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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琢玉匠     魔火传txt下载     魔火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七十九回 五行遁术

    隔日,在一间颇为宽敞却又空荡荡的大厅内,正有两人相对而立。其中一人微微欠着身子,似乎是在向另一人请教着什么的样子。

    “孙火师侄现在就想要学习和修炼五行遁术中的土系法门?”一袭青衣的俞姓儒生,右手轻抚黑亮的长髯,语气中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外和讶异。

    “是的,五行遁术能够让人畅游世间,妙用无穷。这是所有修仙者心向往之的境界。弟子不才,希望能够习得一二皮毛,还请师伯费心,不吝赐教。”孙火恭敬地施了一礼,满怀期望地回答着。

    看着眼前这个身材高大的英挺青年,俞姓儒生觉得此子学习法术的心思,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

    在所有来请教学习的弟子之中,孙火给他留下了一个与众不同的特别印象。

    在最开始不同寻常的引见介绍之后,孙火就没有再来过仙术塔。而是直到几个月之前,在儒生都已经彻底淡忘了有发生过这么一回事的时候,却又落落大方地频繁出现了。前后的行为举止反差如此之大,给他的印象感觉简直是判若两人。

    不仅如此,俞姓儒生还注意到,孙火来向他请教学习的法术,也和其他弟子大不相同。所学的法术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靠单手结印来发动术法,而非普遍的双手掐诀方式。

    事实上这类偏门的单手法术,并没有多少人会特意专门学习的。因为除了让施法者能够空出一只手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额外好处。相反此类法术在施展时,对于修仙者的法力调度控制要求更高,比起学习掌握相同效果的双手法术而言,是凭空增加了不少难度,因此愿意主动学习修炼的人是少之又少。

    如今孙火却又提出了要学习难度更大的五行遁术,这让儒生心里不禁有些怀疑,此人到底是性情偏执,热衷于学习偏门法术;还是好高骛远,不自量力地觊觎高级法术的威能。

    沉吟了片刻之后,这位仙术塔的总管事才平静地开口说道:

    “师侄喜欢云游四方,这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只是贪恋世俗之乐,实在不是我们修道之人应该有的志向吧。况且现在就要着手修炼五行遁术,也是为时尚早呢。姑且不论以你现在的修为水准,基本没有修炼成功的可能。即使真的如愿得到了相关的修炼诀窍和经验,至少也得要花上好几年进行参悟领会,方才有可能成功勉强运用。以你现在二十来岁的年龄,在这上面花费时间和精力是舍本逐末了。另外你本身都已经是宗门的预备炼器师,大可先慢慢积攒些灵石,日后学有所成时再自己炼制一件能够土遁的法器,岂不是来的更加轻松方便?”

    孙火并不知道儒生心中所想,他听了之后只当是对方出自善意的劝说,心里觉得尴尬之余还是有些触动。

    伸手挠了挠后脑勺,孙火做出了一副很是难为情的样子,在委婉地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后,他还是依旧坚持着现在想要学习遁术的请求。

    见到孙火不肯改变自己的主意,俞姓儒生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也就不再说什么劝阻的话语。但他脸上的神色丝毫未变,转而开始尽责地向孙火介绍起相关的情况。

    五行遁术,顾名思义就是施法者能够将五行物质转变为遁术的媒介,暂时性消除了实体阻碍的影响,从而达到穿越障碍快速移动的效果。

    除了五行遁术之外,修仙界中也还存在以其他物质作为媒介的特殊遁术,比如风遁,影遁、雷遁等等。虽然这些特殊遁术比起五行遁术有着其他更为出色的效果,但是修炼的条件苛刻无比困难重重,能够掌握的修士更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因为法术的实用性和修炼难度,当修士进入筑基期之后,通常都是将土遁作为首选遁术进行修炼,尝试将其掌握。因此在能够使用五行遁术的修士当中,会土遁的人占据了大部分,同时土遁的具体法诀种类也比其他遁术更多。

    仙术塔中,保存且能够公开对外传授的遁术,也仅仅只有土遁和水遁两类一共才五门法诀而已,其他的金、木、火却是一门都没有。

    正常来说,因为孙火目前主修的是金属性功法,如果能够选择金遁术的话,在法力属性上契合度最高,修炼成功的可能性也会大上不少,只是如今情况是选无可选。

    因为遁术不是那种勤能补拙就可以掌握的法术,因此俞姓儒生也就没像往常一般在这间习法厅中进行讲解和示范,而是带着孙火来到了塔中第三层的某间藏书室。

    一进到里面,孙火就觉得自己又开了一番眼界。

    和寻常的藏书室不同,这间厅堂的空间不大,只有十余丈大小。除了正中央处的一个巨大球形光罩之外,四周就空荡荡的再无他物。

    而这个约有七八丈高的晶莹光罩,表面散发着柔和的淡淡红光,不时地闪烁流动,显得格外的神秘。

    在这光罩之中,竟然静静地悬浮着不少形状各异的碎块,每一块都是玉石质地,只不过有的黯淡无华,有的却是晶莹透亮,毫无规律地散布其中不尽相同。

    看到这里,孙火的心里不由得犯起了嘀咕。

    因为刚刚俞姓儒生才表示过这里能够对外公开传授的遁术没有几门,可是看这个光罩中的碎块,略略估一下数量怎么也得有上百块之多。

    如果每一块里头都记载着一门功法,即使不全都是遁术,这个光罩里头存放的数量也未免太多了点。更重要的是这间藏书室的保全措施和禁制,孙火感觉也不是特别森严和厉害,似乎有点疏于防范了。

    虽然心中有此疑惑,但孙火并没有将其表露在脸面上。毕竟他不是仙术塔的主事之人,万一这里是暗中设置了什么难以察觉的禁制,对此发问的话难免有刺探机密之嫌。

    其次孙火也是自觉人轻言微,要是这里真的存在什么防卫漏洞,他可不想在其他人都未曾出声的情况下做出头鸟,不知好歹地得罪了这位俞管事。

    两人一前一后地来到了距离光罩十来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俞姓儒生左手向上一翻,凭空出现了一个圆形阵盘,随后右手在其上面飞快点动着。

    一眼看出对方是在催动相关的法阵禁制,孙火连忙乖觉地又向后倒退出了好几步,抬头注视着眼前的光罩,心无旁骛地束手等待着。

    片刻之后,随着儒生的手指最后一次落在阵盘之上,光罩蓦然亮起了耀眼刺目的白光。

    正在凝神观望的孙火,一个不提防之下,自然而然地下意识闭上了双目。

    白光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仅仅只是那么一瞬而已。当孙火再次睁开双眼看去,眼前的一幕却是让他感到了一分意外。

    原以为儒生是为了隐秘地取出玉简而放出了强光进行干扰,实际上当孙火小心地放出神念飞快地一扫而过时,却发现他的手中除了依旧托着那面阵盘之外,并没有多出别的物件。

    相反,光罩的表面由淡红色转换成了蔚蓝之色。除此之外,光罩之内的碎块,也有零零散散的约莫十数块开始一明一灭地闪烁起了黄光,好似夜空中的繁星般颇为夺目。

    “现在你可以过来了。”余姓儒生转过头,平静地朝着孙火吩咐道。

第一百八十回 功亏一篑

    孙火闻言一怔,但马上反应过来,连忙走到了俞姓儒生的右侧稍稍靠后的位置停了下来。

    “在这里存放的遁术法诀,因为可以对外传授学习,所以只是一些普普通通的法门而已。虽说如此,但你也不要小觑了它们的修炼难度。有的人花上一辈子的时间都还不得其门而入,同样是没什么好奇怪的。”

    “现在,里面这些发光的碎块就记载着相关的土遁术。你把手放在光罩之上往里面注入法力,自己去抓取典籍吧。”

    俞姓儒生淡然地跟孙火讲解道,但孙火还是听到了一丝劝阻的意味在里面,立刻连连点头表示知道了。

    随后儒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举步来到了大厅的边上,自行取出一个蒲团盘膝坐了下来。

    见着这位仙术塔的管事没有再理会自己,孙火并不觉得有多意外,而是开始集中全部注意力观察起眼前的光罩和里头的碎块。虽然儒生说得是那么轻描淡写,但他隐隐觉得事情应该没有那么简单。

    谨慎地迈步上前,孙火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体内略一运转功法让灵力包裹住其表面,轻轻地戳了戳光罩。结果他从手指头上感到了一种软软的、很有弹力的感觉,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异象发生。

    远远地看见孙火这般小心的试探举动,儒生微微翘起了嘴角,心里感觉很是不以为然。他只是没想到这名高大的青年,竟然会是这般谨小慎微。再怎么说仙术塔这里好歹也是宗门一处重要场所,是不可能会有什么伤人的意外之事发生。

    已经确定了此时的光罩并没有反击的作用,孙火便不再迟疑地张开右手手掌按在了光罩表面上,开始依言往其中注入法力。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随着法力的注入,紧贴着孙火手掌的光罩内侧,与之相呼应的生出了一条手指粗细的金色光线。金线不断地向前延伸,但却不是平常的笔直形态,而是仿佛河中的水草般飘摇不定。

    这种飘摇也通过操纵金线的心神感应,真真切切地传达到了孙火的脑海之中。他惊讶地发现,这感觉就和自己带着一根粗绳在水中潜游是那么的相似。而且随着长度的延伸,整根金线也正承受着一股不断逐渐增加的阻力。

    除此之外,另一个让孙火感到更加意外的是,原本静静悬浮着的碎块,在金线出现的同时,竟然如同遇到天敌的惊鸟一般开始四处疯狂地飞舞乱窜,还发出了叽叽喳喳的鸣叫声。一时之间,光罩之内的景象变得热闹非凡。

    看到眼前这凌乱的景象,即使孙火向来都在宗门长辈面前表现得拘谨从容,此时他的脸上也不由得露出淡淡的苦笑表情。

    好一个自己去抓取典籍。宗门明明知道遁术不是一名修士想学就会有所成,却还大费周章地设下这样困难的禁制,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种阻拦他人修炼的做法。只不过现在却不是自己能在这里随意耽搁的时候,毕竟身后还有一名俞管事在等着最终的答复,让人久等的话可就大大地失礼了。

    孙火稍稍腹诽了两句,马上收回心神,操纵着金线飞快地延伸直扑向碎块群。他发现虽然有所阻滞,但是金线在光罩内穿行的速度依旧比逃窜的碎块快上那么一分。

    经过短短一小会时间的追逐之后,孙火操纵着金线就拦截到一块随意选中的发光碎片,然后像捆东西般在其表面缠绕上了几圈。

    “接下去就是把它拉回来,应该就能拿到手了吧。难道是自己想多了,事情就这么简单而已?”孙火心里不由得犯起了嘀咕。

    这样的念头才刚刚冒出,下一刻就在他催动金线要将碎块拉回来的时候,异变骤起。

    透过金线,孙火清楚地感应到,突然间凭空多出了四股无形力量拉住了被抓到的碎块,拉扯着它迅疾地向前飞去。还未等孙火反应过来向光罩注入更多的法力,碎块就已经挣脱了金线的捆束,又开始到处乱飞。

    “这是......”孙火目瞪口呆地看着光罩内纷乱的片片碎块,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你有一炷香的时间,可以拿出想要的遁术功法。”就在这时俞姓儒生的声音,从背后不温不火地响起。孙火惊讶地回头望去,却见在闭目养神的儒生身前地面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小巧的白瓷三脚香炉,里头树立着一支檀香,正袅袅飘起了青烟。

    孙火的眼角急跳了一下,不敢怠慢地转头看回身前的光罩。

    时间紧迫,他已经顾不上再对自己的处境发什么抱怨之语,当务之急而是要尽快找出这个禁制的运作意图,才能拿到自己想要的遁术功法。

    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孙火注意到之前的举动都是顺利的,只有在收取阶段才出了纰漏。最后的那四股力量出现得很是蹊跷,必须得弄明白其中的关键。低头略略沉吟了片刻,孙火又开始了制造金线追逐碎块的举动。

    在经历了四五次相同的失败尝试之后,孙火猜想着渐渐靠近了禁制的运作原理。

    他发现了,当有一片碎块被自己抓住要收回的时候,连带着也有其他的数片碎块一同停止了飞行。尝试之中,每次被连带停止的碎片数量也不一样,有四片、六片和七片。

    此外,孙火还确认到到那数股拉力发生时扯动的方向,也正好是指向了这些被暂停住的碎块位置。

    更重要的是,凭借着那一瞬间对碎片的形状记忆,孙火发现了每次被停止的和被抓住的碎片,如果凑在了一起,似乎是可以拼出一个更大的东西。

    “难道是把完整的玉简分割成了数量不一的碎片,要取出的时候必须得一次取出整块对应的所有碎片?”孙火回头又望了一眼不远处的香炉,只见里面的檀香已经燃烧过半了。

    “是与不是,这次就能见分晓了!”

    孙火眉头微微蹙起,但很快又舒展开来。随后他猛然抬起左手一起按在光罩之上,在一声低喝之中,将全身的法力毫无保留的都催动了起来,骤然注入其内。

    第二条金线在光罩内凭空生出,同样飞快地延伸穿行而去。不仅如此,两条金线在过程之中竟然还各自一分为二,分别奔向了四片不同的碎片。

    金线分裂成四条的瞬间,原本安然自若的儒生猛地睁开双眼,两只瞳孔微微凝缩,眼皮一下不眨地紧紧盯着光罩内正在发生的景象。

    “这家伙在法力控制上竟然有这种水准?”他有点明白过来这个青年弟子近来为什么只挑单手型法术进行学习修炼了。只是这四条分裂开后的金线,粗细和速度都一模一样,这并不是绝大部分修士应该有的表现。

    片刻之后,孙火的金线已经顺利地各自捕捉到了一片碎块,且为了对抗逃脱的力道而被拉伸得笔直。他的额头微微见汗,半眯着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光罩内最后一块静止不动的碎片。

    “大概到此为止了吧。”看着孙火好一会都没有其他举动,俞姓儒生觉得应该也是拼尽全力了。扫视一下面前的香炉,檀香也只剩下小半截,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正当儒生准备要站起身时,光罩内又出现了变化。在靠近最后碎块的金线上,竟然开始延伸出第五条分支。但这第五根金线却是模糊不清,仿佛只是个虚影一般,而且延伸出去的速度也都不到先前的一半。

    更要命的是,随着它的出现,原本还算稳定的其他四根金线也同时变得明暗不定起来,仿佛随时就会突然溃散消失。

    “这太勉强了。”俞姓儒生才看了一眼心中就已经有了判断。但是到了这个地步,孙火能否取术成功,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比较期望哪一个结果了。毕竟只要金线能够接触到这最后的碎块,这些对抗的阻力就会消失,五块玉简碎片就会自行脱离光罩,可以说距离成功近在咫尺了。

    金线在这最后的这六七尺空间直线距离进行延伸,对于孙火和等待的儒生却犹如经过了一个时辰般那么漫长,终于到了距离碎块不足三寸的位置。

    当儒生以为下一息就能终成定局,孙火能够如愿拿到法诀时,五根金线却毫无征兆地骤然一颤,同时溃散开来。

    所有的碎片都停止了飞舞,就连原本闪烁的十数块也都不再发光。藏书室里一时之间变得安静无比。

第一百八十一回 御心控法

    儒生低头看向香炉,正好瞧见最后的一截香灰掉了下来,显然先前约定的一炷香时间在这个节骨眼上已经到了。

    他轻轻一挥衣袖,放在地上的香炉悄然消失,随即站起身来。未等儒生举步走过去,孙火却是已经先反应过来没有在原地发愣,而是抬手胡乱地在脸上摸了几把擦掉汗水,然后一溜烟小跑着来到跟前。

    “弟子愚钝鲁莽,有如井底之蛙般见识浅薄,实在不该好高骛远地想要修习五行遁术,还请师伯原谅弟子的无知冒失。”

    听着孙火开口就是一番自我反省,而非抱怨或惋惜之语,俞姓儒生心中不觉讶然。不论这些话是真是假,都可以看出此子心性非同一般,或是颇懂反求诸己,或是喜怒不形于色。

    “第一次破禁,就能做到如此地步,师侄已经是相当不错的了,倒也不必妄自菲薄。这个御心控法的禁阵,也仅仅只是检测一名修士对于法力的控制达到怎样的一个程度而已。能够精细地控制自身的法力运转,对于修习和施展法术自然是大有助益,但不能保证一个人就能修成某样秘术。即使顺利通过该法阵拿到了法诀,最后修炼无果也是大有人在的。”

    儒生微微一笑,并没有就此严厉地训导孙火,而是和颜悦色地把刚才的破禁缘由稍稍解释了一下。在他看来,眼前的这个壮硕青年还是有些可取之处的。

    比起所见过的其他内门弟子而言,孙火因为散修出身,并没有宗族或师傅长辈可以作为倚仗靠山,倒是少了那一股傲慢的优越感,显得谦逊许多。

    更重要的是,当初定下的规定并没有取消。其他弟子是免费学习寻常法术和请教其中的疑惑,仅仅只需要支付购买法诀的费用。而孙火除了要付法诀的款项之外,还要按请教的时间来收费,一个时辰一块低阶灵石的标准,这笔小财对儒生来说完全是白得的额外收入,毫不费力。

    因此在指点孙火学习法术时,他偶尔会多讲出一些东西,也更不会在这功亏一篑的时刻,再雪上加霜地刻薄敲打。

    “多谢师伯勉励。今日之事有劳您费心了。我暂时没有其他修行上的疑问,就不再烦扰师伯。弟子先行告退。”孙火似乎还没有从先前的失败缓过来,闻言勉强笑了一下,就有些心不在焉地躬身向儒生辞行道。

    “那行,你去吧。不过走之前,把这部《穿山诀》也一并带上。”

    听到儒生的允准之言后,孙火毫不犹豫地转身抬腿就走。在迈出三四步之后,他的身子骤然一滞,满脸难以置信地又回过头来。

    只见儒生站在原地,单手平托着一块土黄色的玉简稍稍前递,正含笑望着自己。

    “俞师伯,您这是……”孙火并没有上前伸手去接过玉简,而是迟疑地询问道。

    “怎么,师侄以为我是那种墨守成规,不知变通之人?虽然你是没有在限定的时间内取出玉简,但也证明了你离破禁所需要的法力操纵才能相差不远了。假以一段时日修炼的话,想来下次破禁应该是不会太困难的。既然如此,那么现在把这门法诀先传授给你也没什么不对的。”

    儒生刚一说完,便猛地甩动手腕将玉简抛了过来。

    孙火单手伸出虚空一抓,就将飞来的玉简握入掌心之中,感觉微微有些发凉。

    这般峰回路转地得到土遁法诀,显然不在孙火的预料之中。随后他的脸上涌出了又惊又喜的红晕,知趣地朝着儒生行礼拜谢。

    “好了,你可以下去了。希望师侄勤勉修行,日后能够得偿所愿地掌握土遁术。”儒生很是大度地一挥袖袍,冲着孙火说道。

    孙火诺诺地应了一声,随即不再逗留地大步出了藏书室。

    看着孙火离去的背影,儒生的眼中闪动着一丝古怪的光芒。

    他对这个青年私底下在法术上做的修炼还是颇感兴趣的。御心四分,单手法术,控法无差,种种迹象合在一起,都在表明着孙火似乎是在磨练一种相当罕见的斗法技巧,只是不知道孙火是得到了某种传承,还是自己兴趣使然地独立摸索研习的。

    而急匆匆离开的孙火,并不知道自己苦心经营的小秘密,已经被这精研法术的俞姓儒生所窥破一二。方一脱离儒生的视线范围,他就随手把玉简塞进了腰间的储物袋里,似乎已经忘了先前自己到此的目的,一溜烟地小跑地直奔仙术塔的出口。

    虽然行色匆匆,但实际上他并没有明确的目的地所要赶赴。在离开仙术塔之后,他就直奔附近一处无人的小山头上,随意地找了一棵繁茂的大树在其下方盘膝打坐起来。

    刚刚通过御心控法禁阵来抓取碎块的举动,特别是最后分出第五根金线的过程,使得此时孙火的身心处在一个颇为奇妙的亢奋状态之中,让其隐隐抓到了什么,似乎是某种突破瓶颈的良机,很是需要立刻进行参悟。

    因为担心这灵光一现的感觉会随时就此消失,所以先前孙火才在取物失败后并没有对儒生多做纠缠请求,而是直接提出了告辞,甚至后面也顾不得分心看上一眼来之不易的《穿山诀》。

    这一次突如其来的顿悟,足足持续了一日两夜。

    当孙火随着东升的朝阳再次睁开双目的时候,面上露出了几分满足之色。

    这次顿悟来得意料之外,却也不负所望地带来了一些收获,让他在法术运用上苦苦琢磨了许久都不得其解的几处困扰,豁然融会贯通,朝着设想的目标又前进了一大步。

    虽然没有一蹴而就地让自身实力有飞跃性的提升,但孙火没有觉得什么不满。他相信着,从技术到成为一门技巧,需要时间的累积方能水到渠成,欲速反而不达。

    站起身来掸了掸衣服上的尘土,孙火这才发现自己的肩背处都被着清晨的露水打湿了大片,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平静了下心绪之后,孙火歪着头思量一小会,决定还是先回到自己的点金堂呆上两天,然后再去联络木鑫看看是否有什么消息,好决定是否要和陆媚进行交易。

    当孙火慢悠悠地从外头回到天工殿,他一眼就看见了,在点金堂入口的石门之外,静静地悬浮着七八道颜色各异的传音符。

第一百八十二回 讳心之辞

    孙火见到这一幕,瞳孔不自觉地微微一缩,颇感到有些意外。因为在此之前,可以说基本没有人会主动联系过自己,现在却突然间有了这么多信息。

    他拿出那枚分金令箭,朝着石门上晃了一晃,顿时所有传音符如同群鸟归巢般地飞落入了手中。

    孙火没有打开石门进入堂内,而是留在原地一一查看起来。

    这些传音符一小部分是门内修士所发的结交之信,既有喜好交友的普通弟子,也有与他相仿身负职务的精英门人。另外一些却是几个修仙家族的示好之言,主要都是称赞他年纪轻轻就能担负堂主之名,前途不可估量,邀请他得空时可以走动走动,和宗内的一些家族弟子多交流。

    听到这些称赞自己的溢美之词,孙火心里很是受用,不觉有些飘飘然,仿佛看到了未来的自己意气风发,一路顺遂地步步高升修炼有成,尽享众人的仰慕和拥戴。

    在逐个听完传音符中的内容之后,美滋滋的孙火也很客气地都一一发出了自己的回信。

    当他拿起最后一道传音符,照旧轻轻一抖化成红色光团后放出心神侵入其中。方一听到其中的声音先是骤然一怔,随即感到一股颤心的寒意,有如三伏天骤然当头浇上了冰水。

    这个声音尖锐刺耳,好似锐器在铁块上划过一般,无法辨认是男女老幼,也漠然得不带丝毫感情。对他而言是相当的陌生,可以确定从来没有听过。

    “血焰,立刻与木鑫联络汇合,协助他完成一次侦察任务,不得有误。”

    怪声所带来的就只有这么简短的一句命令,再无其他。而且随着它的消失,传音符也自行爆裂开来,化为无数火花消失在空气中。

    抬头看了看周围,孙火突然觉得一切是那样的冷寂,仿佛是在无声地嘲笑着自己刚刚的极欲妄想。

    眼神黯然了好一会之后,孙火晃了晃脑袋,甩手给自己一个耳刮子。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痛感,让他的头脑骤然清醒了几分,把纷乱的念头和低落的情绪都强行赶了出去。

    幻想永远也不可能改变和代替现实,唯有行动才有真实的意义。所以先把每一个当前亟待解决的问题迎难而上地处理好,方是将飘渺不定的未来变成期许现实的可行之道。

    搓了搓脸颊,孙火转身便向外走去。因为有着储物袋这样方便的器具,他的家当一向都全带在身上,所以也就无需再进入密室中做额外的准备。

    片刻之后,孙火人就已经来到了张雷岳所在的耳室之中。毕竟此番远行出门不仅未知耗时多久,就连生死也无法保证什么,总还是要先打声招呼。

    “弟子孙火,拜见张师伯。”

    进门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了屋内此时并无其他访客,而这位红脸老者躬身站立在书案之后,正在奋笔疾书着什么。但是该有的礼数,他还是一如既往地不会少。

    张雷岳听到了孙火的问候,笔锋骤然一停,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地抬头看了过去。当目光落在孙火脸上依稀可见的红印时,心中不觉有些惊诧。

    “你的脸怎么了,被谁打了还是责罚了?”

    “多谢师伯关心,只是意外而已。刚才小憩时有蚊虫叮咬,情急中自己拍打了一下,并没有与人争执或犯下过错。”孙火闻言一惊,不觉有些后悔自己先前下手重了点,才弄得此时在老者失礼和尴尬。心思急转之下,连忙很是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听着这样的理由,张雷岳不觉有些无语。毕竟孙火已经不是那种初窥门道没学会几个法术的低阶修士,而且宗门内即使是寻常建筑也都会有最基本的驱蚊防虫的效果,根本不可能发生这种被蚊虫叮咬的乌龙事。

    虽然这个理由十分的蹩脚,但只要不是掺杂了什么是非纠纷在其中,他也懒得深究其中的缘由。

    一念及此,张雷岳开口说道:“看来回宗之后你是恢复得不错,脸孔也比先前长得有魅力了,才会吸引得蚊虫都来光顾,想要一亲英容。”

    听到老者这样的回应,孙火的脸不觉有些发烫起来,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才好。

    “好了,只要不惹出祸端麻烦,我不会管你私下做什么的。现在说说你的来意吧,是要上交炼材,还是炼器上哪个疑问没参透。”张雷岳并没有让孙火在这里尴尬上太久,很快他就收起了笑意,不紧不慢地直接问道。

    “师伯,弟子此刻前来不是为了交物或请教,而是马上要外出游历一番,特来向您禀报辞行。”孙火心头一松,马上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你只是一名练气弟子而已,连筑基都还没有做到,哪有什么资格外出游历,而且......”

    孙火的话音刚落,张雷岳的脸色骤然一冷,不假思索地大声呵斥起来。只是他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却戛然而止,双目之中透出两分惊慌和意外。

    “咔嚓”一声脆响,张雷岳提拿着的毛笔,突然间被他的手指大力折断成两截,随后身子好像被抽空了力气般,重重地跌坐回后边的太师椅上。

    “张师伯,你还好吧。”孙火怎么也没想到,红脸老者竟然对自己的辞行会起这么大的反应,顿时有些惊慌地就要上前搀扶。

    “我没事,你不用过来。”张雷岳单手托着额头挡住了大半脸孔,让孙火看不清此刻的他是怎样的神情。

    但是孙火却敏锐地感觉到,只在这么一瞬间,眼前的老者身上的活力一扫而空,仿佛真的变成了一名暮气沉沉的老人。虽然非亲非故,但这样的情形让他也感到揪心和愧疚。但是张雷岳作为明面上管束自己的负责人,孙火却是不能一声不吭地悄悄离开的,总得要先打个招呼。

    “这事我知道了,你去吧。”有些干巴生涩的声音,从手掌后面传了出来。

    孙火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却又不知还能再说什么。犹豫了一小会之后,他还是只能诺诺地说出了告退的话语。

    但让孙火意外的是,张雷岳在他将要走出房间之前又叫住他,扬手扔过来了两样东西,淡淡地说道:“早去早回,下个月的分金不能延期的。”

    看着手中的一器一符,孙火心中很是触动。

    尽管因为孙老阻拦的缘故,导致张雷岳先前要收孙火为徒的提议不了了之,但即使没有确立这份师徒关系,此时如此待他的举动,也说明了这位红脸老者确实是一直把他当成了门人子侄之辈来看待。

    “弟子遵命,到时一定准时上交。”孙火恭敬地朝着张雷岳又行了一礼,很是肃然地承诺保证着。说完他不再犹豫和停留,转身冲出门,只留下微微的风流。

    房间里静默了下来。老者捂脸手掌的无名指稍稍下移张开了指缝,露出了一只有些莹光闪烁的眼睛,久久无语。在他面前书案上还没写完的纸笺上,最后的文字却是“特举荐炼器弟子孙火为”。

    数个时辰之后,孙火便架着圆盘法器飞到了先前相会的柳树林上。还未等他落地,就见下方突然冲出了一只木鸢腾空而起。

    “上来吧。”

    孙火定睛看去,果然是木鑫已经提前到此,此刻也不再嬉笑地一脸严肃,向着自己招手示意。

    这一次,孙火也没有再做拒绝,而是迅捷地腾空跃起落在了木鸢之上。随后木鸢便在木鑫的操纵下灵活地调了个头,朝着认定好的方向轻盈地飞去,渐行渐远地化成黑点,消失在天边。

第一百八十三回 风萧萧兮

    天空一碧如洗,三三两两地点缀着为数不多的白色云团,是个出行的好天气。

    只见西方方向的天边,突然出现了一个黑点,渐渐靠近中。

    等到稍近一些时,可以依稀辨认出是架形似大鸟的木鸢,正有规律地扑扇着两片翅膀,如同猛禽般地飞驰而来。若是足够眼尖的话,还能够看见在其背上还站立着一高一低两个人影。

    两人没有并肩而立,而是一前一后地分开站着。

    伫立在后面的人,头戴一顶青色斗笠以作遮阳之用。虽然一身衣衫并不合身而是有些松垮,但却不妨碍让人看出其中的躯体是格外地魁梧和厚实。在其映衬之下,倒把前方和寻常人相仿的中等身材、披着绿色斗篷遮去大半脸孔的怪家伙显得有些瘦弱不堪,需要后面的大个子充当护卫。

    这两个服饰装束怪异的赶路人,正是离开落云宗,已经走上了半天路程的孙火和木鑫。只是在这半天的时间里,除了开始的时候木鑫招呼孙火登上法器的叫唤之外,两人之间就再无半句话语,而是各怀心思地沉默着,只有被劲风吹起的襟袖猎猎作响个不停。

    “血焰,你在想什么呢?”

    当木鸢抵达某个波光粼粼的巨大湖泊开始从其上空飞越时,速度却放慢了大半,同时木鑫的声音也蓦然响了起来。

    “我什么也没想。只是在等你向我交代这次侦查任务的相关情况,再做如何协助完成的打算。”孙火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似乎已经早有预料。

    “哦?”这样的回复,仿佛有些超出木鑫的料想,随后他便轻笑出声。

    “你还真是看得开啊。难道没有感到紧张和畏惧吗?还是你的头脑都用在了发达四肢上,所以也就不知道什么是害怕了。”

    听到木鑫这样明显地贬损自己只是蛮力粗人的一番话语后,孙火却是出乎意料的没有勃然大怒。沉默了半晌,他才有些低沉地开口:

    “这也不是什么看得开看不开的问题了。你曾说过,每个加入乌云成为暗卫的人都是自愿的,我也没有例外。事到如今,你没必要再故意拿话来激怒试探了。虽然我的年岁不大,见识阅历也不够丰富,但最重要的是我和你一样,都是见识过生死的人,并非什么少不更事的天真小子。如今既已受命在身,所以你大可以把任务的细节明白地告诉我,我不会拖你后腿,也不会临阵脱逃。”

    木鑫闻言身子陡然一颤,似乎因为孙火刚刚的一番话而触及到了心中某样深埋的东西。这一微小的举动,同样也落在后面孙火的眼中。

    “见识过生死,真不知道是什么倚仗让你敢这么信口开河。”木鑫冷哼了一声,似乎没有就此松口的意思。

    “在事先有所防备的情况下,世俗界的武技奇功,基本连低阶的练气修士都奈何不得。也就只有你是个异数,在法武同修的基础上能够以力破法,可以当面对阵形成一定的威胁。不过对于一个练武者和一名暗卫而言,拥有着一副身无瑕疤且让人眼红心热的躯体,你可清楚这意味着什么。罢了,希望真到了那样的时刻,你的举动会和你的嘴巴一样管用。”在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孙火的争斗手段之后,木鑫随后却又再次提到了他的身体,这样没头没尾的说辞让孙火很是摸不着头脑。

    不等孙火开口问个究竟,木鑫却是已经把木鸢停了下来,然后一扬手向后抛出了个绿色玉简,被孙火略感惊喜和诧异地接了下来。

    “下面的路换你来驱使,先赶到地图上标注的地点落脚。”木鑫说完此话后,却是转身走到了木鸢背部的后端,自顾自地盘膝打坐了起来。

    目睹此景,孙火不由得瞪大了双眼,感到有些无语。

    等待片刻之后,孙火见其依旧完全不再理会自己,他也只好悻悻然放出神识开始查看里面的地图。在大略地浏览了一遍之后,孙火又抬头看了看四周和太阳的位置,很快认准了一个方向操控着木鸢继续往前飞去。

    与此同时,木鑫和孙火都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的身后十数里开外,有一名身着红色宫装的妖娆女子,也正脚踏着一柄黑色长剑疾驰而行。但在其皓白似雪的玉腕上,却是盘绕着一只拇指粗细的火红蜈蚣,两根长须不时的晃动着。

    狰狞毒虫傍身妩媚美人,透露着一股无法言说的危险和诡异之感。

    ……

    云梦山脉的南边边缘处,和中心处的林木森森不同,却是存在着一片沙漠戈壁。其中除了应有的绿洲之外,却也还分布着寥寥的几条微型灵脉,被一些小型的修仙家族和宗门分别占据着。

    灵沙门,就是立足当地的小宗门之一。整个门派的修士上下加起来也不过六七十人,但是加上亲眷和附庸驱使的凡人,但也有二百来人之多。

    这一日,灵沙门驻地中心处一座三层阁楼的密室中,盘膝打坐着一名身穿锦衣、银白发须皮肤却如同婴儿般光滑的老者,正在修炼吐纳气息。

    突然间银发老者雪眉一抖地睁开双目,随后轻叹一声,露出了犹疑不决的神色。

    “这到底是怎么了,最近总是没来由的心惊肉跳,仿佛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他自言自语了两句,片刻之后还是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他凭栏远眺,只见往常万里无云烈日当头的天空,却是罕见地在远处聚拢起大片黑云,阴沉沉地仿佛在酝酿着一场大风暴。

    目睹这样大凶的天象,老者的眼皮又是一阵急跳,抬手用力一拍栏杆,大声地喊道:“来人。”

    一名中年儒生匆匆地登楼上前,在看清老者面色不善后,连忙不敢怠慢拱手施了一礼,小心地请示着:“宗主,您有什么吩咐要交代?”

    “传我的命令下去,这段时间约束下所有弟子不要外出,同时留着心眼警醒些,本门要封闭山门一段时日。”银发老者紧盯着天边的黑云,头也不回地吩咐着。

    “封闭山门?宗主,这是为什么啊?”中年儒生抬起头来,一脸的诧异和难以置信。再怎么说此处地域资源匮乏,仅有的几个小势力也算是相处融洽,并没有出现过大冲突,根本没必要做出这般让人侧目的举动。而且放肆地来讲,银发老者也仅仅是筑基初期的修为,就算要做进一步突破也没有必要搞出这阵仗。

    “照我说的去做就是了!这几日我总是莫名地感到心惊肉跳,这实在不是一个好兆头。小心起见,还是避让自保为上,以免不知觉地招惹了什么人。但愿是老朽多心了。”

    看着老者忧心忡忡的样子,中年儒生心里有些不以为然,但是口中还是唯唯诺诺地答应下来,转身离开去做相应安排。

    在儒生离开之后,银发老者并没有马上回到楼内,而是伫立在原地,看着阴沉的天边久久没有其他动作。

    ……

    云梦山脉落云宗锁烟峰的流云殿内,十数名筑基期修士聚集一堂,正神情各异地听着孙老这位面生的老者在讲述着什么。

    反常的是作为掌门的魏一鸣并非这次聚会的主持之人,他也站在下手处,神色凝重地思虑着。

    主位之上,此刻却站着三名修士,一位白须飘飘、满脸皱纹的蓝袍老者,一位四方脸相貌端正的红衫老者,还有一名绝色姿容的蓝衣女子。

    一顿饭的工夫之后,等众人从殿内走出来时,一个个却又都若无其事的样子。

    一段时间之后,虽然落云宗内表面看起来平静如常,但是暗地里却有为数不少的弟子突然间或是闭门谢客,或是离开消失,让其山门内稍稍有了冷清之意。

    ……

    万里之外的幽木山脉天煞宗内的一处洞府中,罗魍正在一间大厅内束手而立,垂首禀报着消息。在他面前的石椅上,半躺坐着一名秃顶黄眉的巨汉,其身量五大三粗形似人熊,就连孙火到了跟前也显得矮小三分。

    除此之外,还有一名艳媚女子依偎在巨汉的怀中,被一只大手在其娇躯上上下乱摸着,脉脉仰视的俏脸上尽是讨好之态。

    “怎么,就只得到这些鸡零狗碎的消息?”虽然巨汉的长相可怖,但说话间却是发出一口低沉的嗓音,带有说不清的磁性,让人闻之大生好感的舒畅。

    “属下无能,那叛徒的神魂被下了禁制,所以不敢强行用搜魂之术。在迷梦术和重刑的拷问下,就交代了这么多。”这般好听的声音,听在罗魍的耳中却是心头一惊,连忙急急地解释道。

第一百八十四回 魔枭色刃

    “真是麻烦,还得要我自己来动手,去把人给我带来。”

    黄眉巨汉闻言似乎有些不悦起来,揉握软玉的大手猛然用大了几分力道,抓得艳媚女子蹙眉溢泪,连连低声痛呼。

    罗魍只觉得周身有种嗖嗖的凉意,连忙把头垂得更低了两分,诺诺地称是着倒退而出。

    不大一会的工夫过后,当他再次回到此地时,一个已经不成人样、披头散发的男子紧随在身后也如影随形般跟着进来。

    那男子的情形,却是好不凄惨。在他的头顶上悬浮着一样弯弓般的铜器,其两端却是连接着铐链,牢牢地锁住了犯人的手腕,把人悬吊在半空中。

    更为可怖的是这件囚锁刑器的表面,不时的有电光闪动,使得犯人的身体为之抽搐。

    虽然此时的男子身上有一件破衣裳可以蔽体,但是从裸露在外的部分却能看到已经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肉留存。

    让人触目惊心的是,另外还有一大两小三个骷髅头,分别咬在了他的双肩和胸口,发出吧唧吧唧的声响,仿佛在享用着什么美味一般。

    “启禀任师叔,人带来了。”罗魍没敢抬头正眼去瞧这位还在与艳媚女子调情的巨汉,而是小心地禀告了一声,随后便退立到了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地待命着。

    听到罗魍的禀报,巨汉又在艳媚女子的双峰间狠狠地啜上一口,这才懒洋洋地把人推开,稍稍坐直了身子。

    “赵舍生,天煞宗对你不薄吧,否则你也不可能做到掌旗这个位置。为什么要背叛宗门呢?”一手撑着石椅,一手搭在微曲的膝盖上,巨汉并没有外放出结丹期修士如山般的灵压威逼,也没有声色俱厉地斥问。相反他的脸上竟然挤出了一丝笑意,和颜悦色地发问道。

    可是在他浑厚低沉的声音消失之后,大厅里却骤然变得一片死寂,安静得甚至可以听到厅内几人的心跳和呼吸声。

    好一会儿之后,被悬吊着的男子才缓缓地艰难抬起头,从凌乱的须发中露出一张扭曲变形的脸庞。其中半边的皮肉已然不翼而飞,只有血淋白骨森然外显。唯有那只完好的眼睛,表明了他正是先前想要外传消息却失手被擒的独目中年人。

    “啊!”一声惊恐至极的尖叫,骤然刺破了此地的死寂。却是那名伴陪的女子,哪曾见过这般惨绝的景象,无法自抑内心的恐惧而失声,浑身瑟瑟发抖地缩成一团。

    此时此刻,大厅内却没有人朝她那里看上一眼,仿佛根本就是不存在似的。

    “魔道……贼子,你会……不得好死!”赵舍生干啐了一口,从嘶哑的喉咙里艰难挤出了几个字。

    听完这话,巨汉脸上些许的笑意凝固住了,从其身上开始若有若无地散发着凶煞之气。他伸手一招,独目男子顿时感到自己的身体凭空被一股大力所吸,嗖地一下被引摄到巨汉跟前才停住。

    “太可惜了。你都只剩一只眼睛了,看人的目光还是这么稀里糊涂。你说我会不得好死,我看倒不见得。反而是你自己接下去的结局,就算是得善终了吗?”

    话音刚落,也不等独目男子再出声应答,巨汉猛然弹伸出一根粗实有如小木棍般、前段指甲乌黑发亮的食指,无声无息间深深地插进了他的独目之中。

    “啊啊啊……”

    凄厉的哀嚎从中年人几近倒哑的喉咙中爆发而出,回荡在空旷的大厅之中,令人不寒而栗。

    但是这哀嚎并没有持续多久,仅仅三四个呼吸之后就戛然而止。只见巨汉的手臂上诡异地亮起一层黑芒,好似活物一般向前流动着,通过那根插入眼眶的食指源源不断地涌入了中年人的头颅之中。

    到了此时,罗魍这才微微偏过头,开始关注起巨汉进行搜魂的进展情况。

    但是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这般平静的搜魂过程仅仅只是持续了不到二十息的时间,巨汉就突然冷哼了一声,手掌向前探出,另外四指也狠狠地抓在了中年人的脸颊上,随后手掌上的黑芒骤然一盛。

    当黑芒敛去之后,落入罗魍眼中的,却是中年人的头颅再次软绵绵的垂下,但是正面的小半个脑袋已经不翼而飞,淅沥地流落着红白之物。

    见此情景,罗魍连忙飞身上前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一只黑色袋子,连连打出了好几道法诀。除了将中年人残损的尸身收进袋子之外,还将那链锁和骷髅头也一并另外收起。随后就毕恭毕敬地站在下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罗魍,你这次能够抓到赵舍生这个天言门的余孽,功劳不小,我有重赏。”巨汉向后倒身靠在椅背上,不紧不慢地说着。

    罗魍闻之心中一惊,还未等他转念想好应该如何作答才合宜,却见巨汉猛然伸手,如同拎小鸡似的把还在呆滞中的艳美女子一把提到跟前。“我把她赏给你。”

    女子大惊地醒过神来,满脸苦苦哀求之色地望向巨汉,“大人,你不要奴家了?”

    可是巨汉完全不为之所动,继续地开口说道:“你觉得怎么样?她好不好看?”

    罗魍一怔,旋即彻底地领悟过来,平静地回应道:“揪查清理门中叛逆宵小之徒,是属下的职责分内之事,不敢因此邀功领赏。”

    “怎么,你觉得她姿色鄙陋,作为赏赐不够分量?”巨汉似乎没有听明白先前的推辞之言,继续又追问了一句。

    “这是师叔您的女人,不管漂亮与否,也无论生死,都是只属于师叔的。”儒生毫不迟疑地立即接口。

    “哈哈哈!”

    巨汉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直震得整个大厅似乎都微微颤动。

    “很好,你的头脑还算清醒。好好地给我盯着宗门那些有异心的人。七天之后,前来取信的联络人就会来到这里。拿下更多活口,完事后赏你一瓶阴煞丹。”巨汉松开了女子的手臂,两眼微眯隐露寒光地吩咐着。

    “属下明白,先行告退。”

    “去吧。你,也给我下去。”巨汉甩开了作势又要依偎上来的女子,将其也赶出了大厅。

    “哼!乌云,落云宗这些不知死活的老东西,也是时候给你们点颜色看看了。”巨汉看着虚空好一会之后,突然开口说出了这么一句,随后站起身来,走进了一侧的黑暗之中。

    ......

    天煞宗势力范围的北部边缘,有一处依江而设的坊市。此处坊市虽然规模不大,但却人气兴旺,一直有众多修仙者慕名到此交易。

    原因无他,只因为在此处坊市之中,有一处天煞宗的招牌产业,百雀阁。

    百雀阁不仅位置处于坊市中央核心地带,而且占地数亩之广。众多的楼台亭阁错落重重,清一色的雕栏玉砌。门前有着与众不同的鲜亮衣着仆役,门后有着深长奢华的花厅。

    在这里进行经营的,却是面向修士开放的高雅风月之地,其中的女子无一不是精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的尤物。这样的场所,很是符合了一般修仙者自命清高不俗的心气,因此的收入也是大得惊人。

    说到这里却也是不得不佩服天煞宗的掌权者,不仅看穿了人心所求,还能做到不会自毁墙角,也不知道这当中使用了多少怎样的手段。

    就在百雀阁中最为高大和奢华的一座阁楼之内,一名发髻高梳、脸罩黑纱的婀娜女子,正手持一柄水蓝色的晶莹玉箫,轻挪莲步地朝中央处一座美轮美奂的精雕白玉台走去。

    此女的一头秀发是黑白各半,大异于常人。除此之外,她的右眼处周围皮肤,生有数道奇特的纹路蜿蜒地伸展入面纱之下,更添了几分神秘的气息。再加上她一身薄薄的紧身金丝莲花黑衫,让其曼妙的身材在若隐若现之间,散发着别致的魅力。

    玉箫探入面纱之下,轻轻碰上了薄唇。一首古朴动听的乐曲有如流水一般,悠扬地充满了整座楼阁,弥漫着一种深远无际的味道,使人心神完全沉浸于其中。

    此处楼阁中虽然分设有数十个独立的房间,可容纳上百人同时观赏,但在此时此刻却毫无半点噪声杂音发出,唯有萧声悠长。

    而在最高一层的某个房间中,湘夫人隔着帷幔站在窗台之后,看着下方吹奏中的黑衫女子,上扬的嘴角处流露出一丝满意和自得。

    ......

    夕阳西下,孙火看着眼前名为“忘川楼”的客栈,心中有些纳闷。按照木鑫的吩咐,他代为驾驭着木鸢飞行了剩下的大半路程赶到标注地点时,却意外地发现这里居然是一处小型坊市。

    一条街道贯穿南北,数十栋高低大小、样式不同的房屋分立两旁,这就是此处的格局,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甚至都没有设立防护隔绝法阵。

    他不是专门来采购物件,所以并不在乎坊市的规模大小。只是在他的理解之中,既然是出来执行任务,那么行走露宿荒郊应该是寻常之事,根本没必要大老远地跑来投宿。但现在的情况,却是木鑫带着他直奔这里而来。

第一百八十五回 践行之席

    匆匆地上下打量了两眼,孙火觉得这忘川楼外表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和寻常客栈无甚差别,并没有另外呈现出什么特别的装潢和特色。

    而且木鑫也并没有留给他细看和暗地里嘀咕的时间,已经毫不迟疑地快步走进了里头,似乎对这里很是熟悉的样子。这让孙火也不得不紧随跟上,不好独自一人在门外逗留。

    跨入大门他环顾四周,只见厅堂之内相当的冷清,除了柜台处正和木鑫交谈的中年掌柜之外,也就只有一名十七八岁的跑堂小伙而已,再无其他客人和仆役。

    略感诧异之余飞快地转动着念头,孙火很快也就对此疑问释然,不再多想地向前走去。

    来到木鑫的一侧,孙火听到他开口要了两间地字号的客房,然后却似乎有意无意地偏头瞟了自己一眼,又多加了一句“附近如果有什么好酒菜的话也整上一席送过来。”

    对于第一个要求掌柜还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倒是听到准备酒菜的要求时脸上露出了意外之色,不过还是马上应承了下来。

    “如果没其他需求的话,那么请先支付房费吧,然后阿武会带你们到房间,酒菜晚些会送过去的。”中年掌柜提笔在账簿似的书册上写了些什么,然后抬起头来平静地说道。

    “好。”木鑫只是简短地回了一声,然后毫不犹豫地拿出个小布袋,提着底部在桌面一拖,顿时倒出了一小片摊开的灵石。

    孙火的目光略略一扫,马上看出了其数目竟然有二十块之多,不仅脸色大变。

    掌握分金秘术的他,虽然本身可以说就是一个活的灵石矿,完全无需担心囊中羞涩的问题。但这样离谱的住店费用,也是闻所未闻,何况孙火并不觉得木鑫会比特例的自己有身家,可以毫不疼惜地来支付灵石。

    因此他下意识地上前走了一步,语速略急地提议道:“木鑫,我们换个地方投宿吧。如果你觉得一定要住这里的话,那至少让我来付自己的份。”

    “不用,已经拿出来了就没必要再麻烦地收回去。”木鑫很是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的提议。反倒是中年掌柜在听到这一番对话后,又抬眼多看了孙火一下,但却没有多说什么。

    在点清并收起灵石之后,这位中年掌柜就吩咐一旁的小伙引领着两人前去入住。再次出乎孙火意料的是,木鑫定下的房间并不是往上走的木楼上房,而是通往地下一层的石室。

    石室面积不大,里头除了石桌石椅之外,还附有一张青石长床可以供人休憩打坐。

    木鑫大模大样的坐在了一把石椅上,抬头瞧着孙火似乎有些拘谨地站在不远处,便不在意地招了招手:“飞了那么久应该也累了,过来一起坐吧。”

    孙火闻言踌躇了一下,还是点头称是地坐到了木鑫的对面,然后两人各怀心思地又一言不发起来。

    没过多久,那名跑堂的小伙就托着一个食盘走了进来,将其中的酒菜一一摆上桌。在孙火看来这些酒菜虽然还算精致,但却比不上自己在宗内胡吃海喝的那些佳肴。

    等到小伙布置完盘碟告辞退下,木鑫站起身来走到石室的边上,伸出一只手掌按在了墙壁上,激发起了其中的禁制后才又回到座位。

    “这些酒菜虽好却也还比不上门内酒楼的,现在只能委屈你将就着吃些填饱肚子了。现在这里也开启了隔音防窥视禁制,有什么话想说就说吧。”木鑫率先动筷夹了一口菜品尝起来,然后漫不经心地说道。

    孙火闻言不由得有些发窘,看来先前在宗内山吃海喝的张扬举动,倒像是给人留下了贪图口腹之欲的印象。只是目前的情形下,他也顾不得在这上面撇清自己了。

    “木鑫,既然你这么说了,我还是想问一开始那个问题,这次的侦查任务具体内容到底是什么?”他没有动筷,而是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眼也不眨地看着对方问道。

    听着孙火的问题,木鑫的脸没什么变化,而是颇感兴趣地看向一道清蒸鱼,夹起了一块脊背肉。“这次任务,是深入天煞宗的势力领地深处,取回一份卧底收集的情报资料,顺便探查一下对方是否有什么特别的动向。”

    孙火心中倒吸一口凉气,两道浓眉顿时拧结成团。天煞宗不仅是魔道六宗之一,宗门实力也强过落云宗三分。更重要的是此宗门人可能因为所修功法影响,行事性情上偏于狠绝,所以一旦事发暴露,只怕下场不单单是身死道消那么容易解脱。而且此番要深入腹地,本身就是要冒巨大的风险。

    “来,快吃啊。冷了味道就不好了。这一桌的量都还不到你独食的一半,别浪费了。”见孙火呆坐着没有动筷,木鑫并不觉得意外,反而是出声劝食。

    “你真的那么不看好这次的任务吗?”孙火依言终于夹起一口菜放入嘴里,只是嚼了两下就囫囵吞下肚,又问了一句。

    木鑫给自己斟满杯水酒,一饮而尽后,突然满脸堆笑地冲着孙火说道。“这个怎么说呢,看我们的运气吧。行程顺利的话,那么也就是出门远游一般简单;但若途中出了什么意外,或者不巧撞上了对方门人弟子又没法应付过关的话,逃命就是痴心妄想的事了。”

    在木鑫看来,这次的情报若是十分紧要的话,为求谨慎起见上面理应派遣老手来执行才比较合适,而不是让毫无经验的孙火参与进来作为其个人的第一次暗卫任务。

    就在木鑫从前景不容乐观的预想中回过神来,却意外地发现对面的孙火一脸淡然地连连下筷,仿佛先前的问答都未曾入耳。

    “血焰,你不害怕吗?”这下换成木鑫坐不住,只能出手先拦住对方的筷子反问起来。

    “既然不是必死的任务,那又有什么可胆怯的呢。而且上面既然选了我来协助你执行它,正应该漂亮地完成这件事,好证明他们没有看错人,不是吗?”孙火一边往嘴里送着饭菜,一边有些口齿不清的解释道。

    听着这样的答案,木鑫真的是感到郁闷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孙火竟然可以转眼间把自己的生死抛诸脑后,反而衍生出要证明自己、赢得上面认可这样不切实际的念头。

    “这算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因为无知所以无畏吧!但愿这次是沾了新人的福气,可以顺利地完成此行。”木鑫无奈地想着,聊作自我安慰,随后也不再多问其他的一起用了酒菜。

    等到吃喝完毕之后,木鑫却是从储物袋里摸出一样物品,轻抛了过来。孙火眼疾手快地一把接过,发现是个小白瓷瓶,显然里面应该是装着某种丹药。

    “我就知道虽然你说话那么毒舌,但底下还是关心我的。”孙火眯起了双眼,带着一抹得意的笑意。

    “呵呵,关心你?如果你知道瓶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后,不知道还能否说出同样的话?”木鑫听完冷笑一声,垂下眼皮。

    见到这样的反应,孙火不禁开始怀疑起自己刚刚的念头,伸手拔下瓶盖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一股极其刺鼻的苦味直冲入脑,使得他都忍不住开始流泪。

    “这是什么?难道你给我的是毒药?”孙火喘息了好一会才恢复正常,有些气急地追问着。

    木鑫单手托着头,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孙火此刻的窘迫样子。“没错,就是毒药,而且还是为你特制的毒药。这药服下后除了可以快速毙命之外,还会从内腐蚀化为一滩血水,彻底地尸骨无存。”

    孙火听得身体有些发寒。不等他开口继续追问,木鑫却是已经站起身来转过去背对着他。“我不知道你是否清楚自己身体的价值。即使是死了,那也是制作炼尸的上好材料。从某些方面而言,你也是一些重生之人夺舍的良选。因此无论死活,宗门都不会让你落入他人之手。这瓶里装的就是必要时的了断之物。”

    “我,明白了。”片刻沉默之后,屋里响起了一个低沉却有力的声音,传达出坚定的态度。

    “那今晚就先好好休息吧。明天还要继续赶路呢。另外石桌腿有个机关,按下之后会出现个暗格,把你身上所有能看出跟落云宗有关联的物品都留在里面。”

    交代完这些之后,木鑫也不再多做停留,去了隔壁的屋子内安歇。孙火独坐在桌前,看着左手的药瓶和右手的一器一符,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之中。

第一百八十六回 地动慑兆

    一宿无话。

    第二日的一早,当两人再次碰面的时候,木鑫的双目不禁微微一亮。

    只见孙火已经换下了那一副不像农夫劳力、彪悍有余的行头,而是套上了一身半旧不新的皂布直裰。顶上的束发也已经解开,顺其自然地披散而下,挡住了小半的脸庞。

    如此装束的他,除了恰如其分地遮蔽住原本就与众不同而分外醒目的标志性扇状体型,还最大可能地收敛起了自身外露的英气锋芒。若不细察之下,极其容易被人当成一名有些落魄的游方散修大汉,再为寻常不过。

    要说比较特别和唯一的不足,就是披散的乱发之下那一双习武之人所拥有的眼睛,与之对视时是那样的精芒烁烁,无法彻底隐藏。

    面对已然改头换面的孙火,木鑫的心里感到颇为诧异。他完全没有料想到,眼前此子虽然年纪轻轻,却已明了能屈能伸的道理。这个道理虽然简单,但对于寻常修士而言,却可能是一辈子都无法明悟到。

    当他转念想到孙火在血浴浸体时一声不吭的情景,倒是有了几分恍然。到了此时此刻,木鑫终于开始打从心里正视起这个搭档,猜度着孙火真正的器量是在什么样的程度。

    “你这个样子,正常多了,挺好。不过我还有一句话要教你。”木鑫难得地当着孙火的面展颜一笑,而非先前那般油腔滑调地嬉笑。

    “还请木兄不吝赐教!”对于木鑫这般突然正经说话的态度,孙火微微一怔,感觉很是不习惯,但随后还是双手抱拳地回应道。

    “不要后悔加入了乌云。”木鑫的声音很轻,却清晰无比地传入孙火的耳中。

    这话听得他满心的疑惑,却又不得不点头称是。

    “走吧。”木鑫也没有在意他是否真的明白,只是微微颔首地吩咐出发。虽然还有下半句话没有说,但唯有亲身经历过才能足够地明白。

    离开忘川楼之后,接下去的路程就变得相当地急促。在木鑫的要求下,两人是轮流地驾驭着木鸢日以继夜地飞遁而行。

    只是这样连续不停的赶路情况,却苦了后头一路尾随的红衣女子,在心中破口大骂两人是没心肺的牲口,毫无怜香惜玉之心。但此事也让其更加笃信原先的猜测,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追踪下去。

    与之相对的,这趟远行却是让孙火感到颇为新鲜和大开眼界。除了驾驭木鸢比脚踏圆盘飞得更快更高,带给他不一样的畅快感。一路上还饱览了不少各有特色的秀奇风光,这都是更多依靠双足在大地上跋涉的他所未曾见识到的。

    即使是漏夜赶路,在神念的匆匆扫视下,他也模糊感觉到了不少有意思的东西,只可惜不能过去一探究竟。

    时间一恍到了第三日早上。

    正在驾驭木鸢的孙火突然眉头一皱,松开了捏诀的左手。后头打坐的木鑫,感觉到了速度正在下降,随之睁眼起身来到了他的身旁张望四周。

    “血焰,怎么了,可是发现什么情况?”这一路来虽然还算顺畅,但偶尔也会遇到一些意想不到的麻烦,比如突然升腾的瘴气,无心惊扰到的毒虫群,骤变的异常天气等等,因此不得不慎重待之。

    “抱歉打断你的静坐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在来到这片区域后,心里就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脑子好像在一直被人摇晃似的。”

    听着孙火说话,木鑫收回了远眺的目光。周遭风平浪静,并无什么特别的情况发生,就是天上的飞鸟有点多,叫声也显得急促。

    抬眼在孙火的脸上扫视而过,却见他的脸色隐隐有些发白,确实是有些不太正常。

    “或许是你御器飞得太久,累到了吧,毕竟你以前应该没有这样赶路过。先去后面歇会吧,下面换我接手。”木鑫抬手按在了孙火的小腹上,把他往后推退了几步。

    “不是,木鑫,我的法力还足够的……”孙火有些急了,毕竟此时距离上次交替才过去一半多一点的时间而已。

    “不用说了,你先休息就是了。”木鑫打断了孙火的话头,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着。

    孙火有些不甘心和无奈,却也只能依言退后,盘膝坐了下来。轻叹了一口气,他闭上双目开始调息,试图让自己平复下来。

    片刻过后,孙火再次睁开了双眼。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平静下来,而且或许是木鸢继续前行的缘故,这种不舒服的感觉竟有增强的趋势。

    “难道前面是要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孙火不自觉地冒出这样的念头,但马上又被他自己否定了。因为此时不舒服的感觉,和白奇暗算时的心头警兆不一样。而且短时间内竟然连续发生相同的事,这样的情况他无法接受,也不敢去设想。

    环顾四周,群鸟高飞的样子再次引起了孙火的注意。这一幕他在早先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只是群鸟并没有做出袭击木鸢这般的反常举动,也就没有更多地放在心上。现在临时得空细看之下,却是真的不太寻常。

    在他流浪荒野的经历中,通常只有某处突然发生大动静的时候,鸟群才会有这种受惊远逃的举动,而如今这样的鸟群却不止一处。更重要的是人在半空之中,无论是目视还是神念扫过,却没有发现鸟群起飞之处有什么异常。

    “受惊、逃离、受惊......”孙火眯起了眼睛,下意识地低声念叨着,同时单手捂脸托头苦苦地思索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孙火猛然一拍木鸢地站了起来,力道之大使得法器也往下沉了一沉。

    猝不及防的木鑫也是一个趔趄后才稳住了身子,回身正要开口怒斥孙火时,却意外地看到孙火双目圆睁地一声低喝,然后感觉到他将所有的神念全数外放而出,直奔向下方的大地。

    见此情景,木鑫也是不由得微皱起了眉头,手中的法诀一变,让飞驰中的木鸢停了下来。

    片刻之后,孙火低下头来,双目也变得有些黯淡。

    “怎么了,为何要这般大耗心力地外放神念。”木鑫淡淡地询问着。

    “要地动了,鸟兽们才会这般惊慌和逃窜。”孙火的声音有些枯涩和低沉。

    木鑫闻言心中一动,也放出了神念稍稍感应下方的情况,倒是如同孙火所言的那般,大地上确实有走兽逃窜的迹象。

    虽然很是意外孙火竟然能够对地动有所预感,但木鑫并不感到多么吃惊,或许这很符合他那异于常人的体魄,还保留着凡人和仙士都已不具有的野兽本能。

    “就算你说的不假,好好地飞在天上也没有性命之忧,又与你何干呢?这般大惊小怪地没了分寸。不舒服的话就老老实实地待着,没得白白劳废心神还聒噪个不停。”看到孙火的脸色依旧不是很好,木鑫也不想和他多计较,再次催动了木鸢。

    “可是看这惊鸟高飞的样子,这场地动波及的范围一定很广。而且如果我的感觉没有错的话,它将会在四五个时辰后爆发,到时候这片区域就会有无数的凡人百姓遭受灭顶之灾啊!”孙火重重地踏上前一步,大声地冲着木鑫叫道。

    “那又如何?”

    孙火的瞳孔骤然一缩,好似被一把无形的尖刀扎进了心窝。

第一百八十七回 赤子慈心

    “木鑫你怎么能如此冷血,对将要发生的灾劫无动于衷呢。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孙火双拳紧握,情绪一下变得很是激动。

    就在这时,背对着他站在前头的木鑫毫无征兆地身形一闪。

    “不好!”

    孙火才刚冒出这个念头,小腹上就已挨到了一记力道十足的重拳,连带着整个人重重地仰面摔倒在鸢背上。

    不等翻身站起,木鑫又是一个大力的落脚,踩踏在他的胸口上,让其不自禁地闷哼了一声。

    孙火睁眼看去,只见木鑫正面无表情地手持一柄寻常样式的金色长剑,稳稳地抵在了自己的喉咙上。一丝森然的寒意从剑尖上传递过来,刺激得全身汗毛倒立而起。

    “放肆。再为刚才的事纠缠不休的话,我就一剑灭了你,省得不自量力地惹出更多的事端。”

    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孙火的心蓦然沉到了底。

    “你的话在没有被事实证明之前,根本就是痴人疯语,四五个时辰后是午夜时分,不会有什么人相信并冒然付诸行动。而且仙凡本有别,没有修士愿意平白无故地搭救蝼蚁凡人。何况如你所说,此次灾劫波及甚广,这些凡夫俗子单靠自身又能逃到哪里去避难。”

    “天命不可违,你就绝了那份心思吧。要怪就怪你自己,不是什么结丹甚至元婴高人,却又窥探了天机,否则的话或许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你这样任性地逆天而行!”

    木鑫漠然地分说着此事的利害关节,一字一句地直戳孙火的心窝。

    “不,不是这样的。”孙火呢喃着,一脸痛苦的合上眼睛,两只拳头握得咯咯作响。他不是不明白木鑫刚刚所说的都是事实,可是心里却怎么也无法接受和承认。

    见着孙火大字形的仰躺着,没有出声也不挣扎,木鑫缓缓地收回了金色长剑,把脚从他的胸口上挪开。

    “老实地待着,别逼我用抗命犯上之罪动手处置你。这,不值得!”

    说完这话,木鑫转过身徐徐地走回了原先的位置。趁着孙火正在失神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空档,他抬起左手靠在胸前,用力地张握了好几下。

    刚刚他出其不意地行偷袭之举,用法力包裹了整条手臂,之后才握拳重击了孙火的腹部。可是就在顺利得手的瞬间,却依旧被仓促间绷紧的肌肉所挡。

    这一拳砸落在孙火浮凸而出的腹肌块上,木鑫感觉好似打在了硬邦邦的钢板上,反而使得自己的指关节有些受损隐隐发疼,但这个亏他只能隐忍下来,不能让其发觉。

    木鸢再次凌空而行,只是上面的气氛却因这场意外的变故急转直下,压抑到了极点。

    不知过了多久,脑海有些混沌的孙火再次听到了木鑫命令的声音。“起来,别在这里躺尸。”

    虽然闻言翻身而起,但孙火看向木鑫的眼光冷冽不再敬重,紧绷着脸没有表情。但很快他就露出了讶然的神色,因为听到了下方似有人声传来。

    “像你这种多管闲事的榆木脑袋,既然自认为预晓了厄果却被强迫着不能有一点动作,必然是不会死心的。即使现在能够隐忍不发,若有来日也会成为心结,为了此事怨怼于我。这样的恶人我可不当。”木鑫的声音很生硬,同样的不带丝毫感情。

    “别说我没有给过你机会。既然在经过的路上能遇到下面这么一个村子,那就去做你想做的事吧。不过记住了,只有一刻钟的时间。过时不归的话,我将出手诛灭你,和下面所有凡人!”

    木鑫的话,说得让人不容置疑的杀气腾腾,但落在孙火的耳中却有如佳音,难以置信的惊喜交加。

    “血焰,感激不尽!”孙火拱手深施了一礼,随后一个纵身往下方急掠而去。

    “真是个蠢货。”看着孙火从自己面前消失,木鑫猛然一甩衣袖,回身在原地盘膝坐了下来。

    一刻钟的时间,转眼即过。

    在感应到孙火守约归来踏上法器的瞬间,木鑫也当即发动了木鸢冲天而起。从头至尾他都没有回头去看孙火的脸色,也不问此行的结果怎样。

    而就在他们离开后的当晚,这片方圆数百里的广大区域果真如同孙火预感到的那般,发生了千年难得一遇的大地震,山崩地裂,一时间死伤无数,满目疮痍。

    ……

    一天之后,某处僻静的无名小山谷中。

    背靠一棵古树下打坐的木鑫,缓缓地长呼出一口浊气,睁眼看到的,是孙火如同护卫一般直直地站在不远处,警戒着周围的动静。

    站起身来随手掸了掸尘土,木鑫背着手朝着他走去。“血焰,你怎么不打坐休息一会,下面可能就没得停歇了。”

    孙火闻言转过身来咧嘴一笑,抬手锤了锤自己的胸膛砰砰作响,开口说道:“没关系,我有的是体力,不累!”

    “那随你吧。只是前面百余里之外就已属于天煞宗的势力范围,木鸢太过显眼是不能再用了,你怎么打算,还是靠两条腿赶路吗?”打量了下孙火,看到他脸色已然恢复正常不再发白,木鑫也就没多做要求,而是话题一转地提起下半段行程。

    “如果时间不紧的话,我觉得用御风术或轻身术步行是比较符合现在散修的身份。但因为是要取回情报,耽误太久也就没价值了。所以我用这个吧。”孙火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紧接着单手一扬往身前扔出了样东西。

    木鑫偏头看去,发现竟是一件铜钱外形的高阶法器。只不过成色很旧,而且如今放大之后可以清楚地看到边缘处有不少缺损,显然是被频繁使用过或是流转于多人之手的残旧物,功用大不如前。

    虽然有点奇怪孙火怎么会收藏着这般鸡肋的法器,但此时用于赶路的话也还凑合,倒是解决了两人是否要分开赶路的问题。

    但只有孙火清楚,此物虽然其貌不扬,但却是临行前红脸老者所赐二物之一。

    经过他的测试,虽然攻防效用因为法器本体受损而大减,但是飞行效用却还完好地保留了下来。

    更重要的是上面还附带着颇为浓郁的红脸老者气息,说明此物应该是他相当看重的随身法器之一,把它赐给自己其中的意义非比寻常。

    片刻之后,两人便分别脚踏铜钱和木板从山谷中悄然飞出,直奔向远方。

    ……

    天煞宗黄眉巨汉洞府内的一间大厅内,二十来名看不清面目的黑衣修士正半蹲跪在巨汉跟前。

    “出发!”巨汉一摆手沉声喝道,震得整个大厅嗡嗡作响。

    其中一名领头之人代为应答了一声,随后所有黑衣修士悄无声息地迅捷退出了大厅。

    巨汉蓦然抬手轻拍了两下,片刻之后,从大厅侧的一个偏门里跑出了一名灰衣的精悍修士,神色肃然地往巨汉下首一站,垂头不语。

    “传讯出去,让那群乌合之众现在就动起来。是时候发挥他们的作用了。”巨汉不动声色地吩咐着。

    “是。弟子即刻去办。预祝师傅马到功成,满载而归!”灰衣修士心头一凛,随即拱手答道。

    “哈哈哈!”

    巨汉滴溜溜一转身化为了一大股黑雾,在震耳的狂笑声中猛然冲出了大厅。

    原地只留下灰衣修士独自一人,目光闪动着不知道在思量着什么。一小会之后,他才动身走进了来时的侧门。

第一百八十八回 百雀竞宝

    南越平原,天煞宗的势力领地之一。这里水脉丰富,因此江河湖泊遍布。在这众多的河川中,白浪江作为贯穿了整片平原的最大、最长干流,衍生出了无数大大小小的水系分支。

    其中有一条分支,名为落英河。此河不仅水流格外清幽,而且两岸清一色地生长着高大的粉色樱树,再加上青石堤坝,充溢着浓浓的水乡韵味,宛如世外的人间仙境。

    声名远播的散花堡坊市,就背靠落英河的中段,坐落于此。

    原以为要潜入天煞宗的势力领地深处,是要走偏僻无人的荒郊野地。孙火没想到的是,在离开无名小山谷后有飞行了半天,木鑫却带着他大摇大摆地进入这座坊市。

    随着人流缓缓而行地走在街道之上,到处可见小桥流水,碧绿树身的高大樱花。其花朵一个个有如婴儿拳头大小,红蕊怒放。不时之间有片片的花瓣飘落水中,引来鱼儿的争食。

    街道两旁的建筑,则是各种各样的商铺,还有一些类似客栈酒楼的场所,每一间的外表都装饰得或富贵华美,或文雅清幽。

    就连在这些建筑中进出行走的修士,绝大部分也都从容不迫的,少有行色匆匆忙忙。

    这样恬静悠然的景象,孙火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小心睡着了在做梦。这和他心中预想的阴森暗淡、邪气弥漫的魔道坊市样子完全不同,而且单论景色来说,就连落云宗内的坊市也无法与之相比。

    除此之外,在这里出没的修士,很大部分都是锦衣华服一副文人雅士的模样,相比之下木鑫两人的装束就显得颇为寒酸不入流。行走一段时间后注意到这样的人我差别,让孙火浑身有些不自在,而木鑫对此却熟视无睹泰然自若。

    当两人走上一段时间穿过几条街道之后,就可以远远地看到一大片雕栏玉砌的亭台楼阁矗立在远处。

    孙火远远地望着这片亭台楼阁,双目不由得微眯起来猜想着那是什么地方。

    就在这时,木鑫却在一个三岔街口突然停下了脚步,回身对着孙火传音道:

    “先在这里暂时分开吧,我要去打听收集一些可能有用的情报。你帮不上什么忙,就先自己随便走走吧,明天日出时再在南边的堡门汇合。”

    孙火一听,却是大感不乐意了。在他看来,这明显是木鑫嫌弃自己是个累赘,而且还这么堂而皇之地把自己给抛弃了。

    “不过要记住,那个地方对于你这样的血气猛汉是最危险的处所,所以不要靠近那里。”还未等孙火出声反对,木鑫却又抬手指了指远处显赫亭台楼阁,另外补充了一句。接着他便毫不犹豫地快步向右侧的街道走去。

    孙火轻叹了一口气,也只能默然地转身踏上了左侧的道路。

    同一时间,先前一路跟踪二人的红衣女子,却是出现在一间精致异常的厅堂之中,恭敬地站在湘夫人的下首处,正将一枚玉简呈递上去。

    小半天之后,孙火却是来到了一家酒楼之中,点名要了此地的招牌特产落英鲤鱼,还有陈酿樱花醉。

    因为是出来执行任务,孙火事先并没有预备且此时也没有心思来寻觅购买物件,因此他只是草草逛了十数家店铺,收购了两三种材料就罢手。

    不过魔道坊市的店铺所出售的物件,除了许多和正常店铺所售相同之外,还有不少相似之物所蕴含的由灵气换成阴气和魔气等。

    这又勾起了孙火心中那股莫名的欲望,蠢蠢欲动,让近距离接触的他十分不适应。所以孙火也不敢在这里的店铺多做逗留,因为不知道时间长了自己是否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变故。

    品尝着肥美的落英鲤鱼,浅饮着樱花醉,临窗而赏外面的樱花飘然而落,游鱼争食的水乡谧景,孙火都有种错觉,这样的日子实在是太舒服了,怡情忘忧,无论是对于凡人还是修士而言。若不是因为被木鑫抛弃落单,且又身处他宗领地之内,倒也能够好好静享一番。

    当他正举杯满饮下其内水酒时,从登楼的梯道处走进来了两名年轻的修士,文雅儒生装扮,满脸兴奋地一边低声说着话,一边缓步而行。

    很快他们就在孙火不远处的另一张桌子入座,并点上了几样招牌菜,边吃边交谈中。

    百无聊赖的孙火对此却是心血来潮地起了些许兴趣,顿时支棱起了耳朵,倾听起了他们的聊天。

    “你听说了吗?今晚在百雀阁会有一场竞宝大会呢。”

    “怎么会没听说呢?这场大会早在一个月之前就已经放出消息。会上不但有众多的灵药灵材出售,而且据传百雀阁的第一佳人幻灵姬都会出场助兴,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呢?”

    “我说怎么最近到此的修士多了不少,感情都是为了这场大会和她而来的吧。”

    “去,你懂什么。百雀阁的这些女子可不是寻常的妖艳俗货,得其一而作陪,方知什么是风月之雅知音难觅。而这位幻灵姬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听一曲恍若隔世,观一舞惊艳倾魂,轻易可是见不到的。”

    “不是吧,再怎么说只是个青楼女子而已,竟然被你吹成这样,我很怀疑你是不是没见过女人啊。”

    “哼,那是你没眼福不曾见过才会这么说,我可是极其侥幸下目睹一回,那真的是无法用言语描述的。”

    听着两人一直在谈论这个幻灵姬而没有提到更多竞宝大会的信息,孙火便兴致缺缺地收回了注意力。

    对于百雀阁举办竞宝大会这个消息,他倒是颇感意外,也有几分心动。毕竟在这样的拍卖会上即使无法购到心仪之物,但也能开一番眼界长长见识。

    问题是百雀阁这个地方,恰恰就是木鑫临行前警告不得靠近的处所,因此让孙火颇为纠结。而且先前当他向其他店铺的掌柜或仆役打听这是什么地方时,也没少受到看待白痴般的目光。

    踌躇着喝下最后一口樱花酒,孙火放下了一大块碎银子便起身离开。他决定先去百雀阁观察一下,再考虑是否要冒险进去其中。

    一个时辰之后,孙火站在街口的一颗樱树下,遥遥地观望着百雀阁,心中生出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觉。

    楼阁排排深远精致,打开的窗户里隐隐约约地显出了其中的粉色牙帐。即使相距还有上百丈之远,他都似乎能够嗅到从百雀阁中逸散而出的香气。

    虽然人未身处其中,他都有种置身其内的错觉,感到软玉温香,莺歌燕语。

    大略地看了一会,孙火收回了目光,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压下心头不安分的躁动。这时他感觉到木鑫说得一点都不假,这里确实不适合自己。

    正当他准备要转身离去时,眼睛转动间,却似乎在进入百雀阁的宾客中突然看到了木鑫的身影。但是当他要定睛细看时,那个疑似的身影却已经进入楼内深处,无法看清。

    不管木鑫是假公济私,还是以身犯险,这下孙火却是无法再袖手旁观了,他都没理由只让这个搭档撇下自己独自溜进去。

    默运着心法平复着思绪,孙火不假思索地迈步朝着百雀阁那座花团锦簇的大门走去。

    才到门前,立刻就有两位衣着鲜亮的仆役迎了上来,将孙火打量了一番。

    一般造访百雀阁的修士,都会衣冠楚楚行头精致,偶尔也会有这种不修边幅的怪客到来。在没探清来人的身家前,他们倒也不好就此请人离开。

    “这位公子,你是要参加今晚的竞宝大会,还是要和哪位清官人谈道交心呢?”看着孙火脸不留须是个年轻人,其中一人很是客气地询问道。

    孙火心念转动间,马上口气转冷应答道:“我千里迢迢赶来参加竞宝大会,还不快引我入内。难道百雀阁就是这样怠慢人的。”

    “回公子的话,来者是客,百雀阁不敢有所轻慢。只是阁中窄陋,且为了防止某些人滥竽充数地白占了位置,所以无法全部招待前来捧场的朋友,因此若想参加竞宝大会的话,需要先交三十块低阶灵石的入场费用。”另一名仆役上前拱了拱手,神情自若地向孙火解释了一番。

    孙火的脸抽动了一下,不禁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什么问题听错了。

    三十块灵石,已经足以添置一件普普通通的低阶法器了。就算是此时的孙火只回收低阶法器的话,累死干上一天也赚不到这个报酬。现在人家一张嘴就能收入囊中了。

    这个要求再次刷新了孙火的认识,此处分明就是销金窟。他抬首看了一眼上方金碧辉煌的牌匾,感觉格外的刺眼。

    默然地伸手探入怀中好一会,孙火才从里头拿出一个小布袋,内心大感肉疼地扔了过去。同时不自觉地冒出这样一个念头:“回去后乌云会不会报销这样的花费?”

    略微高个的仆役接过后打开了袋口稍稍扫了两眼,随后便朝另一人使了个眼色。

    “公子请随我来。”两人满脸堆笑地朝左右让开通路,不再挡在跟前,背弓得弯下抬手做出了请的姿势。

    翻了翻白眼,孙火一甩长袖,举步踏上了台阶。对于门后的世界,还有这场竞宝大会,他既感到好奇,也提起了更多的戒心。

第一百八十九回 笼中之鸟

    两名仆役在前头引领着孙火,仿佛是要让他这个乡巴佬游园开眼界般,一路七转八转地走过了许许多多的长廊,沿路上尽是亭台楼阁和花园水池,极尽奢华和阔气。

    从未造访过如此富丽堂皇所在的孙火,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还是对此感到相当的吃惊。

    走完这一段眼花缭乱令人意犹未尽的长路之后,孙火被引进了一座豁达宽敞的花厅之中。也不知此处平时是做什么使用,有别于先前所看到那些建筑的华美炫丽,而是被布置得古朴淡雅,看起来很是舒心。

    花厅呈八边形,分上下两层,下层好似富贵人家的的庭院般,错落有致地栽种着不少争奇斗艳的花草,而在花厅的中央处,却还另外开出了一方三丈大小的圆形水池,只是池中除了清水之外就再无他物,不见寻常应有的水植或游鱼。

    围绕着这个水池,分散地摆放了不少配套的碧绿木桌和白色玉椅,其中的一大部分已经被先到之人所占据。

    上层所在,是每隔一段距离就悬垂了一副绘有不同内容墨画的竹制帘帷。以孙火的目力,很快就从帘帷的缝隙中看出了后面另有空间,是做遮蔽之用,只让里头之人可以看清外面,却无法从下层看见里面的具体情形。

    尝试着放出一缕神念往最近的单间探去,只是才到帘帷之前孙火却发现其被一层无形的障壁所挡住,无法再前进分毫。他当即明白了过来,不再做好奇的尝试。

    两名仆役很是识趣地等到孙火把周围环境打量得差不多的时候,这才引领着他来到下层一处空着的座位,随后便告罪了一声退出这座花厅。

    落座之后,孙火看到木桌之上除了白玉酒壶酒杯和一盘灵果之外,右上角的位置还标着一个数字“一百二十八”。

    抬眼环视了一圈已经到场等候的众多修士,一个个却都默不作声,安静无比。他发现除了几个人无法感应到具体气息之外,修为清一色地全都是和自己相同的练气期,这倒是印证了他先前的想法。

    除此之外孙火还注意到许多人和自己一般,都是以“真面目”示人没有遮盖,这样的情况也让他感觉放心了不少。唯一感觉到不安的是,他在这些人中并没有发现木鑫。

    按照原先的猜想,不管木鑫进来做什么事,应该是不会错过这样一场拍卖竞宝会。万一真是自己眼花看错了而人又没有进来过,事后追究起来自己恐怕不好做出交待了。

    带着纠结的心情,孙火在这花厅中足足干坐了两三个时辰之久。期间陆陆续续地也有更多修士被百雀阁的仆役引领着加入进来,基本将下层准备好的座位都坐满。

    正当他已然坐得心生不耐之意,冒出是否要做放弃参会这样丢人举动的念头时,花厅内却凭空响起了吱呀的摩擦声。循声望去,却是入口的那扇大门正缓缓地合上,在“轰”的一声后便完全关住了。

    腾地一下就从座位上站起正要往外扑出,孙火却猛然发现周围的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动作,立刻醒悟过来地又低头坐下,脸颊上一阵火辣辣的发热。

    紧随其后的却是花厅内骤然一黯,掩去了所有的光芒,连带着解了孙火要被他人众目睽睽注视的围。

    接下去发生的事,却是让他看得目瞪口呆起来,连刚刚自己的窘况都抛之脑后。

    一条散发着白色荧光的丝带,从花厅的顶部缓缓垂落向中央的水池,刚好照亮了这小小的三丈之地,宛如一道光柱从天而降落在了水面上。

    同时悠扬的萧声凭空在大厅之内响起,空灵、清逸,似山风,似流泉。就连孙火这个自认不曾接触乐理的粗俗人,也不自觉地沉浸于其中。他觉得自己仿佛成了幽山之中的鸟雀,与群鸟一起无忧无虑地嬉戏啄食。突然之间不知哪来的一声尖鸣,随后又高飞而起,翔弋于蓝天之上,览众山之小,经四季沧桑。

    恍惚间不知过了多久,萧声悄然匿没,光柱之内再出异象。

    一片片的六角雪花,从其顶端纷纷扬扬地飘然洒落,向着四面八方散去。孙火不自觉地伸手接下了面前的雪花,看着这晶莹剔透之物在手心中存留了片刻后便化为一片冰凉的水滴,心里仿佛被触动了什么,却又说不清楚。他很惊讶,这还是平时认知中寻常不过的飘雪吗,为什么此刻一点都不像俗物。

    池中的清水,很快就被这散落的雪花所覆盖而冻结,变成了一整块坚冰。终于,一个窈窕的身影手握着垂落的丝带,如飞天的仙女般飘然而落,亭亭而立。

    琴瑟鸣,钟鼎击,紫衣翩然缎绸扬;冰上舞,凌燕飞,莲裙飘逸国城倾。

    此时此刻,孙火不得不承认,先前酒楼中那名儒生所说的幻灵姬应该就是眼前此女,而且也真当得起那样的评价。能够这样欣赏她的曲和舞,要付出先前的三十块灵石和之后木鑫的责问这样的代价,那也是值了。他从心里冒出这样的念头。

    待到这位幻灵姬舞毕站定,幽暗的花厅才又逐渐转亮,再现光明。

    “感谢诸位赏脸,不远千里地光临百雀阁参加此次的竞宝大会,令此地蓬荜生辉,本阁深感荣幸。特命妾身为诸位献上一曲一舞助兴,以尽地主之谊。希望今晚的竞宝大会,各位都能如愿有所收获。”

    幻灵姬束手款款而立,轻柔的声音让人如沐春风般,格外的舒服。虽然此女蒙着面纱看不清容貌,却仿佛都能从话语中听到她的笑意。

    随后她抬手掐诀,在身后又凝结出了一座半人来高的冰台,从身上解下一个储物袋放在了上面。

    正陶醉在先前舞曲中还有些迷蒙的孙火,一听冰池中的女子开口,却有如五雷轰顶般清醒过来。左手猛然握拳,手背上条条青筋暴起,他的脑海中赫然浮现出另一个女子的样貌。

    “青萝?!”

    单凭这十分相似的声音,孙火并无完全的把握可以确认下来。毕竟幻灵姬没有显露真容,而且这一头大异常人的半黑半白秀发也是青萝所没有的。更重要的是这百雀阁为天煞宗的直属产业,无论是否错认,他在这里闹事绝对是无法全身而退的。

    强忍着想要冲上去扯下台上女子面纱的冲动,孙火目不转睛地开始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想要寻找出更多能够确认的证据。

    而这位幻灵姬,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被很多人注目的场面,举止毫不慌张。很快她就从那个储物袋里拿出一块拳头大小、深黄色的半透明石头,捧在了手中。

    “今天第一件拍卖的宝物,就是这块重晶石。它质地坚硬,是炼制土属性法器的上佳材料。现以两百灵石开始竞拍,每次至少加价五灵石。请各位开始出价。”

    听完幻灵姬的介绍,孙火眉头一皱并没出声,只是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块玉简。

    此番出门他随身仅仅带了二百有余的灵石,除去入场费后现在连基价都出不起,可以说没法指望在这里拿下什么东西。唯一的收获,可能就是记录下这场竞宝会上物品的介绍信息,回去后整理起来以免来日有眼不识货。

    虽然孙火是无法起竞拍的心思,但并不代表其他人也没有,很快就有人开始出声喊价。

    在这场竞宝大会开始的同时,相隔甚远的另一处阁楼之内,木鑫却是被一前一后两名美貌女子堵在了屋内中央,脸色有些发青。“公子,刚刚你我相谈甚欢一见如故,不如留下来多陪奴家几日,一应开销让奴家替您包了,这样还不好吗?”

    木鑫对此话置若罔闻,目光却死死地落在不远处一只飞鹤状香炉上,一缕青烟正从中袅袅飘出。

    ……

    千里之外,柳月湖畔。

    一只二百来人的队伍乘着夜幕正浩浩荡荡地向前进发着。

    这只队伍中人衣着各异,有老有少。除了领头的八人均为筑基期修为外,其余之人都是练气期,但却修为却参差不齐,既有六七层,也有十一二层。

    突然间其中一名身形瘦削的领头人停了下来,回头向后方张望着什么。诡异的是,他的一双眼睛仿佛蒙上淡淡的红色。

    “萧月,怎么了?”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

    “没什么,大概是我多心了吧。走吧”又看了一会,远处安安静静的并无什么异样。轻轻地应了一声,他回过头来再次前行。

    今天是十五,但天上却乌云密布不见圆月,格外地压抑,仿佛在酝酿一场暴雨。

    PS:

    琢玉匠祝各位书友玉米们节日快乐!

第一百九十回 泪竹惑影

    花厅之中,竞宝大会正人气高涨地进行着。

    各种稀有的顶级法器和灵材灵药,被幻灵姬从那只储物袋中取出,一一地展示给在场的众人面前。

    这让只能依靠查阅门内有限典籍来学习了解和偏重于炼器一道的孙火而言,着实增长了不少见识,知道了许多未曾接触的新事物。

    而且因为是天煞宗所主持举办的竞宝拍卖会,所以这里出现的宝物中也有一部分是魔道或其他偏门所用。这些更是落云宗内所没有记录也无法了解到的,孙火听得格外留心也在玉简中记录了不少。

    唯一让他觉得不满且有些无奈的是,幻灵姬对于拍卖品的解说并不是十分详细,在孙火的认知和直觉中,这些物件应该还有更多细节特征可以介绍,但却未曾多加额外的补充。也不知在座之人一个个都是那么识货,还是仰慕台上佳人的美名而寄予信任,甚至有些物品还未等其讲完就已经有人开始出价。

    出于炼器师的职业本能和力修争斗的考虑,孙火相对更关注这些成品法器所能带来的功用。除了思考着使用怎样的手法才能在理论上复制出相似物件之外,他更多是在预想着他人若用这些法器与自己为敌时,应该如何应对比较合适。

    正当孙火脑筋急转地忙碌不停时,冰池中的幻灵姬却是从储物袋里取出了一个木匣子,很是随意地将盖子抽出之后,竖起向周围展示了一圈。

    “百年份春心花一株,基价三十块灵石。”

    但这一回花厅之内却是沉默了下来,一时间无人出声叫价。

    若是其他能固本培元品种的灵药,百年份自然会让许多人大感兴趣从而争抢,卖家也不会放出如此低的基价。但对于那些知晓药理的修士来说,这个年份放在春心花上实在是太过可惜了。以它的药效而言,即使用做灵丹的辅助药材上也是不妥,对需要清心静气的修炼是大有妨碍。

    见在场的各位修士对自己手中之物无人回应,幻灵姬独自一人站在上面似乎也有了冷场的尴尬。按理说此时应该是她加以解说来引起众人的兴趣,只是此物的功用也实在让一个女子难以启齿。

    “三十块灵石,我要了。”

    先后问了两次是否有人要出价都没有回应,正当她准备要开口宣布此物流拍时,一个洪亮的年轻男子声音,出人意料地突兀响了起来,还引得厅内一片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这个出价之人,正是潜伏进来的孙火,只是此时的他正低着头在把玩着桌上的白玉酒杯。

    虽然春心花是配制淬力丹所缺的最后一种药材,但如此高的年份是否合用,孙火却是心里没底的。只是他对这位幻灵姬的真实身份一直心生疑影,如今拍卖会已经进行了大半却也没发现更多的证据。就这样离去他实在是心有不甘,而且看情形以后若想再来探访此女身份也不是一件易事。

    在这场竞宝会中,下层的得主都是要自己上台去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也只有上层包间之人,才能由幻灵姬将物件亲自送上去。所以孙火决定趁这个机会上前,近距离地接触确认一下。

    “这位一百二十八号的贵客出价三十,现在还有没有人,要继续加价竞拍的呢?”

    在飞快地连问了两遍之后,这株品相还十分新鲜的春心花,就无人争抢的落入了孙火手中。

    当孙火上台交割紧盯对方猛看时,这位幻灵姬却还毫不在意地朝他眨了个媚眼,仿佛只是将自己当成了一位好色之徒。但孙火心中的疑窦却更大了,因为他觉得这双眼睛也和青萝长得一样,却看不到丁点吃惊和意外的神色。明明青萝是见过自己披头散发的样子,只是那会衣着邋遢还留着胡须。

    带着满肚子的疑惑和春心花,孙火默然无语地回到了座位上,不知道自己此行是对是错,平添了烦恼。好一会之后,孙火这才把心里的五味杂陈强压了下去,打起精神来继续关注后续的拍卖。

    两个时辰之后,这场竞宝会在孙火大为遗憾的心情中落幕了。除了两三种灵材让他颇为眼热之外,压轴的宝物之一还是一小块铁精,这正是未来炼制落星弓必须搜集的主材,都只能因为囊中羞涩地眼睁睁看着被他人买走,感觉就好像被人剐了肉的心痛。

    寻思着回去之后也要打听落云宗内是否也有类似拍卖会的消息,孙火站起身来稍稍伸了个懒腰,准备离开这百雀阁。虽然还有一部分来客自发地留了下来,人数不一地分别聚成了好几个小团体,看样子似乎是要进行私下地交换交流。但这些对于无物可出的孙火却是毫无意义,因此只能视若无睹地以免更添揪心。

    还未走出几步,孙火一眼就看到了从门外进来几名名眉目清秀的黄杉侍女,而其中的一位不偏不倚地径直地朝着自己走来,当即一颗心暗暗提起。

    “您是刚刚的一百二十八号的宾客,对吗?我家小姐请公子到里头一叙。”如同预想的那般,这位侍女果真来到孙火的跟前,敛衽一礼后发出了邀请。

    听着这样吉凶难辨的邀请,孙火心中顿时七上八下的有些紧张,本想直接拒绝,可是一张口却说出了另一番话来:“你家小姐,是百雀阁里的哪一位佳丽呢?为什么要邀请我?”

    “我家小姐,就是刚刚主持净宝大会的幻灵姬了,邀请您自然是要参加接下来的堂会,谈玄说道了。”侍女抿嘴一笑,没有压低声音地坦然说道,随后却又传音补充了一句,“我家小姐还说了,今天的客人里你看起来蛮顺眼的。”

    但是花厅内的人都是耳聪目明的修仙者,在听到侍女这般不加掩饰的前半句邀请后,却是吃了一惊,紧接着就便都回过头来,两眼冒火地向孙火投来了一道道火辣的目光。

    孙火抬眼打量了一圈四周,发现收到这般妒火对待的,并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刚刚进来的几名侍女都分别找上了其他的客人,也被周围的人用异样无比的眼神看待着,心中不由得大感无奈。

    若是可能的话,他还宁愿这名侍女邀请的是其他宾客,而不是自己这个傻子,可笑自己先前还误以为对方没认出来,为确认青萝的身份纠结了大半天。如今用这个堂会的理由留下自己,若不答应的话只怕会是会扫了店家的名头,成为众人的公敌,也是没法安然无事地离开了。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见机行事了。

    “前面带路吧。”暗暗地叹了口气,孙火的脸上挤出了两分笑意,用迫不及待的口吻说道。

    黄杉侍女应了一声,随即走在前方引领,孙火目光闪动着紧随其后。

    穿过三四条长廊之后,前面带路的黄衫女子,将孙火带到了一处名为潇湘轩的院落之中。在这里,他看到栽种了许多青竹,而这些竹上都有着斑斑的痕迹。

    “斑竹枝,斑竹枝,点点泪痕寄相思。楚客欲听瑶瑟怨,潇湘夜到月明时。”孙火突地从脑海里冒出这么一段词来,连自己都不记得是在哪里看到过。

    “贵客请进,我家小姐晚会就到。”女子将木门轻轻推开,恭敬地做出了一个请进的姿势。

    孙火点点头,没有说什么的迈步就进。黄杉女子却是乖觉地留在了外头没有同入,并随手合上了木门,然后快步地离开。

    打量着屋内的布置,孙火眉头却不经意地一皱,脸上浮起一层疑色。

    这里不像是某处用来会客招待的处所,确切点来说更像是某个大户人家的闺房,牙帐粉纱,精巧妆台,玉榻翠桌。但奇怪的是桌上摆放的并非惯例的茶具,却是一只装着小半暗红色液体的细颈琉璃壶,和空着的两只青玉盏。

    正当他准备拿起琉璃壶辨识一下里面是什么东西时,耳朵突然一动,似乎听到了正对面的槅门后似乎有什么动静,当即疑心大起。

    凝听了片刻,却又没了声响。绕过圆桌,孙火小心翼翼地地朝着槅门靠了过去,迟疑着抬手在半空中准备要将其推开。

    就在他的手指将要触碰槅门的瞬间,槅门却忽地一下自行打开了。一个与幻灵姬完全不同的娇柔甜美声音同时响了起来:

    “公子,久等了。”

    看着眼前出现的一幕,孙火难以置信地半张着嘴巴,圆瞪的虎目中流露出两分无法掩藏的惊慌,连连倒退了几步都撞到了身后的圆桌才停下来。

    只见在雾气升腾的温泉池中,正站立着一位风情曼妙的女子。一只手捂在胸前让旖旎的风光半显半露;另一只手却向前伸出,仿佛等待着孙火上前来搀扶她走出池子。一双杏眼流光溢彩,映衬得整个人百媚丛生,散发着让男人热血沸腾的娇娆魅力。而这张艳丽绝伦的脸孔,根本就与青萝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第一百九十五回 亡道凶夜

    孙火缓缓地松开了掐诀的右手,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石门在轰隆隆的崩塌声中封堵了起来,心头上沉甸甸的愤怒也随同这落石卸去了不少,感觉轻快了许多。

    在孙火看来,两宗原本就是处于敌对状态,湘夫人出手暗算了自己和木鑫,本是一件无可非议的事情。让他从内心真正感到愤怒的是,湘夫人在采掠自己的同时还以此来折磨摧毁木鑫的精神意志,这种做法实在太过于阴毒无法接受。

    也是到了这一刻,孙火才明白了木鑫心里真正的想法。这是自己的第一次任务出动,他不愿意有所损伤,想要两个人完好地出门,完好地回宗。所以才会为了自己落入敌手而那样的痛心,明知道徒劳无功却依旧不顾一切地拼命挣扎着,即使为此血染石壁也不停手。

    内心深受震动的孙火,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他不懂木鑫为什么要这般地在意和关照自己,明明就在不久之前还拔剑相向,声色俱厉地要取了自己的小命。

    “虽然不知道炸崩秘地之后外面的情况会造成怎样的后果,但是自己送出的这份大礼想必会给天煞宗一个大大的惊喜。等木鑫醒来之后讲给他听,心里也能好受一些。”

    孙火一边思量着一边往身上拍了张符箓,随后顶起了一个蓝色的护罩照亮了四周。他偏过头瞥了瞥趴在自己背上沉睡的木鑫,见其被自己封住了听觉没有惊醒,便轻轻地往上挪了挪好让他趴得更舒服点,随后便迈开大步小心翼翼地朝前走去。

    在护罩所散发的灵光照亮下,孙火看到了这条通道四周的墙壁都是坑坑洼洼的,并没有被精心修整过的痕迹。这让他对前方戒心大起,感觉此路大有蹊跷。

    在笔直地前行走过七八丈绕过了一个大拐角,眼前的一幕让他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些站立不稳地倒退了半步。

    只见密道两侧,竟然层叠堆积了一具具的森白人骨,一直延伸向了黑暗之中。孙火有些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向前走出了七八步站定下来。

    就近打量了几具骨架,孙火发现它们的骨骼都相对比较粗壮。除此之外从骨盆的形状大小来看,这些亡者都有一个共同特点,生前均为男子,而且应该是那种身强力壮的壮汉类型。

    联想到先前发生的种种,孙火顿时明白了过来,一口银牙紧咬得咯咯微响,想要立刻转身冲回去把那棵怪树乱剑劈成无数块,燃烧扬灰。

    听着木鑫在耳边均匀的呼吸声,孙火恨恨地把刚才冒出的念头强压了下去,猛然一跺脚开始小跑起来。前行的身躯带起了细微的风声,好似葬身此地的冤魂亡灵在低低地呜鸣一般。

    通过了约摸数十丈的白骨路之后,孙火的双耳微微一颤,似乎听到了流水声,当即心中一动地又加快了脚步。

    ……

    在一条由大块青石板铺就的蜿蜒山路上,三名服饰相同的年轻修士正两两之间隔着丈许远的距离列成一长队行走着。他们的双足上都有白光微闪,落地时只是足尖轻轻一点,人便又再次轻飘飘地向前掠出了数丈,很是轻松毫不费力的样子。

    虽然三人在前行时也有不时的扫视打量着四周,但脸上那百无聊赖的神情,却流露出了他们此时最真实的想法。

    秋水山是四个修仙家族共同的根本驻地,一向太平无事。再加之他们也是落云宗的附属家族而非什么无可依靠的小门户,根本不会有什么宵小之徒那么不识趣地前来冒犯。正因为如此,每晚例行应有的巡夜之事,对于这些年轻人而言是那么的无趣和空乏,巴不得时间能够过得快一些。

    就在这时,领头之人似乎有些犯困,无声地打了哈欠。虽然有轻身术的加持,但是连续沿着山道奔波了小半夜,体力上也觉得有些吃不消。于是他回过头来,想要吩咐身后两人先一起暂停下来小休片刻,然后再继续巡视。

    正要开口之际,他却看到了两人双目瞪大地望向自己的后面,骤然惊恐万分的表情。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只感到脑门上一凉,随后有什么热乎乎的东西流了下来,就眼前一黑再也没有了知觉。

    一道红光急速地穿行而过,沉闷的落地声接连响起,三具温热的尸体软绵绵地砸落在了青石板上,鲜血在身下汨汨地蔓延开来,很快就渗入了大地之中。紧接着从山路一侧的密林中,黑影晃动地陆续有人走了出来。

    当先的一人是个脸上有着交叉疤痕的大汉,只见他抬手一招,一根尺许长的深铜色尖锥便灵巧地飞到了他的掌上,被其一把抓住。

    “真是没用的废物,连抵抗一下都做不出来,白白占用着资源枉得修为。”冷哼了一声,大汉似乎很是鄙夷地自言自语道。

    “胜天,别再说了。此刻来这里,不就是为了取回原本应该属于我们的东西。接下去估计是没法再继续隐匿前进了,直接开始攻打吧。只要能够按照计划拿下族长,我们也就算成功了。”另外一名道士打扮的中年人,淡淡地开口了。

    “知道了,我就是看不惯这些没用的软骨头。”大汉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不满的话语,张了张嘴后还是忍了下来。随后把手一举,大力地向前猛然一挥,高声厉喝道:“进攻!”

    没过多久,秋水山上的安静被打破了,厮杀声、爆裂声、惨叫声开始由下而上地传了出来。四大家族的修士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毫无防备,一下被击杀了数十名族人弟子。但是随着敌袭的警报传开,更多的人渐渐自发聚到了一起被组织起来,开始拼命对抗这伙身份不明的入侵者。

    就在秋水山上方更高处的半空中,一团颇为宽广的的巨大乌云正悄无声息地缓缓下降着,似乎在酝酿着前所未有的暴风雨。

第一百九十六回 死生交心

    日上三竿。

    暖洋洋的阳光,投射入一方小小的院落中,让人顿生慵懒惬意之心。

    一大一小两个人,正在院中热火朝天演练着拳脚。

    那个较小的身影,是个七八岁大的孩子。一张显得稚气的俏脸,略带一点婴儿肥。两道淡淡的眉毛,笔直的微微上挑。额头上满是汗水,不时顺着流下。

    高大的男子,却是赤裸上身,浑身热气腾腾,臂膀之上一条条青筋虬结暴起,有如怒目金刚。

    小孩正双腿扎着马步站在小院正中,在男子的指点之下,一招一式的比划着拳脚,动摇四肢。一有错乱的地方,就会立刻被敲打指正,格外严苛。

    这练武中的两人,正是孙元父子俩。

    “正阳大力功一共四式,每一式有三十二种变化,共一百二十八手。掌握对了方法,由浅到深地循序渐进,从练皮、练肉、练筋、练膜一步步上升。”

    “整套彻底大成之后,全身就能有九石之力,起落敏捷。运功发劲之时,身刚如石,棍棒加身不落半点淤痕,足以跻身一流高手之列。”

    孙元一边纠正孙火的纰漏,一边慢慢地解释道。

    “这是一门重打根基的功夫,特别看重修习之人的根骨,除此之外,就是要靠长年的累积。如果要是追求武功速成,却是非常的鸡肋。为父修炼了二十来年,却也只有五六分的火候而已。”

    孙火似懂非懂的听着,按着父亲的要求,也在心中默默记着。

    呼,呼,呼......

    过了估摸半个时辰,孙火终于把四式演练了一遍,一屁股就跌坐在地上。那么多繁复的招式,对于他这个小孩子来说,体力消耗是巨大的,一路严苛的比划下来,自是非常吃力。

    “起来,不许在这里躺尸。这样地气侵体,会着凉的。”孙元大声的呵斥道,一边伸手把孙火从地上拉了起来。

    “自己去把那锅药水烧起来,烧好了进去泡着,别偷懒!”

    “是...”孙火有气无力地答道。

    “走了,我去铺里开工,不许给你娘捣乱。”孙元一边系着长衫的扣子,一边不放心地回头嘱咐道。

    只见孙火正一脸老实相,乖乖的站在原地看着他。

    看了看日头,孙元还是匆匆出了家门。

    城西某处。

    一个破败的院落中,目中所见的大半墙垣皆已倒塌,墙面上脱落的斑驳参差。更有深幽的青苔生长其上,更显得颓败不堪。

    此时正是春日里,人处其中倒还不觉得阴森。杂草随处盘生,,兼有点点小花开放点缀,倒也显得几分生机。

    一截歪倒的枯树上,一个六七岁的女童正坐在上面,无聊的晃着自己的小脚丫。

    女童绾着可爱的双髻,齐整的刘海下有着一双灵动的眼睛,眼底之下闪着一丝似有似无的狡黠。若不是身上穿着的衣服发白有些破旧,倒也有几分富家小女的清秀。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快速的向小女孩靠近中。

    一声“哎呦”突然地响起。

    “小火子,就你这笨手笨脚的,还能吓得着我吗?”清脆的声音从女童口中传出。

    “哼,阿精,说得就像只有你一个人很聪明似的。”一个不服气的声音随即从草丛里应答道。

    十几步远之外,孙火钻了出来,身上是脏兮兮的,脸上黑一块白一块的,腮帮子鼓鼓地瞪着树干上的女童。

    阿精咯咯地笑着,从树干上跳了下来,从身上掏出一块手帕,迎了上来。“别动,我帮你擦擦,看你脸上脏的。”

    这个叫做阿精的女童,原本是一个弃婴,机缘巧合之下才被一个跑江湖的卖艺人收养了。当时的襁褓之中,还夹着半块一分为二的蝶形玉佩。

    三个月前,阿精跟着干爹来到城西的天桥下耍杂艺,不料一时失手,却将场子给砸了。见此情景,干爹顿时大为恼火。

    不顾在场的众人围观,用鞭条追着阿精狠狠地抽打,惹得周围一片嘘声。

    当时孙元父子俩办事经过,原本也是打算看个热闹,也让小孩子高兴高兴,便让孙火骑在肩上围观,不料却碰上这尴尬的场面。

    孙火见女童被鞭打得厉害,心中更多的同情,便央求父亲出手解围,好让女童少些痛苦。

    拗不过儿子的一再请求,孙元只得答应了下来。

    只见他仗着身材高大,往人群前头又挤进了两步再站定。低头瞅了瞅地面,脚尖轻轻一挑,一颗小石子应势弹了起来,脚掌略略前伸,将其踢了出去。

    石子从人群间隙穿过,不偏不倚地打在卖艺人的脚踝上。

    “哎呦”一声,追赶中的中年人吃不住痛,一下摔倒在地上。

    因为石子较小又射出隐蔽,围观人群的注意力大都在看热闹,倒也没注意到什么蹊跷,还以为是他自己崴了脚摔倒了。

    见到干爹骤然摔倒,女童也就不需要再逃窜躲闪,反而忍着疼痛,怯生生的返回来要搀扶。

    看着女童走近,中年人一扬手就又要抽过去,猛地想起刚刚诡异的一击,惊悟过来这是一个警告,有人不满刚才自己的行为举止。

    只好悻悻然地借势下坡,搭着女童的肩膀站立起来,口中依旧呵斥不止。

    孙火见此依旧气愤不过,但是孙元却已经带着他,转身挤出了人群。

    待到走远了,孙元这才淡淡地教训道:“那人已经吃了教训,但是在这么多人面前是不可能平白收场,否则他以后就没面子再卖艺赚口饭吃。招子放亮着点,不要遇事就毛毛躁躁的。”

    孙火心不在焉的听着训诫,不时回望着后面渐渐散开的人群。

    几天之后,孙火寻了个空挡,偷偷溜出了家门,再次来到了天桥下。

    只见原来的地方已经换上了小贩支起摊子在叫卖,不见当日的卖艺场子。

    正当失望之时,忽然肩上被人从背后一拍。

    一惊之下,孙火前冲了两步,方才转过身来查看来人。却见是那当日卖艺的女童,手中拎着一个包裹,正笑嘻嘻地看着他。

    “原来是你!”

    “果然是你!”

    两人异口同声道。

    女童又打量了孙火两眼,一口清脆的童声传出:“跟我来吧。”随后便自顾自地走开了。

    孙火踌躇了一下,还是紧跑了两步追上了女童。

    跟着女童七拐八拐走了好几条街道,一路上走得孙火心底不停的嘀咕,甚至猜测是不是个圈套。

    眼珠子滴溜溜转个不停,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注意到并没有人在特意观察他们,孙火才又稍放心些。

    直到从一处围墙缺角钻进到了这处废弃的宅院,女童这才止住了脚步。

    一番自我介绍下,两人才知道了各自的来历。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的啊?”孙火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笨蛋。”阿精伸手就拍了一下孙火的脑袋。

    “那天围观的人虽然很多,但你骑在你爹的肩上那么高,我怎么会看不到你这个人呢?另外虽然人人都以为我干爹是意外摔倒了,但我却瞧得真真的,是有什么东西打中了他才叫摔倒的。我的眼睛可是尖着呢。”阿精洋洋得意地说道。

    “得得,你个机灵鬼,一定是耗子精投胎的。”孙火随即损了一句。

    阿精一听脸色一沉,挥手就向孙火身上招呼。只见孙火早在留心,往后一跳躲了过去,然后冲着她扮起了鬼脸。两人就在院里追逐了起来。

    此后每隔三五天,就会约在这里碰面。一来二往的,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看你上气不接下气的,一定又是刚练完功就偷溜出来了吧。真是的。这个给你,先吃着。”阿精从怀里摸出了一个烧饼,递给了孙火。

    “你哪来的烧饼啊?”孙火倒也没想太多,一把接了过来大口吃起来。他是真饿了。

    “没什么啦,是我平时偷偷藏下的一点零钱,想着你每次来都是练完功后,所以刚才顺道给你带了一个。”阿精眨巴着眼睛,看着孙火狼吞虎咽说道。

    “练功是真的挺无聊的,而且经常容易饿。你对我真好,阿精。”咽着烧饼,孙火说得含糊不清。

    “对了,我空的时候编了个手绳,送给你好了。明天干爹要带我离开,去新的地方讨日子。以后应该见不到面了。”

    一听这话,孙火呆滞了,心里是说不出的难过。难得遇到一个看对眼的朋友,这么快就要分离了。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阿精拉起孙火的左手,给他戴上了手绳。手绳编得很粗糙,用的还是青色的丝线,中段特别地打了一个小小的蝶形结。

    “我走了,跟着你爹好好练功夫,以后要是出来闯江湖的话,说不定我们还会见面的哦。”

    “好,我以后一定去找你,拉勾勾,说话不算数是小狗。”

    ……

    看着阿精远去的身影,摸了摸腕上的手绳,孙火暗暗下决心,早日练好那套什么大力功,这样就能出去找阿精了。

    想起父亲出门前必须泡药水的交待,孙火再看了一眼阿精离开的方向,便匆匆赶回去。

    ……

    孙火瞅了瞅院中没有人,推开门扉想悄悄溜回到偏屋去烧火。掀起门帘,就看到娘亲正在烧着药水。

    很快,小院中传出了噼啪声和哭喊声……

第一百九十三回 暗狱戮心

    日上三竿。

    暖洋洋的阳光,投射入一方小小的院落中,让人顿生慵懒惬意之心。

    一大一小两个人,正在院中热火朝天演练着拳脚。

    那个较小的身影,是个七八岁大的孩子。一张显得稚气的俏脸,略带一点婴儿肥。两道淡淡的眉毛,笔直的微微上挑。额头上满是汗水,不时顺着流下。

    高大的男子,却是赤裸上身,浑身热气腾腾,臂膀之上一条条青筋虬结暴起,有如怒目金刚。

    小孩正双腿扎着马步站在小院正中,在男子的指点之下,一招一式的比划着拳脚,动摇四肢。一有错乱的地方,就会立刻被敲打指正,格外严苛。

    这练武中的两人,正是孙元父子俩。

    “正阳大力功一共四式,每一式有三十二种变化,共一百二十八手。掌握对了方法,由浅到深地循序渐进,从练皮、练肉、练筋、练膜一步步上升。”

    “整套彻底大成之后,全身就能有九石之力,起落敏捷。运功发劲之时,身刚如石,棍棒加身不落半点淤痕,足以跻身一流高手之列。”

    孙元一边纠正孙火的纰漏,一边慢慢地解释道。

    “这是一门重打根基的功夫,特别看重修习之人的根骨,除此之外,就是要靠长年的累积。如果要是追求武功速成,却是非常的鸡肋。为父修炼了二十来年,却也只有五六分的火候而已。”

    孙火似懂非懂的听着,按着父亲的要求,也在心中默默记着。

    呼,呼,呼......

    过了估摸半个时辰,孙火终于把四式演练了一遍,一屁股就跌坐在地上。那么多繁复的招式,对于他这个小孩子来说,体力消耗是巨大的,一路严苛的比划下来,自是非常吃力。

    “起来,不许在这里躺尸。这样地气侵体,会着凉的。”孙元大声的呵斥道,一边伸手把孙火从地上拉了起来。

    “自己去把那锅药水烧起来,烧好了进去泡着,别偷懒!”

    “是...”孙火有气无力地答道。

    “走了,我去铺里开工,不许给你娘捣乱。”孙元一边系着长衫的扣子,一边不放心地回头嘱咐道。

    只见孙火正一脸老实相,乖乖的站在原地看着他。

    看了看日头,孙元还是匆匆出了家门。

    城西某处。

    一个破败的院落中,目中所见的大半墙垣皆已倒塌,墙面上脱落的斑驳参差。更有深幽的青苔生长其上,更显得颓败不堪。

    此时正是春日里,人处其中倒还不觉得阴森。杂草随处盘生,,兼有点点小花开放点缀,倒也显得几分生机。

    一截歪倒的枯树上,一个六七岁的女童正坐在上面,无聊的晃着自己的小脚丫。

    女童绾着可爱的双髻,齐整的刘海下有着一双灵动的眼睛,眼底之下闪着一丝似有似无的狡黠。若不是身上穿着的衣服发白有些破旧,倒也有几分富家小女的清秀。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快速的向小女孩靠近中。

    一声“哎呦”突然地响起。

    “小火子,就你这笨手笨脚的,还能吓得着我吗?”清脆的声音从女童口中传出。

    “哼,阿精,说得就像只有你一个人很聪明似的。”一个不服气的声音随即从草丛里应答道。

    十几步远之外,孙火钻了出来,身上是脏兮兮的,脸上黑一块白一块的,腮帮子鼓鼓地瞪着树干上的女童。

    阿精咯咯地笑着,从树干上跳了下来,从身上掏出一块手帕,迎了上来。“别动,我帮你擦擦,看你脸上脏的。”

    这个叫做阿精的女童,原本是一个弃婴,机缘巧合之下才被一个跑江湖的卖艺人收养了。当时的襁褓之中,还夹着半块一分为二的蝶形玉佩。

    三个月前,阿精跟着干爹来到城西的天桥下耍杂艺,不料一时失手,却将场子给砸了。见此情景,干爹顿时大为恼火。

    不顾在场的众人围观,用鞭条追着阿精狠狠地抽打,惹得周围一片嘘声。

    当时孙元父子俩办事经过,原本也是打算看个热闹,也让小孩子高兴高兴,便让孙火骑在肩上围观,不料却碰上这尴尬的场面。

    孙火见女童被鞭打得厉害,心中更多的同情,便央求父亲出手解围,好让女童少些痛苦。

    拗不过儿子的一再请求,孙元只得答应了下来。

    只见他仗着身材高大,往人群前头又挤进了两步再站定。低头瞅了瞅地面,脚尖轻轻一挑,一颗小石子应势弹了起来,脚掌略略前伸,将其踢了出去。

    石子从人群间隙穿过,不偏不倚地打在卖艺人的脚踝上。

    “哎呦”一声,追赶中的中年人吃不住痛,一下摔倒在地上。

    因为石子较小又射出隐蔽,围观人群的注意力大都在看热闹,倒也没注意到什么蹊跷,还以为是他自己崴了脚摔倒了。

    见到干爹骤然摔倒,女童也就不需要再逃窜躲闪,反而忍着疼痛,怯生生的返回来要搀扶。

    看着女童走近,中年人一扬手就又要抽过去,猛地想起刚刚诡异的一击,惊悟过来这是一个警告,有人不满刚才自己的行为举止。

    只好悻悻然地借势下坡,搭着女童的肩膀站立起来,口中依旧呵斥不止。

    孙火见此依旧气愤不过,但是孙元却已经带着他,转身挤出了人群。

    待到走远了,孙元这才淡淡地教训道:“那人已经吃了教训,但是在这么多人面前是不可能平白收场,否则他以后就没面子再卖艺赚口饭吃。招子放亮着点,不要遇事就毛毛躁躁的。”

    孙火心不在焉的听着训诫,不时回望着后面渐渐散开的人群。

    几天之后,孙火寻了个空挡,偷偷溜出了家门,再次来到了天桥下。

    只见原来的地方已经换上了小贩支起摊子在叫卖,不见当日的卖艺场子。

    正当失望之时,忽然肩上被人从背后一拍。

    一惊之下,孙火前冲了两步,方才转过身来查看来人。却见是那当日卖艺的女童,手中拎着一个包裹,正笑嘻嘻地看着他。

    “原来是你!”

    “果然是你!”

    两人异口同声道。

    女童又打量了孙火两眼,一口清脆的童声传出:“跟我来吧。”随后便自顾自地走开了。

    孙火踌躇了一下,还是紧跑了两步追上了女童。

    跟着女童七拐八拐走了好几条街道,一路上走得孙火心底不停的嘀咕,甚至猜测是不是个圈套。

    眼珠子滴溜溜转个不停,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注意到并没有人在特意观察他们,孙火才又稍放心些。

    直到从一处围墙缺角钻进到了这处废弃的宅院,女童这才止住了脚步。

    一番自我介绍下,两人才知道了各自的来历。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的啊?”孙火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笨蛋。”阿精伸手就拍了一下孙火的脑袋。

    “那天围观的人虽然很多,但你骑在你爹的肩上那么高,我怎么会看不到你这个人呢?另外虽然人人都以为我干爹是意外摔倒了,但我却瞧得真真的,是有什么东西打中了他才叫摔倒的。我的眼睛可是尖着呢。”阿精洋洋得意地说道。

    “得得,你个机灵鬼,一定是耗子精投胎的。”孙火随即损了一句。

    阿精一听脸色一沉,挥手就向孙火身上招呼。只见孙火早在留心,往后一跳躲了过去,然后冲着她扮起了鬼脸。两人就在院里追逐了起来。

    此后每隔三五天,就会约在这里碰面。一来二往的,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看你上气不接下气的,一定又是刚练完功就偷溜出来了吧。真是的。这个给你,先吃着。”阿精从怀里摸出了一个烧饼,递给了孙火。

    “你哪来的烧饼啊?”孙火倒也没想太多,一把接了过来大口吃起来。他是真饿了。

    “没什么啦,是我平时偷偷藏下的一点零钱,想着你每次来都是练完功后,所以刚才顺道给你带了一个。”阿精眨巴着眼睛,看着孙火狼吞虎咽说道。

    “练功是真的挺无聊的,而且经常容易饿。你对我真好,阿精。”咽着烧饼,孙火说得含糊不清。

    “对了,我空的时候编了个手绳,送给你好了。明天干爹要带我离开,去新的地方讨日子。以后应该见不到面了。”

    一听这话,孙火呆滞了,心里是说不出的难过。难得遇到一个看对眼的朋友,这么快就要分离了。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阿精拉起孙火的左手,给他戴上了手绳。手绳编得很粗糙,用的还是青色的丝线,中段特别地打了一个小小的蝶形结。

    “我走了,跟着你爹好好练功夫,以后要是出来闯江湖的话,说不定我们还会见面的哦。”

    “好,我以后一定去找你,拉勾勾,说话不算数是小狗。”

    ……

    看着阿精远去的身影,摸了摸腕上的手绳,孙火暗暗下决心,早日练好那套什么大力功,这样就能出去找阿精了。

    想起父亲出门前必须泡药水的交待,孙火再看了一眼阿精离开的方向,便匆匆赶回去。

    ……

    孙火瞅了瞅院中没有人,推开门扉想悄悄溜回到偏屋去烧火。掀起门帘,就看到娘亲正在烧着药水。

    很快,小院中传出了噼啪声和哭喊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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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火传介绍:
韩立将两片符纸对到了一起,裂开处完全吻合,一丝缝隙都没有。
孙火心中的最后一丝担心,也消失的无影无踪,毫不犹豫冲韩立再次倒头就拜。
“孙火拜见主人。”
且看一个平凡的练武小伙,偶然之下踏上了修仙的道路,拜入灵山大宗。从懵懂无知,到执着的追求,寻找逆天的机缘,成为传奇的至圣狂魔。
魔焱殿:943832499,Q_Q群魔火传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魔火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魔火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