笠男子与炎刀童子扭头就走,不带一丝停留。

    当今江湖之中,袁晓的轻功独步天下,可这白发男子的轻功身法,更胜袁晓一筹。

    “跑路就跑路,放个狠话搞得好像自己赢了一样,切!”沈云川嗤之以鼻。

    “师父,人没死,活得好好的。”沈云川一只手扶着季江南,朝左侧喊了一句。

    被像拖死狗一样拖出来的季江南好不容易自个儿站稳,往边上一看,却见旁边原来还有一个人。

    那是个身高九尺的中年男子,一身青袍,外罩大氅,皂靴云佩,没有束冠,只是简单的绑了根素色的发带,剑眉凤目,三绺长须,暴雨之中,雨丝却丝毫不能沾边,仿佛他身边有一层屏障阻碍了雨水的降落,静静的站在台阶之上,若非沈云川开口,根本察觉不到,那里有个人,即便现在看见了,也依旧有一种独立世外之感。

    他正是当今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魔道巨枭,无逍宫宫主,沈云川的师父,“九霄苍龙”宁不归。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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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归行介绍:
大晋王朝,门派林立,二宫三门六派九世家。
江州季家莫名招来灭门之祸,季家三子季江南被认定为杀兄弑嫂的凶手,被武林同门驱逐追杀。
一夕之间,季江南沦为人人喊打的江湖败类。
随着季江南层层深入的揭开迷雾,引出一个潜藏多年的骗局,每一个人都身在其中,知己?爱人?兄弟?父子?
在这场骗局的背后,有人笑,有人哭,有人绝望,有人癫狂。
季江南收剑入鞘,天大地大,归无处。
(哎呀我真的不太会写简介。)剑归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剑归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剑归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