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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木下沧海     时间旅人:州txt下载     时间旅人:州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4.3 东坡府

    抬手将鱼接过来,看了一眼对方后州立刻就走掉了。

    在路上她仔细观察了一下手中的鱼,发现就是昨天晚上那些人当中某个人调到的一条,甚至这个鱼到现在都还活着。

    将这尾鲜鱼直接送到店里,这恐怕已经是目前能达到的最新鲜的程度了吧。

    左手拿着框,右手提着鱼,州就这样到了那家黄州城里最有名的鲜鱼居里。

    她知道这家店,只不过她本人不怎么喜欢吃鱼,所以在看到这个名字后都没怎么来过。

    “你好,这是你们委托的,给小苏学士的那条鱼。”看着柜台后面的店小二,她说出来这句话。

    州发现,现在自己已经能相当流畅的,说出这个连自己都不知道是谁的名字了。

    之前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她就非常好奇,那个人是姓苏吗?那直接叫苏学士不就完了,为什么要叫他小苏学士?

    “你说小苏学士呀。就在刚刚他托人送来字条,说他今天有事,不来了。”

    等了一会后,一个似乎是能管事的女性走了过来,那人一边忙活着手中的东西一边说着。

    因为这家店里的人很多,再加上又是饭点,此刻这里的所有人都忙的不可开交。

    看到这里州的心里多少有些无奈。自己那家店一天都见不到几个人,而这边倒好,来往客人完全是络绎不绝的。

    “那这个鱼该这么办?”看着对方回答一句后就低下头忙活她自己的事情了,等了半天不见下文,州这才继续问道。

    “这鱼……”仰起头理了理额前的刘海,那位女性管事想了一下后说道。“那麻烦你受累,给小苏学士送过去吧。”说完后她再次低下头,这次是彻底专注于自己的事情了。

    州在这里站了半天对方都没再说什么了,于是她整个人只能尴尬的提着鱼转身出去了。抬头眺望黄州城不远处的山区,脑海中回想一下之前肉铺掌柜说的地点。

    没想到刚刚探听到地点,自己下一刻就要过去了。不过这也倒好,也终于能见识一下这位传说中的小苏学士了。

    “等一下!”就在州要走的时候,声音从后面传来了。回头看去,是之前一进门看到的那个店小二。

    “你要找小苏学士的话,你可以去附近的赤鼻矶找他,他说他是去那边游玩去了。不过这个赤鼻矶倒并不是当年火烧赤壁的地方,但却带动了这里的旅游业,所以我们当地人都心照不宣了。不过,不知道小苏学士知不知道这一点。”

    点了点头,和对方道谢后,州就走了。

    她知道赤鼻矶在哪。因为之前从冥想中醒来,刚来到黄州城的时候,这里看她是外地人就疯狂推销前往赤鼻矶的旅游套餐,还说那便是当年赤壁大战的地方。

    也拜那些人所赐,她算是知道了那个赤鼻矶的地点。

    直到刚刚那个店小二说了后她才知道。原来那是叫赤鼻矶,而不是叫赤壁矶。同音字,直接给这里创造旅游收益了可还行。

    于是就这样了。她将鱼放到本来应该用来装菜的篮子里,然后用宽大的袖子遮盖在篮子上面,用手将其托着。淡淡的光芒在眼中流转,在出了黄州城后几乎是瞬息间就来到了后山上。

    黄州城附近的这些山都不是很高,属于那种没事健身都能用来爬两下的程度,但这片山区的面积倒是不小。

    如果不是从山下看去,明显就能看到一大片有竹林所在的地方,不然她也不清楚在这茫茫大山中要上那去找这位小苏学士。

    到了半山腰,已经走入了竹林的范围,她停下了脚步放慢行走,提着篮子在这个竹林间闲逛。

    这片竹林的范围很大,将这个没什么树木存在的半山腰上渲染的郁郁葱葱的。

    尤其是走到这里面了后,州甚至能感受到一种清爽的气扑面而来,一种意境荡漾开来。身处这里就仿佛置身在大森林中似的,给人一种人与自然相和谐的感觉。

    因为周围竹子,这一大片竹林的面积还不小,以至于让州都有些无法分辨方向了。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更无从判断这里是位于竹林的外围还是深处,但只是顺着感觉走,没过太长时间她就看到了一座庭院出现在了眼前。

    庭院不大,总共也就三间房子,三个房子围在一起组成类似于四合院的样子。而房子外面没有篱笆或者是围栏,只是将一些竹子砍下来后插在院子周围,组成了一层并没有太高的院墙。

    看到那大概也就一人多高,可能站在旁边都能探头看到里面的竹子院墙,州的心里忽然想到了一句话。

    防君子,不防小人。

    正对着自己的这一边并不是大门,于是就朝着一个放方向往前面绕,在转过一段的距离后终于是看到了这户人家的大门。

    说是大门,其实这也没什么大门,就一个用木头和竹子制作的门框,上面是有些年头的老旧木制门板。

    门板上贴着门神的画卷,从画卷边角处的署名,能看出应该是前朝的真实人物。然后两侧门框上有红纸贴着的春联,上面用笔墨书写着一个个富有文采的文字。

    州并不算太懂书法,只停留在自己写的不难看,而且能日常交流的程度。但看到这幅春联上的文字她忽然发现,如果说书法有境界的话,那这幅字的境界绝对是比较高的那个级别。

    门框上挂着一个很大的牌匾,是雕刻上去的。仔细看一下就会发现,这上面的字形和下边春联上基本一致,能断定为同一人所写。而上面只写了三个大字,“东坡府”。

    站在门口,一股意境骤然而出,州忽然对这位人们口中的小苏学士产生了好奇。

    这个人懂绘画、善做菜,在人们心中颇有威望。而且现在来看,这个人似乎还懂书法。

    就算这些字不是那个小苏学士所写,那至少也是某位书法界的大佬所赠。能结交那个圈子的人,其自身必然也有特长之处。

    就在州准备敲门的时候,门却直接开了。门一开,首先是两个人直接就被灰溜溜的赶了出来。随后一个似乎是管家打扮的人站在门里,双手叉着腰,整个人有些不耐烦的说着。

    “我都说了,我家东坡先生没空给你们画画,你们这些人这么就听不懂呢?当初在彭城的时候你们一个个的就往这边来,现在都到黄州了,你们怎么还不放过我们?”

    那两个人被管家直接退了出来。虽然这边有两个人,但还是被这个青年管家孤身一人推到了门外。那两人抱着手中的画卷低头不语,即不走也不再说什么,整个局面就在这僵持下来了。

    “公子如果是来求画的,还请公子返回。”

    一抬头,那人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州,管家抬了抬手比出一个请走的手势。虽然语气上还算客气,但神色上明显是有些不耐烦了,这完全是一幅先礼后兵的样子。

    “那个,你误会了。”看着眼前这微妙的局面,州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打开自己的篮子就走了过去。“鲜鱼居还记得吗?小苏学士今天不来了,我是那边专门送鱼过来的。”

    似乎是没想到还有这件事,那个管家的表情僵了一下。

    看着递到面前的篮子,看着篮子里还在蹦跶的鱼,他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尴尬起来。扫了一眼旁边根站桩一样既不走也不说话的那两人,随后赔笑着和面前的来人说道。

    “抱歉。小苏学士今天是临时起意要出去游玩的,没有办法,让你们鲜鱼居那边费心了。这鱼我就代收了,也幸苦你跑了这一趟。”

    说着,先前还凶神恶煞带人不善的管家,此刻既然掏出一把细碎的银两递到了州的面前。

    很明显,他这是在给小费。

    看到这里,州还真是没想到。刚开始她还以为这个管家是属于那种仗势欺人,不把来访者放在眼里的那种人,因为这种人她见的真的是太多了。

    但现在来看,他刚刚的愤怒应该并不是出于他自己的,他是在为他那位主人而愤怒。

    “不用了。”抬手挡住对方递来的手,州摇了摇头说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不用这样的。”

    将鱼带着篮子交给对方。说完这句话后,她转身就打算直接走掉了。但转过身看到旁边抱着丝绢站着的那两个人的时候,她却有些诧异。

    之前是自己在后面,他们背对着自己所以没有看到。但现在转身离开,她就发现这两个人不就是昨天来自己店铺里,购买绘画用丝绢的那两个人吗。因为客人少,她还真的对当时形态举止比较怪异的这两个人留有印象。

    先是求画,又是像自己打听小苏学士的住处。很显然,他们求画的对象就是那位小苏学士。

    而昨天在自己这边没探听到消息后,于是就花了一下午时间找人打探情报,所以今天双方就在这里相遇了。

    不过这两个人也真是倒霉,小苏学士今天刚好不在。如果对方在的话,说不定还能软磨硬泡的求一求。但现在是管家向他们回话,那他们是说什么都见不到那位小苏学士了。

    州和他们两个人相互对视一眼,随后只能无奈的离开了。她不知道这两个人之后会咋样,但八成是见不到小苏学士了。

14.4 赤鼻矶

    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后,她就来到旁边的悬崖上站着。

    这里是位于江边的一座山,距离房子不愿就能看到下面滔滔不绝的江水。在这个远离城市的地方,居住在大片竹林当中,她忽然觉得这位小苏学士莫非是传说中的什么隐士高人。

    摇了摇头,她觉得自己有些胡思乱想了。虽然比较遗憾没能见到那位小苏学士,但她却忽然想要再故地重游一下去看看赤鼻矶。

    毕竟当时导游之类的人,忽悠她是赤壁之战的地方,于是对方在讲述那段历史往事的时候就难免的带了一层滤镜。

    现在她想看看,在没有那些人的影响下,赤鼻矶本身的景色,其又该是一幅怎样的存在。

    意念扩散,在确定周围没有人能看到后,碧绿色的真气骤然上涌,整个人直接纵身一跃就跳下了面前的悬崖。

    失重感骤然传来,这种纵身跳崖的动作忽然让她感觉有些熟悉。似乎自己曾经也做过类似的事情,从山崖上跳下去,还在江水里面洗过澡。只不过那应该是比较久远的事情了,本身没什么记忆点,因此记忆方面已经开始有点模糊了。

    气爆声在空气中传来,州整个人在空中来了个虚空转向。就在落入江水的前一瞬间,转身落到了对面的江边上。

    这里是山区脚下,还是峡谷之间的江水旁,在没有索道和缆车的情况下这个时代的人一般很难到这里来。所以她也不在乎什么,就这么直接施展力量落在了地上。

    双手背后,随意的迈步就在这江边的石路上走着。

    这里根本就没有路,地上不是石头就是受江水影响而泥泞的堤岸,身上宽大的长袍走在这种地方顿时被沾染了不少泥点。

    不过她都不在乎这些了,就这么任凭喜好的从山谷下面朝着赤鼻矶所在的地方而去。

    天色一点点的朝着夕阳转变着,一天的时间就这样匆匆的快要流逝掉了。

    看到空中快要变成夕阳的日光,她忽然有种想笑的感觉。店铺那边的人可能会比较疑惑,自己这出去吃个饭直接失联了可还行。

    不过真要找的话也不是完全找不到。先找到让自己帮忙送鱼的那个邻居,之后就能找到鲜鱼居,然后就得知了自己到小苏学士这边来了。一条完整的线索,就这样被他们观测到了。

    想到这里,她不知道怎么的有着特别难受的感觉。

    自己那个时代很早就有学者说过。人是一种群居动物,是需要社交和保持人际关系的。

    如果自己就一直独自一个人在山洞里待着,那么就无法产生任何的人际关系线。

    但这次出来后,就只是几天却已经建立起了一个属于自己的人际关系网。她忽然觉得能在别人记忆中存在过真好,能被他能关心,真好。

    曾经有人探讨过唯物和唯心两个观点。

    唯物论表示,无论是否被人观测到,这个事物它在这里,那它就是在这里,这和人本身的一直无关。

    而唯心论正相反,我思故我在,只有我观测到了那个东西那么它才是存在的,我没有观测到,那么它就不存在。

    第一次听到这个观点的时候,州只是觉得好笑,除了好笑还是好笑。

    别说接受过义务教育了,就算没有受过教育的人都知道,事物是不以个人意志而转移的。难道我闭上眼睛,我就不在这个星球上了吗?

    但现在,在感受到了那种和人建立联系,感受到被人关心、被人观测到的感觉后,她忽然觉得所谓唯心论似乎也不是那么离谱了。

    如果自己和之前一样,只是一个人默默在山里待着,不和任何人建立联系,没有任何的羁绊与牵挂、没有任何人知道。

    那么,自己这个人,真的还能算作是活着吗?

    曾经一直都有人想做隐士。但经历了太多时间的她,在有了这几天的经历后却忽然觉得。做一个隐士,哪有这种被人观测到的感觉好呀。

    默默的朝前面走着,终于在夕阳前她到了赤鼻矶所在的地方。

    这个赤鼻矶是由赤壁山麓向西突出近百米长,数十米宽,形状如同赤壁山悬挂的鼻梁。并且其通体赭赤色,只插江低,形成矶头。

    其实上次来的时候她就觉得这里很壮丽了,这次再来更是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不过没等她再多观察一些面前的石壁,却有些惊讶的发现这里竟然有一个人。

    那人此时正蹲在地上,徒手在这边的淤泥中刨来刨去的,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就算身上满是泥点,但那人依旧乐此不疲的淘着什么。

    令她惊讶的倒不是这个人再挖什么,而是诧异这个人是怎么从两侧高耸的石壁上下来的。

    自己有修为可以随意折腾,但这个人身上明显没有任何真气波动的存在,完全就是一个普通人。

    难道这里还有什么专门下来的道路吗?不应该呀,这里还没有被开发过,就算是旅游的人也都是坐船逆流来到这里的。而周围由没有船,那这个人是怎么下来的?

    那人蹲在地上,挖东西挖的很专注,丝毫没有感受到身后多了一个人。

    见状,州担心自己忽然出声音而吓到对方,于是只好向后退出一些,轻微的咳嗽了一声后这才说道。

    “打扰一下了,请问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蹲在地上的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先是掏出手帕来擦了擦手,随后这才转过身来看向后面。

    州看到,那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虽然看上去可能也就四十刚出头,但整个人身上已经有了一些衰老的情况,身上举手投足之间也有那种上位者才有的老成气息。

    对方相貌非常俊秀,能看出他年轻的时候一定是才子级别的人物。

    一身没有什么装饰的青衣穿在身上,给整个人增加了一些平和与普通的气息。

    发髻梳拢的一丝不苟,头上带着这个时代学士一类的人都会带着的冠冕,只有发鬓处露出来的些许青丝,表示着他曾经历经的一切。

    “哦,这位小兄弟,我是来这里找断戟的。”

    对方的语气很平和,声音也很好听,只不过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倒是让州有些无法理解。

    “断戟?”

    “是的,断戟。”点了点头,那人微笑着继续说道。

    “前朝不是有句诗吗?‘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

    一边说着,他直接吟诗一首。而州却发现,对方在讲述古诗词的时候,整个人的气势在那一瞬间骤然改变了。

    “这首诗就是讲,前朝诗人游览赤壁这个地方,见到了一块断戟,经过鉴定发现是当年三国时期赤壁之战是留下来的产物,并且由此感叹。”

    “我想着,我这不是也来赤壁了吗,所以就随便找找,看看自己能不能像前人一样,也发现一些当年赤壁大战时的遗存。”

    “那,那你找到了吗?”有些克制着脸上的表情,州尽量平静的让自己问出这句话。

    “我来这里已经三年了。没事都会来这里看看,但目前还真没发现什么遗存。”说着,对方脸上流露出些许惋惜的神色。

    看着对方的样子,州的表情有些怪异。她虽然知道事情的真相,但却有些不太好意思直接说出来。

    毕竟看对方样子,对找文物之类的事情兴致还是挺高的,自己说出来那不是纯粹的败兴吗。

    摇了摇头,让自己的心情略微平复一下。抬头看着远处的夕阳,感受着峡谷中渐渐扬起的微风,默默的叹息一声后说道。

    “找到又如何,找不到又能怎样。在我们看来珍贵的遗存,在曾经无非也都是一些稀松平常之物罢了,如今的我们就算找到了又能怎样。让往昔的历史遗物随风而去,难道不好吗?”

    听到这句话,那位中年人的目光中多出一些变化。将擦手的手帕放到袖子里,整个人的神色也逐渐改变了。整理了一下身上有些褶皱的衣服,以一种很正式的姿态就此回答道。

    “历史的文脉在于传承。三皇五帝,周秦汉唐,回望现在已有千年。正因为拥有传承,感慨往事时才能忆往昔峥嵘岁月稠。”看了一眼脚下满地的淤泥,他仿佛想象出自己也像前人那样挖到了当年的遗存。

    “正因为有这些小物件的存在,我们才能窥视到在这里数百年前真实发生的故事。才能让我们在人生的百年时光中,感慨古人、感慨我华夏文脉。”

    “不,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摇了摇头,州只是那样平静的说道。

    “前朝诗人张若虚曾在《春江花月夜》中写到过。‘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侧过身,双手习惯性的背在身后。看着面前从左向右滚滚而去的江水,州的表情变得分外平静。

    “人的一生,不同于山间之清风、江上之明月那般亘古不变。人生一世不过百年,满打满算也就三万多天。纵使你学富五车、通晓宇宙,继前人文化之大成,知晓了这世间的一切。那么我问你,你又能怎样?百年之后,一切都将不复存在,所有的一切不终究还是变成一片黄土。”

    扭过头,有些空洞的眼神注视向了对面的中年人。“如果照你所说,人生在世就只是为了咏叹前人和传承文化。那么在我看来,这也太过于单薄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下来了。两个人这边陷入了沉默,只有天际间夕阳的变化才能感受到时间的推移。

    忽然间伴随着一整狂风的吹过,吹着州头上冠冕直接扶摇而起,梳理和聚拢在冠冕下的长发直接向后方飘扬而出。

    全身骤然震颤一下,中年人的嘴角略微颤抖。抬起手,他朝着面前的州深施一礼。

    “先生大才。没想到黄州这里也有先生这样的才子,是东坡孤陋寡闻了。还请问先生何名?”

    “我叫州,一界俗人罢了。”她只是默默的说道。

14.5 苏东坡

    “在下苏东坡。自号东坡居士,这个称号也是我在黄州这几年自己给自己取的。”中年人再次施礼说道。

    苏东坡?

    听到这个名字,州的脑海中瞬间联想到了一些事情。她首先想到了“小苏学士”这个称呼,之后也想到了之前在小苏学士府邸门前那牌匾上写着的“东坡府”。

    姓苏,名字里有东坡。既然如此,这个答案也显而易见了。

    “原来你就是大家口中的那位小苏学士?”看着面前的人,这边的州也立刻还了一礼。

    于是就这样。双方一个体表年龄接近二十岁,而另外一边则是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两边互相行礼后望向对方,不知怎么的,两人竟然就这样么相视一笑。

    不过当两人抬头望向天空的时候才发现,现在的天色竟然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如果不是接着空中的些许星光,这里真的就要伸手不见五指了。

    “额,现在要怎么走呀。”看了看旁边的石壁和左侧的江水,州有些无奈的说道。

    她自己自然好离开,重点是还有外人在这里,她不想展露实力。而且对方这个普通人既然也能到这边来,那必然是也有能离开的办法。

    “先生莫急,船来了。”

    对面的小苏学士微微一笑,不急不忙的一抬手指向了远处。

    虽然还看不到船本身,但却已经听到了有船桨滑动水面的声音。并且江面上折射过来的红红火火的灯光,也确实能表明有船来了。

    “我留在这里找当年赤壁之战时留下的东西,让艄公驾船回去在船上置办酒席了。本来我是打算一个人在这赤壁之战的江水上与明月同饮,没想到今日却见到了先生这样的大才。”说着,这位小苏学士微微施礼说道。

    “今日相见便是有缘,还望先生能和我一同把酒临风。”

    立刻上前辅助了对方,州的声音中缓和了几分。“小苏学士言重了,能和学士畅饮,也是我的运气。”

    于是就这样。州在这一天原本想见小苏学士的时候却没见到,然而之后却以一种极为巧合的方式遇到了这位大家口中的小苏学士。

    两人交谈一番,虽然只是几句话的时间,两人却都将对方的学识和境界感受到了。然后她就与这位学士一同在江面上饮酒。

    船来到这边岸边,小苏学士请州先上船,但州却执意要对方先上。

    于是最后还是作为主人的小苏学士率先通过踏板登上了船,然后州只是轻轻一跃就落在了船面上。

    一旁的艄公在惊讶的神色中,收起了将船与岸边连接起来的踏板,随后这艘并不算太大的小船就这样开拔起来了。

    小船不大,就是普通江面上的那种打鱼船,中间是一个船舱,前后两端有一些空间。

    此刻在船舱前面有一个小桌,上面就是小苏学士之前说的酒宴。而艄公却拿着竹竿站在船舱后面,和他们这边隔着一部分距离。

    因为两人身上都占了泥,所以小苏学士请州先倒船舱里更衣。他说自己本来就是来挖东西的,身上沾染上泥点都是预料之内的事情,所以在船舱中放了好几套衣服。他让州可以自行取用。

    想到先前上船的时候是对方先上的,于是这次州就不推辞了,钻到船舱中就随便换了一身外衣。

    因为这个时代的衣服非常宽大,先前的那些泥点还真没有沾到里面的衣服上,所以她只是换了一身衣服就出来了。临走的时候还带上了一顶冠冕,将先前露出来的长发重新梳拢好。

    州这边出来后,小苏学士就进去更衣了。同样就只是换一件外套而已,她也很快就出来了。于是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的坐在座子旁边,两边的景物正在缓缓的掠过。

    州忽然感受到,这种感觉,真的是太有意境了。

    之前刚上来的时候,船身还有些摇晃。但伴随着时间的推移,这艘小船在艄公的驾驶下逐渐的和夜风融为了一体。直接顺着微风,顺着下方的江水,就这样非常平稳的从江面上顺流而下。

    “先生请。”

    “学士请。”

    小苏学士率先为州斟满了酒,然后再为自己满酒。

    两人拿着小巧的白瓷酒杯,朝着对方示意一下后,双方就这样一饮而尽。一酒结束,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放下酒杯,去感受着周围的清风。

    “可惜了。”放下就被后,小苏学士忽然这么来了一句。

    “怎么了?”

    “可惜了,应该带一个歌妓过来的。这要是在船上弹个琵琶,那简直是太绝美了。”小苏学士说道。

    听到这里,州忽然想到了什么,抬起一根手指后略带着沉思的说道:“你是说那个,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是的。”听着那段节选的诗词,小苏学士有些沉醉的说道。

    “前朝的那位诗人,真的是把文字给用神了。我一直想知道琵琶怎么样能弹奏出这种感觉,但可惜,我在音律上的造诣不算太高。”

    因为不清楚对方这句话是真话还是自谦,于是州只是这样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和不擅长的事情,这没有什么的。”

    小苏学士微微一笑,坐在船头的他将身子往旁边依靠了一些,整个人就这样靠在了船的边缘上。只是一伸手,就触摸到了船边清凉的江水,手掌浮动,水波缓缓而出。

    仰头望去,发现明月在这个时候高悬于天空中,于是他兴趣而来,就这么用手敲击着船边的木板整个人就这么唱了起来。

    “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

    没有什么背景音乐,也没有什么专业的乐器在手边,对方就这么全靠手掌的敲击来伴奏,但却让州感受到了来自音乐的韵律。

    听着这略带着一些当年楚辞风格的歌词,倾听着这夹杂在微风而来的伴奏。她忽然意识到,这位小苏学士在刚刚明显是自谦了。

    歌词张口既出,甚至连乐调都有,后续对方只需要用乐器谱写曲子就可以了。然后就可以像前朝时候那样,将曲子唱出来给他人听。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文化传承吧。虽然已经过去了那么长时间的战乱,虽然当年的盛世已然不在,但这种文化竟然依旧完好的被保存下来了。

    一曲结束,歌声回荡而出。

    从倚靠在船边的样子过来,重新坐在桌子旁边后,小苏学士突然有些苦笑的说道:“这样我想起了一句话,曲有误周郎顾。你也应该知道,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就是当年赤壁之战所发生的地方。”

    “其实先生之前所说的话与我不谋而合。”

    “尤其是每每当我眺望着滚滚而去的江水,会想起当年曹公、周郎、卧龙在这里的大战。遥想公瑾当年,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而与之相对的曹公,他破荆洲,下江陵,横槊赋诗。双方无不是一世之雄。但即便是这样的人,终究是无法逃脱时间的枷锁。”

    说到这里,小苏学士沉默了。

    州没有说话,只是这样默默的倾听着。现在她知道算是知道对方为什么忽然要请自己吃饭了。

    可能真的就是那句话,知音难觅。自己先前的观点,也正好是此刻这位小苏学士的看法。

    沉默了片刻,见对方没有说话后,小苏学士继续说道。

    “我的恩师,欧阳文忠公,他在世的时候编写了从前朝到本朝,这五十多年时间发生的历史,起名叫《五代史记》。而我们为了区别于之前,一个叫薛居正的人写的《五代史记》。所以我们都把恩师的那本书叫《新五代史》。”

    “在这本《新五代时》里面,恩师记载了这五十多年期间十多个国家的历史,我在看过后只有唏嘘。”

    “因为无论那些人的结果,是取得成就还是生死国灭,最终还不是在这里被我们在这里津津乐道。”

    “就算是当年的轩辕黄帝、秦皇汉武,还是那些有壮志豪情的人,他们现在又在那里呢?最终也都抵不过时间,变成了满地黄土。”

    “想到这里,我就觉得人生真的很渺小。你我驾驶着这一叶小舟,在这片江水上就如同沧海一粟那样渺小。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高山的长久和长江的无穷,希望能像传说中的仙人那样遨游各地。”

    独自饮下一杯酒,小苏学士就那样有些伤感的看着自己手中的酒杯。

    “我想了很多。然而最后我们什么都无法得到,最终只能是徒增伤感在这秋风之中罢了。”

    看着面前的小苏学士,看着对面的苏东坡,州的心里不知道有什么地方被深深的触动了。

    时间,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在不知不觉间依然在自己身上已经形成了太重的枷锁。

    她羡慕这些拥有着有限时间的人,正如当年某人所说,人生正因为有了限制而完美。

    如果告知还有五十年的时间,那么有人可能会荒废十年。而如果告知只有一年时间,那么这个人将会珍惜他的每一天。因此正因为有了这个限制,人们才能孜孜不倦的去完成下一件事。

    然而州自己,是感受不到这种感觉了。

    当他在羡慕世人的时候,没有想到,竟然也有人在感慨时间的易逝和自身的渺小。

    “既然如此,在先生看来,人生的意义又有几何?”

    不知道多了多久,对面的声音这才缓缓传来。依旧是苏东坡,他第一次朝面前的州发出了提问。

14.6 人生的意义

    “哎……”州先是默默的叹息了一声。

    就个人而言,她羡慕大家有限的时间。但也正因为拥有无限的时间,让她看到了自己文明的毁灭,兰蒂斯文明的一生,还有现在华夏文明的兴衰。

    看透了三个世界起伏的她,深知人类那短暂的时间对于文明发展而言太过于尴尬了。纵使拥有再多的成就与财富,最终不还是要像普通人那样死亡。

    人这一生,到底有什么意义呢?千万年来,她一直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东坡先生。你羡慕高山的长久,但不知道高山只能千万年的屹立在原地。只能守望视野之内的变化,而自身什么都无法做到。你羡慕明月的长空,但忘了月亮也有阴晴圆缺。你羡慕传说中的仙人,但你又怎能知道仙人不羡慕你们凡人呢?”

    “你羡慕它们能长久的存在下去,但你怎么知道它们不会羡慕你?羡慕人类能够随心所欲的去旅行、去玩乐、去享受自己这百年的时光。”

    “就像《庄子》中的那个故事一样‘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

    说到这里,州竖起了一根手指。“这是其一。”

    “第二点呢,每个人生来都有属于自己的职位,属于自己的使命与归宿。”

    “就像之前五代时期的那些皇帝,我想他们大多数都想留名青史而不是遗臭万年。励精图治,这便是他们的使命。”

    “诗人有自己的使命,那就是让自己的诗歌流芳百世。学者有自己的归宿,就是揭开那些学术上的谜团。武人也有自己的归宿,那便是报效杀场马革裹尸。”

    “因此可以看出,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是只有你才能做到的事情。只要完成那些使命,就算是死,也能含笑九泉了。”

    可惜的是,现在的我早就失去了属于自己的使命。

    这句话只是下意识的在她心底里闪过,接着那句话而响起的。虽然她现在是在劝诫别人,但从唯结果论的角度来看,自己这个没有使命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去劝说别人呢?

    回想起当年和轩辕剑Ai说过的话,当初的它赋予了自己接下来的使命。

    但令自己没想到的是,这中间的过渡时间真的是太过于久远了。时间,虽然无法在身体上留下任何痕迹,但终究还是磨损了自己的心智。

    “使命是吗?”苏东坡有些喃喃的说道。

    州点了点头,顺着继续说道:“就算是再平凡的人。我想他的心中也有‘我想做’,且‘我想做到’的事情吧。”

    “只不过在慢慢的人生道路上,时间、经历、现实等因素慢慢的磨损了他们的心智。最后真正能做到的,可惜只有少数。”

    “指定属于你的目标,然后完成它。这就是,人生的意义。”

    “是啊……”笑容,开始在苏东坡那低着头的脸上缓缓浮现了。随后他仰起头,仿佛一直在压抑着的情绪就这么释怀出来了。

    “人生的意义原来如此简单。既然如此,那我觉得表弟他这一生应该也是无悔的了。”

    “表弟?”

    “是的,我的表弟。”说着,苏东坡就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书信。书信的封皮是打开的,能看到里面还有信封的存在。

    看着对面递过来的书信,州有些诧异的先接了过来。在看到封面,意识到这是他和他表弟之间的书信后,接下来的动作直接给停住了。有些诧异的抬起头,却看到对方微笑的表情。

    “这,这不太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的。”摇了摇头,苏东坡又饮下一杯酒后这才说道。

    “我表弟已经去世三年了,就在我被贬黄州的那一年,我得到了他去世的消息。为了怀念他,我将当年与他的书信每一天都随身携带。”

    见对方都这么说了,州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先前聊天的时候对方就喝了不少酒,于是她也无法判断,这是苏东坡彻底将自己当作是朋友了,还是醉酒之下一时兴起的举动。

    打开书信,接着船周围的灯笼,她看到了里面的信息,这是对方写给苏东坡的信。

    原本在打开之前,她还以为这无非也就讲述了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但之后才发现里面记载的却完全是朋友之间的交谈。双方甚至还会互相打趣,互相嘲笑。

    虽然她没见过这个人,但从这份书信里却完全能想象出那个人的形象。

    最后,在属性的左下角写着一个名字,“文与可”。看着名字上的印章,州推断这应该就是苏东坡他表弟的名字了吧。

    “表弟他是绘画大家,我的绘画造诣就是从他那边学出来的。他这个人非常有趣,周围人得知他画的好后纷纷抱着丝绢找他求画。”

    “原本来了一两个的时候他还能应对,之后等人多了,他也不耐烦了。最后他直接当着众人的面,将对方送过来丝绢人扔在地上,并愤怒的表示要用它们来做成袜子。”

    “之后他还告诉那些求画的人,说‘吾墨竹一派,近在彭城’。随后还写信给我说,那些做袜子的材料不日将尽皆汇聚在我所在的彭城。”

    听到这里,州忽然想到了昨天在自己店里买丝绢,还有今天早上在苏东坡家门口求画的那两个人。原来这一幕的起源,竟然来自于这里。

    “在看到信后我当场在信里把他骂了一顿,但这一切还是晚了。我的信还没寄过去,那些求画的人已经来了。最后没办法,我就跑了,那几天我真的是连家都不敢回。”

    听到这里,州的表情不禁莞尔,而对面的苏东坡则是自己先笑了出来。

    能看出来,他和自己的那位表弟关系之间真的非常亲近。虽然只是讲述了信里说的这一件事,但州完全能判断出这个文与可是一个怎样的人。

    笑声逐渐收敛,最后被一声长长的叹息声所掩盖。

    “三年前,当我听说与可在陈州去世的时候,我那几天真的是非常的难过。我听闻当年曹孟德在祭奠桥公文时,有车过腹痛这么一种说法。而我在那段时间里,也感受到了这种痛彻心扉的感觉。”

    “每当午夜梦回之际,在翻看着当年的那些书信时,我似乎也隐隐的感受到了当年曹公的那种腹痛感。”

    “不过今日有你这么一说,我发现他的一生应该也算是比较美满的了。完成了想要做的事情后而死,或许也不是那么悲伤的事情了。”

    听着对方的讲述,州发现对方生活在一个非常美满的家庭里。家庭里有很多人,这使他有非常丰富的人生阅历。

    虽然自己已经活了千万年的时间,实际年龄上远比对面要大很多,但她还真没有经历过什么生死离别的苦楚。双方面对面的这么一座,伴随着交谈的深入,她感受到了自己的单薄。

    相比之下,明显是对面的东坡先生,他的人生更加厚重。

    “其实我真想看看,文与可他的画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意境。究竟是怎样的画这么吸引人,即便是来到黄州,也依旧有人来上门求画。”州带出一丝微笑说道。

    “求画?”

    “是这样的……”

    她就把昨天遇到两个买丝绢还打听苏东坡住所的人,今天早上又在他家门口遇到了那两个求画的青年,然后那两人大概率被管家赶走的事情说了一边。

    至于自己开店之类的,还真没什么可隐瞒的。

    “没想到啊,这都能被人找上门。”摇了摇头,苏东坡略带着些感叹的说道。

    “这几天我也遇到了几次来求画的,但可惜他们终究是白跑一趟了。因为我从与可去世后就不再画画了。”

    随后两个人一边吃饭,一边聊了一些根画画有关的事情。

    期间苏东坡还教导了一下州,说自己学习绘画的时候只是通透了两点就融会贯通了,而这两点也都是当初文与可交给他的。

    其中第一个步骤,他起名叫胸有成竹。

    因为文与可最擅长画竹子,所以他最开始也是从竹子开始练习的。

    而这个境界就是说,在绘画之前要先有一个画卷完成后的状态烙印在心里。所谓绘画,其实就是将心中的烙印在丝绢上变为现实。

    之后第二步叫心手相应。这个起名就非常简单,从名字中就能看出,就是指绘画的时候要心中所想对应手中书画。两者相符合,心有所想、行有所动,相互对应下就能画出完整的样子。

    听着这些理论,州忽然有了一种“似乎绘画也并不是很难”的想法。

    于是暗暗下定决心,自己之后没人的时候也尝试一下之类的。

    反正那些画材店里都有,而且自己本就也不指望那些东西赚钱。如果自己真有天赋的话,说不定还真的不错。

14.7 竹

    “你知道吗,这边山上有一个承天寺。”在聊玩一个阶段后,苏东坡忽然开启了下一个话题。

    “承天寺?”听着这个陌生的名字,州还真不太清楚。

    不过回想起来,这小苏学士的家就住在黄州城外山区的半山腰上,而在那座山的顶端似乎还真的有一个寺庙。

    不过她没有去过,就更不知道那个是不是就是面前苏东坡所说的承天寺。

    “就在我家的那座山上。等改天,我们去承天寺祈福吧。”

    “好啊。”

    苏东坡的解释无异于是验证了她之前的猜想,于是直接的就答应下来了。

    因为她最希望的就是经历各种各样的事情,用以打发这无尽的时间。而现在有了一个算是朋友的人吧,之后的日子或许会更加有意思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

    当明月已经正对他们头顶,悬挂在天际上空用那莹白色的月光普照大地的时候,这场位于江水之上的宴席终于算是结束了。

    在苏东坡的示意下,小船开始缓缓的朝着岸边靠去。

    直到这时,州仔细去看才发现,这条船竟然已经绕道山脚下了。只要直接上山,半山腰的地方就是今天早上才去过的,苏东坡的家。

    “我说,有一件事你可能还不太清楚。”和苏东坡一起坐在船头,看着不断靠近的岸边,州忽然这么说道。

    “什么事情?”

    苏东坡有些喃喃的说着。他明显是有些喝醉了,但整个人的意识还处在基本清醒的状态。也能交谈,只是反应要比平时迟钝一些罢了。

    “其实今天你在的那个地方不是赤壁矶,而是叫赤鼻矶。当年赤壁之战发生的地方也根本不在那里,这完全就是一个重音字造成的结果而已。”

    不知怎么的。可能是这次宴席上她已经将对方当作是朋友了吧,州忽然想要在最后说出这件事了。

    “不是吧。”诧异的声音,即便是在略微酒醉的状态里也分外清晰。

    “我还以为,学贯古今、博学多才的小苏学士早就知道了。而知道了后还这么做,应该是另有他意。但这次交谈下来,我没想到,你似乎是真的不知道这一点。”摇了摇头,州有些无奈的说道。

    本来,她还真以为对方是用了什么借代的形容方式,将这里的赤鼻矶比喻做远处的赤壁矶。但这次交谈下来,她意识到对方竟然是认真的。

    也就是说自己最开始的判断没有错,这位小苏学士和自己刚来这里时一样,是真的被这里的名字给误导了。

    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苏东坡摇了摇头说道:“额,其实也无所谓,毕竟我也算是来过了。就算是去了当初赤壁之战发生的地方,我也是会留下同样的诗词,于是在我看来两者其实并没有区别。”

    说到这里他还刻意的顿了顿。

    “虽然目的地错了,但我好歹也算是走了这一遭。听说上一任宰相范仲淹,在写《岳阳楼记》的时候根本就没到过岳阳楼。”

    “完全是他的好友滕子京在岳阳任职,在任期间最大的功绩就是重修了岳阳楼。于是就给他寄了一幅《洞庭晚秋图》,而范仲淹直接看图写作写下了这首脍炙人口的文章。”

    “哦,我看过那篇文章。”几乎是条件反射式的,州立刻说道。

    因为之前在皇宫查阅前朝资料的时候,她还看到了一片文人集,上面就摘录了这片文章。

    她也算是看过不少诗词文赋的人了,但不得不承认,那位作者写的是真的好。

    “就是那个。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

    说到这里,州真的是不自觉的接连点头。

    “骤然一看,前半段稀松平常,写岳阳楼的景色,但后半段真的是将作者自己的意志包含在其中了。话说这个滕子京正是幸运,能有一位为文豪兼宰相做朋友就是好,能让自己活在他人的跨越千年时光继续走下去。”

    “其实,我弟弟也是宰相。”苏东坡忽然说道。

    “严格来说是尚书右丞,相当于宰相,不过距离真正的丞相还有不小距离。但我呢,我还是到了这里,被贬黄州。大家只知我是小苏学士,而不知道我也曾担任过礼部尚书。”

    “你弟弟?哦,就那个文……”

    “哦,不是。”苏东坡摇了摇手后说道。“文同是我表弟,做宰相的是我亲弟。”

    到岸之后,艄公就驾着船离开了。

    这位小苏学士显然是有点喝多了,从船上下来后,整个人走起路来都摇摇晃晃的。

    他住的地方还在半山腰上,州是真的不敢就这么放任他自己走回去。

    所以没办法,她只能是扶着对方在路上走着。幸亏之前找人的时候她去过一次他住的地方,于是这次直接就轻车熟路的过去了。

    一路上没什么磕绊,很顺利就到地方了。怎么说呢?不愧是文人吧,这位东坡先生至少酒品还是很好的。

    在当初尝了一下这个时代的酒精,发现其度数对于自己而言根本起不到任何麻痹作用,于是后面她也尝试了几次。

    虽然无法理解这种程度的酒精怎么还能把人灌醉,但这位小苏学士从头到尾只是在她搀扶下慢慢的走着。根本就没有那种想象中,那种酒醉之人胡言乱语的情况出现。

    到了他家门口,就是那个位于竹林中的小房子。

    因为竹林里竹子太多,每一个竹子本身又很细,再加上晚上视野不好。在没有特别留意的情况下,有好几次她扶着苏东坡险些就撞到柱子上了。

    白天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但晚上来这里简直就跟到了迷宫里一样。

    “这里竹子可真多呀。”绕过了一颗挡在面前的竹子后,州不经自言自语的感慨了一声。

    “我到这快四年了,这些竹子,可都是我亲手种下的。”苏东坡苦笑了一下后喃喃说道。

    州本来只是随口这么感叹一句,但没想到对方竟然还是清醒的。

    “我看别人都是种花、种树、还有种豆的。你怎么在这种竹子,而且还种了这么多。”她随口问道。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抬起手,苏东坡开始富有韵律的说道。

    “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医。”

    看到这里州只是苦笑。之前交谈中,对方透露过他的被贬这里的。但没想到的是,即便做官被贬了,他竟然还这么有高雅情趣。连续快四年的不断种竹子,这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吧。

    将苏东坡送都了他家门口,敲门将里面还在等自家主人的管家叫出来。

    一见面,对方先是很诧异又遇到了这个在他看来,应该是来自鲜鱼居那边送鱼的人。但往旁边一看,就发现已经出门一天多的主人就在旁边。

    大致说来一下情况后,对方就扶着苏东坡进去了。

    没等州走远,那个管家直接追了上来,这次他说什么都要给小费。最后没办法,州只好收了一些对方给的散碎银两。

    “主人。”

    扶着苏东坡在房间的床上坐下后,那个管家有些试探性的叫了一声。

    原本看着那喝醉的样子,他并没有抱希望的,但没想到只是轻声呼唤了一下对方竟然直接睁开了眼。

    “有什么事?”

    微微睁开了眼,他的目光中闪烁的淡淡的神采。此刻的他,和先前的状态完全是判若两人。

    “今天早上来书信了,是您友人的。我放在您书桌上了。”

    “我知道了。”挥了挥手,他示意对方可以下去了。

    原本管家觉得这封信可能不太重要,至少不是那么紧急的事情,所以见自家主人喝醉了后就只是试探性的轻声呼唤了一下。

    但他没想带的是,只是等自家离开了后,苏东坡直接转身离开房间到了书房。

    这个院子一共就只有三个房间,中间最大的是会客厅,左侧是寝室,右侧就是他专门自己用的书房。至于灶台和管家住的地方都在后院,一般没什么事他也不去那里。

    打开书房的门,月光穿过门落在了里面的地面上。书房并不算太大,相比于这里其它两间房子而言确实不大。

    房间右侧是一个用小竹竿支撑着的窗户,下面是一张宽大的桌案,桌子上看似凌乱的摆放着一些稿纸,上面涂涂画画写了一些东西。

    其余的墙边上都挂着几张画卷,和一些密密麻麻字迹的书法。而其中在距离桌子最近的地方则是挂着一张竖开的画卷,上面画的是高耸挺拔有万尺之势的竹柏。

    最特殊的是,这副画卷的左下角还题诗两句,上面写道“世间亦有千寻竹,月落庭空影许长”。然后左下角提名,文与可,并且盖着属于他的印章。

    如果州在这里的话,她就会看到。这就是吸引着无数人不远万里来求画的,同时这就是自己之前特别想看到的,也是感受到非常神秘的,属于文与可的画卷。

    如今那位画家文与可已逝,当今之世能再画出如此气势画卷的,也就只有这位小苏学士了。

    书桌上放着一封信,月光透过还打开着的窗户洒落到桌面上,令这封信看起来都闪烁着淡淡的光彩。于是他就借着这月光,打开信封,阅读了上面的内容。

    阅读完毕,苏东坡的手突然僵住了,手中的信纸也顺着之间落到了桌子上。

    但他没有去管这些,只是回寝室中换了一身衣服后就直接披着月色出门了。

    此时天空中的月光已经开始向西方坠去,而他就这么谁也没告知的情况下,走出了家门。

    ……

14.8 承天寺

    ……

    感受着山间的夜风,注视着眼前在莹白色月光普照之下的世界。

    此刻的她并没有回去,而是在分别后就那么坐在山边的悬崖上,仔细的感受着这个令她非常熟悉的世界。

    她的脚下是赤鼻矶的江水,远处的流水声源源不绝的传来。

    一头长发随意的顺着夜风飘荡,她就那么随意的坐在那里,静静的坐在这里。

    因为先前的交谈,她想起了曾经的一些事情。

    她想起了那位带走了自己佩剑的轩辕氏,想起了学会幻化之术后花费数十年时间治水的那人。自然的,也想到了那个框了自己一百年,似乎是叫做夫诸的凶兽。

    想到了那位王后兼大将军的少女,想到了自己的那些学生。又想到了那位将一个称号跨越千年传承到现在的,曾经横扫六合统一华夏的那个人。更加想起了,那个由自己两人一起取得笔名的那位诗人。

    一个个人在眼前闪过。时间。只有在回忆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原来已经度过了那么久远的时间。

    “活着”和“没有死”,两者有什么区别?前者在于对自身努力的事情不懈奋斗,后者只是毫无目的的单纯度日。

    这样来看,在失去战士这一身份的时候,在失去了使命的那一瞬间,自己就已经从“活着”变成了“没有死”。

    不对,那不是自己的理想……

    想到这里,州微微的皱起了眉头。缓缓仰头看着空中,看着那因为没有光学污染的灿烂星河,她的心里这才平静了下来。

    当年的自己是突遭到灾难,之后只能选择了那条成为战士的道路,也就是说一切都是形势所迫,那并不能算是自己的理想。

    既然如此,那么自己的理想是什么?

    现在想来,可能是普普通通的从大学毕业,普普通通的做一个小职员,然后再普普通通的活着。最后在垂垂老矣之际,再普普通通的离开这个世界。

    或许,这就是自己最原本的,所向往的生活吧。

    怪不得,当初的兰特曾经对自己说过。当自己从实验室走出来的那一刻,自己或许就已经死了。

    抬手从旁边拿过一块石子,真气流露之下瞬间将石子削成尖锐的状态。

    抬手在左手的手掌上划过,鲜红的血液顺着呼啸在山间的东风流淌而出。

    但只是瞬息之间伤口就完全愈合,甚至连一道伤疤都没有留下,一切仿佛根本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死亡,对于自己而言实在是太过于奢侈的一件事情了。

    正在这时,脚步声从后面传来。虽然知道这个世界上目前还没什么能伤的了自己的,但她还是敏锐的捕捉了那来人的气息。大半夜不睡觉跑这来登山,这明显就不是正常人。

    不过只是下一瞬间她就发现了不对,那个人,好像自己有些熟悉。

    “你还没走?”

    看着面前坐在山崖上的州,正向上爬山着的苏东坡显得有些诧异。

    就像州觉得大半夜不睡觉在这游荡的人可能有问题一样,他也对有人晚上在这里显得极为吃惊。

    “怎么了?”扭过头看着站在身后的苏东坡,州朝对方微微点了点头说道。

    因为有别人在这里了,于是同时也开始整理自己的长发,重新将其梳拢到冠冕的下面。

    幸好这个时代的人们不剪头发,不然两次崭露出长发的她或许真的要被人怀疑性别了。

    因为大家认为体之发肤受之父母,所以即便是成年男性也只会束发,并不会剪发。

    而加冠,就是成年仪式,标志着他们可以将长发束在冠冕之下了。代表着他们从孩童变成了成年人。

    “我睡不着,跟我去见一位朋友吧。”看着面前的人,苏东坡微微一笑说道。

    虽然觉得大半夜去见朋友,这一点似乎怎么看都有点问题,但对方说的那么泰然自若的,就应该是有什么属于他自己的考量吧。

    于是州还是点了点头,从对方看来非常危险的悬崖边上过来后就跟着走了。

    两个人在月色下一直向山顶而去,很快就来到了一座寺庙面前。

    到了门口后推开门,寺庙大门并没有上门闩,两人就这样看上去大摇大摆的走到了里面。在苏东坡的带路下,他们来到了寺庙后面的一座小房间的门口。

    “你的朋友就在这里?”看了看房间里早就熄灭的灯,州有些诧异的说道。到现在她都没理解这个小苏学士到底是想做什么。

    没有说话,苏东坡只是点了点头。扭头看了看周围,不知道他这是在考量什么,随后直接走到门口而去。

    就在州想着里面的人八成睡着了,这叫门的话里面能开吗,不过下一秒她就发现自己多虑了。

    “怀民,怀民!张怀民。睡了没,开开门,是我呀。张怀民!……”

    声音远远的传了出去,在这个安静的夜晚里此刻显得是那么的刺耳。

    看着旁边不停砸门的小苏学士,州的表情瞬间僵住了。这一声声的呼喊,让她忽然想起了某篇文章里的两个形容词。

    空谷传响,哀转久绝。

    这一幕看上去实在是有些怪异,槽点太多以至于州一时间不知道该这么办了。

    先前在江上饮酒的时候,那么文雅的小苏学士。此刻却挽起袖子,仿佛轮动大锤似的一拳拳就往前面门上砸着。他倒也不嫌累,声音高一声低一声的接连不断。

    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此刻已经属于深夜了。着大半夜的,就算人家睡了,这也能把人叫醒了。

    这不禁让她想起来在许久的过去,上大学的时候,大半夜舍友把人摇醒就为了问一句你睡了没。

    虽然现在这段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就连这件事的前因后果,那些人的相貌、名字等等都忘得差不多了。但还是记住了有这么一件事。

    然而现在的样子,不就和那时候差不多吗?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门终于是开了,一个有些衣衫散乱的人揉着眼睛从房间里出来了。一看就知道,这人纯属是被刚才苏东坡砸门声给吵醒的。

    “原来怀明也亦未寝。走吧,今天月色正好,我们去中庭赏月去吧。”

    看着开门的人,苏东坡的样子显得特别高兴。拉起那个可能刚起来,一时间还没明白过味来的中年人,直接转身就朝着寺庙的中庭而去。

    州没有办法,见好像与自己也没啥关系,就只能远远的在后面跟着。

    两个人在路上,苏东坡拿着对面人的手说着什么类似于月色真美、天气真好、环境宜人之类的。

    不过有一点特别有意思。就是中庭这里周围种植了不少竹子和柏树。因为地上有不知道怎么来的积水,周围柏树和竹子的影子直接在月光下倒影在了地面的积水上。

    这本来就是一个倒影,平时看到也没什么。但两个人硬把这给看成了湖水里水藻和水草交错缠绕在一起的样子了。这可是地面,可不是在湖面上。

    这俩完全不是一个东西,但却都能看成一个样子。州忽然觉得这俩人,一个喝高了,一个没睡醒,心理想这俩人可能真的该睡了。

    就这样看着他们谈天说地,没用太长时间后就将那个应该是叫张怀民的人给放了。然后两人原路返回,穿过中庭走出了寺庙的大门。

    走了之后,苏东坡一改那种有些沉醉的状态,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这么做,应该是有原因的吧?”看着对方的样子,州有些无奈的说道。她还真看不出来这到底是哪一出。

    “你应该知道的,我是被贬的官员,被贬倒黄州这里的。而我也见到过有许多被贬的官员,因为想不开而自杀的。”

    “当初我自己被贬,又收到了表弟去世的消息。就在我泛舟于湖面之上,思考对未来打算的时候,被别人误以为是自杀给强行救下来了。”

    说到这里,苏东坡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现在我已经被贬快四年了,这些事早就已经看开了。而张怀民他今天才被贬,我也是刚刚受到了他寄来的书信。因为害怕他做出什么傻事,于是我这才强行砸门。”

    在讲到这里的时候,苏东坡突然苦笑了一下说道:“说句真的。刚才叫门却无人应答的时候,我的心里真的一下子就悬起来了。我害怕当我打开门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幅我自己怎么都不想看到的景象。不过幸好,事实证明是我多虑了。”

    “原来如此。”

    听的他的解释,州逐渐的理解了。在有了这个原因背景后,她忽然觉得之前那看似匪夷所思的一幕似乎也没什么不能理解的了。

    不过这苏东坡光顾着着急了,对方不是不开门而是真的在睡觉这一点,反而被他给忽略掉了。

    这件事之后两人下山然后分别。苏东坡回到了他的东坡府,州也回到了自己的那家店铺的二楼。

    不过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这都已经这么晚了,那位房东老太太竟然就坐在通向二楼的楼梯这里。身上只是披了一张毯子,整个人靠在楼梯扶手上小憩。

    看到这里,一股暖流忽然在州的心底里翻涌起来。自己一个人生活惯了,她是真没想到,如今竟然有人在挂念自己。

    轻轻的将对方抱起来,这位年纪不小的老人抱在怀里让州感觉到竟然是那么轻。

    随后小心翼翼的走到二楼,将对方放到房间后才结束。

    看着躺在床上被盖好被子的老人,州那许久没有太多表情的脸上略微牵动一下,嘴角处划过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抬手,碧绿色的真气一丝一缕的悄然而出,如同丝线一般从对方的四肢百害悄然进入。

    整个过程很快就结束了,随后她悄然无声的离开这里回到了隔壁属于自己的房间中。

    坐在床上,双腿缩到胸口处被左臂环抱住,脑后长发自然散开,如同瀑布一般散落到床上。

    此刻的她就那么靠在床边的墙壁上,抬着右手,看着正从自己手掌中散发出来的淡淡碧绿色真气。

    州很清楚,在自己真气的帮助下,那位老人至少活过一百岁都毫无问题。

    但是漫长的寿命则是意味着亲身感受时代的变化,如果未来十几年再发生什么类似于之前五代时期的战乱的话,那么这位老人只能无端的遭受苦难。

    这样来看,自己这种行为,到底是不是在帮助她人呢?

    世人都想永生,但真的永生的自己则清楚的知道。永生,绝对不是什么美好的馈赠。

14.9 凶兽

    之后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了。

    州每天的生活就是一大早开店,一天遇不到一个顾客,下午受到小苏学士的邀请而过去。两人把酒临风,饮酒赋诗,感慨时间的流逝和万物的苍茫。

    每天,基本都是这样的剧本。

    千万年来,这还是州第一次能毫无顾忌的向他人吐露心声。向他人吐露,这漫长时间带给自己的感受。

    小苏学士以为这是一种形容,而却不知道自己面前的人真的经历了那么久远的时光。

    “抱歉,我要走了……”

    扭头看向侧面,从半山腰的高度居高临下的眺望远方,片刻后州神色凝重的朝着面前的苏东坡说道。

    “这是,怎么了?”

    看着面前青年脸上从未有过的凝重神色,苏东坡也是略微皱眉说道。

    因为这本来只是和平时一样,邀请对方过来赴宴的,原本前一秒还高高兴兴的,但没想到后一秒竟然发生了这样的变故。这让他有点百思不得其解。

    “紧急事务,我现在就要去……”

    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背过身去看向了山脚下。虽然没有从语言中表露出什么意思,但这个行为无异于是表露处了一种坚决的意志。

    她用这种行为告诉对方。这次离开,自己势在必行。

    看到这里,那位小苏学士眼中躲出一丝别样的神色。说实话,他有些舍不得让对方这个知音和朋友走掉。

    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同样对时间的感悟,对世间的感慨,令两人的想法高度重合。

    于是在他看来,虽然自己和对方两人在年纪上虽然有些差距,但完全可以说是忘年之交了。

    而且这个时代十六岁就算作成年,可以举行加冠的仪式了。像州这种可能二十多岁的,运气好科考得中的话就已经能位列人臣了。

    苏东坡自己也确实见到过一些年纪很年轻,但却和自己一样同朝为官的人。

    因此在他看来,两人完全可以看作是平辈的朋友。

    “那你这次走多久?大概三五年之内,你回来后我应该还在黄州这里。你要回来的话,来这里直接找我就可以了。”看着面前之人的背影,他默默的说道。

    昨天还和对方说,说自己要亲手做一道,他在黄州这几年自己发明的美食。

    此刻那道以猪肉为主的菜品已经做好了,就摆在自己住所那边的餐桌上。这要是走了,或许真就没机会了。

    “三五年用不上,应该很快就结束了。最多就走几天,等解决事情后就回来了。”

    侧过身,目光看向身后,州的眼神中多出一抹光彩。但不知怎么的,她从那位小苏学士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悲观的情绪。联想着他先前说的话,州略微摇了摇头后带着告慰的心情说道。

    “看开点吧。说不定,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就已经官复原职了。”

    听到这里,苏东坡苦笑着说道:“但愿吧。”

    于是就这样,州在苏东坡的注视下一步步的下山离开了这里。来到了山脚下,路过了人比较多的黄州城门口,通过感知在判断四周无人后她停下了脚步。

    碧绿色的真气骤然爆发而出,宽大的衣襟被这道由真气形成的劲风吹动的猎猎作响。然而在下一刻,她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飞行在空中,被碧绿色光芒包裹着的她如同流星一般朝着精确的目的地坠落而去。

    能让州如此专注的事情很简单。因为她感知到了,那属于“灾厄”的气息。

    从空中坠落而下猛然砸落到地上,这使得大地都发出一整轰鸣。缓缓从地面上站起,却看到自己已经深陷在一个大坑当中了。

    真气光芒闪烁,瞬间出现到了坑洞的外围。这次不需要再用气息锁定了,因为她已经能看到自己的目标就在前方。

    这里是一片森林,从空中下来的时候她注意到这里距离城市算是比较远的,周围除了树木和一个个小土丘之外没有任何的东西。

    而唯一表现异常的,体态和气息都和周围充满自然生气的森林格格不入的,就是前方那三个漆黑的东西。

    三头体型漆黑的怪物正屹立在她的面前,一眼看过去她甚至都无法判断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只见那怪物体型两米高、五米长,整体姿态类似于恐龙的那种样子。只不过双手是螳螂的镰刀样子,用来支撑身体的后腿是类似于鸵鸟那种样子,背后甚至还后羽翼。

    这东西突然看上去,州只觉得那是一种以恐龙身体位原型,再配合以其他动物特征的嵌合体动物。

    感受起来的话,对方身上那种疯狂的毁灭气息倒不是很多,反倒是一种她当初再夫诸和饕餮身上都感受过的那种气息。

    “无耻的人类,竟然将本座囚禁于此,简直是罪不容诛……”

    正在州仔细的判断对面那三个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对方那长相怪物的动物竟然说话了,而且直接口吐人言,说出了令州能听得懂的华夏语言。

    “你是凶兽?”

    能说话,气息与夫诸、饕餮差不多,没有很强的毁灭气息。这怎么看都不应该是灾厄创造出来的怪物。

    不过还没等她继续思考下去,对面三只凶兽已经朝着她这边扑了过来。

    碧绿色的真气爆发再收敛,仅仅是一瞬间周围就已经安静下来了。

    站在中央,州的身上依旧平静如初。而她的四周却满是动物的尸体碎块,以及脚下的一地鲜血。三只凶兽,被她瞬息之间直接斩杀。

    通过交手的实力判断,这几个凶兽的实力实在太弱了。比当初的夫诸弱了不止一点半点,跟饕餮相比的话更是连零头都算不上。

    通过这次近距离的感受,她差不多终于理解凶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凶兽的存在形式,多少和自己知道的灾厄有点关系。两者有关系,但又不能说完全一样。具体是怎么样的联系,一时半会之间就连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当初,灾厄的出现会诞生看不见摸不着的黑灰,受到黑灰感染的人和动物就会发生异变,变成那些没有思维只知道杀戮的毁灭生物。

    可能只有在灾厄中受感染而变异的超级强者,使徒,他们才会保留有一定程度的智慧。

    而算上这次,自己这已经是第三次见到凶兽了。

    第一次是那个骗了自己,让自己傻等了对方一百年的夫诸。之后还有被杀掉两次的饕餮,再往后就是眼前的这些了。

    凶兽和毁灭生物之间,在她看来有一定的相似性,但又不是完全相同。

    而如果说凶兽都是毁灭生物的变异品种,那么神兽又是什么?

    自己活了这么久,这真还没见过什么神兽。不过当年夫诸既然这么说了,那么应该确实有神兽的存在。

    于是还是那个问题,如果说凶兽都是毁灭生物的变异品种,那么神兽又是什么?

    既然名字里待了一个“神”字,总不至于也是从那些只知道破坏的毁灭生物变异而来的吧。

    正在想着的时候,抬头间她发现自己被人包围了。

    扭头一看,周围都是穿着一身白衣素装打扮的青年。所有人背后都背着长剑,气息沉凝着装收拾利落,这很明显是要和人干架的样子。这些人此刻围成一个圈,而自己就在他们所有人的正中央。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这里的?”

    在这群人当中,有一个为首的青年上前一步,脱离众人一些后冷冷的问道。

    伴随着质问的出现,周围一共十个人的气息竟然统一的都开始若有若无的释放出来。气息纠缠扩散,隐隐的开始联动成一个整体释放出来。

    感受到这里,州忽然想起了当年在长安城下,自己被四个只不过是止水境界的人围攻的场景。

    这一幕何其相似,他们当初就使用出了现在这种能够将气息相互叠加和联动起来的能力。

    事后,她也想过当初那些人是怎么做到的。现在想来,能做到这种,至少能说明他们每个人修炼的是同一种类型的功法。

    既然如此,那么眼前的这十个人就可能是集体来自于某一个家族,或者是某一个的门派的。至少,他们是一个整体。

    “你们又是谁?”州面色平静,但若有所思的问道。

    虽然能预测到,对方大概率会给出一个自己从未听过的名字,自己知道与不知道也没有什么区别。

    但最终她还是选择问了出来。无他,就单纯的想要了解一下如今修真者的世界。

    “我们是衍天宗的外门弟子。”那人淡淡的说道。

14.10 又见衍天宗

    “衍天宗?”

    听到这里,州真的是愣住了。

    没想到,她真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听到熟悉的名字。

    因为这就是当初在长安城里,发动护国大阵,让太子主持大阵消灭凶兽饕餮的,正是这个宗门。并且还是前朝的国教。

    “不错,我们是衍天宗外门弟子,现在正在接受内门的选拔考核。考核内容就是来这片宗门规划出来的指定区域里猎杀凶兽。看你的样子你应该不是我们宗门的人。既然如此,擅闯宗门禁地,你又是谁?”

    剑,已经从那人手中悄然抽出。淡淡的碧绿色光芒开始在身上蔓延,整个人的气势骤然增强一节。

    “我可以告诉你,我们一共有五组,总共五十人在这里。与其和其他人抢夺猎杀那些凶兽,我想,从禁地里押走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可能会更加受到长老们的赏识。”

    “额,那我还是建议你快去猎杀凶兽吧,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这里。”虽然有些尴尬,但州还是这样说道。

    说什么她都没想到,这衍天宗竟然用猎杀凶兽作为外门毕业的考核。这是临时起意,还是一直都有这样的传统?

    怪不得那些凶兽见到自己的时候情绪那么激动,因为就是人类将他们囚禁在这里的。

    怪不得自己骤然感受到了大规模的灾厄气息出现,原来是他们这里开始考核了。

    然而不管是哪种原因,从这种考核方式就能看出,衍天宗的培养宗门子弟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介入到人类世界的纷争当中,他们的意志就是铲除凶兽还百姓平安。

    因为就算这些人考核失败没有入的内门,最后外门毕业各回各家。

    但这些有修为,拥有和凶兽战斗经验的人,很明显的在突发情况下能够护得周围一些人的平安。这无异于是在发生某些事情时,为专业人员的抵达争取了时间。

    衍天宗果然是有大气量的门派。

    州不认识衍天宗的人,甚至和宗门里面的任何人都没有交际,唯一听说过门派名字的也是上次在长安城外对战饕餮的那一次。

    但是时隔百年,虽然当年的人都不在了,但他们的那种精神依旧留存在宗门当中。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并没有死。

    看着周围这些衍天宗外门弟子一幅剑拔弩张的样子,州在他们身上已经能感受到隐隐的危险。

    意念扩张开来,无边际的感受所能企及范围内的一切能量波动。

    果不其然,她发现了无数拥有毁灭气息的凶兽,以及另外四个地点散发出来的真气波动。事实证明,面前的这些人并没有说谎。

    因为州这边长时间没有回应,战斗就这么在一瞬间触发了。

    她本意其实是很想跟衍天宗的人解释一下,但不知道该怎么说,又不想引起对方无端的猜疑。于是就稍微认真了一下,和这十个人拼了一招后就瞬间撤离了。

    因为有了上次在长安城下的情况,这次面对十人释放真气联动的整体场景,她根本就不敢太过于散漫。

    撤离之后,以高速在空中飞行着,不过很快她就远远的感受到身后有真气被搅动所带来的庞大气息。

    天空、大气,甚至是空气微粒,一切的一切都在这骤然涌现的庞大真气下不断颤抖着。

    感受到这股能量,她意识到有强者出现了。

    联想起之前的事情,不用猜都知道那必然是衍天宗的强者。

    想来也是,一个宗门怎么会让新手直接去面对凶兽的。即便是被宗门饲养起来的凶兽,那也必然能带来伤亡,这定然还有带队老师之类的人在暗中保护。

    可惜之前自己在思考事情,没能察觉到暗中的那个人。可见,消息已经被传递上去了。

    感知到从后面追来的,应该有十余个达到斗转实力的强者。那是真气十段境界的第九段,是仅次于自己的存在。

    因此为了避免这种无意义的交手,于是州偏转方向,没敢直接回黄州,直接收敛气息落到了下面不知道是哪里的一个镇子里。

    她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总之先躲开那些人再说。

    到了镇子里,她开始做起了曾经的老本行。到停放货物的大教场里,询问有没有需要雇人押送货物的车队。

    事实证明,有的传统真的是百年不变的。这里依旧有周转和停靠货物的大教场,同时也需要雇佣保镖之类的人。

    只不过州发现,当初的时候找人押送货物,主要是因为商路上有强盗,等上路通了之后这一行也就没什么生意了。

    而现在,这种保镖之类的职业反而更加火热了。这是否能说明,现在这个时代,远不如当初安宁了。

    不过这些和她都没什么关系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先混到送货的车队里离开这个地方。

    于是在看了一圈后,筛选处了一趟往黄州那边走的。很快她就找到了老板,考验了一下力量之后就和管事的约定了出货的时间。

    期间有一件事算是比较惊险了。对方那个管事的竟然在为每个人做登记,并且还需要她初始身份证之类能证明户籍信息的东西。

    她可没有这些东西。感受着衍天宗的人已经来到镇子里了,州还不敢调用真气,使用什么术式来催眠对方。

    正当她脑海高速运转的时候,忽然想到了苏东坡那个管家动不动就喜欢给人塞小费的习惯。

    于是灵机一动,就平静的告诉对方自己的证件丢了。

    在感受着对方听到这句话,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的时候。直接一横身,用身体挡住了人多的一边,将一把散碎的银两递了过去。

    钱,在这个时候起到了比实力更好的效果。

    那个管事眯着眼看了她一眼,随后什么都没有说,自顾自的登记了之后就给了号牌。那熟练的样子,让州感觉的他至少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一切顺利完成。当她拿着号牌走出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穿着白色素衣的青年走了进来。

    双方一走一过,州感受到了对方身上压制着的气息。

    不是斗转,比斗转底一个层次,是真气第八段的潭渊。

    也就是说至少这人并不是之前在空中追赶自己的那些人中的一个,但此刻对方却以这样的速度出现在这里。因此可能只是一个过来观摩其他强者战斗的晚辈。

    也许,衍天宗的少宗主,或者下一任宗主之类的人物吧。

    和对方错身而过,州走出了那里,而那个青年却微笑的和周围人打着招呼。

    能看得出,这里的人应该是知道衍天宗的,而且和宗门里的人也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于是就这样,州混在车队里面,在衍天宗的眼皮底下根车队走了。

    期间跟着车队离开城市范围的时候,她甚至还看到了有衍天宗打扮的白衣人在城门口,用一个怪异的仪器检查每个人的场景。

    那是,检测修真者实力的一件道具?

    在判断出来之后她倒是安心下来了。

    因为自己的实力要超过他们所有人,这个世上也还没有第二个达到自己这个境界的其他人。

    而检测东西的装置是需要录入数据的。所以那件道具最多只能检测到人类目前达到过的最高实力,也就是斗转巅峰的水平。于是这些人根本无法探查出自己的实力和修为。

    于是就这样跟着车队,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那个道具什么都没检测出来。

    全程就这样走了两个半月。从这一年的年末走到了第二年的年初,直接横跨了一年的时间。

    看着别的城市里张灯结彩庆祝新年的样子,车队里的人多少都有点羡慕。

    好在这管事也算比较人性化管理,过年的那一天车队早早的就停靠在一个大城市里待了一天,到第二天下午的时候才上路。

    也就是说,在本应该工作的时间里,这些赶车和保护货物的人也算是有了一天的假期。虽然不能和家里人团聚,但也算是聊以慰藉了。

    就这样,最终到了黄州,州等这边管事清点好货物后领了钱就离开了。

    本来在脱离衍天宗的范围后自己早就能走了,但毕竟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且加入进来的时候还给管事送了一笔钱,自己临走不得赚回来之类的。

    从停靠货物的大教场里走了出来,直接去找那位也算几个月没见的小苏学士去了。

    但到地方却发现人去楼空,整个竹林里安静的出奇,就连东坡府当中也一个人都没有。

    看到这里,她首先先是紧张了。

    因为她会想起,当初在苏东坡给自己说贬官之后很多人会选择自杀之类的。

    但仔细一想觉得不太可能。因为他后半句就说了,已经被贬四年了,想自杀的话自己也早见不到他了。

    再加上临走时候说了那样一番话,他应该不会做傻事的。既然如此,那么这里发生了什么?

14.11 张怀民

    来到了东坡府之中,她挨个检查了房间里的状态。

    发现三间正房连带着后面管家的小房子,里面只剩下搬不走的家具了,除此之外所有的东西全都消失不见。

    既然房子里的东西消失,那就说明是被搬走的,至少不是说明这些人突然遭遇不测。

    同时看屋子里的状态,应该也不是被抢劫或者洗劫的。因为如果是被抢走的话,这里留下来的家具会很散乱,并且在书房会留下一些纸张碎屑之类的。

    但这里非常干净整洁,甚至临走的时候好像还特殊打扫过。

    既然如此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那位小苏学士他搬家了。

    可这也不对呀。临走的时候说的好好的,说什么三五年不会走的,怎么自己刚离开几个月就搬走了。

    没有办法,于是凭着记忆到了山上的那座寺院,找上次被半夜叫起来的那个人。从上次的状态来看,小苏学士和这个人似乎是叫张怀民的人关系不错的样子。

    因为上次来的时候是夜晚,所以她也没注意,这次白天来到这里后她才发现,原来这里就是那个叫承天寺的地方。

    之前在江面上饮酒的时候,小苏学士还和自己说来这里祈福的,但之后也没去成。

    寺庙的门口没有人把守,于是她走到里面顺着记忆来到了张怀民的房间门口。

    看了一眼现在只是刚接近夜晚的天色,虽然房间里并没有亮起灯光,但这个点对方应该还没休息。毕竟,自己可不能像小苏学士一样,上来就砸对方门。

    敲门声响起,州轻轻的敲了两下门口。但里面没有反应,她用力又敲了两下,里面还是没有反应。

    忽然一瞬间她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首先是那个人会不会和小苏学士一起走了,不过这个可能应该不会。而第二个可能性当初在门口说的那句话,如今苏东坡走了,这个张怀民会不会又要做傻事。

    “喂,人在吗!”

    因为和对方不熟,所以她倒是不好像苏东坡那样直接叫对方名字。于是就只能用力的去砸面前的门,同时用意念开始感知里面的情况。

    “谁呀?”

    一个有些慵懒的声音从门里面传来。伴随着州的一巴掌落下,整个房子都微微震颤两下,而这次后面前的房门终于是被打开了。

    门一开,那个打扮和上回一样懒散的人出现在了门口,正是上次见到的张怀民。

    不过从他身上有些凌乱的衣服,还有那昏昏欲睡的表情,州忽然意识到对方似乎刚好在睡觉。

    合着自己刻意回避的情况下,还是做出了上次和苏东坡一样的举动。这个可怜的张怀民,再次被人给了吵醒了。

    “你好,我想问一下小苏学士、苏东坡,他现在在哪里?”

    可能是因为上次是晚上,再加上这人还睡得半梦半醒的,此刻面前的张怀民根本就不记得自己的存在。

    不过自己倒也懒得解释,直接做出一副恭敬的样子询问那个人的下落。而对方的回答是她没有想到的。

    “他回都城汴京去了。”张怀民打了一个哈欠说道。

    “汴京?他去汴京做什么?难道他官复原职了?”

    听到这里,州有些诧异的问道。此刻心里在想,不会自己临走前的那句话给说中了吧。

    “是的。”张怀民只是点了点头,困意依旧让他有些睁不开眼。

    但听着对方的回答,州却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不应该来找他来询问苏东坡下落的。

    因为一个刚被贬官到这里的人,见到了有同样遭遇还被贬官四年的好友。

    两人还没相遇多久,对方直接复官走了。这对于他而言,反差未免也有些太大了吧。

    看着对方关上的房门,州默默的摇了摇头。

    这种事还是要自己想开一些比较好的,自己终究不能永远在门口这里守着他。于是转身后她就走了,去汴京找那位小苏学士了。

    这次的离开,她依旧选择的是马车。不过不是给人当保镖拉货了,而是选择自己雇一辆车朝汴京而去。去找苏东坡也不是多么着急的事情,再加上她想多看看沿途的景色。

    虽然在想法里,她规划的是直接坐车直达汴京那边的,但路上到了城镇之后一些车夫说什么都不要再出发了。

    用他们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最近匪寇横行,再往前走的话可能就会遇到那些打家劫舍的人。所以无论州如何劝说,甚至是加价,对方都不敢再往前一步了。

    这些车夫,似乎只是在被确认为安全的道路上才会拉客的。一旦超出这些区域,他们无论说什么都不会去。

    “匪寇严重?”听到这里,州微微楞了一下。

    因为这绝不是什么好的消息。现在距离之前被称为五代的那个乱世过去也才一百多年吧,这还没安定多长时间又开始这样了。

    匪寇横行意味着可能会爆发冲突,规模大的话甚至有可能会爆发战争。同时现在这个朝代可没有表面上那么安稳,外面有不少外敌环伺。

    真要这样的话,说不定人们又要身陷到战火之中了。

    回想起之前告别时,那个眼神中带有浓浓不舍的房东老太太。自己两个月的人间蒸发,最为焦急的可能就是那个人了。

    自己当初为她注入真气,让她能够长寿不少的时间。但现在来看,这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这个世界似乎正朝着她不愿意再看到的方向演变着。

    因为车夫不敢去,所以州就只能一个人离开了城市。

    那个车夫的做法绝对不是个别行为,所以自己就算等到第二天白天,这些人大概率也都不敢接单。所以没办法,她只能自己离开中间的这段路了。

    原本以为所谓匪寇可能也没多少人,这么大的空间里自己能遇到的概率应该很低。

    但没想到的是只是走出几里路后她就遇到了匪寇,这一共三五个人就如同强盗一般拦路站着阻挡在了她的面前。

    为了防止有运货的马车强行冲过去,他们甚至还在路上做了一个有路障的哨卡。

    因为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所以她还是停了一下对方在说什么,可内容无非就是一些让她交出财货之类的。

    幸好自己现在是男装打扮,不然这些人如果看到自己是女性,那可能连这段场面话都省略直接动手了。

    根本没有什么可谈的,先不说自己也没多少钱,就算有钱也不可能给他们。

    于是战斗开始,在释放出真气准备一举消灭这些所有人的时候,这些匪寇反而先软了下来。

    “还望真人饶命!”

    可能是他们也感受过真气的波动,在察觉面前之人竟然是修真者后,这些人直接扔掉武器跪在地上开始了叩头。

    先前那种不可一世的姿态完全没了,有的只有在地上摇尾乞怜的他们。

    “求求真人放过我们!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孩子,我不能死啊,求您放过我吧!”

    听着这些人的话语,州缓缓的收敛了身上的能量波动。看着这些人,注视着地上掉了满地的武器,她一时间有些犹豫。

    因为自己的修真者,所以这些人开始求饶。如果下次遇到的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那么这些人会不会将姿态直接改变。按照常理说,自己应该杀掉这些人的。自己不杀他们,他们就会去杀别人。

    但她却又无法判断。她不知道这些人在遇到普通客商时,到底会做到什么程度。

    是真的所到之处不留一人,还是只是抢劫财货就会离去。如果不伤人的话,那么自己也没有理由率先伤人。

    毕竟,自己没有看到过他们杀人的场景,因此也无法判断这些人到底是怎样的人。

    如果只是因为这些人企图抢劫自己,自己就将这些第一次见到的人抹除的话,这未免也太过了。况且这个时代有自己的法律,自己不应当出手干涉律法。

    思考再三,她还是选择绕过这些人离开了。

    她不怕战斗,也不畏惧和人的战斗。但她不希望因为自己片面的判断,就擅自剥夺了那些人的生命。

    这是不公平的。如果自己这么做了,那么自己和那些匪寇又有什么区别。

    有了先前的经验后,她为了省事只是释放出了自身的真气波动,庞大的能量波动蔓延出数百米才停下来。

    她是在用这种方式来警告周围的那些人,自己很强,不要打主意到自己身上来。

    意图已经如此明显了。如果再有人阻挡在自己面前的话,那么自己可就真的会出手了。

14.12 高俅

    和预期中差不多,自从释放出真气波动后,这一路上再也没有人出现在她的面前了。

    于是她就顺利了走过了这段车夫不敢接单,商贩要雇人才敢出行的地区。离开了这里后到了下一个城镇,依旧是雇车朝着汴京而去。

    不过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同样的剧情第二次上演了。

    依旧是车夫不敢走,依旧是前方匪寇。不过这次情况不同,几天后官府会出兵剿匪,到时候他们可以跟着官兵的队伍前进。

    不过州不想再等了,于是就用了同样的方式释放真气走过了这段区域。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赶路,她终于到了如今这个时代的首都,汴京。

    下车后给车夫付了钱,两人在城门口分别了。

    看着面前和其他城池也没生命太大区别的城墙,她不经摇了摇头,同样是首都这里远不如当年的长安城繁华。而且一路上她遇到了三次那种匪寇横行的情况,以至于她对这个时代多少有点偏见。

    再次摇了摇头,将这种纷乱的思绪抛于脑后。这些终究不是自己能干涉的,自己一个人也不可能影响一个时代的发展,那是诸多因素下的大势所趋。既然如此,自己还能做什么呢。

    到了汴京城中,随便找了个摊贩询问小苏学士的下落。

    就和在黄州城一样的情况出现了,就算是这种街边是商贩都知道那位小苏学士的大名。只是随便问了一下后,她就找到了如今位于都城汴京的东坡府。

    敲了敲门,没等多久没就被打开了。她一眼就认出这个人正是之前东坡府的管家,就是那位赶走了两个求画的人,还两次给自己塞小费的那位管家。

    可能是这几天来上面的人比较多吧,对方似乎并没有认出自己,只是非常公式化的询问她的目的。

    见状她也懒得解释什么,就表示自己有重要的事要面见小苏学士,请求他代为通报。

    那位管家仔细打量着自己。就在她以为自己可能要像当初那样给点小费才行的时候,对方竟然点了点头表示在这里稍等一下。关门的声音响起,周围街道上人来人往的热闹声传入耳中。

    看起来,这位管家知道,送钱是当今比较有用的一种手段,但他自己却比较反感这种事情。

    没等太长时间,管家再次将门给打开了,告诉她东坡先生在书房等候她。

    虽然中间的过程有点曲折,但自己终究是顺利的来到了这里。点了点头,随后就这么走入了院子里。

    和当初在半山腰上的那座东坡府差不多,至少布局结构上是差不多的。并且在前院和后院里,她也同样看到了大量的竹子。

    回想起那两句“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的诗句,以及想起当初对方是从画竹开始学习绘画的。

    竹子,或许代表了这位小苏学士、东坡先生,他的某种心境吧。

    到了书房后,原本还在写着什么东西的苏东坡,在抬头看到来人后整个表情都变了。直接从桌案后面走了过来,热切的来到了她的面前。盛情接待,或许也不过如此吧。

    可能是看到了自家主人的反应,那位管家也开始在脑海中思索来的这个人到底是谁。很快,他就想起了之前在黄州时,几乎天天来找自家主人的那个人。

    虽然自己和对方的接触不是很多,但能感觉出这是一个对于自家主人而言很重要的人。

    “快准备酒宴,我要亲自为她接风。”

    看着面前的州,苏东坡朝着旁边的管家连忙摆手。对方恭敬的行礼后就推下去了,房间里只留下了他们两个人。

    “没想到我还说对了。我这前脚刚走,你就官复原职了,我回去的时候反而扑空了。如果不是那位张怀民,我还真的就找不到你了。”两人分宾主落座后,州看着面前的人有些无奈的说道。

    当时她的心情确实是这样的,没想到这世上还真的有这么巧合的事情。苏东坡在那四年都毫无动静,没想到自己一走后对方立刻就官复原职了。

    “怀民呀……”听到这里,苏东坡的表情上的笑容反而还是收敛了。坐在书桌后面的他默默叹息一声后这才说道。“怀民他怎么样了?”

    “我去的时候他恰巧也在睡觉。”

    说到这里,她似乎想起了之前苏东坡砸门硬生生将人吵醒的场面。嘴角略微牵动了一下后这才继续说道。

    “不过在我看来,他应该不像是会寻短见的人,你就放心吧。大不了你自己,或者让你那当宰相的弟弟,随便找个理由把他召回来不就行了。”

    “没那么简单的……”听到这里,苏东坡只是默默的摇了摇头。

    就在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在这聊着天的时候,管家忽然从门外进来了。

    看到他进来,两人本能的就以为之前安排的酒宴已经准备好了,于是双方纷纷起身朝门外走去。不过没想到的是管家却挡住了门口,抬手送进来了一封书信。

    “门口来了一个人,说是药店陈掌柜推荐来的,有书信在此。”说着这才离开了门口,将一封信双手送上。

    “来了个人?”

    听到这里,苏东坡愣了一下,和旁边的州对视一眼后转身回到了自己书桌后的位置上。虽然心里有点疑惑,但还是将书信拿过来看了一眼。

    信里说的内容非常简单,简单到几乎是公式化的内容。属于那种换个关键词,就能套用到任何事情上的模板类型的存在。

    信里先是公式化的问候了一下,随后说对方考虑到东坡先生刚到汴京不久,府邸缺一些下人,所以就推荐来了一个帮他抄抄写写的佣人。然后,就结束了。

    看着字里行间没有任何感情的文字,苏东坡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怎么了?”看着对方的样子,坐在客位上的州有些诧异的问道。她倒是有些好奇上面写了什么。

    抬手将书信从桌子上推了过去,苏东坡整个人有些无奈的说道:“这店铺掌柜与我相识,说是看我刚来这里府邸缺人,所以推荐来了一个帮我抄抄写写的佣人。”

    “那不错呀。你要见那个人吗,需要我回避不?”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州将手中信重新放在了书桌上后说道。

    摆了摆手,苏东坡无奈的说道:“不用,一会儿的功夫就结束了。”

    将那封信斩展开放到自己面前,他再次读了一遍后这才几乎抱着肯定的态度摇了摇头。

    “而且你可能不太明白,对方真要是推荐的话,不可能只写这么点内容,好歹最后还要留下一句多多关照之类的话,但这里什么都没有。”

    “与其说是推荐,倒不如说是推卸责任。可见这个人八成得罪了药店掌柜,对方可能碍于面子不好意思直接赶人走。所以就变相的把问题推给了我,让我来做这个坏人。”

    “那你这么办?”州愣了一下问道。

    “我还能这么办?先看看情况呗。”一边说着,苏东坡朝着管家摆了摆手。对方也心领神会的立刻退出去,没用太长时间一个人就被他领进来了。

    那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长相算不上清秀,但也不是太过于难看,属于那种普通人的相貌。身上穿着一身平民装束的布衣,双手重叠的放在身前,整个人显得有些紧张。

    虽然看上去那是一个极为普通,甚至还有些拘谨的人。但坐在书桌侧面客位上的州,却感受到这个青年整个人给人一种压抑着的暴戾气息。

    虽然具体的感觉也不太好说,但她能确定的是,虽然对方现在表现的极为老实,但这大概率不是他的本性。

    如果有一天摆脱了眼前这种寄人篱下的日子,那时的他或许将会是另外一种样子。

    怪不得那个药店掌柜将他以推荐为名赶走了。如果这样的话,那么这位小苏学士八成也不会留这个人。

    “你识得诗书词赋吗?”看着面前的青年,苏东坡微笑着和对方说道。

    “一知半解,一知半解。”青年点着头连忙答应道。他的样子极为诚恳,似乎要尽可能的将平日里的所有锋芒都收敛起来。

    “高俅。”看着面前书信上提到的那个名字,苏东坡朝着面前之人看去,似乎是想要将对方与属性中提到的人联系到一起。

    “哦,那是小人的字。”青年微笑的回答着。一幅讨好的笑容,挥舞起手掌,自以为很有意境的卖弄了起来。

    “就是那个。关关雎鸠,在河之舟,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里面的那个‘逑’。”

    听到对方明显是带有卖弄意味,在自己这个学士面前想要说两句诗词拉近关系的样子,苏东坡只是微笑的摇了摇头。

    可能是见过的人都太有学士风范的原因,在看到面前这个人时他多少有种说不上来的不舒服感觉。

    尤其是在对方用出那种谄媚的笑容,卖弄式的拉近关系时,他心里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更加明显了。

    看着面前的苏东坡似乎在思索什么,那个青年摆出一副焦急的样子立刻上面。先是微微点头施礼,随后拿过桌子上的毛笔就开始在空白的纸上开始了写字。

    “就是,单立人加上一个‘求’字。高俅,正是小人的名字。”

    一边说着,他甚至来抬起笔,似乎深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在旁边那个举荐他过来的信纸上圈出了自己的名字。

    看到这一幕,旁边的州忽然有些诧异。

14.13 小苏肉与小小苏

    因为按照对方所说的那个字,和之前那个君子好逑的逑完全不是一个字啊。

    这偏旁部首都不一样,一个是单人旁,一个是走之旁。这算什么?是自己没记住,还是对方给搞错了。

    带着卖弄感觉又吟诗又写作的,这要搞错了,岂不是太尴尬了。

    而苏东坡却没有思考这个。

    看着对方带着卖弄的样子在自己面前展示书法,并且刻意的将书信中同一个字圈起来,似乎是在暗示将书信中的字和他自己刚写的来做对比。想要展现出,他自己的书法能超过那药铺掌柜的。

    不知怎么的,他心里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再次加重了。

    这种感觉很微妙,用语言很难形容。如果硬要说原因的话,那可能是平时他见到的那些文人墨客都很有想法,就像旁边的州那样,都有属于他们自己的人格。

    而面前这个人,他感受不到对方身上那种独立的人格。他的人格,仿佛就是为了趋炎附势而存在的。借用周围的人让自己往上爬,这似乎是他潜意识里的性格。

    看着旁边纸张上的字,再看着面前信纸上被圈出来的同一个字,苏东坡那沉思着事情的脸上挤出来一丝微笑。

    “好,我举荐你去当朝驸马王晋卿的府里。”抬手提起刚刚被对方用过的毛笔,苏东坡取出一张新的信封,一边写一边微笑着说道。

    “王驸马你应该知道吧,人们都叫他小王都太尉。他那里,正需要你这样的人。”

    他书写的速度很快,几乎只是片刻的功夫就已经写了小半张了。

    听着身边的人没有声音,他扭过头,看着青年脸上那明显有些不情愿的样子,再次寄出了一丝微笑后这才说道。

    “怎么样,你意下如何?”

    “额,行,行……”青年略带迟疑的点着头,脸上依旧是那种不太情愿的样子。似乎想要用这种表情,来做出尝试一下让对方改变打算。

    可结果是徒劳的,对方只是看了一眼后就继续写信了。

    于是最终的结果就是,等信写好之后,苏东坡就让管家将其请出去了。原本还有些拥挤的书房顿时安静下来,清爽的感觉出现在了他的心底里。

    光速到来,光速送走。整个过程根本就没持续太长时间。

    当酒宴制作完毕,两人在院子的凉亭里落座后。看着亭子周围的翠竹,他们把酒临风,待气氛不在那么僵硬了后,州这才有些迟疑的问道。

    “你不要那个人直接拒绝了不就完了,为什么还要把人给引荐走?”

    饮下一杯酒后,苏东坡摇了摇头说道:“我和那药铺老板有些交情,看在他的面子上我不好直接回绝。于是算是借用了对方的方法,将那个人以引荐之名给推走了。”

    “不过按照他这种心态,在王府应该也干不长久。虽然我是这么想的,不过我也确实让他动用了我的关系渠道,给了他更大的平台与机遇。至于能否抓住这个机会,那句真的全看他自己了。”

    说到这里,苏东坡还耸了耸肩,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

    “我想到了一个故事。”听到这里,州忽然想起了什么,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后就这样说道。

    “哦,你说说。”苏东坡显然被对方的故事吊起兴趣了,抬手用筷子指了指桌子上以一盘菜后说道。“正好我当初在黄州学做的菜这次也准备好了,咱们边吃边说。”

    那道菜是一盘肉。先前州也看到过了,只是觉得样子上和普通的肉似乎也没太大区别,所以还没尝过。见对方都这么说了,她先是用筷子夹起来尝了一口后,这才将心中的故事娓娓道来。

    “故事讲述了一个人,那人向神明祈祷赚大钱。于是神明告诉他,出门之后碰到的第一个东西能带给他好运。而在出去后他摔了一跤,起来后发现碰到了一株野草。于是就觉得很倒霉,但没办法就只能带着走了。”

    “后面的剧情我想你也能猜到,无非就是遇到某些事情用手中东西一个一个的跟人换东西,采用比较原始的以物易物的交换方式。最后手里物品的价值在每一次交换中不断放大,这令他真的像神明所说的那样变得有钱了。”

    说到这里州停顿了一下,再次尝了一口那盘肉后这才说道。

    “这个故事放到这里也是一样的。想来也是真的有意思,原本那个人可能只是哪里的混混,之后经人介绍到了药店去做帮工,然后又被引荐到你小苏学士这里,然后又被你引荐到太尉府上。”

    “就这样,一个普通人,在层层介绍下竟然已经接触到了皇室成员。伴随着交际圈的扩大,他接触的人的势必也在变化。这样下来,说不定到最后他能接触到皇帝本人也说不定呢。”

    “哎,这种事谁知道呢。”摇了摇头,苏东坡只是无奈的说道。“虽然我拒绝收留他,但我也付出了自己的人脉,也算是作为补偿了。如果真的能取得什么成就,这也算是他自己的造化了。”

    伴随着苏东坡最后无奈的摇头,关于先前那个人的话题算是到此结束了。不过随着州尝了几口那盘肉后,新的话题倒是在她心里诞生了。

    “话说你这菜味道不错。你是自己做的?”

    “是的。我最开始到黄州后,发现猪肉买的很便宜。因为人们都认为猪肉算是比较低级的肉,所以没多少人吃,所以也就没啥人研究相对应的做法。看到这个情况,我就拿来自己尝试着做了。失败了也不要紧,反正这肉因为没人吃,所以也非常便宜。”

    尝了一口自己做的那道肉菜后,苏东坡继续说道。

    “这道菜虽然把我做法交给黄州的大家了,但道现在还没有名字。不过这倒无所谓了,大家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吧,人们喜欢吃才是最重要的。”

    听着这道菜的主材料是猪肉,州突然想起当初想要尝试自己做饭时,自己也是抱着猪肉便宜的想法想要用猪肉去练练手。

    但没想到的是,猪肉早就被卖完了。当时打听了一下后,她就听到了这位小苏学士的名号。

    原来这道菜,就是风靡黄州城,也是当初苏东坡想要请自己吃的那道菜。

    “话说任何事物的命名都与最开始的创作者精密联系。如果人们知道是你发明的话……”说到这里,州略微思考了一下。“人们叫你小苏学士,要不叫小苏肉。”

    “别,真别。”听到这里,苏东坡连忙摆了摆手。

    “大家知道我有一个哥哥,因此按辈分排下来都叫我小苏学士。那这样算下来,如果我弟那边也有什么发明该这么办?叫小小苏吗?这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听到这里,州也觉得有点道理。略微思索了片刻后继续说道:“那这样的吧,用你在黄州给自己取的称号,东坡。就以东坡为名?叫东坡肉。你看怎么样?”

    虽然相比于之前,这个名字已经算是比较好的了,但苏东坡还是摆了摆手连忙说道:“算了吧,这也很奇怪,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我苏东坡身上刮下来的肉呢……”

    听到这里,再看着面前苏东坡故意在自己身上做出的割肉动作,就连州都有些难以遏制的露出些许微笑的表情。

    “那算了。就按照你之前说的吧。大家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吧,人们喜欢吃才是最重要的。”

    “这倒是真的。”摆了表示,苏东坡又变回了那种云淡风轻的样子。

    “就算大家不知道是谁发明的,只要能造福民众,这都是无所谓的。名誉之争,不足挂齿。”

    就这样,两人又开始了推杯换盏,饮酒赋诗。此刻虽然是白天,虽然是位于这个充满喧闹气息的汴京城,但他们都感觉到仿佛是回到了泛舟游于赤鼻矶的那一天。

    尤其是苏东坡,先前会见了那个让他感受到有些不舒服的人后,此刻的一番畅饮和交流终于是洗刷了心里的那种感觉。

    “话说,人们为什么称呼你为小苏学士?”放下筷子,州注视着面前已经有了几分醉意的苏东坡问道。“上次我就比较好奇,可当时氛围使然,我终究没有问出口。”

    愣了一下,随后苏东坡将手中酒杯也缓缓的放在了凉亭的石桌上。摇了摇头,将身体比较舒适的靠在身后的柱子上。一边摆着手,一边就这样说道。

    “说实话,其实我也不太清楚这个称呼是怎么传出来的。不过我自己想来,可能有两种说法。”

    “第一种可能是按照我家里的辈分来排。正如我前面所说,其实我有一个哥哥,名叫苏景先,不过很早就夭折了。如果按照这样排下来,我也确实是应该被叫做这个小苏学士。”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

    “还有一种说法,就是说我父亲与我弟弟再带上我,我们三人在科考时同时中举、同时入朝为官,因此人们称呼我们为‘三苏’。如果从父亲那边论的话,我也可以被叫做小苏学士。”

    说着他摊开了手,有些无奈的说道:“所以时至今日,我也无法明确知道这个称呼的来源到底是什么?”

    “原来如此。”点了点头,州终于明白了这个自己疑惑了算是比较久的问题了。

14.14 九天玄女

    之前她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就比较好奇,只是大致能判断出来这个人姓苏。

    之后于对方相见后,叫着叫着她也就习惯了。如果不是先前提到了这个称呼的来源可能源自于他的哥哥,不然她也想不到要问这个问题。

    这顿酒宴从中午开始,两人在期间聊了许多事情。

    有时会像当初一样把酒临风、饮酒赋诗,有时候也会相互询问一些对方家事之类的无聊事情。

    虽然只是茶余饭后的闲聊,里面的信息大多也比较无用。但通过这些信息的汇总,州也大致了解了面前苏东坡的基本信息,得到了一个更加完整的小苏学士。

    虽然是久别重逢,两人都比较不舍,但这顿酒宴到了下午终究还是结束了。

    抬头看着天边日色西陲,绚丽的夕阳将整个天空渲染成一片红色的样子,两人之间一时无人说话。

    “那我就告辞了。”看着周围寂静下来的环境,倾听着外面街道上也开始逐渐平息下来的喧闹声,州最后还是打破了这里的宁静。

    “那你住在哪?下次什么时候来?”

    摇了摇头,州只是淡淡的说道:“我这次来只是来赴约而已,之后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来了。我在黄州那边有自己的事情,同时我想多看看这个世界。”转过身,她的声音逐渐趋于平静。

    “这次一别,几年之内都不会再见了吧。你多保重。”

    注视着面前的中年人,州的眼中有淡淡神采流动。一路上赶路过来的时候,她看到了如今这个世界的一些问题,她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只是生活在自己的小圈子里,而是应该多看看如今的这个世界。

    但看过之后呢?自己大概率什么都不会做吧。

    毕竟这可是一个时代的趋势,不可能是自己一个人所能扭转的。而且回想起之前遇到的衍天宗那些人。

    这个大地上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修真者体系,出了问题他们必然不会袖手旁观。

    因此,自己这个总是喜欢多虑的人,这次就默默的看着吧。

    宴席结束,和苏东坡郑重的告别后,州离开了这里,离开了作为当下都城的汴京。

    出了城,看着在夕阳下人来人往的人群,暂时又无事可做的她,一时间又不知道要做些什么了。

    在最近这几次醒来的时候,她总是再给自己揽事情。因为揽的事情多了,当完成一件事情后,就能立刻去做下一件事。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整个人顿时来到一种无事可做的状态。

    这种感觉就像是,看一篇小说的主线剧情,看着看着发现没主线了。

    整个人漫无目的的走在街道上。她看到了路边的小摊贩,看到了穷人在路边乞讨,也看到了富人乘坐轿子在街道上走过。她看到了不同于银两的纸币,也看到了如今商品经济的发达。

    整个城市中的一切,世间百态的样子,就这么在走动间尽收眼底。

    走出了汴京城。就这样让大脑放空,身体随意的随处朝别的地方走去。

    走着走着就到了夜晚,然后从夜晚又到了白天,就这样失神的行走了一整天,整整一天无事可做。

    如果普通人在这荒山野岭的走这么一天,除了体能之外,最大的问题可能就是缺少食物和饮水了。但州不同,她不需要进食。

    因为食物的作用,在满足口腹之欲的同时,无非就是给身体提供能量。

    而真气其本身就是一种能量,在体内经脉循环往复的时候,就会自动补充属于体内没有进食的那份消耗。

    因此对于州而言,她没有吃饭的必要,但也绝对不会排斥吃饭这件事。

    就这样在山里走了两三天,完全不分辨方向,不查看地图的她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那里。

    当她正在走着的时候忽然看到了路边竟然有一座破败的庙宇,抬头看了一眼又要黑下来的天色,她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于是就推门走进了破庙当中,打算好好调息一番的同时,也开始思索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庙门是木制的,但可能是因为过于破败了,只是被她轻轻一推后竟然就散架了。

    轻薄的门板从门框掉下来后摔倒在地上,将周围的灰土直接扬的满天都是。

    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抬手在面前煽了煽,借此机会她也观察了一下四周。

    看着两边早就倒塌的院墙,计算下来还剩下的半截院墙竟然还没有面前的门高。看到这里的时候,州忽然为这个庙宇中的那位神明感到一丝无奈。

    这座庙里的神,未免也混的太惨了吧。虽然自己不信神明,也知道所谓神明是不存在的。但看到这么一幅场景,她还是决定等进去后给对方烧点香火吧。

    于是等周围灰土落下去了后,她就这样走进了院子,推开门来到了大殿里面。

    和承天寺那边,供奉着好几尊神像不同,这里就这有中间的一座石像。

    因为也不认识什么神,所以她就直接来到了神仙面前的牌匾上看着,上面一般会介绍一下这位神的名字之类的。

    抬手升起好几团火光,光芒将大殿里面全都照亮。借着这个火光,他看到了面前牌匾上的文字。

    上面记载的比较简单,一共就写了几行字。

    主要是介绍这位神像刻画的是传说中的九天玄女,是道教供奉的最高神,战神。

    相传在数千年前,授予了人文始祖黄帝轩辕剑,帮助人类斩杀蚩尤。后传授人类兵法、奇门遁甲之术,是一位深谙军事韬略,法术神通的正义之神。

    看到这里,州微微的一愣。她虽然不清楚这位神的称号和职位,但上面记载的这位神在传说中做过的事情,为什么自己觉得似乎有些熟悉。

    下意识的后退几步抬头看向面前的神像,周围悬浮在空中的火光也伴随着意念的指引朝着前方漂浮出去。

    借着周围的光芒,她看到这位被称作九天玄女的神明是一位女性。而这位女性神明的样子,为什么自己觉得有点熟悉。

    想了半天,千万年的时间加起来,在自己认识人当中,和自己一样的女性似乎也没有几位。就在她深沉思索的时候,忽然发现,那不就是自己吗?

    虽然石像上刻画的多少和自己现实的样子有些出入,但大体的轮廓和气质这完全就是自己的样子。

    随后记忆在这一刻瞬间贯通,那些已经快要模糊掉的记忆重新被拾取起来。

    “额……”

    看着面前那刻画着自己样子的神像,州有些尴尬的坐在地上。

    说真的,她是怎么都没想到,当初自己不过是举手之劳做了一些事情,可没想到竟然被这里的人们当作神明给传颂下来了。

    想到这里,她不禁也回忆起当初兰蒂斯文明里,那里的神话传说也把自己当作了神明,所记载的几乎全都是那种正义形象。而仙人这个叫法,最初也是从那里流传下来的。

    “哎……”默默的叹息一声,州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抬头看着那注视着前方的自己,她只能无奈的转身走出来这间大殿。

    她本来是打算给这位可怜的神明上香的,可没想到那可怜人竟是我自己,再说了我自己能给自己上香吗?

    一想起晚上冥想的时候,这个石头雕刻的自己就在那注视着自己,想想就让人毛骨悚然。

    最后没办法,她直接转身飞快的离开了这件破庙。

    跑出去半天后,她看到了河水,一条江水挡住了她面前的去路。

    虽然自己也能无视地形直接过去,但她还是在这里坐了下来,翻开现在的地图脑海中思索着自己的下一站。

    看着面前的江水,她回想起当初在赤鼻矶的江水上,两人最后谈到的那片文风非常优秀的文章《岳阳楼记》。

    虽然听说这个作者当初根本就没有去过岳阳楼。但想来自己无事可做,所以正好可以打算去岳阳楼看看。

    听说那旁边就是传说中的洞庭湖,如果在岳阳楼上去眺望洞庭湖,这将是多么美好的一幕。

    下定决心后就付出行动。

    看了一眼地图,发现自己从这边可以通过水路直达岳阳,就不需要在陆路上因为匪寇的原因可能还要周转好几次,于是她很自然的就选择了水路。

    正好面前有一条江水,而江水旁边肯定有渡人的摆渡船。所以她就顺着面前江水的岸边朝一个方向前进,只要遇到码头或者港湾之类的,自己就算是能找到船了。

    一切都按照想法中进行的,州很快就找到了小船。

    和驾船的艄公说了要去岳阳楼后,她就直接钻到小船中央可以休息的地方去了。

    因为从地图上看水路这边也不算太近,所以她直接就到里面冥想去了。

    “我说,你这差的有点远啊……”

    清晨,看着面前屹立在码头上的站牌,站在甲板上的州有些无奈的和旁边的艄公说道。

    “我说要去岳阳楼,你把我送到浔阳江了。虽然这俩地方地图上看也不是很远,两地之间甚至还有河道相连接,但你这也差太多了吧。岳阳楼,浔阳江,三个字你没一个听对的。”

14.15 浔阳楼

    “客官,这不怪我呀。你说要去什么楼,我寻思这边附近最有名的就是浔阳江边上的浔阳楼了。这前朝还有诗人在浔阳楼题诗呢。”

    那艄公抱着驶船的工具,一脸委屈的看着面前的人说道。

    “哦,那你说说。”一说到有赋诗之类的,州直接就来了兴趣。

    “我听说好想是弹琵琶什么的……”挠了挠头,那艄公一脸疑惑的说道。

    直接抬手打断了对方接下来要说的话,州的神色顿时无奈了下来。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琵琶行》里面说的是。‘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这全片也没出现浔阳楼的名字啊。”

    一听到这里,那艄公反而扬起了头。

    “他不是说了吗?浔阳江头夜送客啊。浔阳江头只有浔阳楼,就算他这诗词里面没写在浔阳楼吃饭,那饭菜肯定也是由浔阳楼提供的,不然大晚上你哪来的热乎饭。”

    说着他还一拍手,做出一个理所应当的样子。

    “你看,这不还是出现浔阳楼了。”

    “我竟无言以对。”摇了摇头,州发现自己竟然语塞了。

    “那我们回归原本的话题。那我这咋办。你是把我再拉到岳阳楼呀,还是怎么弄?”

    “我就是给人湖面上拉渡船的,你这一趟没个几天都到不了。我家还在这,晚上还要回家呢。再者说从这边出去直接将跨辖区了,我这船也到不了岳阳呀。”艄公又是那种一脸无奈的样子说道。

    听到这里州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搞错了这些艄公的职业了。

    原本她以为这些人驾着船,就跟那出租车一样,能到自己想去的任何地方。

    但现在看来,这类艄公其实更似于那种地铁站门口的小三轮。只在周围很小一片范围内活动,甚至只是接送特定地点往返的人。

    怪不得对方没听清地点,只是听了一个什么楼就敢走。在附近活动,又带一个楼字的,这不只有浔阳楼吗。

    “要不您就去浔阳楼看看得了。不都是楼嘛,去哪不一样。”正在这时候,那艄公还大咧咧的说道。

    “而且那旁边还有景德镇,听说是专门给人做瓷器的,有人说皇宫里的瓷器都是从那里送的,您也可以去看看,要买什么东西的话也非常便宜。”

    “而且我还听说那之前是叫浮梁,直接用现在浮梁县来命名的,后来这还是之前的皇上在景德元年的时候专门改名的地方。”

    不得不说,这艄公倒还挺会给人推销他们当地著名景点的。

    “那行吧,你赢了。”实在没办法了,州直接给了钱就下船了。

    就算再磨下去,对方也不可能把自己拉走的。既然如此,那自己还不如直接从陆路过去,正好也算是打发时间增长见闻了。而在这之前,倒还真的能去浔阳楼和景德镇去看看。

    于是她就给了钱,在当日登上了浔阳楼。

    浔阳楼这边靠近浔阳江,站在二楼开阔的阳台上能看到滚滚江面。

    虽然还没去岳阳楼看过,但那船夫还真有句话说对了。去岳阳楼看洞庭湖的景色,和现在站在浔阳楼上眺望浔阳江的景象,可能真的也差不多。

    反正也不着急这一时,于是她就在这里住下来了。给房间来了个包月,每天就在这里附近看看,还去景德镇那边逛一逛。

    之后在三月十二日惊蛰的那一天,她没想到的是浔阳楼这里竟然还来了个乐团过来专门弹琵琶。

    看到这里州不经暗暗感叹,这就是文化的魅力呀。

    如果前朝的那位诗人没有创作《琵琶行》这首诗词,或许现在的浔阳楼就只是和其他酒楼差不多的一个普通建筑名而已。而远在江水另一边的岳阳楼,或许也只会差不多的一副局面。

    自己,之后还真得去看看洞庭湖边的岳阳楼。

    乐团的人不算太多,也就一二十人,其中以女性为主,但也有少许男性,为首的领队也是一位女性。

    虽然人数算是不少,不过来访的乐团当中,倒是有一个人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位孕妇。虽然自己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但仅仅是从目视上都能感受到出,这位孕妇可能快要临盆了。但即便是这样的情况下,她也还是抱着琵琶来到了这里。

    不知道是出于那种心态,她从阳台上能看到江水的外侧走到的室内那一边。

    大厅中央被店家圈出了一个地方,专门让这些人来演奏,而她就和其他二楼的看客一样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的景象。

    用真气强化听力,她倾听到了楼下之人的谈论。脑海飞速运转处理这些信息,筛选了一些无意义的对话后,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

    这个演奏琵琶的乐团并不是什么其他酒店里普通的歌妓,而是一个在读书人群体中还有些名气和威望的乐团。

    用简单的话来说,可能就类似于这里被官方认证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者。

    他们这一行并不是为了赚钱来的,就只是在三月份左右挑一个节气过来演奏。不为别的,就为了传播文化。

    其中这个领头人和店老板正在交谈。店老板问了州比较关心的事情,就是关于那个孕妇的事情。

    在问到这里的时候,虽然二楼的她看不到,但从声音上都能感受到为首者的无奈。

    并且表示自己早就和那人说过了,但对方执意要参加这一年一次的活动。同时还表示,要让她的孩子在音律的熏陶下长大。

    听到这里,州有些无奈了。现在可能还没有这个词,但对方无异于是让人在胎儿时期就开始内卷了。

    琵琶的声音想起来了,声音从一开始的舒缓开始逐渐变得紧凑了起来。

    通过居高临下的空旷视角,她明显的看到这些人弹奏琵琶的手指,都开始伴随韵律的加快而开始出现幻影了。

    看到这一幕,她下意识的左右看了看,但忽然意识到小苏学士竟然不太这里。

    他不在这里真的是太遗憾了。因为这一幕不就是当初他们在船上讨论到的。“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如果前朝那位诗人还在世的话,这可能也就是他当初听到的那曲“琵琶行”了。

    期间她一直关注着那位孕妇。

    因为从一开始对方挺着大肚子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她就有一种莫名的危机感,让自己无法安心下来。

    她不清楚这个预感的来源是什么,是自己强大实力带来的感受,还只是一个普通人不想看到弱势群体在自己眼前受到伤害的危机感。

    不过当一曲过半的时候并没有出现预想中的事情。

    伴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琵琶曲子进度的推进,那种曾出现在古文当中的意境展现在了她的面前。

    心底里被安抚了下来,她也渐渐的能收回注意力去仔细的感受曲子中的变化了。

    一曲结束。就在一楼大厅的客人围在周围鼓掌,二楼包厢里的客人也都纷纷走到栏杆边上相继鼓掌的时候,那种不安的的预感终究是爆发了。

    那位孕妇就在州的眼前直接倒在了地上。那为首的领队第一个冲了过来,随后四周原本围观的人立刻就嘈杂起来了。

    因为周围的人都意识到了一件事,这位孕妇可能现在就要临盆了。

    “怎么样了?”店老板有些急切的过来问道。

    “不行,走不了了。”

    看到这里,领队皱紧了眉头。连忙蹲下身查看情况,随后摇了摇头和店老板说道。同时她还低头看着那位孕妇,眼神中有些嗔怨的说道。

    “真是的。我都说了你在家养着吧,你还非得过来。”

    “对不起……”

    孕妇此刻有些虚弱的说着。虽然是在极其虚弱的状态里,但她的声音依旧很好听。

    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带有歉意的笑容,让人看到的时候就无法在说出任何埋怨的话了。

    摇了摇头,领队站了起来。看着旁边正不知所措的其他队员,立刻换了一幅表情说道:“你们都杵着干嘛?赶紧去找他丈夫去。”

    周围的人已经乱了,她必须要成为此刻大家心里是主心骨。

    “她现在这么办?我叫人给抬到二楼空包厢里去?”店老板此刻过来有些焦急的问道。

    双方合作也不是一两回了,但这种事情他作老板的也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果处理不好的话,或许后续的合作可能就要打水漂了。

    “不行,她现在连动都动不了。”检查了一下孕妇的状态后,那领队立刻说道。“掌柜的,你这里有屏风没?快搬几个屏风过来。”

    “好。”这店掌柜也很豪爽,直接就答应下来了。不过刚给身边店员下令后他才意识到,自己这家店里似乎真的没有屏风。

    一楼是大厅,大家都坐在一起,根本没有屏风阻挡。想要有单独空间的直接就去二楼包厢了。

    包厢也是一个个单独的空间,根本就没有摆放屏风的必要。真要找屏风的话,那就得去三楼的客房里挨个敲门询问了。

    但现在,考虑到客人出门房间被锁,以及那些脾气暴躁拒绝店员进门的客人。

    如果是一个个敲门询问的话,这还真不是一时半会所能聚齐的东西。但现在明显急用,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14.16 李清照

    “不用担心……”

    正在众人都很焦急的时候,一个响彻所有人心底里的声音想起了。

    声音轻柔但没有任何情绪,就只是这么一个声音,却忽然但给了所有人安定的感觉。嘈杂的议论声,就在这时安静下来了。

    淡淡的碧绿色光芒在身上闪耀,州就这么从二楼纵身一跃轻飘飘的落到了一楼地面上。

    伴随着她的落地,周围的一切瞬间寂静无声。她就这么一步步的朝着对面走去,碧绿色的光芒也被也越发明显起来。

    “不要担心,我是衍天宗的人。你应该明白我是什么意思吧。”站在三人面前,州淡淡的说着。

    因为真要解释的话太复杂了,此刻还不如冒用一下衍天宗这个百年老字号的名字。

    而这个名号所蕴含的潜台词无异于就是,自己是修真者,让他们不要慌乱,这里有自己来帮助。

    一抬手,碧绿色的真气直接澎湃而出。起浪呈漩涡状冲天而起,在这室内直接形成了一个碧绿色的风暴。

    光芒隔绝了内侧与外侧之间的联系,这使得里面的人无法看到外界,外面的人也无法看到里面。

    一步跨过,整个人走入风暴当中。这里是由真气释放而凝结的,因此并没有风,甚至连外界的声音都给隔绝了。

    此刻这片原本弹奏琵琶的空间中,就只剩下他们一共四个人了。

    店掌柜看了一眼面前三人,作为男性的他率先后退着离开了这里。随后这里就只剩下孕妇,领队,以及州自己了。

    “这位真人,请救一下我这位好友。”

    看到这一幕,那位领队再回过神来后直接跪在地上用膝盖走路爬了过来。

    虽然地上的人并不是她,但她却流露出来非常真切的关心神色。

    “放心,交给我就好。”

    又是一句话再心底里响起。这个带有震慑力的话语,出现在心中后会让人感受到分外安心。

    但当说完这句话,走到那位孕妇旁边的时候,州却突然犯难了。因为她根本没有任何有关这方面的经验,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此刻该这么办?

    这么办?传递真气,让她自身修复伤口和止血?那她肚子里的孩子该这么办?

    只是简单一个问题她都不知道该这么办。就是自己这种情况下,是该两者一起输送真气,还是直单独输送给孕妇一个人。

    如果两人一起的话,那胎儿会不会无法承受自己真气的强度。

    如果单独直输送给孕妇的话,自己甚至都不熟悉孕妇的身体筋脉是怎样的,究竟哪些神经和血管是和胎儿直接相连的。她应该怎么分辨出来这些,只专注的将真气送到孕妇自己身上。

    这次,真是触及到州的知识盲区了。

    “在场的有医者吗?”

    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州忽然站起身用真气加剧声音,以扩音的方式向外面的所有人问道。

    声音依旧是出现在众人心底里,省略了用用空气传播的部分,这种信息传递方式更加迅捷和高效。

    在听到这句话后,她感受到有人的心里忽然动了一下,并且那个人开始分开众人朝这边走来。

    虽然视线被周围碧绿色的风暴挡住了,但她依旧能感受到那个人的存在。

    没想到,还真的有医者在这里。

    转身走出去,那个医者正好走了过来。那是一位老大夫,头发花白、慈眉善目,手里竟然还拎着一个装满随身医用道具的小包。

    两人只是视线相对,她就感受到了这个人心底里的善意。

    什么都没有说,直接带着这个老人走进了真气风暴当中。看着接生的工作开始了,她转身走到了风暴外面默默的站着。

    里面有她那位领队兼好友陪着,不需要自己再在旁边围观。

    同时令她出来的还有一点,就是身体年龄十九岁的她,即便经历了可能有好几千万年的岁月,但她心里始终还是认为自己依旧只有十九岁。

    这种事情,她多少觉得不是自己应该参与的。

    不太长的时间,一个男人跑过来了。从那人一把推开门后的焦急表情,以及在他身后那些乐团的人,州能看出这个人应该就是里面那位孕妇的丈夫了。

    看着对方慌乱中带着急切的表情,她的眼中有淡淡的光芒闪过。

    同时手上比出一个手势,术式发动,自己想要表达的思绪直接刻印到了那来人的脑海中。

    信息一次性传递,这比那种可能会带来误解的语言类对话要轻松得多。

    伴随着带有震慑力的传音,那人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伴随着周围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解释,终于是让来人明白了现在的状况。

    “多谢真人出手相救。救我妻之恩,在下永记在心。”说着,那人就要下跪。

    “不必了。恰逢其会,缘分如此。”

    州的话很少。首先是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该说点什么,其次就是想演出想象中衍天宗的那种感觉。好落实身份,不要让对方产生无端的猜疑。

    虽然她根本没怎么接触过衍天宗的人,也根本没和对方高层说过话。

    但想来从普通人修炼而来的仙风道骨的人,可能就会使这样一种状态吧。于是她靠着自己的想象,做出了这样的状态。

    伴随着时间的推移,婴儿的啼哭声终于是出现在了感知里。

    先是听到了这个声音,随后放松了这个风暴对于声音的屏蔽,也令外面的人听到了这个声音。周围人都比较高兴,因为他们算是亲眼见证了一个生命的诞生。

    其中店掌柜准备的可谓比所有人都要充分。在听到这一声啼哭后,他立刻就过来让侍女带着一些温水、襁褓之类可能会用到的东西就进去了。有了装备的补充,里面进行的也更加顺利。

    没过多长时间,里面那个领队就抱着孩子出来了。见状州走进去看了一眼,见里面都收拾妥当了后,一挥手收掉了这个隔绝了有段时间的真气风暴。

    “是个女孩。”那领队出来后,微笑的和众人说道。

    “孩子有名字吗?”看着面前众人的神色,州也微笑的朝着对方问道。

    “敢问,真人何名?”将孩子送到孕妇那边后。她看了看身边的孩子,忽然有些虚弱的朝着州这边问道。

    “我叫……我叫赵。”

    考虑到自己是冒用了衍天宗的身份,为了不让对方后续猜疑,于是她索性把自己名字改变了一下读音,发出了这个可以当作姓氏也可以是某个单独字的名字。

    心想“赵”是百家姓第一位,他衍天宗总该有个姓赵的长老或者护法之类的人吧。

    就算他们后续去衍天宗感谢的时候被查无此事,那边至少还能打个圆场。

    就算东窗事发,那也只会是惊动衍天宗内部的存在。反正自己都惊动过他们一次了,也不差被这个百年宗门再追查一次。

    “赵。”听到这里,那位丈夫笑了笑,和妻子对视一眼后说道。

    “本来早就想好,如果是女孩的话要给孩子取名叫李清霞的。正如俗话说,相见即是有缘。但既然真人姓赵,那就稍微改变一下,让我的孩子叫李清照吧。”

    “李清照?这是个很好的名字。”

    不知道怎么的,州只觉得自己心里非常开心。经过千万年下,早就磨平的内心里竟然焕发了些许波动。

    脸上略微牵动一下,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容,随后不经意间抬手在婴儿上方拂过。真气的加护在一瞬间成形,结束后直接垂手站立在这里。

    既然对方名字里都带着自己名字了,那么自己多少也该表示一下的。

    这种真气的加护至少能让这个孩子,让她这辈子不会遭受什么太过于重大的疾病,倘若日后踏入修真界也能轻松得多。有这一点,想必就已经够了。

    功成名就,州默默的融入人群当中就这样离开了。

    后续的日子她就这样继续住在这里,住在这浔阳江边上的浔阳楼上。

    原本她只是打算在这小住几日,看看周围的景点后就启程去岳阳那边的。但结果是这一住,就是在浔阳楼住了一年左右。

    之所以在这里停留那么久还不动身去下一站,是因为她在等一个人。

14.17 衍天宗少宗主

    这一天下雨,还是那种特大的暴雨,就连住店的人都赖在房间里不愿意出门,酒楼里更是冷冷清清的一个人都没有。

    此时她独自一个人撑着伞,站在二楼阳台上。看着在雨中烟波浩渺的浔阳江,那种感觉,仿佛置身在了另一个世界。

    这个纸伞是当年自己弟子若水亲手制作的,后来在长安城找到了专门修缮文物的工匠修了修。

    原本她都不怎么抱希望了,但没想到它竟然奇迹般能用了。于是这次醒来后,她依旧是先去修缮了这把伞。而在修伞的时候,工匠随口的一句话却让她如隔千秋。

    “客官,您这伞该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了吧。没想到您还是个文物收藏家,那您和小苏学士应该很能聊得来……”

    一句话,让已经有些失去时间概念的州,忽然感受到了时间的可怕。

    虽然一直避免去回想,但现在想来,自己那位千年前的弟子如今必然早就已经死的连一点痕迹都没有了。不知道那个由自己开创的鬼谷,现在还在不在。

    正在这个时候,毫不掩饰的脚步声从后面传来。雨,落在另一把伞面上的声音也传到了她的耳中。

    很明显的,有人撑着伞过来了,而这个人也正是自己等待的那个人。

    “您是散修吧。没有宗门和家族支持的散修,能达到你这个实力也实属不易了。”

    声音非常温和,甚至带出一丝柔弱感,让人听起来感受不到任何的敌意。

    虽然明显是第一次和自己交谈,但对方却带出了一种仿佛老友重逢般的感受。一种感受,开始扩散开来。

    回头看去,州看到了来人。

    虽然她知道自己在等人,但看到来人的时候还是微微有些惊讶。这个人她见过,就是之前从衍天宗饲养凶兽的地方逃走后,在小镇里遇到的那个青年。

    两人在存放货物的大教场前一错而过,她当时就判断出,对方应该是衍天宗的少宗主或者下一任宗主继承人之类的存在。

    “在下不才,衍天宗少宗主,徐乾坤。”那青年举着伞,朝着州这边很优雅的微微躬身。

    州之所以判断有人会找自己,是因为在一年前,她救助了那个孕妇顺利诞下胎儿后。在赋予胎儿加护的同时,也有一丝意念存在她的身上。

    虽然不知道留这一丝意念有什么用,但总归是能在危险的时候帮她一下。

    然后她感受到,拥有修为的衍天宗的人找到了那对夫妇。

    就在她推测这些人是来做什么的时候,为首的人竟然直接承认了下来,说之前在浔阳楼帮助他们的那人就是衍天宗的长老。

    并且这次拜访,说是受了那位长老的指示,衍天宗还专门送去了一些钱财和物资。

    最后那家人没收钱,只是要了那些表示心意的物资。并且在最后,非常感谢自己这个莫须有的长老。

    之后,州就感受不到自己的那丝意念了。很显然,自己的意念是被衍天宗找过去的那些人给抹除了。

    衍天宗也算是修真界知识渊博的存在,必然有通过意念残留反向追踪施术者所在位置的术式。

    简而言之就是,自己的存在被发现了。

    这次,州不想再躲着了,她不希望自己影响了那对无辜的夫妇。衍天宗找不到自己,还找不到那对夫妇和孩子吗?

    于是她就在这里一直住下去,等着对方来找自己。这次她打算就把话说开了,也省的之后再引来对方不必要的猜疑。而这一等,就等了一年的时间。

    “我是散修,你有什么事吗?”点了点头,州只是淡淡的说道。

    她也有些好奇,这个拥有百年历史的衍天宗,对于自己的存在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态度。

    听到这里,那个青年挠了挠头,声音中顿时流露出一种憨厚的感觉。

    “其实我这个人不喜欢像老一辈人那样,说话弯弯绕绕的,还得让人自己去猜他们的意思。俗话说的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所以我索性就直接说了。”

    “我来这里的目的只有两个,第一是过来判断您这个游离在规则之外的散修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简而言之就是,判断你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如果你是坏人,那我第二个目的就是带着人直接出手将你斩杀。而倘若是好人,那么我第二个目的就变成了招揽。”

    “作为立世数百年的宗门,我们将杀尽天下凶兽和恶人为己任。如果您愿意,可以加入我们,一起来完成我们除暴安良的大业。”

    “如果不愿意加入也无妨,但请不要破坏修真界和世俗界的平衡。说白了就是,不要去用自己的实力去危害民众做一个坏人。你明白了吗?”

    说到最后,那人的声音中竟然带出来些许寒意,令周围这梅雨季的雨水都显得更冷了几分。

    虽然修为上还有这鸿沟一般的差距,但州却感觉到对方的那种决心。很显然,这并不止是他个人的意志,这甚至是整个衍天宗共同的意志。

    听到这里,州略微想了想后突然问道:“你们也该有个什么口号、指导思想,或者是门规之类的吧?有这个吗?”

    “盛世归隐,乱世救国。这是我们衍天宗的处世原则。”青年淡淡的说道。

    州欣慰的点了点头。这个衍天宗,果然不错呢。看着对方逐渐有些幸喜的表情,但她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对不起。我喜欢自由,我想继续当一个散修。”

    “好吧。”

    对方只是愣了一下,随后表情依旧便会了原样,抬手将一个小册子递了出来。

    那个用特殊防水封面制作的册子,在被空中雨水沾湿后水流竟然从两侧划开。防水技术,已经被更广泛的运用出来了。

    “这是……”

    “这是目前修真界的各大势力,包括各大宗门、家族、世家等等。有这些家族的势力范围,家族的核心区域和禁地,还有这些家族专门开放给散修的驿站等等。”

    “有了这个你就不用担心再误入其他势力的禁地了,对于那些地方有什么势力也能心里有个底。这个其实就相当于是当下修真界的地图,所有师承的散修基本都是人手一份,只不过你可能没有领到。”

    之所以判断对方是有师承的。是因为那些机缘巧合下得到一本记载修炼法门的古书从而选择修炼的,那些人能走到的程度也就泛泛而谈,在他们眼中和一般普通人也差不了多少。

    而面前这个人的实力完全深不可测,少说也是斗转实力的存在,这种人怎么可能是那种野路子出生的呢。

    “多谢了。”

    听到这里,州还真的来了兴趣了,她还真挺想知道现在修真界到底达到了什么程度。

    于是直接将书页翻开,正本册子也就几页,第一页上写着写了很简单的几行话。大意是说修真者不能做什么,需要做什么。

    比如,禁止杀戮,提倡救人。禁止斗殴,提倡良善。禁止邪淫,提倡忠孝等等。可以说将这种做人最基本的底线都写到这里了。

    而最下面还写着一行话。“如果触犯,天下共讨之。”

    也就是说,各大势力可能都有一个类似于维护修真界秩序的队伍。如果观测到这些用自身实力去做恶事的人,可能无论哪一拨人见到都可以出手将其干掉。

    怪不得刚刚对方会警示自己,不要觉得自己是散修,没有宗门的约束就可以去做坏事。

    之后再往后翻页,上面写的是一些声明。大概就是说,各大势力出资源共同建了一些帮助散修的地方。如果有需要,可以用此证明去享受这种特殊渠道。

    继续往后翻页,就到了州比较关心的,各大修真者势力盘踞的地点了。这一页是一幅地图,以现在的地图为蓝本,上面用不同颜色画了不同的势力出来。很快的,她就在上面找到衍天宗了。

    虽然没有明说,但州能感受到。上面的势力划分,无异于是给那些想要投靠大势力的散修点燃了一盏指路的明灯。

    如今的修真者势力比她想象中的要多得多。各大宗门,五大家族,众多小型世家。如此来看,如今华夏的修真者群体简直是非常庞大的存在。

    自己之前都没遇到什么修真者,所以就一直以为修炼的没多少人。现在看来,那可能真的是巧合了。

    正在这时,在地图的一个角落,她突然看到了几个字。鬼谷学派。

    “这鬼谷学派是?”州几乎是下意识的问道。

    “这鬼谷学派严格来说不能算是修真者组织。是朝廷找到了当代的鬼谷,请那人公开置办讲座。”

    “他们也传授修炼之法,也有独特的修炼秘法,但最重要的还是传授知识。这多少有些先秦时期,那个稷下学宫的感觉。”

    “鬼谷,还在?”听着对方的话,州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

    “当然在了。”这次,对方几乎是有些理所应当的说道。

    “就连当初比那更早的孔子,他的世孙到现在都查的一清二楚,有一个世家就是书香孔门,不少人在朝为官。而鬼谷也是一样的,这个身份又不是家族的那种血缘传承,因此从古到今从来都没有断代过。”

    听到这里,不知道怎么的,州感受到体内有一种热流正在缓慢上涌。

    转过身,面对栏杆外雾气缭绕的浔阳江面,不知怎么的这次她的内心有些无法平静下来了。

    缓缓仰起头,脑海中一片放空。握着伞的手缓缓抓紧,左手的小册子也被抓的有些变形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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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旅人:州介绍:
“我能感受到你很强。跟我们说说吧,你是谁?”
······
“我出身在距今四亿年前的末世,我们那个时代拥有被称为‘灾厄’的天灾。当它爆发后会诞生处超强的个体强者,它们只知道毁灭和破坏,我们将其称之为‘使徒’。而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实力较弱但数量庞大的‘毁灭生物’。”
“'灾厄’会呈周期状态不断循环,而在我19岁的时候,那场天灾让我失去了一切。之后作为唯一幸存者的我,成为了对抗它们的‘战士’,在被改造后被迫获得了永生的能力。”
“最后在第十一次‘灾厄’降临后,我们的文明被覆灭,一切的一切都化为乌有。我就这样停留在这片满是灰烬的土地上,苍茫的大地只剩下我一个人。”
“后来万物流转生命重新诞生,我用无尽的生命看到了太多的成功与兴衰。而在漫长的时间中的我也拥有太多的身份,战士、仙人、贞人、鬼谷、仙师、真人、师尊、门主、姐姐、神明等等。”
“而我现在的身份,则是几天前刚被撤侨回来的普通华夏公民。”时间旅人:州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时间旅人:州,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时间旅人:州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