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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蓝惜月     两禽相悦txt下载     两禽相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二章 罗网

    楚昭帝鸿嘉十三年六月初六,容悦带着十名护卫从安平客栈出发,在黄土路的官道上飞驰,过往行人纷纷侧目,因为,实在是太打眼了!除为首的那匹是一点杂色都不参的白马外,其余皆是清一色的银鬃黑马,黑白对比强烈,格外引人注目。//更新最快78xs//ШШШ。8jΖШ。ΓóΜ

    容悦却恨不得骂人,她是低调的姑娘啊,一向都低调,却吃了贼人的暗算,被弄成这般骚包模样。

    话说昨晚,她本已睡下,马棚里忽然闹将起来,马群不明原由地躁动,有的不停地踢踏,有的互相抵触,有的甚至长声嘶鸣。正值夜静人深之际,吵得一镇人无法安眠。

    后来想了许多办法,总算安抚下来,马儿却再也没了精神气,全都耷拉着脑袋,蔫儿不拉叽的。

    这一变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卢骏等人直接要求取消明早的行程,等查明原因再说。

    容悦是个倔脾气,最恨临时打乱计划,而且看这架势,多半是有人故意搞破坏,她偏不让人如意。

    想来想去,嫌疑犯就那几个,可筛选起来,又觉得谁都不可能。

    祁渝?没动机。他们的关系不比陌生人好多少,她回不回乡与他什么相干?

    庾琛?不是她偏心自己的上司,长官大人是根红苗正的好同志,行事光明磊落,若他真不同意,当天就会提出反对意见,不会表面上答应,背后再弄这种妖蛾子。

    剩下穆远那厮,也讲不通。她昨晚才从槐花巷归来,两人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会谈,气氛一直很融洽。末了穆远还主动送给她一张详细的路线图。

    古代可没卫星摄像,机器绘图。一切均靠人工。她向穆远提出回乡探母,不过是近几天的事,他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派人探明了近两千里的路况,其间付出的人力物力可想而知。如果他有意阻拦,没必要费这番功夫,又不是无聊闲得慌,人家可是身负重任,多少大事都忙不完了。

    正跟几个人商量着补救之策,云肆现身求见。自告奋勇地说,他可以去找王爷帮忙。王爷出行,扈从近百,匀几匹马出来应该不是问题。反正平城就有马市。他们随时可以再买。

    容悦不想耽误行程,点着头让他去了,自己赶紧回房补觉。不知为什么。无论在理智上对穆远有多少提防,直觉上,却是信他的,不是信他的人品,而是信他的能力,信他对自己是尽心的。

    第二天早上起床时。院子里多了十一个新成员,矫健结实。油光水滑,一看就是难得的好马,而且都已经喂得饱饱的。

    只是马的颜色……好看是好看,就是太招眼了,又不是走秀,弄那么整齐干嘛?

    云肆见她出来,忙上前抱拳道:“王妃,这些马都是驯好了的,为安全计,您最好还是先骑几圈试试,也跟马熟悉一下。

    这一试,动身时间就从卯初延迟到了卯正。

    好在老天作美,天气依旧晴好,马队不停歇的奔驰了两个时辰后,便到了路线图中标明的一条小河,容悦遂命:“稍事休息,进些饮食,两刻后出发。”

    一群人在树荫下或坐或卧,马儿在河边喝水,然后惬意地吃起了青草。十护卫的临时队长澹台岷忍不住称赞:“这马真不错,快马加鞭跑了一上午,好像一点儿都不知道累似的。”

    容悦笑谓:“这才两个时辰,要是就不行了,那是什么破马。”

    穆远丢不起这个人,他就算为了自己的面子,也不会把劣马塞给她。

    苗砺开口问:“澹台大哥,主子的白马我知道,叫乌云踏雪,黑马银鬃的,叫什么?”

    澹台岷道:“若是黑马红鬃,其马必烈,难以驾驭,银鬃的温顺一些,难为那穆三找齐了十匹,真是财大气粗啊,这样的马一匹都价值不菲,何况十匹。”

    周泰在一旁道:“就叫银鬃马。”

    苗砺鄙夷地睨了他一眼:“不知道就别胡诌,谁看不出这是银鬃马呀,我问的是外号!”

    这时一个叫金彦的护卫说:“普通的马从几两到几十两不等,这样的只怕要几百两。”

    澹台岷笑着摇头:“几百两?千两都未必买得到,不闻有句诗叫‘乌骓赤兔皆神物,黑马银鬃献帝王’,进贡之物,你们说贵不贵?”

    容悦没吱声,心里暗忖,千两买匹马值什么,人家一瓶酒就值千两了。她原以为自己有些家底,跟穆远比起来,只能算刚脱贫。

    还有现在骑的白马,早上初见时,她就觉得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会儿听到“乌云踏雪”,才恍然大悟,原来竟是穆远的坐骑!

    穆远把坐骑给了她,自己回去准备乘车?

    当然,他是不缺好马的,以前在无名谷的时候,后山就有专门的马场,养着许多名马。

    她骑着穆远的马,走着他安排的路线,不知待会要下榻的客栈,是不是也是他打点好了的?

    晚上落宿,果然被告知,房费已经付过了,进去一看,铺设华丽精致,绝非乡村旅店原版客房,连送上的饭菜都是她素日爱吃的,口味咸淡也充分照顾到了她的胃口。

    容悦食不知味地吃完,又麻木地接过一杯乳白色的饮品,入口满是椰汁的清香,和爽滑的白色颗粒。

    这大概就是赵顺提过的椰汁蜜露了吧。

    她不敢去厨房查探,怕遇到江厨、周厨之类的人物。

    穆远这般无孔不入的渗透,让她倍感困扰。她也想过硬扛,不要他的路线图,不要他的马,不到他付过费的店里过夜,可真这样做,她又觉得矫情,像孩子似的赌气,损人而不利己。他该花的人力物力早就花了,你不接受,等于白白浪费了别人的好意。

    只能这样自我安慰:以后好好回报他,竭尽所能帮他达成心愿。

    在穆远的关照下,这趟旅程异常的顺利,原本预计六、七天的路程,四天就到了。近两千里呀,平均下来日行五百里。

    澹台岷再次夸赞:“好马,真是好马!一般的马,能日行三百里就不错了,千里马那是传说。吾平生见过最快的马,也就是一天跑了五、六百里,但只跑了一天,第二天就不行了。”

    大伙儿都很开心,来路上用的时间短,回去的时候就可以从容一些。太太可不比姑娘,她是从未习过武的弱质女流,身边服侍的丫环嬷嬷也是,带着她们出行,连颠两三天马车估计就受不了了,得停下来歇个一日半日。

    远远地,看见云遮雾隐的逸居山庄,容悦的感受是复杂的,激动又酸楚。几个月没见母亲,也不知道她怎样了?穿越成容悦后,跟萧夫人相依为命,早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亲生母亲。

    打发澹台岷去接女儿后,萧夫人就从马头沟的山寨里搬了回来。女儿既已经与穆远正式撕破脸,她作为母亲,就不能藏着躲着,要与她共同面对。如果穆远真要迁怒,想揪她出去当人质,逸居山庄藏不住,马头沟照样藏不住。不如大大方方地站出来,她倒要看看,穆远能拿她一个寡妇如何?对于这个名义上是她女婿的人,她一直没打过照面,正想会会他呢。

    山庄外的暗哨起初听见马蹄得得,直朝山庄扑来,还有些惊惧,待发现是消失了几个月的主人,高兴得连滚带爬地从树上跳下来,结结巴巴地说:“姑娘来得这样快,太太道还有几日呢,属下这就去通报。”

    容悦摆手制止:“通报什么,又不是客人,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你继续守你的岗吧。”

    放哨人却支吾起来,小声禀报:“姑娘,庄里来了客人。”

    “谁呀?”

    “是,是严少堡主。”

    “他什……什么时候来的?”对严谨,容悦心有愧疚,隔得远时还不觉得,一旦需要面对,心里便有些慌张。

    澹台岷劝道:“姑娘,终究是要见一见的,他来了也好,有什么话趁早说清楚。”

    容悦勉强笑道:“你说得对,早该说清了,不明不白地吊着才不地道。”

    说实话,分开后的这些日子,她并不曾思念他,偶尔想起来,也是担心,怕他受自己连累。如今他好好的,还能上门做客,她也就放心了。既没有生死相许之情,再见面时,就做个普通朋友吧。

    再一次,她对自己说,你就是个冷心女子,还是不要牵扯进情爱的好,免得伤人伤己。

    更正,只伤人,不伤己,有情才会伤,无情何来伤?

    让她疑惑的是,严谨怎么知道她这几天会回来?居然能提前赶到山庄等着她。

    这背后又出现了哪只推动的手?

    对她的行程了如指掌的只有穆远,他给的路线图,他给的骚包马,走到哪儿一目了然。可要说是穆远通知严谨的,打死她也不信。

    像澹台岷建议的那样,让她和严谨把话说清楚,当面了断关系?

    别人或许会,穆远绝对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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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上做了些调整,以便和前面的章节对上号。

    另,刚接到通知,说6月10号有个封推,封推期间我尽量双更。

    感谢大家没抛弃我这个无良作者。

第一百六十三章 恨嫁

    几个人叙话的时候,山庄里已经有一行人迎了出来,打头的是宋义,后面跟着三堂主雷善,六堂主秦云。

    也就是说,留守的几位头目全到了。

    在离容悦约有三步远的地方,他们撩袍跪下,齐声道:“恭迎姑娘归家。”

    容悦笑着抬了抬手:“起来吧,你们辛苦了。”

    宋义抱拳道:“属下们不辛苦,辛苦的是姑娘,姑娘在外历尽艰辛,我们却缩在这方寸之地纳福,实在是愧对先主。”

    “愧对先主!”所有人皆垂下头。

    容悦再次请他们起来,然后道:“往事已矣,无论是好是坏,是愧是悔,都已不可追,有很多事情,只能说,造化弄人,怪不得谁,从今再也休提。”

    她不会冠冕堂皇地说一堆安慰他们的话,这些都是武人,是暗卫,不能以现代的上下级关系来衡量。

    在现代,上司没安排任务,把属下远远地丢在某处,属下自动理解为放长假,这没什么。在古代,主人出了事,暗卫却躲在一边享清福,这绝对是失职,甚至是不忠的表现。

    所以她被穆远携去云都,卢骏带着大队人马扈从左右;她逃婚出走,他们立即千里追随。作为留守的这部分人,虽然也是依令行事,内心含愧是应当的,如果他们老神在在,无动于衷,她会很失望——就算不能恪尽职守,为主人创造价值,起码要有这样的自觉,否则我养着你们干什么?

    客套完了,接下来就是敲打:“能在这山明水秀之地潜修两年,也未尝不是福气,等会我可要看看各位潜修的成就哦,但愿你们能带给我惊喜。”

    来的路上她想过了,容征和容昶相继去世,虽然有她滥竽充数,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威信值大大降低。她在山庄的日子又短,这边等于长期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待三位长老离开后,更是彻底放羊了。萧夫人名为主母,却不通武艺,又身无暗令,能拢着他们不走人,已经是极限了。虽说暗人死士,是所有部属中最忠心的一种,长期放养之下,未必不会人心浮动。

    因此,她准备把路上节省出来的三天做如下安排:抽一天出来考察留守人员,以决定升降奖惩;另一天约见方槐,由他陪同快速巡视一下名下重要产业;再一天,去祖母的陪嫁宅子。她心里有个隐隐的猜想,需要去那里的地下室验证。

    萧夫人曾提及,暗令上藏着一个重大秘密,当时她没有明说,又或者,她也不解详情,只知道暗令不是一块普通的令牌,而是别有乾坤。

    容悦有种预感,想要弄清这个,除了去祖母故宅,只怕还得回一趟容家。不好明着去,她就暗访。

    前呼后拥地走近大门,萧夫人扶着一个丫头泪眼婆娑地等在那儿,一见她,立刻扑上来抱住,心肝肉儿的哭了起来。

    容悦拍哄了许久,好不容易才让她收声,再抬起头时,看见了隐在后面的严谨,两个匆忙点头致意,众目睽睽之下,也不方便交谈。

    “太太,姑娘在马上颠了几天了,您让她先去梳洗,用些饮食,再坐下来好好聊。”二管家吴彦的娘子张氏出言相劝。

    萧夫人擦着眼泪道:“是,是,瞧我都糊涂了。”

    恋恋不舍地看着女儿,拉着她的手不肯放,秋碧和冬雪走到另一边搀扶,两个人都红了眼圈,哽咽着问:“春痕和夏荷那两个蹄子怎么不陪着姑娘回来?尽是些大男人,这一路上都是谁侍候的姑娘啊?”

    容悦这样回答:“王府防卫森严,我能逃婚出来,是借着游湖的机会水遁,没办法带任何人,我连游了几里地才敢上岸,那两个丫头可不行。后来女扮男装,一个人在外行走,为摆脱王府追兵,不断变换容貌,一会儿中年大伯,一会儿糟老头,一会儿小药童,也不需要人侍候。至于这一路上,白天骑马,天黑住店,一天走几百里,累得骨头都快散架了,差不多沾床就能睡着,第二天睁眼又起床赶路,也幸亏没带丫环,就她们那身板,我还得分出精力照顾她们。”

    容悦声音不大,因为是跟自己的贴身丫环解说,语调轻松诙谐。没曾想,话音刚落,一众奴仆全都呜咽起来,仿佛她受了天大的委屈。乳母李嬷嬷抽抽噎噎地说:“姑娘是何等尊贵的人物,从小长大何曾吃过这般苦?都是那起该死的,害得姑娘小小年纪离乡背井……呜呜……”

    “啊?太太,太太……不好了,太太晕倒了!”

    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用春凳把萧夫人抬回卧房,拿药、喂水、掐人中,折腾了足有一顿饭的功夫,才把她弄醒了。

    甫一清醒,立刻转着眼珠四处寻找:“悦儿呢,我的悦儿呢?”

    “在这儿,太太,我在这儿。”容悦忙搁下手里的参汤,上前抓住母亲的手。

    李嬷嬷告诉她:“自姑娘离开后,太太每天饮食无心,身体越来越差,今日一见姑娘,大悲大喜之下,人就撑不住了。”

    容悦亦落泪道:“太太,您这样不爱惜身体,却叫女儿如何是好?女儿命犯孤煞,慈父早亡,又无兄弟姐妹,唯有太太一个亲人,要是太太再……”容悦说不下去了,她对萧夫人是有真感情的,魂穿异世,惶然无措之时,是这个女人给了她全部的爱,前世今生她都不谙情爱,亲情是惟一的温暖。

    “悦儿别怕,娘不会有事的,娘就是太想悦儿了,只要悦儿在身边,娘很快就会好起来了。”萧夫人见不得女儿哭,又是保证又是安抚。

    容悦端来参汤,亲手喂萧夫人服下,坐在床头缓缓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女儿也想念太太,女儿此次回来,就是接太太去团聚的,我们无依无靠,仅剩下彼此,本就不该再分隔两地。”

    萧夫人挥手让仆从退下,靠在引枕上说:“前日母亲收到卢长老的信,说你打算举家迁往平城,还说你与庾家的二公子过从甚密,可有此事?”

    容悦微楞,不亏是世家大族的主母,刚还虚弱得昏倒来着,立马就能转换成严母角色。

    她原没打算瞒着,瞒也瞒不住,但也没打算和盘托出,因为往深里探,那是个人隐私,而且不见得能实现,故避重就轻地说:“实有其事,但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女儿和他来往,另有原由,以后得空了我再与你详说。”

    “今晚就给为娘老实交代!”

    萧夫人别的都好,就是沾不得女儿的终身大事,一旦沾上,就跟打了兴奋剂似的,整个人特别亢奋,被容悦嘲为“准岳母娘综合症”。剩女的娘好像都有这个毛病——别意外,十六岁的容悦,在她娘眼中已经是剩女了。

    容悦只得陪着笑,点头如捣蒜:“好,好,好,就依您,您想听什么,女儿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就跟你娘贫吧”,萧夫人戳着女儿的额头,趁机进行思想品德教育:“女孩子,首重贞静贤淑,如此方能得人爱重。当初若非你伯父欺人太甚,害得咱们娘俩几无立足之地,娘决计不会允你学武!弄得规矩全失,好好的千金小姐,变成了一匹拴不住的野马。”

    容悦小小声申辩:“我那不是没办法嘛,当谁喜欢做流浪儿呢,千金小姐多好啊,每天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人家是怕给你们招来祸患,想要一力承当,娘都不心疼,还骂。”

    “你还委屈上了?”萧夫人再戳,与女儿相似的杏眼嗔中带宠,还带着些许无奈:“就算跑去平城是不得已,跟庾二公子结交也是不得已?一个严谨都没闹清楚;听说那穆三也未真正放手,追你追到了平城,你胆大包天,明知他是阎王,还敢太岁头上动土,惹上那庾二公子。”

    容悦噘嘴道:“瞧太太说的,女儿都成什么了?女儿和严谨、穆远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太还不清楚吗?起初,我是有意嫁给严谨的,可穆远势大,未拜堂就定了名份,上了玉牒,进了官府档案,女儿什么都没做就成了已婚妇人。事已至此,和严谨不了断又能如何?我怕穆远对付他,送他去庆都后,连封信都没写过。庾二公子是我偶然遇到的,之后的交往却是穆远首肯的,娘别不信,这里面名堂多着呢。简单地说,是穆远想争大位,需要军方支持,庾二公子的爹太死板,庾二公子便成了最有可能的拉拢对象,你女儿我,就是那前锋使。”

    “果真如此?”萧夫人眼中仍固执地闪烁着某种光芒:“卢长老的信中也是这样写的,我还以为……”

    容悦给了自己的娘一个鄙视的眼神,你巴不得发现JQ,然后把女儿打包出去,赶紧生个嗣子给你抱,那样才算功德圆满。

    “你还以为另有隐情是吧?没有啦,女儿现在根本没其他想法,只想把您安顿好后,认真做几件事,多挣些钱,以备未来之需。”

    “悦儿啊,那件事,娘后来仔细想过,是娘太强求了,忘了你只是个姑娘家,不该承担很多男人都承担不了的责任。时间一年年过去,娘的仇恨心也慢慢淡了,只要你好好的,其他都不重要,所以你也别想着挣钱什么的,这不是你一个姑娘家该想的。听娘一句话,女孩子青春有限,最好的时光就那几年,趁着这时候有人稀罕,挑个好的嫁了吧,你都虚岁十七了,再拖不得了……”

    可怜的容悦,骑马狂奔了四天,回来都没捞着一会儿歇,就陷入了恨嫁娘的狂轰乱炸中。

    随着时间一年年过去,娘的仇恨心有没有变淡尚未可知,准丈母娘综合症是越来越严重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玫瑰

    萧夫人对女儿的婚事发表了若干意见,说得口干舌燥后,见女儿只是低着头弄衣带,一副左耳进右耳出的懒散样子,哼了一声道:“怎么,嫌娘啰嗦了?”

    为了耳朵免遭荼毒,容悦使出了撒娇功:“娘啊,你女儿我这会儿腰酸背痛的,您要教训,也得等女儿休息好了再说嘛。

    萧夫人顿时心疼起来:“是娘不好,娘只是心里太着急了,娘十五岁嫁给你爹,家里的其他姐妹,最晚也没有超过十八岁的。”

    “女儿也才十六,离十八还早着呢。”

    萧夫人瞪着她:“那位十八岁的堂妹,是老早就订了亲的,只不过十五岁上死了母亲,守了三年孝,这才拖到了十八岁。你当人家和你一样啊,这么大了,连门亲都没订下。”

    容悦眨巴着眼睛:“娘,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你再好好想想,你女儿真的没订亲吗?”

    萧夫人伸手拧她的腮帮子:“订了跟没订一个样,你跑得人影都不见,可怜人家严少堡主,听说你失踪了,特地从庆都赶回来。”

    容悦正觉得奇怪呢,“这话,是严少堡主跟你说的?庆都到此,怕不要一个月。”

    她一个多月前才从王府走人,穆远肯定是封锁消息的,不然不会有后面那个煞有介事的婚礼,那严谨又是从何处得知内情的?

    萧夫人道:“他也是骑快马,只用了十天,悦儿,他是真的关心你。”

    “我知道。”若非知道,当初怎么会答应跟他订婚。

    “悦儿。你既然连逃婚都做出来了,不如。跟严谨好好谈谈吧。事到如今,娘不求别的,只要你平平安安就好,严谨,倒是个适合过日子的人,对你又一片真心。”

    容悦深深呼吸,然后正色道:“女儿相信他是一片真心,可这世道,光有真心是不够的。我被穆远强行带走的时候。他可敢出来一争?我被穆远关在他的王府里,眼看着婚礼一天天临近,心急如焚却无法脱身的时候,他怎么不去救我一救?逃婚出来后。在外面提心吊胆的那些日子。他又在哪里?我不是怪他,我只是在说明一个事实,光有真心是不够的!说得难听点。在强权面前,真心屁都不是。”

    萧夫人斜了她一眼,以表达对女儿出言粗俗的不满,可女儿的话,她却无法反驳。//八戒中文网

    看最新章节//的确,在女儿被穆远纠缠的过程中。严谨只是个沉默的旁观者,别说帮忙。连句话也说不上。

    容悦再次强调:“刚刚那些话,纯粹就事论事,从内心深处,我从没怪过严谨,相反,我对他一直抱愧。都说‘人无信不立’,与他订婚是我应允的,后来却做了穆远的侧妃,虽说不是我的主观意愿,却是不容否认的事实,等会我去看他,会当面向他致歉。”

    看萧夫人的样子,对严谨还是有些不舍,甚至有撮合的打算,可容悦的一番话让她醒悟过来,严谨,确实做不来他们家的女婿,不说别的,光一个穆远他就对付不了。

    就算以后女儿与穆远脱离了关系,严谨的父母,也决不会为他娶一个嫁过人的妇人做正妻,她的女儿,又不可能给一个平民做妾。可以说,这门婚事,从女儿随穆远去王府的那一天起,就已经没有了任何可能。

    萧夫人神色剧变,因为就在这一瞬间,她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不只是严谨,女儿的经历决定了她再嫁给任何男人做正妻都成了奢望。

    这一点容悦早就想到了,她敢逃婚,就考虑过一切后果。她本对婚姻无期待,更厌恶关在内院争风吃醋一辈子,只是需要一个儿子,也就是说,需要找个男人借种,那么正妻、侧妻、甚至贵妾又有什么区别呢?她的情形,也许做妾更有利,一旦怀孕就借故离去,上了族谱的妻室要离异很麻烦,妾就简单多了,一乘小轿入,一个包袱走。

    遇到庾琛是个意外,从现代来的庾琛没那么龟毛,不会因为她做过有名无实的侧妃就认为她不配如何。

    想明白了的萧夫人半晌无言,容悦却有急事待办。

    穆远的势力无远弗届,留严谨在庄内是危险的,为了大家好,必须把他送走,越快越好。穆远至今未动严谨,是因为她自进王府后,从未私下里跟严谨联系过,这次可千万别惹来那位爷的怀疑,以为他们是事先约好的。

    容悦把自己的分析说给萧夫人听,萧夫人也急了,催着她说:“那你快去吧,我们悔婚就够对不起人家了,可不能害了他。”

    “好的,太太您身体不好,先休息一会儿,等女儿谈完后马上过来陪您。”

    “你只管去吧”,萧夫人朝她一摆手,又朝外面喊道:“吴彦家的,你进来一下。”

    张氏应声而入,萧夫人吩咐她:“你去准备一份厚礼,送给严少堡主的母亲陆夫人。”

    容悦停下脚步问:“太太,当日我们收了人家的聘礼么?我不大记得了。”

    萧夫人回道:“你放心,聘礼早就退回去了,年后你被穆远带走,我就添了些东西给他家送去,比原聘厚了三成,算是主动悔婚的赔礼。”

    张氏嘟囔:“两府又没宴客,都算不得正式行聘,不过寻常礼物罢了,太太平时也没少送他们,说起来,还是我们亏了。”

    萧夫人皱眉斥责:“什么亏不亏的,咱家孤儿寡母,难道凡事还占强不成?不过些许东西,值得什么,不落人闲言最要紧。”

    张氏叹了一声,自去准备礼物不提。

    容悦则去了严谨暂歇的客房。

    那房间是他上次来住过的,后来一直空着,可见萧夫人虽然退回聘礼,不过是怕严家听到容悦跟别的男人走后,出于激愤上门索要,闹个没脸,心里其实是存着希望的——这次,应该真正死心了吧。

    容悦从内院出来,一眼就看见严谨站在一丛玫瑰花前,素衣当风,散淡潇洒中透着失落与孤寂,听到她的脚步声,回头笑道:“这玫瑰是你种的?”

    容悦点点头:“是啊,我喜欢玫瑰,方总管特地从外面找来的树苗,先在内院种了一块,这是从那边的花圃里剪枝扦插的。”

    “我走的时候,能不能让我剪几枝带回去?”

    “当然可以,一共有三种颜色,我每样剪三枝给你。”

    两人表面上笑得云淡风轻,心里早已过了千山万水,感概、遗憾、愧疚、心酸……所有的一切,最后归结为对强权的无力、对命运的无力。

    严谨抬头看了看日影:“快戌时了吧。”

    “是的,快戌时了。”

    “才剪下的花枝,这个时候扦插最好,有点日阳的暖气,又不会晒到。”

    “是的,这个时候扦插最好。”

    “那我走了?”

    “嗯,请多保重。”

    “你也是。”

    “啊,你等等,我给你剪枝。”

    “好的,你小心点,玫瑰有刺,别扎到手了。”

    容悦朝秋碧使了个眼色,秋碧会意地朝后院而去,冬雪则找来花剪,几声咔嚓响过,花枝尾地,容悦附身拣拾,嘶……

    一只大手紧张地握住她的手:“是不是扎到了?”

    “没事”,说话间,一滴血珠渗入玫瑰枝叶间,另一滴,进了一个人的口中。

    容悦像被烫着般,嗖地抽回自己的手,严谨低声道歉:“我失礼了。”

    “没关系。”声音更低。

    没一会儿,秋碧带着吴彦家的来了,后面跟着一溜仆人,手里抬着几口大箱子。吴彦家的敛衽为礼:“少堡主,这是我家太太和小姐的一点心意,不值什么,给令尊、令堂拿去赏人吧。”

    “这……”严谨不知怎么作答,如何是给他的,他可以婉谢,可人家指明是给他父母的。

    容悦上前道:“家母和令堂乃是多年旧友,少堡主不会连家母给令堂的礼物都不愿帮忙带吧。”

    严谨只能应着。

    仆人们抬着箱子去门外装车,严谨和容悦一前一后地朝门口慢慢走去。

    再长的路也有尽头,何况从前院到大门并不远。

    看严谨踏上马车,容悦垂下眼帘,这大概是他们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面了吧,以后各自嫁娶,男女有别,再无会期。

    她本来还以为,今番得费一番唇舌,既然亲自找上门来,难道不是为了要说法、讨公道的?可他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让她难堪的话,甚至连语调都依旧温柔亲切。

    马车缓缓启动,容悦奔到车窗下喊了一句:“是我对不起你,愿你此生幸福安康!”

    “你也是!”严谨笑颜温煦,如兄如友:“傻瓜,别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拉,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是我无能,保护不了你,今天能再见你一面,我已经很知足了。”

    马车远去,容悦呆立良久。

    真是个通情达理的好男人啊,这个她穿越后第一次动念想要嫁的男人,就此从她的生命里远去。

    是她没福气,通情达理的留不住,蛮不讲理的甩不掉。

    最要命的是,蛮不讲理似乎在向通情达理看齐,要是始终蛮不讲理,她甩起来无负担,偏又要洗心革面……

    算了,凡事随缘吧,多想无益。

第一百六十五章 示弱

    “姑娘,这是外院的寿儿送来的,说是严少堡主托他转交,而且言明,要等少堡主走后再呈上给您。//百度搜索:78小说网看小说//”

    容悦狐疑地接过,打开一看,果然是严谨的笔迹。

    信中诉说两人分别后的种种,他的思念,他的无奈,他的歉疚,末尾告诉她:他之所以会赶过来,是因为收到了一封匿名信,说容悦跟穆远闹翻了,穆远娶了别人,容悦则身受重伤,凄凄惨惨地回了老家。

    这封匿名信让严谨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的是,原本已经绝望的事情忽然有了转机;忧的是,不知容悦的伤势究竟如何了。

    等他风尘仆仆赶到逸居山庄,却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写匿名信的人别有用心,似乎就为了把他骗到山庄跟容悦会面。

    严谨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虽然他的确很想念她,可容悦跟穆远的婚姻并未失效,她仍是名正言顺的王府侧妃,他的行为就有些不妥了。若被有心人利用,变成两人迫不及待地在娘家私会,以穆远可怕的个性,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正因为考虑到这一点,他没敢跟容悦说一句可能会引起误会的话,更不敢留下来过夜,当天就告辞了。

    容悦对着信冥思苦想:会是谁呢?是谁这么恨她,费尽心机地给她挖坑,把远在庆都的严谨都牵扯进来,就为了造成她不守妇道的事实。

    脑海里很快出现了几个人选。

    姜颀?有可能,连她姐姐姜颐都有可能。

    姜颀是表妹痴恋表哥的典型,她如愿嫁给了心爱的表哥,却未得到想象中的幸福,失望悲愤之下。把容悦当成了最大的绊脚石,动手的理由很充分。

    姜颐此人。容悦只见过两次,不过很容易发现,这女人心系穆远,性子又极傲极倔,属于一条道走到黑,死也不知道回头的人。就不明白,当初怎么不死缠烂打到底,反而嫁给了夏御,嫁了又不甘。身在曹营心在汉。

    在容悦看来,凡是嫁张三却念着李四,忽视合法丈夫一心觊觎他人老公的,都是犯贱找抽型。

    她自己的情况另当别论。她跟穆远并没有夫妻之实。如果有一天,她认了这门婚事,把名义上的老公变成了实际上的老公。她一定不会再七想八想,会安心过自己的日子。

    庾嫣呢?应该没可能。容悦怎么也无法将那个爽朗明快的“闺蜜”想成心机深沉之人。

    除此而外,还有一个嫌疑对象,就是她的好伯父容徽。

    容徽一房对于打击她向来不遗余力,只有她声名扫地、落魄潦倒才能取悦他们。可她居然嫁给了穆远,嫁给了他们牺牲掉一个女儿都没能攀上的皇子。这让他们怎么忍受?

    现在,更是连二夫人夏氏和容徽内定的继承人容慎都被软禁在穆远的别院。容徽恨她这个侄女只怕早就恨毒了。他清楚严、容两家联姻的始末,清楚严谨对侄女的心意,也就是说,既有挖坑的动机,又有挖坑的能力。

    替身新娘长孙兰,暗恋着主人的下属,又有盖着大红盖头跟主人拜堂的刺激做诱因……

    正一个个分析着,冬雪来报:“姑娘,侯爷来了。”

    “来得好快呀。”

    容悦命秋碧点起火烛,把严谨的信卷成筒子,亲眼看着它一点点烧没,就像她和严谨的情份,无声无息地消散于时间的洪流里,不留一点痕迹。

    秋碧用铜盆端来水,冬雪帮着挽袖,一边给她擦手一边小声规劝:“姑娘,太太让您过去呢,到底是家里的长辈……您实在不耐烦见他,打个照面就成了。”

    容悦咧嘴一笑:“谁说我不耐烦见他?我正盼着他呢。”

    沿着回廊走到前院,远远就听见了容徽的声音。

    容徽一身黑衣坐在正房的主位上,萧夫人右手作陪,看见容悦出现在窗外,忙站起来道:“悦儿,有没有好一点儿?我让她们给你送去的舒筋活络膏有没有效啊,可怜的孩子,日夜兼程跑了四天,便是个大男人也受不了,何况是女儿家。”

    容悦心灵神会地露出虚弱的笑容:“多亏太太赐下那药膏,不然根本起不来,要躺两三天才行。不过,伯父大驾光临,悦儿便是爬也要爬过来的。”

    给容徽见过礼,萧夫人亲手把女儿扶到自己身边坐下,那小心翼翼的架势,就像女儿是易碎的瓷器,嘴里叨念个不停:“慢点,慢点,刚擦了药,可别又蹭掉了,制这药的老大夫交代过,用药后最好静卧一两个时辰,才能让药效完全吸收,你这才多大一会儿,唉。”

    话里话外,都透露着对不速之客的不欢迎,容徽气得心口疼,这对母女本该匍匐在他的脚下,靠他的施舍苟延残喘,现在却成了他涎着脸过来示好,人家还不稀罕。

    嘴里却不得不表示关心和歉意:“是伯父带累悦儿了,伯父那儿有一管好药,回去后便叫人给你送来。”

    容悦忙道:“多谢伯父怜惜,只是来回好几天的,就不麻烦了,想必到那时伤也好利索了。”她过几天就要举家搬迁,哪有功夫接待容徽派来的人。

    山庄的防护幻阵是穆坤设下的,萧夫人从山寨搬回来后,就叫人撤下了,她的本意,是与女儿共存亡。容悦不重新开启,则是因为,她和穆远之间既已暂时达成和解,山庄就是安全的,没必要弄那些名堂。

    容徽能这么快找来,说明他一直派人盯着这里,生怕错过她的回归。

    “那你自己注意点,多休息,多炖点补品吃。”容徽言不由衷地说了几句,自己都觉得牙酸。

    他哪有闲心管侄女的死活,药什么的也只是随口说说。真依他的心愿,死了才好呢。留着纯粹是膈应他们一家人的。

    论长相,这该死的侄女不如他的恬儿;论可人疼,不如他的怜儿;论聪明才智,也没见多出色,偏偏不知从哪儿学来一套勾引男人的本事,逃婚都干出来了,居然没受到任何惩罚。通过秘密渠道得来的消息,穆远依旧当她是自己的王妃,还宠爱得紧。真是活见鬼了!穆远是什么德行,他还不清楚么?只有他玩死人的,没有人敢耍他,这回被他侄女狠恨耍了一通。他正幸灾乐祸地等着好消息呢。谁知道……

    容悦没倒霉,他就要倒霉了。

    容徽心里藏着一万枝毒箭,箭箭指向容悦的心脏。眼里却一丝恨意也无,有的只是悔恨,只是内疚,只是年华老去、岁月渐逝的无力与悲凉。

    又过了一会儿,那双眼里竟流出泪来,然后。他捂住自己的眼,无限感伤地说:“悦儿。伯父老了,一场风寒就差点要了伯父的命,等终于从昏迷中醒过来,才豁然悟到,对一个老人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容悦慢慢品尝着庄里新出的顶级黄牙,一面欣赏老狐狸伯父的卖力表演,待听到这样的开场白,笑了笑答道:“伯父,您正当壮年,离老字还远着呢。”

    容徽一声叹息:“伯父年将半百,多年为侯府劳心劳力,早就耗空了精神,如今不过强撑着罢了。这些日子我总在想,要是你父亲活着该有多好!他活着,我们兄弟互相帮扶,国事肯定打理得比现在好,我也不会像现在这么累。是我前世不修,才落得今生孤另,连惟一的兄弟都留不住……病重的时候,我几次梦见你的父亲,有时候是童子,有时候是少年,每次笑着喊我大哥……”

    容徽眼里尽是回忆的光芒,不知内情的人,肯定会为这兄弟情深的戏码感动。

    容悦听得心头火起,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你也好意思将那个被你害死的兄弟拉出来作秀?这么喜欢回忆,我就帮你好好回忆回忆。

    于是“啊”了一声,转头问萧夫人:“母亲,是不是父亲的诞辰快近了,所以他比平时更思念家乡亲人?”

    萧夫人轻轻点头:“你父亲的生辰,就是这个月的十六。”

    “难怪呢,前几天我在客栈住宿时,晚上也梦见父亲了,就是那梦……有点怪异。”

    萧夫人抚着女儿的头发:“你做了什么梦啊?”

    容悦小声说:“我梦见父亲用手指着一条鱼,说那鱼是他变的,仇人吃了之后就会肠穿肚烂而死。”

    余光中,只见容徽脸色大变,容悦暗自冷笑,她这么大张旗鼓地帮母亲搬家,岂会不先防着容徽?正因为加强了对容府的监控,她才会清楚地知道,容徽这月初三吃了一条地方官员进贡的鱼,当晚腹痛不止,上吐下泻,折腾去了半条命,休养了几天才缓过劲来,所以今天这副憔悴像,倒也不尽是装的。

    毕竟是老狐狸,最初的惊惧过后,容悦很快回过味来,情知自己前些天吃鱼中毒的事被侄女查到了,如今不过是借题发挥。

    心里又添了一层羞恼,觉得那母女俩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别有深意,恨不得立刻招来暗卫,把这山庄血洗一遍,人全部杀光,财产都搬回去充实他的府库。

    可是他不敢,不仅不敢开罪,还要继续示弱,以求得她们的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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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了一天电,晚上才来,我码字慢,今天只能更一章。

    天气很反常,灰天暗地,谣言四起,说哪里毒气泄露了,弄得很多人戴口罩出门。我趁着停电去探望病人,回程就迷路了,在街上走了很久很久,真有毒气,我吸得最多,笑……

    迷路对我是家常便饭,以前在大学附近都经常迷路,所有常有这样的对话:

    请问,某某大学怎么走?

    往前三百米就是啊,同学,你是新生吧?

    不好意思,我是大三呢。

    离开大学很多年了,现在的对话场景变成了:

    请问,超市出口怎么走?

    这边笔直走一百米……

第一百六十六章 急了

    都说话不投机半句多,容悦可着劲儿寒碜容徽,也是抱着早点打发走的念头。她实在厌烦这种场面,明明是仇人,却以亲人的名义坐在一起嘘寒问暖,个个一脸假笑,耳朵里听不见半句真话,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而且,容徽自成功上位,把原嫡系边缘化之后,眼里何曾瞧得起她们母女,当一碟下饭菜都嫌没滋味。现在突然找上门来,不惜以侯爷之尊装可怜,肯定没什么好事,她可不想如了他的愿。

    容徽见哀兵政策不奏效,只得重新摆出家主派头,黑色大袖子一甩,虎着脸说:“都退下吧。”

    可惜这里不是容家大宅,而是逸居山庄,仆人们纷纷看向两位女主人,最后还是萧夫人发话,才完成了清场仪式。

    容悦斜眼看过去,容徽的脸色果然又难看了几分,说话的口气也加重了:“悦儿!”

    “在!”某人只当被点名了,答得又快又脆,还扬起一张宜喜宜嗔的俏脸,俨然等着训话的乖宝宝。

    容徽一楞,刚冒出的那点火星也给无厘头的“在”字掐灭了,侄女毫不在乎的态度让他回到了求人的现实。

    他是个多疑的人,不管密探的信里写了什么,他只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如果侄女今天稍有巴结的举动,他都会认为,密探至少是夸大了容悦受宠的程度,一个真有靠山的人,举手投足间有一种形于外的底气。反之亦然。

    容悦无法探知老狐狸的想法,只知道他一会儿摆侯爷的谱,一会儿又放下身段,软语相求:“悦儿。你能不能跟王爷说说,让你二伯母和堂兄、堂姐们回来?伯父身体渐衰。不知还有几年好活,如今什么都不想了,就盼着一家团聚,和和美美地过日子。你和你母亲也搬回去吧,总住在外面,寡母孤女,叫伯父怎么放得下心。”

    容悦眼里尽是不解:“伯父,您说的话我不懂,二太太和哥哥姐姐们怎么啦?”

    容徽恨得直咬牙。这个时候你还装什么蒜?

    恨归恨,语气依旧焦虑、低落,不见半私怨怼:“王府的人说,是怜儿把你推下水的。王爷一怒之下。把你二伯母,四哥哥,还有恬儿和怜儿。一起关进了橙园,不许他们归家。”

    容悦挑眉表示惊讶:“还有这样的事?我只记得,婚礼前夕,伯父您亲自带着二夫人,二姐姐和四妹妹去王府送嫁,没见有四哥哥啊。

    “慎儿是你出事后。王爷专门派人请去的。”

    “为什么呢?这关四哥哥什么事?”

    容徽恨不得冲上去一掌打烂那张无辜的脸,藏在大袖子里面的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忍了又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王爷这是在迁怒呢,他怪我没教好怜儿,害你落水。”说到这里,猛地直视着容悦的眼睛问:“悦儿,你说实话,真是怜儿推你的么?”

    容悦回以一个冷冷的笑:“您的意思是,我冤枉她?”

    “伯父没那样想,只是你们姐妹从小一处长大,怜儿是什么样的人你最清楚,一向温顺和善,她怎么会做出这种事?要说恬儿那爆炭性子,倒还有可能,怜儿决不会的。”

    “伯父就这么肯定?事实上,她不只推我入水,在此之前,她已经刺杀过我一次了。”

    “怜儿刺杀你?”容徽像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瞪大眼睛重复:“你说的是怜儿?这怎么可能,悦儿你是不是记错了?”

    “我也希望自己记错了,可惜,有些事,正因为是一个自小温软和善的女孩子做的,才叫人记忆深刻。第一次,就在竹园的客厅里,她拔下簪子猛地扎向我的脖子,要不是我眼明手快,现在根本不可能站在这里;第二次,我们俩在船上说话,一言不合,她就将我推落水中,幸亏我识水性,要不然,早成了曲水池中一缕孤魂。”

    “怎么会,王府不知派了多少人打捞,若不是悦儿想跑路,早被他们救上岸了。”

    萧夫人面沉如水:“大伯的意思是,怜儿把悦儿推下水没什么,反正有王府的护卫在,又死不了,还可以多推几次,让怜儿撒气是吧?我就不明白了,悦儿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让怜儿这样恨她?”

    容徽卡壳了,半晌支吾着说:“小儿女的心事,我这个做父亲也不好多问。”

    “几次出手想杀我的女儿,你这个做伯父的,都只当是小儿女的心事?”萧夫人愤恨难当,高声质问。

    “悦儿,这件事你最清楚,你自己跟你娘解释吧,免得她心里总带着怨气。”容徽不接萧夫人的话,只用责备的眼神看着容悦,仿佛一切都是因为容悦不跟自己的母亲说实话,才让她误会了自己的女儿。

    容悦在心里冷哼,以为我是未婚的姑娘家,有些话不方便说出口,你好趁机蒙混过去是吧?你既不要脸,我就让你更不要脸一些,故似笑非笑地问:“伯父真要我照直说吗?”

    容徽瞳孔微缩,容悦却不给他反悔的机会,立刻竹筒倒豆子般地说了起来:“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母亲又不是外人,更何况,理不辨不明,我也不愿背上不仁不悌的罪名。母亲,是这样的,怜儿妹妹珠胎暗结,想让我跟王爷说说,让王爷纳了她。我以为那孩子是王爷的,跑去跟王爷求情,王爷却矢口否认,说他从没碰过怜儿,怎么可能替别人养孩子?再说,皇家血脉岂容混淆!怜儿却只怪我不尽力,我倒是相帮啊,可王爷不愿意,难道我还能强迫他?”

    容徽几番想打断她的话,终究只能听她噼里啪啦地讲完,在那段漫长的时间里,容徽以为自己听见了廊下仆人的讥笑,老脸上几乎开起了染色坊,又像什锦菜盘,再浇上油泼辣子做调料。

    恼羞成怒的侯爷眼里射出噬人的凶光,一字一句地问:“闲话少说,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你的伯母和哥哥姐姐?”

    容悦这回是真惊讶:“您以为他们是我关的?”

    容徽声色俱厉:“夫妻一体,你关和他关有什么区别?”

    容悦摇头苦笑:“您太瞧得起我了,在雍郡王府里,王爷是惟一的主人,我连客人都算不上,只能算囚徒。说穿了,我跟伯母他们是一样的,都是被软禁,只不过我自己想办法逃出来了而已。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您不会指望我又自投罗网,跑去求王爷放了他们吧?”

    容徽气得敲茶几:“你伯父能有今天的地位,是靠自己一点点拼来的!你那点小聪明,就别在伯父这里耍了,老老实实说真话,好多着呢。”

    “伯父的地位,的确是一点点拼来的。”容悦特意加重“拼”字,嘲弄的意味那样明显,让容徽想忽略也忽略不掉。

    这时萧夫人出言道:“悦儿,别做意气之争,我看你也累了,早点跟伯父把该谈的事情谈完,你也好早点回去休息。”

    “是,谨遵太太吩咐!”给娘亲一个笑脸后,容悦转头对容徽说:“我们都心平气和点,您这么逼着我也没用是不是?凡事都得商量着,才能找出解决之道。”

    容徽深吸一口气,绷着脸点了点头。

    于是容悦正色问:“伯父,悦儿想听您说一句实话,您真的决定舍弃正室嫡子,将二房太太的儿子立为世子么?”

    容徽的神态立刻变得不自然起来,即便他心里真这么想,嘴里也不能承认,毕竟,无论出身还是排行,容恒都比容慎更有优势。除非他让容恒再次变成瘸子,否则,他就没理由抛弃容恒选容慎。

    不愿当众回答这样敏感的问题,就只好耍长辈威风:“此乃家国大事,你一个女孩子,就不要掺合了。”

    “我不是想掺合,而是这个问题的回答,决定了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伯父不用担心,此处也没外人,言出伯父之口,入我母女之耳,悦儿保证不会外传。”

    容徽耍了个花枪:“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呢?”

    “如果您想让三哥袭爵,就不要接回四哥母子,王爷这么做其实是帮了您;如果您想舍嫡立庶……”

    话未完,容徽已经炸毛了:“什么庶?慎儿也是嫡子!他母亲是平妻。”

    “平也好,侧也罢,在正室面前都只是妾,其子在正室所出的嫡子面前,也只能算庶子。”

    即使隔着几把椅子的距离,容悦仍能感受到容徽呼出气体的热度,这是不是就叫“肺都气炸了?”

    他平生最恨的,就是自己的出身,即使当上了侯爷,仍觉得名不正,言不顺,背后被无数人戳着脊梁骨。他赶走庄夫人,放逐容恒,一力抬举夏夫人母子,也多半是这种心理在作怪——你们都瞧不起庶子,我偏要捧着他们,让你们看看,庶子不比嫡子差,甚至更出色。

    容悦请人治好容恒的腿,等于给容徽出了个大难题:嫡子好好的,你凭什么把他丢在农庄里不闻不问?以庶子身份上位的人,最怕别人说他不懂规矩,宠妾灭妻,容恒的残疾让他毫无负担地宠着夏夫人母子,一旦容恒痊愈,这种平衡就被打破了。

    现在,容恒以嫡子身份回归容府,前隐形世子容慎却被穆远关在云都不得脱身,于是容徽急了。

    急了就好,容悦眯着眼睛想,你急了,咱们才好谈条件啊。

第一百六十七章 变卦

    那天,容徽在山庄里待到很晚才走,走的时候一脸忿然,却也没敢丢什么狠话,悻悻地登车而去。

    容悦心里明白,他肯如此忍气吞声,都是因为忌惮穆远的缘故,以为她真是什么宠妃。

    可转念一想,她不是吗?连出门在外,都享受着“宠妃”的待遇,一干随从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往后她再与庾琛怎样,是不是就有了负情背恩的嫌疑?

    穆远做的那些事情,表面上看起来,是一个坠入情网的男人在费力讨好一个女人,实际上都大有深意。不说别的,单说那马,如果他老早就把马给她,她肯定不会要,都能闪瞎人的眼了,她一个女孩子,领着十个大男人在外行走,本就够异类了,哪里还禁得起这个?

    穆远刻意拖到最后关头,让她不得不接受,肯定不只是为了让她出风头这么简单,仔细品味,似乎是想借此向外宣布:这是我穆远看重的女人,你们都给我识相点,别招惹!

    问题是,她不过是无名之辈,如果轻骑潜行,又有谁会招惹呢?

    除非,那些人本就冲着“穆远的女人”这个身份来的,所以穆远连自己的坐骑都给了她,就为了起到震慑作用。途中住宿、吃食、等等的安排,也不单单是为了讨好,而是防止有人从中做手脚。

    若果真如此,来路平安无事,回去就难说了。回去的时候,随行人员多,行李多,一溜二十几辆马车,拖拖拉拉没半个月到不了。这么长的时间,又是人多眼杂的环境。有的是机会下手。

    要么,就分流,让一部分人压着行李先走?

    可分流后。一半护卫带着那么多行李,万一引来觊觎怎么办?母亲身边少了人,安全度也大大降低。行李要紧,人更要紧。

    容悦想得眉头打成了结。靠在廊柱上半晌没挪窝。

    “悦儿,是不是你伯父又跟你说什么了?”

    萧夫人见女儿送客久久不归,生怕容徽趁她不在时欺负自己的女儿,带着丫环嬷嬷寻了出来。

    容悦忙打点起笑脸:“没有,是女儿自己在想些事情。”

    “是想你伯父说的那些难听的话吧,你理他呢,他的老婆儿子是谁关的。就叫他找谁去,拼着我们有什么用?而且你说得对,就是关着才好,以后他做什么都投鼠忌器,我们也能过上几天安生日子,谁又不傻,反去替他求情!”

    “娘,我怕他不死心,一次不成,又来二次。或者使出别的什么手段。”

    容悦这样说,是想为等会儿劝母亲搬迁做铺垫,萧夫人却神色大变:“你说,他会不会狗急跳墙。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把我们娘俩都给除去,就像当年除去你祖父和父亲一样?”

    “他不敢的。”

    “明里不敢,暗里来呀,比如,晚上放一把火,谁知道是谁放的?”

    “他要放早放了,便是进不了庄,只肖把周围的山林点着,屋舍照样会波及。您只管放心好了,他要敢烧庄子,我就敢烧他的祖宅,索性大家都别住了。”

    “瞎说,那也是你的家,是容家祖辈传下来的宅子,谁要敢破坏,谁就是容家的罪人。”

    容悦叹息着问:“弑父杀弟与火烧祖屋,哪个罪大?”

    萧夫人不吭声了,容悦摊手:“人家连弑父杀弟的罪过都不在乎了,要是再放火烧我们的庄子,我还怕什么烧祖屋?都烧干净了才好呢。”

    萧夫人听得又好气又好笑,揉搓着女儿细嫩的脸蛋轻斥:“你这个小土匪!哪有大家闺秀像你这样泼的。”

    容悦拉下母亲作怪的手,沉声道:“自从父亲去世后,女儿就失去了当千金小姐的资格,以前我就是没看透这一点,才弄得连祖屋都待不住,只能避到乡下去。所以,太太,您也别念着什么祖屋了,只要容徽还在,那里就永远是别人的祖屋,不是我们的!我们娘俩,早就无家可归了。”

    “悦儿”,萧夫人知道女儿话里有话,严肃地望着她说:“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卢骏的信写得含含糊糊,娘也没看清楚,好像是说,你要举家搬迁?这可不是小事,咱们娘俩得好好合计合计。”

    “是”,容悦挽起她的手臂:“女儿回房再与您细谈。”

    母女俩移驾到萧夫人卧室旁边的小客厅里,对着圆几上的茶点瓜果,容悦缓缓地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让她欣慰的是,萧夫人并没有故土难离的观念,只是质疑女儿的用意:“你跟娘说实话,你让娘搬到那边去,真是为了安全计吗?”

    容悦大力点头:“真是!虽说不是惟一的理由,却是最最重要的。山庄已经完全暴露,马头沟那边也靠不住,现在容徽不敢擅动,是因为他的妻儿还捏在我们手里,但穆远不可能把那几个人永远留在云都,他和容徽之间也是互相利用的关系,等有一天,他要用到容徽了,或容徽割让了什么利益,许给他什么好处,他就会把那几个人放回来……容徽此人心狠手辣,即使不大张旗鼓地针对我们,私底下多的是办法,而且可以做到天衣无缝,让我们根本抓不住把柄。把你留在这儿,我们在明,他在暗,我们始终处于被动挨打状态。只有把你远远地迁走了,他找不着人,有一万条诡计也拿我们没辄。到时就变成了他在明,我们在暗,他守在这儿跑不了,我们随时都可以回来对付他。”

    一番话讲下来,萧夫人不再犹豫,搂着女儿的肩膀说:“娘明白了,你让娘搬去哪儿就搬去哪儿,反正我就一个宝贝女儿,不跟女儿走跟谁走啊。”

    容悦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也不介意拍拍马屁:“我娘最宽容体贴、最通情达理、最善解人意,最……”

    萧夫人横了她一眼:“要是我今天不答应呢?”

    “那……我再慢慢跟您讲道理,摆事实”,容悦讨好地挨过去,“娘,沿海那些地方,住着挺舒服的,夏天没我们这儿热,冬天又比这边暖和,而且物产丰饶,尤其是菜蔬、水果,比我们这儿品种多多了,您去了就知道。海鲜之类,更是应有尽有,又便宜又新鲜,您喜欢吃的那个苏眉,这边七八两银子一斤,那边最多二两;象拔蚌,这边四五两,那边一两都不要……”

    “好了,我又没说不搬,你急什么。”萧夫人笑着打断女儿的话。

    “不急,不急”,容悦乐呵呵地告诉她:“我让人买了好几个宅子,您可以换着住,正好各处走走。”

    “听你这口气,你不跟娘一起住?”萧夫人先发怔,随即露出了然的神情:“也是,女儿大了总要嫁人,不可能总住在娘家。”

    “不是啦,我根本没往那方面想好吧。”容悦窘了,她娘任何时候都能想到婚嫁上头去。

    萧夫人不乐意了:“那是什么原因?”

    容悦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似乎高兴得太早了,核心问题根本没涉及,于是试探着问:“卢长老的信中没提到这个吗?”

    答案是简短的两个字:“没有。”

    容悦深吸了一口气,她只能这样想,卢骏大概是怕信函被人中途拦截,所以故意含糊其辞,重要信息则丝毫未露,反正来接人的时候,都可以当面讲明。

    低头沉吟片刻,终是开言道:“女儿准备带着人出海。”

    “出海?”萧夫人难掩讶异之色:“出海做什么?”

    做什么?做海盗,做新岛屿的开发者,这些讲给一个深闺妇人听,她能接受吗?容悦犯起愁来。

    实话实说是不成的,一旦激起萧夫人的反感,为了拉回就要“误入歧途”的女儿,收回搬家的决定,甚至不许女儿外出,把她拘在自己身边教养,都是有可能的。

    那样岂非前功尽弃?

    紧急思考之后,容悦压低嗓音道:“娘,这关系到楚溟国的一个军事秘密,女儿不得已才说给您听。卢长老的信中有提到庾家军吧?庾家统领的东部大营号称四十万,在册的朝廷正规军实际只有二十万,但朝廷每年下拨的军饷只够养活几万,不够的部分要地方筹措。您说,国库都拿不出那么一大笔钱,叫地方如何筹措?最后,推来推去,还是落到了领军的庾家人头上,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靠海吃海。”

    萧夫人立刻接口:“不会是做海盗打劫吧。”

    容悦竖起大拇指:“太太聪明盖世,一下子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萧夫人脸上半丝笑容也无,板得跟容嬷嬷有一拼,声音也硬邦邦的:“庾家靠这发了大财,养活几十万兵丁不在话下,你眼红了,也想跟着去?”

    容悦觑了觑娘的脸色,陪着笑道:“哪儿能呢?就算女儿眼红,也没那能力虎口夺食啊,女儿手下这点虾兵蟹将,抵得过人家几十万大军?”

    “哼,你不是说,跟庾二是朋友,还是穆三让你去结交的?是不是穆三也看中了这无本生意,准备分一杯羹,你想从中捞点别人漏下来的?”

    “娘啊……”,您太会联想了。

    “今儿晚了,你去睡吧,明早娘带你洹城。”

    “去洹成干嘛?”

    “你说干嘛?你有多久没去探望你外公外婆了?”

    容悦心里暗叫糟糕,她娘果然变卦了,怎么办?(

第一百六十八章 夜惊

    分开几个月后的第一次见面,母女俩就弄得不欢而散,容悦怏怏离去,萧夫人一脸冷沉。

    “太太,您这又是何苦呢?”李嬷嬷忍不住劝:“姑娘不在家时,您天天想,天天盼,好不容易盼回来了,您又没个好脸色。”

    “我……”看女儿委委屈屈地被丫环带走,萧夫人心里也不好受,可她不能无原则地纵容,这孩子,离家几个月,身边没人管束,心越来越大,性子越来越野,居然打起了做海盗的主意!她再不拦着,以后怎么得了?

    李嬷嬷原是萧夫人的陪嫁丫环,也是容悦的乳娘之一,容悦出门后,房里无事,她便回到萧夫人身边当差。母女两代的情份在里头,也算说得着话的体面下人了。

    见萧夫人露出懊恼之色,李嬷嬷趁机给自己奶大的姑娘说情:“世子爷不在了,您又当爹又当妈,奴婢知道您心里的苦,生怕姑娘行差踏错,让那起小人背地里嚼舌根……”这样几句下来,主仆俩都红了眼眶,李嬷嬷掏出手绢,擦着眼角道:“虽然如此,您有什么话,可以跟姑娘好好说啊,做什么要板起脸吼。”

    萧夫人不干了,回头瞪着老丫环:“你哪只耳朵听见我吼了?”

    老丫环毕竟是老丫环,不甘示弱地回瞪:“奴婢两只耳朵都听见您吼了!不是奴婢不守规矩偷听,实在是您嗓门太大了。如今姑娘已不是小孩子了,您多少也要给她留点体面,无缘无故地,突然嚷着要带她去洹城,她会乐意才怪!上回去南陵,那气还没受够啊。”

    萧夫人兀自强辩,气势却减了大半:“老宅……是因为她外公外婆不在,猴子称了大王。”

    “太太,请恕奴婢僭越,自世子爷过世,眼看着都三年有余了,老侯爷和老夫人,也就遣人问过几遭,从未说接你们娘俩过去。”

    萧夫人隐在灯影里的脸孔似乎更苍白了些,因为,按时下风俗,娘家不派人迎候,出嫁女是不能擅自返家的。

    沉默良久,方低声言道:“他们自己也是客居在外,诸多不便。”

    “是,客居在外,他们有他们的难处,可也算是在洹城安家了吧?您一月几次地打发人去探望,又送东西又送银钱,连陪嫁的田产铺子都还回去不少,就算本来拮据的,现在也该活络了,不至于招待不起……”

    萧夫人再也说不出任何回护之辞,大丫环银枝急得连撞李嬷嬷的手肘,怪她多嘴多舌,尽拣不该说的说,戳夫人的心窝子,李嬷嬷却梗着脖子,一副“忠臣不惧死谏”的架势。

    若非人微言轻,她早就想点醒太太了:夫死女幼,娘家败落,换了任何女人都会死死捂住自己的钱袋子,那可是她们娘俩后半辈子的倚仗。太太倒好!萧三爷都舍得把老侯爷赶出家门,自己霸占府邸产业,已出嫁的妹妹反替他尽孝。最气人的是,老侯爷还不稀罕,嫌世子女婿死了,丢下守寡的女儿没个子嗣傍身,终究只是个累赘。

    萧夫人心里何尝不清楚,可为人子女,怎能眼睁睁地看着父母受苦,自己窝在一旁享受?这些年,她已把原来的陪嫁还了一半回去,就为了让父母在外面过得好点。李嬷嬷的丈夫恰是被派去送礼的人,所以这些事,她都没瞒着李嬷嬷。

    其实,她今天也是临时起意,想借着这个由头,打破双方的僵局。也许,父母虽不曾主动邀请,真去了,还是会欢喜的。毕竟,老夫人仅生了她一女,就像她仅生了悦儿一样,哪有不疼惜的?只不过老侯爷被自己的儿子驱逐,迁怒于所有的儿女,认为他们都是不忠不孝的东西,老夫人一生惟老侯爷的命是从,不敢违拗而已。

    萧夫人这样安慰着自己的时候,心里未尝没有忐忑,经李嬷嬷一通说,益发犹豫起来。

    回头见李嬷嬷愣头愣脑地杵在那儿,皱眉道:“你怎么还没走?去看看姑娘啊,看她睡下了没有。”

    李嬷嬷总算有了笑模样,高兴地应着:“是,是,奴婢这就去。”

    萧夫人仍不放心,絮絮叨叨地交代:“要是姑娘心情不好的话,你就跟她说,她才回来,该多多休息,再好好补一补,明儿……”

    “明儿就不去洹城了是吧?”李嬷嬷急急地抢过话头,“本来就该这样,哪有姑娘前脚进门,太太后脚就赶她出去的道理。”

    萧夫人怒了:“什么话到你嘴里就变得这么难听,我是想带她出门散心!”

    “是,散心,散心也要等姑娘歇好了再说嘛。”李嬷嬷小声嘀咕。

    萧夫人气得手一扬:“快滚!”

    “奴婢就知道太太最疼姑娘了!”李嬷嬷一面说,一面笑嘻嘻地“滚”了。

    李嬷嬷走后,萧夫人坐立难安,那丫头从小身子弱,他们夫妻俩真是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何曾舍得说一句重话?谁知今日如此毛躁,也不知那丫头受不受得了……

    好在李嬷嬷不用两刻就回来复命,萧夫人忙问:“可是睡着了?”

    李嬷嬷点点头:“是啊,姑娘是真累了。”

    其实是她向姑娘保证,太太不过随口说说,老侯爷根本没接过她们,哪能随便上门?只要她第二天起来劝一劝,准能让太太打消念头,姑娘这才安心地睡了。

    *********************

    三更时分,逸居山庄一派宁谧,与此相隔不过两三里的天心镇上,有家客栈仍亮着灯。

    一条黑影出现在窗外,低低禀道:“爷,不出您所料,果然有人从后山潜入。”

    “哦,他们准备干嘛?”

    “看样子,是要烧山。”

    屋里的人只停顿了片刻,就果断下令:“你们不要插手,让他们烧!”

    “啊……”窗外的人显然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答案,发出一声惊叹后,忍不住提醒:“爷,那庄子不大,总共只有几十亩水田,且房舍靠近后山,周围树木极多,万一风助火势,只怕连房舍也难免。”

    “孤知道啊,就是要它难免。”

    窗外的人这下连惊叹声都发不出了,心里无尽的惶恐,王爷这是何意?难道竟要烧死王妃么?平时看着那般宠爱……

    他不敢质疑,更不敢胡乱揣测,正要施礼退下,屋里的人又发话了:“把火势往隔壁的庄子引,再把这块腰牌丢在现场,记住,隔壁庄子的人,一个活口都不能留。”

    “那……王妃的庄子呢?”

    “这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了。”

    “是,属下告退。”

    黑影从窗前甫一消失,房门就从里面打开了,云翼迎上去唤了一声:“爷。”

    “你去备马,要快!”

    “这么晚了,您还要出门?”

    “孤王的话从不说第二遍!”

    “是。”云翼并不知道窗口的对话内容,却也不敢迟疑,立刻奔去马厩。

    这天深夜,当逸居山庄的后山升起浓烟的时候,一队骑手从天心镇飞速赶了过去,加入到救火的人群中。

    “悦儿,你没事吧?”

    当着所有人的面,穆远一把抱住那个站在前方指挥救火的人,不由分说地把她往后拉。

    容悦尴尬地回答:“我没事,幸亏发现得早,没有人员伤亡……你怎么来了?”

    “我追着你来的,天黑前就到了天心镇,原准备明天正式上门拜见岳母,没料到今晚会发生这样的事。”

    穆远只管箍着她,深更半夜,自己的女人家里失火,他玩命般地赶过来,然后发现她毫发无伤地从火场里逃出来,他表现得再激动些,也是人之常情吧。

    受了惊吓的萧夫人被女儿打发到单门独户的药庐暂歇,远远地看见冲进来一队人马,又看见打头的男子冲上去抱住她女儿,她再迟钝,也知道是谁来了。

    那一霎,心里的感受是复杂的,对穆远,她原本只有畏和怨,现在,却多了些别的什么。一个人下意识的动作最能表达出真实的心意,不管穆远的手段如何,对女儿是真的在乎。

    容悦几番挣脱不开,只得软语相求:“你别这样,大家都看着的。”

    穆远笑着松开,容悦一口气还没喘完,人家又紧接着提出:“带我去瞧瞧你娘吧,看她的样子,吓得不轻。”

    容悦都快被自家老娘的眼珠子瞪穿了,硬着头皮把人带过去,穆远行了个极正式的子婿之礼,然后开口道:“母亲,庄子烧成这样,这偏屋又忒小,根本没办法住人,不如,您跟悦儿暂时住到客栈里去吧,刚好我都包下了,里面并没有闲杂人等。”

    那声“母亲”喊得容悦母女俱是一愣,却也只能接受,不能反驳。再说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萧夫人四下望望,见火势已得到控制,她们母女俩留在此处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带着一帮妇孺,反而碍手碍脚,便点了点头。

    说实话,除了客栈,她们也实在没有别的去处了。

    从两庄接界的路口走过的时候,隔壁郑家的庄子里,传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声。

    穆远几不可察地朝云翼使了个眼色。

第一百六十九章 福祸

    容悦陪着母亲在客栈安顿下来后才发现,这里竟然就是她与严谨第一次相遇的地方,甚至连房间都没变,仍是天字一号房。

    她不愿多想,只当是巧合,跟生存比起来,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萧夫人惊魂未定地抓住她的衣袖,嗓音嘶哑地问:“你说,是不是你伯父?”

    容悦沉吟着,半晌方道:“有可能吧。”

    说实话,她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小,只是不能完全排除而已。

    就算女人如衣服,丢了一件还有很多件,不值什么,儿女却是有数的。她相信自己没看错,容徽对容慎寄予了厚望,一直当继承人培养,他不会贸然出手,将容慎置于险境。

    萧夫人却不这么想,咬牙切齿地说:“不是有可能,肯定就是他!他那人,心狠手辣,睚眦必报,今天在我们这儿吃了瘪,回头就放火警告,让我们不要耍花样,趁早给他把人弄出来,不然他就让我们死无葬身之地!”

    可在容悦看来,这种说法疑点很多,“如果我们真的死无葬身之地,那几个被关在橙园的人会怎样?他自己又会怎样?杀人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狗急跳墙的时候他也许会干,但不是现在……”容徽目前的处境,远未到狗急跳墙的时候,要说有人浑水摸鱼,趁机嫁祸于他还差不多。

    经女儿一通分析,萧夫人也不确定了:“那会是谁呢?”

    容悦脑海里过滤了又过滤,终究只能摇头:“不知道。”

    刚才隐约之间,她似乎抓住了什么,又什么都没抓住,事发突然,还没来得及搜集证据,光凭想象和推测是不成事的。

    萧夫人猛地抱住自己的女儿,带着后怕的惊颤说:“你是对的,这里住不得了!都是娘糊涂,差点害了你。”

    “娘,我这不是没事嘛。”

    “幸亏你没事,不然,娘就算死了,也没脸到地底下见你爹。”

    “娘你说什么呢,庄里那么多护卫守着,何至于此。”

    “别提那些没用的东西!”说起这个萧夫人就来气:“几十个人轮班值守,还让人钻了空子。”

    容悦叹息道:“这不能怪他们,火是从后山起的,他们守也是守庄子,后面连着十几座山,怎么守啊?这样大的山火,还不知有多少人家遭殃,如果真是人为的,那就太恶毒了,该下地狱!不行,您先休息,我再出去问问情况。”

    萧夫人只管拉住的手不放:“你去能干什么?你一个姑娘家,难道还亲上火场?我们家的护卫都派出去了,穆三……王爷也带了不少人,镇长敲锣打鼓地招集人手,这会儿已听不见锣鼓声,说明火已经灭了,你给我老实待着,不许出去!”

    容悦只得隔着门询问,果然,外面的人说,由于抢救及时,火势很快就得到了控制,并未蔓延很远,只烧了毗邻的两座庄子。

    ——至于郑家庄园里死了多少人,穆远自不会让人透露半个字,连容家暗卫都事先得到了警告,谁嘴巴不严惊扰了主子,后果自负。

    母女俩心安了许多,萧夫人主动表示:“明儿娘就随你走,反正东西都烧了,连行李都不用整,倒是轻装简行。”

    容悦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这就叫“祸之福之所倚”吗?想不到一场突如其来的山火,让萧夫人下定了搬家的决心,无形中帮她解决了大难题。

    这样也好!于是安慰道:“那庄子本就是买来避难的临时居所,烧就烧了,大不了换个地方,不过是几千两银子的损失,就当蚀财免灾吧。”

    女儿如此豁达,萧夫人岂甘落后,亦露出笑容附和:“哪有几千两?房子烧了,地契可没烧,乖囡,你放心,娘保证给你重建一座更好的庄子。”

    容悦连连点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原先搬进去的时候赶得太急,基本没怎么整修,只零零碎碎弄了一下,实在不成样子,这下好了,连拆的功夫都省了,直接推倒重建。”

    “嗯,山上的树木也索性都砍了,全部种上茶树,咱们建个大茶庄,请几个有名的制茶师傅坐镇。”

    “就依娘说的,不破不立,咱们这庄子以后兴许能赚大钱呢。”

    “那肯定!娘把这新庄子给我儿当嫁妆,红莲业火烧过,什么妖魔鬼怪都死光光了,以后一定会安居乐业,财源滚滚。”

    “借娘吉言,那女儿就不客气了,嫁妆嘛,自然是多多益善,哈哈。”

    “不害臊”,萧夫人搂着女儿轻拍:“乖囡,睡吧,可怜的孩子,赶了几天的路,好不容易到了家,又遇到这种腌臜事。”

    “不腌臜,娘说的,红莲业火啊,这是老天爷帮女儿消灾免难呢,老天爷最解人意,知道女儿早就看那破庄子不顺眼了,想把娘搬得远远的,老天爷急了,带着庄子里的土地神、屋神、门神、灶神一起挽留,‘别走啊,不喜欢的我们都烧了就是’……”

    听到回报的穆远说不出是什么感受,似意外,又在意料中,似欣喜,又似遗憾,唯独没有正常人该有的愧疚——如果他肯及时伸出援手,这场灾难本来是可以避免的!

    于他而言,袖手旁观实在算不得什么罪过,又不是他派人纵的火,他只是顺势而为,以达成自己的心愿罢了。比如,让容悦无家可归,只能跟着他走;让容悦惊惶不定,只能寻求他的保护……

    那姑娘,却比他想象的要坚强得多,甚至连她的母亲,都不是庸俗妇人,有着很多男人难以企及的心胸。

    欣慰之余,又颇觉遗憾:你为什么不能像普通女子那样,遇到这种事,哭哭啼啼地往男人怀里躲呢?他下令手下冷眼旁观时,其实是存着这种希翼的,脑海中甚至不只一次闪现,抱着梨花带雨的爱人温柔抚慰的情景——可惜都只是幻影。

    “爷,隔壁那家人都处理了。”黑影又一次出现在窗外。

    他沉淀心神问:“派去郑家老宅的人回来没有?”

    “还没有,他们要等明早看到结果后,再回来复命。”

    “派去容宅的人呢?”

    “也还没消息,碧水城离这儿三百余里,再快的影子也要一整夜才能来回。容徽昨晚留宿紫荆堡,只是喝醉了酒,暂时没法赶过来,不过作为伯父,明早肯定是要来的,属下怕他会趁机提出接王妃回老宅。”

    “无妨,明天我们早点启程,你叫他们把人盯牢了。”

    黑影正要走人,王爷在后面补充交代:“严谨拿回去的那几枝玫瑰,你给我拔掉,统统拔掉,一枝也不许留……呃,也不一定要拔,就是想办法让它活不了,然后让花匠说,玫瑰是有灵性的花,从别处扦插来的,也得有缘才能成活,无缘之人,再怎么仔细照顾都会折腾死的。”

    “……是”

    黑影应得略有些迟疑,拔掉花简单,让花活不成也简单,可让大字不识的花匠说出那种文绉绉又玄妙深奥的话,不会让人觉得怪吗?

    算了,对王爷说“不”等于找死,还不如尽早爬去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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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日差的一更,今天会补上的,我争取晚上再更个三千字。

    若我人品大爆发,居然连着三更……

    那基本是不可能滴。

第一百七十章 争吵

    楚昭帝鸿嘉十三年六月初十夜,瑞伯郑玢之子郑珩及其母赵夫人丧于火海,庄内几十名下人亦未能幸免。事后查验的结果令人触目惊心,原来这些人事先就中了迷药,根本无法逃脱。也就是说,这不是意外,而是谋杀。

    听到这个结论,容悦立刻想起从两庄共用的路口经过时听到的哭声,这么大的破绽,也不知那人是怎么圆的。

    只是她无暇诘问,因为接下来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更令人瞠目结舌。

    六月十一,瑞伯郑玢因此事和长子起冲突,长子失手杀死了亲爹。六月十二,长子生母下药毒死了郑玢的二子和三子,因为被关在祠堂等待受审的长子昨夜不明不白地死掉了。

    郑玢共有五子,惟一剩下的那个才刚摆了满月酒,是郑玢新宠曲姨娘所生,原本最受宠的赵夫人母子就是被这位曲姨娘挤兑走的。

    不管曲姨娘有多不得人心,她的儿子终究是郑玢仅存的骨肉,在郑玢正妻服毒身亡,府中无人主事的情况下,郑玢之母,年将八十的郭太夫人拄着拐杖颤巍巍地站出来,且和郑家的族老们商量好,只等郑玢的丧事办完,就扶曲姨娘为侧妻,立其子为下任伯爵。

    曲姨娘一时风光无限,成了最后的赢家。

    可惜她得意的时间太短了,未等正式袭爵,一场风寒就夺去了襁褓中小儿子的性命。她不但没人同情,外面还谣言满天飞,说郑玢前头的几个儿子都是她设计害死的,如今这样,不过是恶有恶报。

    丧子的刺激和铺天盖地的脏水把才当了几天侧夫人的曲氏给生生逼疯了。

    本就老迈不堪的郭太夫人哪里经得住这样的打击,很快就追随儿孙而去。

    最后的最后,瑞伯之位由族内一默默无闻的孤儿郑启承袭。

    郑启会被馅饼砸中,则是郑氏族内有资格竞夺嗣子之位的几家互相掐架、几败俱丧的结果。

    郑启是何许人,容悦不知道,但凭着直觉,她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这人和穆远关系非浅。因为夺爵之战尘埃落定的那天,穆远心情特别好,洋溢着经过一番谋划布局,最终得偿所愿的得意劲。

    擅于观察,心思细密,是容悦的职业特点,她和穆远在一起时,好似很少正眼看他,却对他的一些行为习惯了如指掌。

    穆远亦有所觉,故笑眯眯地问:“你是不是怀疑郑启是我的人?”

    容悦闲闲地答:“不是怀疑,是肯定。”

    穆远打了个响指:“不亏是本王喜欢的女人,跟本王这样的心心相印。”

    容悦低头喝着茶水,脸上看不出喜怒,像是无意闲聊:“郑启,还是原装的郑启吗?”

    “是原装,你以为我会弄个冒牌货去?郑家族人又不是傻子,没那么容易蒙骗。”

    “这枚棋子,你是不是布了很久了?”

    “也不算久。”

    “至少有两三年吧,从曲姨娘进府开始。”

    穆远的眼睛闪了闪,得意劲淡了下去,神情开始变得凝重起来,小心翼翼地回话:“曲姨娘,确实是我安排入府的。”

    容悦叹息着摇头:“可怜郑珩到死都想不到,他的世子梦是被一个跟他毫不相干的人一手破灭的。”叹了几声后,转头看着穆远问:“从甘地、昱地、景地、瑞地,再到雍地,这条线,在你的征伐图里,是不是叫西路?”

    甘地是庄夫人娘家的封邑,昱地则是容恬前未婚夫蔺家的封邑,位置都在景国之东,与楚溟国接壤,这条线上,除了以上五邑,还有一些无爵的大地主,如严谨家的紫荆堡。不管有爵无爵,都是中部富庶之地。

    穆远笑了笑,未置可否。

    容悦的语气愈加咄咄逼人:“容恒的残疾,我一直以为是夏夫人的杰作,现在才恍然明白,即便王爷不是主谋,亦是帮凶,就为了打破甘与景的联盟,是也不是?”

    穆远终于有了愠怒的迹象,沉下脸回诘:“你是不是要说,连你堂姐与蔺家的婚约,都是孤王一手破坏的?甚至,夏御变心,也是孤王从中捣鬼,不然,你们早成了连理?”

    容悦诧异皱眉:“我没那样想。”

    这关夏御什么事?

    穆远冷笑:“你当然不会那样想,你又有了新欢嘛。”

    容悦怒目而视:“我们在说你的西路计划!你别转移话题,扯一些有的没的。”

    穆远嗓门更大:“我转移话题?分明是你心虚!”

    “我心虚?该心虚的是你!你要谋夺别人的爵位家产,我管不着,也没能力管,可你凭什么烧了我的家?拿我的庄子当献祭,以达到浑水摸鱼的目的!”

    穆远刚升起的气焰立刻萎缩了一半,中气不足地说:“你家那是意外。”

    这下轮到容悦冷笑了:“都到这个时候,你还想糊弄我!真当我是白痴不成?你老实说,后山的那把火是不是你叫人放的?”

    “不是,我发誓不是。”穆远只差举起右手了。

    可无论他怎么说,容悦都不会信了,因为,“若非事先知情,你怎么会去得那样快?”

    穆远深感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无奈,耐着性子解释:“我担心你出事。”

    容悦给他气乐了:“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感谢你手下留情,只放火少烧了我的庄子,没像对郑家那样赶尽杀绝?”

    穆远沉默了一会,站起来道:“这几天事多,到处嘈杂混乱,你也累了,早点睡吧,我们明早动身回云都。”

    他们已在天心镇上的九福客栈住了十多天,容悦始终不肯走,理由是,要调查起火原因,找出罪魁祸首。

    穆远只能好言相劝,不敢用强,因为容悦已经对他的举动产生了怀疑。这些天,他一直努力尝试着用各种手段抹去自己的痕迹,可惜都是无用功,容悦不需要证据,只凭逻辑推理就问得他哑口无言。

    他本可以一个字都不承认的,容悦并没有证据,可不知为什么,他选择了说实话,弄得自己下不来台,只好慌忙走避。

    容悦在他身后道:“我娘受了惊吓,我要留下来陪她。”

    她滞留此地,查明火灾原因其实只是顺带,真正的理由是,不想和他同行。

    穆远猛地回头:“是留下来陪她,还是趁我不在,偷偷带着她投奔庾琛去?”

    容悦垂下的眼帘中飞快闪过一丝慌乱,随即镇定心神道:“我和庾琛,也就比陌生人强那么一点点,就算要投奔,也不可能投奔他。”

    “对,你还可以投奔严谨,玫瑰相赠,多深厚的情意啊。”

    容悦哀叹一声,明明是剪枝扦插,上面一片花也没有,到他嘴里,就成了私相授受,“玫瑰相赠”。

    这样无聊的问题,她懒得回答,背过身去收拾妆台上的东西。等穆远走后,她们也得走了,耽误了这么久,肯定赶不上事先约定的时间,所以她前几天就打发人去了平城,跟庾琛说明情况。

    不想穆远又踱回来,大剌剌地坐下道:“今晚我就住在这儿。”

    容悦头痛起来:“这怎么行,我母亲就在隔壁。”

    “又如何?已婚的女儿女婿不住一个房间,岳母大人才要担心吧。”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等回云都后再……再……”

    “可你根本不愿跟我回云都。”

    “我没有不愿,只是想多陪陪母亲。”

    “我这次来,就是专程接岳母大人一起回去的,她只有你一个女儿,作为女婿,本就该把她接到身边奉养。”

    “母亲不会同意的。”

    “以前不会,现在你家的房子都烧了,你母亲亲口对你说,以后她就跟着你,你去哪儿,她就去哪儿。”

    “你偷听我们的谈话!”

    “什么偷听,夫妻一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容悦气得脸儿通红,怒目圆睁,那人也不甘示弱,两人如斗鸡般各立一方,最后,男人下了最后通牒:“要么,明早跟我一起走;要么,就在这客栈搭个喜堂,正好请严谨来观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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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后来有事耽误了,欠的一更,明天补上。

第一百七十一章 劝嫁

    两禽相悦171_第一百七十一章劝嫁

    打发穆远走后,容悦坐在床头生闷气。//更新最快78xs//////~网w谁知没过一会儿,房门外又传来叩击声,容悦立时火起,恨恨斥道:“还有完没完了?我要休息,休息,听见没有?我要休息!”

    她以为穆远那厮再一次杀了回马枪,结果听到的却是萧夫人的声音:“悦儿,是我啦。”

    容悦忙堆起笑脸打开门,扶住她的胳膊说:“娘,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睡?”

    萧夫人斜了她一眼:“你们俩吵成那样,我睡得着吗?”

    “不会吧,您在隔壁都能听到?”她明明压着嗓音的,只到最后发生争执时,才有点儿控制不住情绪。

    萧夫人拍了拍女儿的手:“你别慌,娘那边窗子没关,才隐约听到一些,并不十分清楚。”

    容悦暗暗告诫自己,以后一定不能再吵了,母亲听不清,是因为她没武功,可这客栈周围负责巡逻的护卫中,有不少高手,耳力远远超过普通人。虽然表面上都是自己人,叫他们听去了也没什么,谁知道里面有没有别人的眼线呢?

    亲手给母亲调上一杯玫瑰清露,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回忆起穆远说的那些醋意十足的话。为了几根扦插用的玫瑰枝条,他已经呷了几大缸老陈醋,时不时都要拿出来念叨一遍。如果吃醋就是爱的表示,他对自己,确实是用了心的。

    萧夫人啜下一口,眯起眼赞叹:“到底是王府出来的东西,比别处就是不同。~”

    容悦对这些历来不讲究,故笑着回道:“我们自己家也有人会做啊,厨房的张妈妈,您屋里的银枝。我屋里的冬雪,都会制露,手艺也不差。只是收集花瓣和露水需要一些功夫。您若喜欢,以后吩咐她们去做就是了,反正家里要侍候的人少。她们闲着也是闲着。”

    萧夫人撇撇嘴:“她们那手艺,跟王府这位制露师没法比。^^做出来了也只能咱们娘儿俩喝,不能拿出来待客,没的让人笑话。”

    容悦有些纳罕,自家这位母亲并非耽溺享受、趋炎附势之人,为何一个劲儿地奉承王府?

    想了想,依旧摸不清头绪,随手把下剩的半瓶推过去道:“我这边的您都拿过去吧。我无所谓,喝什么都成。”

    萧夫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用调侃的语气说:“你无所谓,一应吃穿用度还这般讲究,你真在乎起来,那还得了?”

    容悦被她说得低下头,红着脸呐呐言道:“真讲究的人是他,我不过推不掉,送什么就用什么罢了。”说到这儿,觉得言不尽意。又嗫嚅着解释:“那人的性子,从来说一不二,他给你的东西,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有跟他夹缠的时间,不如乖乖接受,省得冤枉费一番手脚,最后还是得听他的。”

    萧夫人放下手中的白玉盏,很严肃地说:“悦儿,娘问你一句话,你一定要如实回答。”

    “是,您请问。”容悦直起身子,正襟危坐。

    “你跟那穆三皇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先是逃婚,被他找到后也心不甘情不愿的,口口声声不想跟他在一起,可这几天,娘瞅着你们俩相处的情形,分明像闹别扭的小夫妻。”

    “不……不是吧?”容悦结巴了,脑子里一阵轰鸣,脸上有如火烧,她是觉得,自己和穆远之间越来越随和,越来越放肆,话也说得,架也吵得,似乎已经淡忘了曾经有过的畏惧。穆远呢,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刻意地讨好,该哄的时候哄,该吼的时候吼,连吃醋都吃得大大方方。

    萧夫人见女儿一副被吓到的傻样,不介意给她举例说明:“就拿今晚你们俩吵的这一场架来说,娘虽然没具体听清你们在吵什么,可从那一来一往的顺溜劲,任谁听着都是小口子的搞法,别扭中透着亲昵。”

    容悦如被雷劈,傻得更厉害了,紫头涨脸地僵在那儿,半晌没憋出一个字。

    萧夫人戳着女儿的额头:“你呀,好好想想吧,别一根筋,不知变通。这世上好男人少,难得碰到一个,娘知道你舍不得,可好男人跟好丈夫是两码事,有些男人,为人确实好,适合做兄长,适合做朋友,却不见得适合做丈夫。”

    容悦不敢回话,听娘的口气,莫非认为穆远适合做丈夫?

    萧夫人半晌得不到回应,轻叹一声道:“银枝下楼提开水时,看到穆三皇子的随从在检修马车。”

    容悦正想倾诉一番,急急地说:“他勒令我明早启程,跟他一起回云都,如若不然,就在客栈成亲,还威胁我说,要请严谨前来观礼。”

    萧夫人未置一言评价,语气平和地表态:“那你就随他去吧。”

    “娘……”您怎么胳膊肘子往外拐呀,我知道穆远这几天时常上您的门,送了不少好东西,可您不能为了几件东西就卖女儿啊。

    见母亲对她哀恳的目光视而不见,容悦急道:“不光我,还有您,他说,您独有我一女,作为女婿,他理当把您接到身边奉养。”

    容悦会说出这句话,是笃定萧夫人不会接受“女婿”的奉养,果然,萧夫人表示:“有他这句话就够了,你娘还没穷到要靠女婿养活的地步。”

    容悦便道:“您可是亲口承诺过,以后我去哪儿,您就去哪儿,咱们母女俩再也不分开,您不去云都,我也不去。”

    萧夫人却说:“就算跟你去了海疆,也是娘在岸上,你随船出海,还不是一样要分开?娘说的‘跟你走’,并不一定要住在一块儿。”

    “那你准备住哪里?”

    “你在云都郊外不是有座庄子嘛,娘可以住那儿,娘还准备在云都开两间铺子呢。”

    容悦听得心惊胆战,这都打算好了,“您不是真要我嫁给穆远吧?”

    萧夫人抚着女儿的背说:“这几天,娘反复考虑,也仔细观察过穆三皇子,不管他以前做过什么错事,外面对他的风评如何,他现在待你倒是真好,非常体贴,非常尽心。说实话,我嫁给你父亲十多年,我们也算是相敬如宾的夫妻,他可从没这样宠过我。”

    “娘,一时代表不了一世。”

    “是,你说得没错,可嫁给谁又能保证一生不变呢?你看好的那位庾琛,你能肯定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变心吗?”

    “我能。”

    “傻丫头,看着专一的男人,一旦变起心来,才会要你的命。索性没希望的,反而能让你活得安定一些,因为,即使他变了心,对你的伤害也不会太大。”

    容悦诧异地看着自己的娘亲,想不到,一个深闺长大的女子也有这样的觉悟,但稍稍回味一下古代后院宅斗的激烈,也就能理解了。

    虽然道理是如此,可,“庾琛,真是位洁身自好的君子。”对于长官大人的情操,她有一种信仰般地认定。

    萧夫人摇着头“就算这样,你有办法跟穆远解除婚约吗?”

    容悦立刻蔫儿了,临出门之前,萧夫人劝道:“你自己也说,人家已经下了最后通牒,今晚好好想想吧,以后的路该怎么走,有时候,前途遍布荆棘,退一步,才能海阔天空。”

    女儿,不是娘不支持你去追随你喜欢的人,而是你已经骑虎难下,穆远那样的个性,岂能容许别人抛弃?一旦你让他绝望,只怕他情愿毁了,也不会把你让给别人。

    做娘的,只希望你选择的路平坦一些,日子轻松一些,不要吃太多苦,不要走太多弯路.女儿家青春有限,一年年蹉跎下去,最终耽误的,只是你自己。

    两禽相悦171_第一百七十一章劝嫁完毕!

第一百七十二章 许婚

    这一夜,容悦几乎通宵未眠,穆远尾随而至,打乱她的整个计划。

    摸着手中的暗令,一点点感受上面繁复的花纹,最后不甘地塞进衣服里层。回家第一天诸事芜杂,又有严谨突然出现带来的困扰,让她无暇旁顾,她原准备第二天再抽个时间向萧夫人打听来着,谁晓得会出现那样的变故?之后有穆远天天紧盯不放,她连提都不敢提及,只能无限期压下。

    整个晚上,容悦如困兽般在屋里走来走去,心情极度烦躁。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她可以尝试着开溜,可母亲跟在身边,她隐匿术再好,也不敢贸然行动。穆远的随从中可是有一位手段不亚于穆坤的神人。

    到后半夜,她总算平静下来,躺在黑暗中一遍遍回忆、反思逃婚后的种种:跟周家人的纠葛,对祁渝身份的怀疑,跟庾琛的意外邂逅……她曾经以为,穆远对她和庾琛的交往,虽然情感上很是排斥,理智上却不得不默许,他的幕僚们更是求之不得、乐见其成。

    在九福客栈滞留的这些日子,她却越来越怀疑当初的判断,她甚至觉得,包括自己与庾琛的交往在内,都是穆远故意放出的烟幕弹,就为了给某些人制造假象,以为他在大肆活动,寻求军方支持。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不只是她,连王府的幕僚,都同样蒙在鼓里,陪他演了一场好戏。

    仔细品位穆远的追妻之举,说“微服”纯属笑话,哪有人微服会带着上百的随员,大摇大摆地买下别院,手下们马不停蹄地从全国各地送来各种奢侈品供他挥霍的?这分明就是巴不得人知道好吧。

    再看他名为“隐秘”,实则明目张胆地拉拢东大营少帅之举,只怕楚溟国朝廷中的重要人物,个个清楚,人人议论。

    就在各种势力蠢蠢欲动,太子之流欲借此事大做文章之际,他忽然改弦易辙,由东至西追妻数千里,一直追到丈母娘家,创下了追妻史上的新记录。也使得此次几乎被定性为“结交外臣,图谋不轨”的举措,重新回到了荒唐的老路。

    这下,最高兴的当属皇帝老子吧。容悦都可以想象得出他的反应,肯定是一边骂着“没出息的兔崽子”,一边暗吁了一口气。穆远是聪明的,对这位父皇的心理摸了个九成九,所以他做出来的事,表面上,只讨得了父皇的嫌弃,实际上却让他龙心大悦。如果穆远真在平城长期驻守,跟庾家暗通款曲,穆远失了君心不说,连庾家也前景堪忧。

    想通了其中的关窍,容悦形容不出自己的感受,身在局中不觉得,一旦跳出来就会发现,当初的想法有多天真!

    海上真有世外桃源,可以让她和庾琛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吗?也许有那样的地方,但他们却无法狠下心去享受,因为,他们或许逃得开强权侵袭,却逃不开亲情的牵绊。

    就像她无法舍弃母亲一样,庾琛同样不可能置家人的安危于不顾,他和她的未来,建立在庾氏家族一切安好的前提下。可,如果是楚昭帝当权,她随庾琛出海,穆远和庾氏同遭君王嫉;如果穆远夺权成功,以他的霸道偏执,更不可能容许他们在一起。

    也就是说,无论谁当权,她和庾琛都是没有前途的!除非她们不管两边亲人的死活。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十字窗棱照在雕花大床上时,容悦紧闭着酸痛的眼,任由穆远把她抱起来。迷迷糊糊中,四周一片嘈杂,她听见穆远吼着传文大夫,听见母亲一遍遍唤她的名字,抚着她的脸流泪,听见秋碧和冬雪嘤嘤哭泣,听见各种各样的脚步声……然后,有人嘴对嘴喂进苦药,每当她要吐出时,对方便死死堵住,不许她漏出一滴。

    不知喝了多少苦药后,她听见母亲惊喜地宣布,她退烧了,又听见穆远和母亲商量着启程,说住在客栈诸多不便,不利于她调养身体。

    她抱着鸵鸟心态,再次昏睡过去。

    等她又有意识时,首先察觉到身下的卧榻在轻轻摇晃,随后额头上掠过蜻蜓点水似的吻,穆远贴在她耳边轻笑:“我知道你醒了,要不要起来坐一坐,看看外面的风景?”

    说完也不等她回答,直接搂在膝上,拉开窗帘,指着连绵的群山告诉她:“那是蟠龙山脉,龙头直贯云都,上面建了一座白云观,听说,道观建在那里就为了守住龙脉。”

    容悦不吭声,穆远又指着官道对面说:“从这里过去,再翻越四座山,就是葫芦谷,那里有温泉,你喜欢温泉吗?喜欢的话,过段时间带你去住一阵子。”

    容悦倚在他的胸前,整个人呆呆的,间或眼睛眨一眨,一句话也不回应,穆远不但不以为杵,反而情绪高昂,一路给她当解说员,从天心镇说到云都,始终没有低落的迹象。

    在雍郡王府大门前下车时,庾嫣紧走几步,站在守门兽旁问:“容妹妹这是怎么啦?”

    姜颀也赶过来,朝容悦脸上看了看,掩嘴笑道:“瞧这样子,该不会是有喜了吧?王爷怕动了胎气,所以一直抱着不撒手。”

    起初看到庾嫣出迎,容悦本来要开口的,再听到姜颀的话,又懒怠了,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反正她也不在乎。

    从满怀憧憬到打回原型,她的心还冻在冰窖里,对世间一切皆提不起兴趣,若非顾念着母亲,她根本不愿醒来。

    既然母亲那么期盼她嫁人,她就嫁了吧,乘风破浪的理想成了肥皂泡,她只能满足这点卑微的愿望。

    想起路上某一晚同宿时,那人跟她说的一句话:“你母亲希望我们的次子过继给岳父为嗣孙,我头脑一热就答应了,可我害怕真到那一天,我会舍不得,到时失信于人,你说怎么办?”

    过一会儿又说:“不用等到那一天,现在我就后悔了!”

    在他懊恼的低喃中,她死寂般的心恢复了一点活力,如果,他连这个要求都能答应,她真没什么理由再拒绝这桩早成事实的婚姻。

    于是,尽管一路上不言不语地消极抵抗,她还是随他回来了。

    抱着她走回竹园的路上,他上翘的嘴角始终没弯下,仆人们看得一脸惊愕。

    把她放到床上的时候,他笑着问:“师爷看过黄历,说明天就是好日子,我们明天成亲好不好?”

    她别开眼看向床里,他立即改口:“日子好是好,就是太仓卒了,一辈子才有一次的大喜事,怎么能马虎呢?要不让师爷再看一个吧,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准备,决不会委屈你的。”

    良久、良久之后,回答他的,依旧只有静默。

    他黯然转身,却听见一个略带嘶哑的嗓音说:“就明天吧。”

    他狂喜地奔回床前,猛地把她按进怀里,一叠声答应:“好,好,就明天,就明天,我们明天成亲。”

第一百七十三章 传闻

    畹华宫中,姜贵妃喝着皇帝新赐下的云雾茶,偶尔用牙签拈起一块糕点,心不在焉地嚼着,宫女嬷嬷们自觉放轻脚步,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触了霉头。

    她们心里也正犯嘀咕呢,贵妃娘娘明明挺高兴的。昨儿夜里皇上在畹华宫留宿,赏了不少好东西,并且告诉娘娘,三殿下今天上午准能回来。

    送走皇上后,娘娘把厨房里的一干人支使得团团转,给三殿下准备吃的喝的。娘娘甚至准备亲自动手,做她最拿手的几样菜,还说到时候皇上也会过来,一家三口吃个团圆饭。

    约半个时辰前,娘娘的亲侄女,雍郡王府的姜侧妃打发一个丫环进来问安,背着人跟娘娘说了几句话,娘娘的脸立刻由晴转阴,菜也不做了,话也不说了,怒气冲冲地坐在偏厅里生气,就连娘娘最宠信的张尚宫奉上新茶和点心,巧舌如簧地逗了半天趣儿,都没能换得娘娘一个笑颜。

    据说,娘娘已经连着打发两拨人去雍郡王府传三殿下进宫,可直到现在都没人影,娘娘的脸已经阴得快滴出水来了,有经验的人都知道,这是暴怒的前兆。这位主子以前可是以性烈如火著称的,上了年纪后,人沉潜了许多,可火燥的底子还在,也不知姜侧妃那丫环都说了些什么,让娘娘如此忿恨。

    “来了,来了,三殿下来了。”

    一个粉衣碧裙的小宫女提着裙子跑进来禀告,大伙儿偷偷擦一把冷汗,可算是来了,不然一个个神经绷得紧紧的,日子真难熬。

    “都给我出去,把门关上!”姜贵妃厉声喝令。

    “是。”

    整齐划一的回答,霎那间,整个偏厅里只剩下母子二人。

    “母妃,这是怎么啦?”

    笑容灿烂、脚步轻飘的穆远这才发现母妃的情绪不对头,难道是怪他丢下差事偷跑出京?又或者,恨他不争气,千里追妻,丢了皇家的脸面?

    仔细想想,站在母妃的立场上,他的行为确实有点儿过分,于是上前几步,直挺挺地跪下道:“母妃息怒,儿子跟您请罪来了。”

    见母亲板着脸不理他,也不敢起来,老老实实跪着说:“母妃,儿子知错了,以后一定努力当差,不再到处乱跑。”

    “儿子知道,这次不经您同意就出京,实在是不应该,可事情做都做了,后悔道歉也于事无补,以后,儿子都听您的好不好?求您别生气了,气着了母妃,儿子可是会心疼的。”

    穆远这话可不是空口许诺,对他而言,反正老婆追回来了,该挖的坑挖了,该造的势也造了,明天就能跟小媳妇圆房,新婚晏尔的,他自然要好好陪着,哪舍得外出啊。所以接下来一段时间,他应该都会待在云都,就顺便去任上点点卯又如何?但叫他陪客应酬是不可能的,他陪自己的小媳妇都嫌时间不够了,哪有空陪那些鸟人。

    姜贵妃瞥了他一眼,阴恻恻地笑道:“以后都听我的?”

    “都听您的。”穆远答得很诚恳,笑得很轻松。

    姜贵妃眼光愈冷,一字一句地说:“那我叫你把那个女人赐死如何?”

    穆远似乎没听懂,傻愣愣地问:“哪个女人?”

    姜贵妃嗤笑:“还有哪个女人,不就是你追了几千里才追回来的那个宝贝侧妃?”

    穆远彻底蒙了,半晌才轻轻问:“为什么?”

    “你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姜贵妃猛地一拍桌子,“你好意思问,我都不好意思说!趁着现在知道这事的人不多,你赶紧给我处理了,省得看着碍眼。”

    穆远脑子里风驰电掣,瞬间转过无数念头,却仍猜不透母妃的用意。

    母妃和他不同,表面上看着脾气硬,心肠其实最软,在这宫里,要论手上沾染血腥最少的,他母妃算得上一个——以前有父皇护着,后来是他挡在头里,很多阴私事,都被他抢着做了,母妃根本不知情。

    可今天,母妃却不分青红皂白地要处死他的人。若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女人,母妃要怎样就怎么,他不会干涉,可那不是别人,那是容悦!他不由得沉下脸:“儿子确实不知道为什么,还请母妃赐教。”

    咣当!一只青玉斗在他膝盖边摔得粉碎,紧接着,一只彩绘瓷花瓶也遭遇了同样的命运,穆远心里一惊,以母妃对他的爱惜程度,若非实在气极了,决不会这般作为,差点就要把杯子砸在他头上。

    于是再次磕头,伏地恳请:“求母妃为儿臣解惑,容氏到底犯了何罪,让母妃恨到要她去死?”

    “你……你……”姜贵妃伸出纤纤玉指,“你”了好一会,终究没骂出什么难听的话,而是耐下性子,压低嗓音道:“你那侧妃,是不是怀孕了?她在外面混了几个月,忽然揣个肚子回来,莫非你要认下当你的儿子?你肯吃这个亏,皇家丢不起这个脸!”

    “怀孕,这是从何说起?”他们至今连房都没圆,哪来的身孕。

    “没怀孕?”姜贵妃的语气明显缓和下来。

    “当然没有!事到如今也顾不得了,索性告诉母妃实话吧,儿臣跟她尚未圆房,她还是处子之身。”

    “你确定她是处子之身?”

    “当然,她会逃婚,只因为儿子以前谋害过她,她心里害怕。这次在平城遇到,儿子跟她像朋友一样交往,慢慢化解了过去的芥蒂,所以她才随儿子回来,并亲口许婚。我们打算明晚圆房,母妃要的孙子,等几个月就有了。”

    姜贵妃深深呼吸,待情绪平息下来,想伸手去端茶,才发现杯子碎了,穆远朝外面喊:“给娘娘上茶。”

    姜贵妃这才开恩道:“你也坐吧。”

    等重新奉茶毕,穆远再次把人打发下去,他看得出来,母妃不欲他追究此事,可他怎能轻易放过告黑状的小人。

    点评了两句茶水,又尝过母妃推荐的新鲜糕点,他放下杯子,郑重相询:“是谁告诉母妃,容氏身怀有孕的?”

    “这,她也是一片好意,想让母妃开心一下。”

    “那您开心了没有呢?”

    “……”

    “除了禀报这个消息,还加油添醋说了些什么吧。”

    “没有,只是赶着报信。”

    “您不说我也能猜出是谁,平时她做些小动作,看在亲戚的情面上,我都可以不计较,但这种惟恐天下不乱的举止,绝不能姑息!”

    “远儿,她也只是替你高兴。”

    “是吗?她打的什么主意,母妃清楚,儿子也清楚,母妃放心,看在您的面上,我不会拿她怎样的,可那些传假消息,败坏王府名声,挑唆得主子不和的奴才,绝不能再留。”

    “远儿……”姜贵妃还想替侄女求情,外面传来公公的口讯,“皇上召见三殿下。”

    姜贵妃只得看着儿子去了,心里犹豫着要不要给侄女送个信,可转念一想,送信去说什么呢?告诉她,自家儿子要发作她的丫环,让她把丫环赶紧送出去避难?儿子真要处置一个人,送到哪儿都不中。

    最后只能长叹一声道,自求多福吧。

    而且,从内心深处来讲,对侄女的这种行为,她也有几分反感。根本没影儿的事,都能正儿八经打发人进宫来说,无非是想借自己这把刀,除掉儿子身边的其他女人。既然儿子言明不会动她本人,自己也懒得替她出这个头了,免得她总以为有恃无恐,越来越过分。

    ************

    趁着穆远进宫的间隙,梁竟去见了长孙葵。

    一见面,梁竟就直言道:“王爷明天与容王妃正式拜堂合卺,这个消息你听说了吧?”

    长孙葵仓促回答:“啊,哦,哦,听到了一点音信儿。”

    梁竟淡淡点头:“听到了就好,时间是紧了些,可你也知道,王爷是一天都不愿多等,我们做属下的,自当急主子之所急。所以,当王爷打发人来让我看日子时,我就挑了最近的一天。”

    长孙葵扯了扯唇角:“是,明天是个吉日。”

    梁竟盯着他说:“因为已经在人前办过一次婚礼,王爷的意思是,这次就府里私下庆祝,不宴客,不放鞭,但该有的礼仪,该准备的东西,一项也不能少,你这就去通知令姐,让她明天带着喜绸上门,把竹园布置起来。”

    长孙葵连连应着,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不自然。

    梁竟用警告的语气叮嘱:“你和你姐姐,一定要把王爷交代的事情办好,千万别以为是私下庆祝,就敷衍塞责,王爷对容王妃有多在乎,你可是看在眼里的。”

    “属下明白。”

    “你明白就好。做属下的,才能固然重要,忠心却是第一位的,安分守纪、尽职尽责次之,才干只能占据第三的位置。这世上有才干的人何其多,真正得遇明主的又有几个?若恃才傲物,不知进退,莫如笨拙一点,放在身边还能安心一些。”

    “是,谢师爷教诲。”

    梁竟转身而去,长孙葵汗透重衣,心里突突直跳:莫非,他和姐姐做的那些事,王爷都知道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吉日

    两禽相悦174_第一百七十四章吉日

    楚昭帝鸿嘉十三年六月二十八日,国历上标红的一页,上面写着:宜嫁娶,宜出行,宜动土,大吉。~

    卯正刚过,庾嫣就领着长孙兰进了竹园,把屋里屋外铺得红通通的。长孙兰趁机提出,要当面向容王妃道贺,但未被获准,理由是,容王妃大病初愈,需要静养,不宜频繁会客。

    长孙兰银牙暗咬,一天到晚装病,怎么不病死你?脸上却满是真诚的关怀:“容王妃到底是什么病啊,拖了这么久还没见好?”

    庾嫣道:“也不是什么大病,王爷就是怕吵着她了,所以把她移出竹园,到晚上行礼时再接回来。”

    长孙兰装作很随意地问:“移去哪儿了呀。”

    庾嫣盯着手里的单子,备好一项划掉一项,眼皮也不抬地告诉她:“橙园。”

    长孙兰吃吃笑道:“王爷真疼她呢,都没合卺,就上了玉牒,封了正四品的怡妃,跟王妃您齐平了,除了咱们王府,再没谁有这份体面,可见王爷荣宠之重。”

    庾嫣恍若未闻,转头吩咐管事妈妈:“你到前面找顾总管,叫他再派几个仔细的人来,这屋子里的摆设也要重新弄,不能只顾素雅,要切合新婚的气氛。”

    “是,奴婢这就去。”管事妈妈答应着退下,目不斜视地从长孙兰身边经过,长孙兰绞紧手帕,恨恨地想,这些该死的奴才,真是狗眼看人低,连个福礼都欠奉,就不提她跟王爷拜过堂,作为出身高贵的管事,她也该得到府中下人的尊重啊。

    实在气愤不过,又挑拨了许多话,庾嫣始终不兜揽,等铺设完成,只得撇撇嘴走了。

    长孙兰多番打探的容悦其实根本不在橙园。而是在穆远的晓园昏睡,秋碧在床前守着。见自家姑娘总也不醒,不免心里着急,跟冬雪嘀咕:“冬雪,你说姑娘这是怎么啦?要说风寒早就治好了,怎么还只是睡不醒。”

    冬雪附耳道:“我怀疑王爷给姑娘喝的蜜露是加了料的。”

    秋碧大惊失色:“那你怎么还让姑娘喝?”

    冬雪的眼睛闪了闪:“我起初并没发现。后来收拣杯子时,闻着味儿不对,才起了疑心,那时候姑娘已经睡了。我便去馨园请示太太,是太太让我不要声张的。”

    秋碧只是不信:“太太明知道王爷给姑娘下药,还叫你不声张。你没听错吧?”

    冬雪给了她一个鄙视的眼神:“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会听错!”

    “可是……”

    “别可是了,太太是谁,那是姑娘的亲娘!她会害姑娘不成?”

    “眼睁睁地看着姑娘被人下药也若无其事……”这是亲娘该有的态度吗?秋碧怎么也转不过这个弯来。

    冬雪把她拉到外间的椅子上坐下,扳着手指头给她分析:“你仔细想想。太太为什么要这样做?她无非是希望婚礼能顺利举行,姑娘能好生生地嫁人,从此安心乐意地过日子,不要再瞎折腾。要是这次又泡汤,王爷可会再次原谅?姑娘已经是板上钉钉的王妃。有没有合卺都一样,若这次又成不了。王爷恼羞成怒,不肯搭理她了,她顶着王妃的名头,又嫁不了别人,拖来拖去,拖成了老女人,到时你叫姑娘怎么办?”

    秋碧沉默了,冬雪继续言道;“你动动脑子,好好琢磨一下,是不是这个理?我知道咱们府里的那些人都不看好王爷,希望姑娘嫁给庾王妃的弟弟,可也要嫁得成啊,他们俩一个是姐夫的平妻,一个是小舅子,这样的两个人,怎么搅得到一块儿去?除非私奔,否则就没出路。你再想想,若姑娘真的私奔了,丢下太太怎么办?你我这样的人又怎么办?”

    秋碧被她几个“怎么办”说得一点火气也无,反拉着她的手道:“还是你考虑得周全。”

    冬雪点头叹道:“我一个丫头,哪有那份见地?都是太太告诉我的。太太自姑娘逃婚后,一直提心吊胆,日夜不安,就怕开罪了王爷,到时连姑娘在内,我们这一房所有的人都没个好下场。难得王爷不计前嫌,千里迢迢地把姑娘追回来,如今又要重新过礼,正式拜堂把她娶进门,也算是心虔了。太太生怕再出意外,就算王爷不下药,只怕太太自己都要下药。”

    “不会吧?”秋碧张大嘴。

    冬雪瞪着圆溜溜的眼:“你看会不会,太太真是被姑娘吓怕了。”

    秋碧想当然地说:“从客栈到这儿,前前后后将近二十天,姑娘大部分时间都昏昏沉沉的,是不是一直都在下药啊?”

    秋碧拐了她一肘子:“你又瞎说,以前是真病了,只有最近几天才用药的。”

    容悦躺在床上微合着双目,以她的武功进境,两个丫头这种程度的密语,她可以听得清清楚楚。凭着身体感觉,穆远给她下的药应该只是普通的软筋散,她的项链垂珠里就有四儿师兄配的解药,她并非完全不能动弹,只是手足无力,但用嘴咬开垂珠还是做得到的。

    可她不想费那个劲,连母亲都默许穆远下药了,她就当还了这具身体的养育之恩吧。不就是要个孩子吗?她给就是了。

    轻轻掀开眼帘,看向窗外的天空,这一生,还有机会脱离牢笼吗?

    树丛间人影一闪,应该是穆远的暗卫来向他汇报最新消息了,她知道,穆远就在不远的地方,他和她母亲一样,都怕她再跑一回,所以严密监守。

    暗卫影一进了西次间的书房,向穆远禀道:“长孙兰去了长寿坊夏宅。”

    穆远微微一笑,笑得又迷人又凉薄:“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她倒是忙得很,连夏家都搭上了。”

    影一回道:“她跟夏家的大少奶奶走得很近。”

    穆远轻哂:“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么?只要她们不出手破坏今晚的婚礼,你们就不用管,只盯牢就是,那几个人留着还有用。”

    影一应诺而去,没过多久,影二又来了,禀告说:“夏御去了橙园。”

    穆远这次的笑可就只能用阴冷来形容了:“他去橙园干什么?”

    影二出言“橙园里住着容二夫人,那是他姑妈。”

    穆远“哦”了一声道:“差点忘了他们还有这层关系,好了,继续盯着吧,无关紧要的事就不用回报了。”今天这样重要的日子,他可不想浪费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且说夏御走进橙园,在仆人的引导下,一边向夏夫人居住的小院走,一边绞尽脑汁想,等会见了姑妈,怎么委婉地跟她说,才不会让她怀疑,自己根本不是为了探望她们母女来的,而是为了打探悦儿的消息,若能见上一面就更好了。

    回想长孙兰说的那些话,他就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怒,穆远竟然给悦儿下药!真是卑鄙小人,用这种方式强迫一个女人嫁给他,他就不觉得羞耻么?男女之间的事,本该两情相悦才有意趣,用药逼奸,与禽兽何异?

    他知道自己不是穆远的对手,可为了对他情深意重的悦儿,便是狼窝虎穴他也要闯一闯!

    带着这种为了真爱,为了正义,勇于面对一切的豪情,他跨进了橙园的大门,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形象异常高大,就算被王府的刁奴奚落一番又何妨?从此以后,他的名字必会传遍整个沧溟大陆,不畏强权,侠骨柔情,即便这桩韵事的另一主角是别人的妻妾,亦不失名士风流啊。

    他已经错过一次,这一次,他义无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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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大家端午节快乐!

    两禽相悦174_第一百七十四章吉日完毕!

第一百七十六章 晨练

    两禽相悦176_第一百七十六章晨练

    穆远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原本该是温香软玉抱满怀的场景,却只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躺着,就连满室喜气的红色,都透出一股冷冷的讽意。//访问78小说网下载TXT小说//网w

    比动作更快的,是他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惶:“王妃呢?王妃去哪儿了?”

    尽管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不要怕,这里是王府,是他重金打造的家,处处高手环伺,戒备森严,以她的武功,不可能无声无息地消失。何况她母亲和一众家仆还在客院怀恩园里住着,她是个心地善良、孝顺懂事的好孩子,不可能丢下这些人自个儿跑掉,穿衣的手还是不由自主地轻颤。

    影一闻声出现在窗前,抱拳禀道:“爷,王妃在竹林里。”

    “她在竹林做什么?”

    影一微怔,旋即敛眉回答:“练功,王妃每天卯时起床练功。”

    穆远总算喘顺了憋在胸腔的那口气,挥手叫影一退下,讪讪地起床漱洗。

    连影一都知道容王妃有晨起练功的习惯,所以对他慌脚鸡似的举动表示不解,可他确实觉得意外啊,而且说不出的沮丧,哪有新娘子一大早撇下新郎独自去练功的?

    便是要晨练,也该和他一起,来个双人床上对练才靠谱,难不成她以为,就昨晚那不够塞牙缝的几次,就能喂饱他吧?他可是从十几岁一直守到二十,尝过味后,又从五更饿到现在,不喂他吃早餐,自己跑去练功,象话吗?

    记得婚前恶补的才子佳人活本里,男女共度后,新妇不是该羞答答地倚在新郎怀里。羞红着脸儿头都不敢抬,任由新郎一遍遍地奉送早安吻吗?然后,再借着吻的火力。来一次床上晨练,练到体骨酥软时,再由新郎抱着吃早餐。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这才是新婚夫妇的做派。

    瞧瞧他这媳妇。也未免忒不称职了!

    算了,他叹口气想,媳妇不乖,是身为丈夫的责任,他决定,从现在开始,抓紧调教。务必调教成贴心小棉袄。

    谁说只有女儿才是贴心小棉袄来着?在他看来,儿子也好,女儿也罢,终归是隔着一层的,皇家的父子亲情由来淡薄,唯有一世夫妻,才是真正贴心贴肝的亲人。他既然下决心收服这个女人,且把宝贵的处男身献给了她,就不会容许她藏着躲着,他付出多少热情。她至少也要付出同等,想无视他,想冷落他,想消极怠工。哼!

    一世夫妻啊,想起这个词,他就觉得内心温暖,所有的憋屈一扫而空,有一辈子的日子要过呢,何必为这点小小的不如意而烦恼。

    她起先那么抗拒,现在还不是乖乖做了他的妻子,他相信,假以时日,两个人一定能成为真正的恩爱夫妻。

    三两下梳洗完,他快步走进竹林,老远就看见他的新婚妻子,一身鹅黄薄衫,迎风立于竹梢,身姿飘渺,眼神迷茫,他一阵悸动,原有的懊恼与惶恐中,又加进了深深的怜惜,与内疚。

    这次能成其好事,与其说是她默许,不如说她不得已,他通过她的母亲,她的侍女,不断地给她施压,甚至,为了确保不出乱子,他在她的饮食中下了软筋散。

    如果换一个人,换一个时间段,他会对这种行为嗤之以鼻。他或许在其它事情上不择手段,可在男女关系上,却极端自傲自律,从成年到如今,喜欢他的女子不知凡己,他一概视若无物,甚至有着说不出的厌烦。在没有遇到容悦之前,若有人说他会以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得到一个女人,他会视之为最大的侮辱,可现在,他却做着自己都瞧不起的事情。

    也曾仔细分析过自己的心态,为什么会对这个女人如此执着呢?虽说容悦长得很美,可也没美到举世无双,让男人如痴如狂的地步,在他认识的女人中,就有比容悦更美的;容悦性子对他胃口?恰恰相反,他这种霸道的男人,原该喜欢那种温柔似水的女子,容悦倔得像头牛,从来对他不假辞色,还胆大包天,连逃婚都干得出来,让他颜面丢尽;至于背景势力之类,容悦更是谈不上,她一个外来的小孤女,在楚溟国毫无根基,对他的未来没有任何帮助,甚至有害无益,如果,他肯把对容悦的心稍稍放一点在其他有来头的女人身上,如庾嫣,如长孙兰,得到的利益都要多得多。

    可他就是身不由己,他从不是肯委屈自己的人,身不由己就身不由己吧,他只是很简单地喜欢一个女人,没有任何目的,那就喜欢着吧——他还没窝囊到非得靠女人拉拢权贵,甚至出卖自己婚姻的地步。

    他想着自己的心思,容悦亦不知在琢磨什么,两人一个在树梢,一个在地下,隔着约十米远的距离默默相望,那眼神,不像刚度过了浪漫新婚夜的伴侣,倒像陌上初逢的男女,彼此在评估,在打量。

    容悦眼神一冷:就知道会如此!对男人而言,得不到的女人永远是最好的,得到了,便是天仙也不过如此!

    她并非天仙,在他美女如云的世界里,不过是寻常姿色。

    她收回自己的目光,一个凌空微步,转身就欲飞掠而去。

    穆远呆呆站立,几次想出声叫唤,喉咙里像被什么堵住一样,他不得不承认,即使进来之前,他已打叠起了千般温柔,这一刻,还是被她眼里的冷漠灼伤了。

    相似的幽怨又一次涌起,女人把身体给了男人后,不是该更依恋他么?他们俩之间的关系,发展到今天,不是他该占据主导地位么?他要宠着就宠着,要冷落就冷落,她都只有默默接受的份,什么时候轮到她对他摆脸色了?

    一股浊气直冲胸臆,他咬牙下令:“给我拦住王妃!”

    反天了,他就不信,他拿不下这个女人。

    云翼带着一帮人紧追而去,在竹林外围拦住了容悦。

    容悦瞋目怒问:“你们干什么?”

    穆远沉着脸道:“我问你要干什么。“

    容悦的脸色比他更冷:“我去看我母亲,不行吗?”

    “不行!”穆远断然回绝,随即缓和语调解释:“昨夜宴客,府里的人很晚才歇息,你母亲这会儿还在睡呢,你要去吵醒她吗?”

    “我……”容悦迟疑了。

    “乖,咱们下午去看她,晚上陪她一块儿吃饭,上午要进宫谢恩。你自册了怡妃后,还没向父皇谢过恩呢,以前都拿养病当借口,现在房也圆了,你成了名副其实的王妃,再不能躲着,要学会应酬,那么首当其冲的,就是我的父皇和母妃,他们是你的翁姑。”

    一面说,一面上前揽住她的肩膀,半曳半抱地回到了竹园寝居。

    秋碧和冬雪上前服侍,容悦看了冬雪一眼,淡淡地说:“你去服侍王爷吧。”

    窥见冬雪脸上隐隐的喜色,容悦在心底冷笑,身为她的奴婢,却帮着穆远算计自己,以为她没察觉么?真是蠢,只看人家权高位重,以为顺着巴着就能讨好,说不定能弄个姨娘当当,也不看其人的品性手段若何,就凭她,上赶着送上门去,连个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

    果然,穆远眉头一皱,扬声朝外面喊:“赵贵赵顺,还不进来侍侯!”

    冬雪悻悻地退到一边,回头想替下秋碧手里的活计,秋碧闷不吭声地躲开了,这丫头,也不傻呀,只一个回合,就瞧出了端地。

    穆远垂下眼帘,当初为了婚礼能顺利举行,他收买了容悦身边的秋碧,他知道这事做得不地道,原准备,再拨几个能干的丫头过来,等容悦上手后,再不露痕迹地让秋碧消失。他以为时间短,容悦不会发现,可如今看来……

    夫妻之间,最忌耍手段,往后他决不再干这种被人看穿了会直不起腰杆的事儿,现在该怎么办呢?

    不如,索性坦白吧。

    于是沉声下令:“你们先退下。”

    等屋里只剩下夫妻两个,穆远搂住容悦,低头伏在她肩头道:“你的那个丫头,我确实给了她一点钱,让她帮我看住你,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怕你跑了,我承受不起再失去你一次。”

    容悦挑眉:“哦,没许她当姨娘?”

    “当姨娘?怎么可能?”穆远先是一惊,继而一喜,容悦会这么想,是不是说明,她其实很在乎他,所以特别敏感,生怕自己的丫头爬上他的床?

    她肯为他吃醋,比什么都让他高兴。

    兴奋之下,好一番赌咒发愿,保证不纳姨娘,即使以后品级上去了,也不再娶侧妃,只一心一意守着她过日子。

    说到最后,觉得用言语无法表达心意,必须上下其手……

    接下来的时间,外面守候的众人间或听见娇斥和诱哄,低吟与粗喘,久久不息……

    赵顺无聊地数竹子,责任心更强的赵贵则抬首看着日色,在心里哀叹:主子啊,要进宫请安也得稍微早点吧,都说“晨昏定省”,没说午间请安的。

    屋里的穆远嘴角擒着得意地笑,告诉怀里软成一团的新妇:以后每天都晨练吧,感觉真是出奇的好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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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更会到中午吧,汗。

    两禽相悦176_第一百七十六章晨练完毕!

第一百七十七章 公爹

    两禽相悦177_第一百七十七章公爹

    哄好了新媳妇,也哄好了自家的小底弟,穆远心情舒畅,容光焕发地入餐室进膳,走路都带飘的——您也可以认为他那啥过度——同时命人备车,他要带容王妃进宫。~

    虽说名义上的婚礼早就举行过,可宫里的大人物心里都有数,他和媳妇其实昨儿个夜里才真正圆房,今早自当进宫谢恩。

    马车在神威门前停下,换成八抬宫轿,依次入玄清门,清华门,紫宸门,而后在紫极殿前下轿,又步行上百米,最后停在一扇虚掩的房门前,穆远悄悄告诉拥在臂弯里的人:“这里是父皇的内书房,前面皇极殿还有外书房,是专门接待外臣的。”

    话音刚落,门内便传出不耐烦的催促声:“还不快点滚进来,老子今儿忙得很,没空搭理你!”

    “父皇”,穆远拉着容悦的手走进去,脸上满是不赞同:“您要骂儿臣容易,可别吓着媳妇儿啊。”

    “哼”,皇帝老子吹胡子瞪眼:“什么宝贝媳妇,都逃婚了,也就只有你这个没出息的,居然又捡回来当宝,你父皇我的脸都被你丢光了,不,是整个穆氏皇族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穆远不以为意地撇嘴:“至于吗?我追我自个儿的媳妇,干那些人鸟事。”

    “你还敢犟嘴!”一块澄亮透澈的紫色镇纸丢过来,穆远稳稳地接住,看了看成色,乐得嘴都歪了:“和田葡萄仔玉,好货色啊,还是父皇最疼儿臣,谢了哦。”

    “你……你……前天有折子参你说话行事荒唐不羁,实不堪亲王之尊。”

    “亲王?儿臣谢父皇隆恩!”穆远正儿八经地大礼参拜。

    “兔崽子,老子是口误!口误你明不明白!你寸功未立。连郡王都受之有愧,哪里当得起亲王?”

    穆远施施然起身,从容地掸了掸衣襟上不存在的浮灰。抬起头迎视父皇,笑眯眯地说:“儿臣只知道,父皇金口玉言。言出必诺,盛大人。小金子,你们也都听见了对不对?”

    两位御书房当值的倒霉蛋恨不得把头垂到裤裆里去,哪敢吱一声?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秉笔太监盛公公兀自硬撑着,小内侍金三腿软得站不住,索性跪倒在地。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皇帝就手拿起一件摆饰,正要用力砸下,瞅了瞅,又肉疼地放回原处。

    末后,胡子直抖地说:“若非你是我儿子,老子早把你逐出族谱了!”

    穆远一点儿也不肯相让,牙尖嘴利地回道:“逐出就逐出,不过气闷了去海边玩一玩,就被人说得像要谋朝篡位一样,当谁稀罕做这劳什子的皇子呢。”

    皇帝火大地吼:“你还好意思说!就为了这事。父皇不知听了多少闲话。”

    “父皇,先喝口儿媳妇敬的茶再骂好不好?”穆远一面说,一面朝捧着茶盘站在门口,进退无据的奉茶女官陈姑姑点头示意。陈姑姑如获大赦,忙把茶杯递给容悦。

    在父子俩斗嘴的过程中,容悦一直在地上跪着,她怀疑楚昭帝其实就是故意罚她跪的,可她做的那些事,对古代皇帝公爹来说,可能的确很出格,属于不可原谅的忤逆之举,只罚个跪,已经是小意思了。

    所以,一进门,她就自动自发地跪下。不是她没志气,而是时势如此,除非她想死,否则就不能激怒眼前的这个人,在至高无上的皇权面前,她的小命就如同风中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相信到时连穆远都救不了她。

    楚昭帝总算把目光投向地上的女人,比起跟儿子斗嘴时嬉笑怒骂的亲昵,此时的声音又冷又硬,还带着几分不屑:“远儿宽宏大量,我这个做父亲的却替他不值,你以后老老实实便罢,若再整出什么妖蛾子,别说平妻,我让你连侍妾都没得做,你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了。”容悦平平地回话,不急不燥,不惧不怒,倒叫楚昭帝眼里闪过一丝异色,他故意视而不见,无非想是给这个不安分的女人一点颜色,叫她知道自己在长辈心目中是个什么地位,换一个女人,只怕早就惶惶不可终日,想不到这容氏倒有几分胆气。

    其实也好理解,若无特殊之处,怎会让他那眼高于顶的儿子青眼有加。

    又敲打了一番后,楚昭帝冷冷地说:“远儿已经是亲王了,按制当有两位侧妃,两位庶妃,你既已是平妻,远儿便该再娶一位侧妃和两位庶妃。人选我已经有了,名册和小像都已送往贵妃处,你们等下就去过目,然后择吉迎娶,容氏,你要协助嫣儿办好此事。”

    一个叫容氏,一个唤嫣儿,亲疏立现。

    “是,儿媳遵旨。”容悦的声音依旧平平,殊无起伏。

    楚昭帝先纳罕,随即怒不可遏,这是什么意思,心里没他儿子,随他娶多少都不在乎吗?岂有此理!他的儿子,这般龙章凤姿,哪里配不上她一个小孤女了?

    他正要替儿子打抱不平,穆远先不依了:“父皇,您真要我娶?”

    “老子金口玉言,说的话哪里有假?”

    “那行,娶就娶,娶回去后,死了活了可不关儿子的事。”

    “你敢!容氏,这几个女人进了雍王府后,全部交给你负责,只要她们有一丁点不好,朕就唯你是问!”

    “是,儿媳遵旨!”容悦仪态万方地蹲身行礼,语调仍是那般平淡无波。

    楚昭帝一口气没上来,捂住胸口喘了半天,差点当场膈屁。儿子已经够气人了,这儿媳妇,活生生一粒蒸不熟煮不烂的铜豌豆,怎么折腾都无所谓,说什么都换不来她夹一夹眼皮,他命里有一颗天魔星就够了,莫非又来一颗?

    “滚,滚,滚”,楚昭帝一屁股坐倒在御座上,赶鸡似地把碍眼的人赶走了。

    作为秉笔太监,盛公公觉得自己有义务“陛下既已晋封雍郡王为亲王,是不是该拟旨了?”

    “拟旨?”楚昭帝瞪大眼,然后抚住胸口顺了好几下,才艰难地开口道:“拟就拟吧,儿女都是债呀,还好你没儿女。”

    盛公公在心里吐槽:得了吧,连庶妃都给人家预备下了,还好意思在这里叹气,不就是怕你另外几个儿子不服气嘛,故意弄得像骑虎难下,不得已才给天下第一无赖晋位。

    就连那位百般不待见的容王妃,以他的老眼看去,皇上都有几分欣赏,不信就等着瞧,保准赏赐不菲。他服侍了皇上二十多年,早就摸透了他的性子,越是心腹,也是骂得凶,他若跟你客客气气,甚至满口溢美之词,你就要小心你脖子上的脑袋了。

    果然,皇上慢慢端起儿媳妇敬的茶,一边喝一边吩咐:“小金子,你去传朕的话,容王妃病愈进宫,按一等的赏,还有上次白象国进贡的那套玉杯,还有珍珠衫子,另外,前日收在私库里的翡翠盆景,也给她两件吧……”

    此时,容悦坐在步辇上,双目微合,耳边有只苍蝇不停地嗡嗡:“不管父皇赏多少人进府,你都别放在心上,我是不会碰她们的!你高兴了就逗她们玩玩,不高兴了只管不理,她们若敢招惹你,你要怎么对付就行,死活不论。”

    “真的吗?”容悦猛地睁开眼睛,直直地盯着他说:“既然你完全不想要,为什么不拒绝?”

    穆远脸上笑纹隐现;“你希望我拒绝吗?”

    “废话,府里少个人吃饭,可以省去许多是非,还可以节约一些粮食。”

    “对对,我们要节约粮食,王府又不是慈善堂,专门养废人。”

    穆远转过头,不让她瞧见自己的嘴巴咧得有多大,原来她不是无动于衷,她骨子里,也很排斥府里再进新人吧?有新人,就跟她有争宠的可能,她果然是在乎自己的!

    想到这一点,穆远心里乐开了花。

    两禽相悦177_第一百七十七章公爹完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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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禽相悦介绍:
优秀特工穿成弱质闺秀,如何适应这身份的转变?
伯父猫哭耗子:“你爹死得早,你的婚事自有我做主。”
堂姐笑里藏刀:“临风哥哥已经向老爷提亲了,妹妹你不恭喜姐姐?”
临风深情款款:“妹妹,名份不重要,只要我俩真心相爱。”
表哥旁敲侧击:“知根知底,亲上做亲,比嫁给外路人强。”
外路莫名其妙,几番痛下杀手。
容悦摇头叹息:“日子真无聊,幸亏妖孽多,勉强练练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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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禽相悦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两禽相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两禽相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