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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琢玉匠     魔火传txt下载     魔火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四回 遁火移祸

    花费了好一番工夫,孙火这才把木鑫后背上的大小创口彻底地清洗干净,敷上了药粉并作了仔细严密的包扎。虽然过程中一再地小心轻柔,但木鑫脸上遍布的汗珠和有些扭曲的脸庞,都表明他正经受着莫大的剧痛。

    想到加入乌云时自己两次重伤而人事不省时,都是木鑫在看顾,孙火打从心里越发地感到难过,发觉自己似乎亏欠眼前之人太多。

    帮助木鑫咽下了疗伤的丹药后,看着他拧结的面孔渐渐舒展开来进入了沉睡状态,孙火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虽然只是失血偏多和严重的皮外伤,还不至于到性命濒危的地步,但是这份和自己相关的精神创伤,孙火却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挽回和修复。

    更为重要的是,在检查木鑫伤势情况之时,孙火发现他的体内竟然没有一丝灵力的存在,和凡人一般无二,也不知道是遭到了湘夫人的什么毒手。如果是暂时性也就罢了,但若是因此修为尽失,孙火实在不敢往下猜想。

    回身看向下方这棵长着无数藤蔓触手的怪树,孙火的眼中闪烁着冷冽阴寒的光芒,杀意大生。就在这时,他的耳边却突然传来了一下低沉的爆裂声。

    乍然一惊之下,孙火抬手飞快地往储物袋上一掠而过,霞光之中一柄乌黑的长弓迅速地由小变大,被他一把牢牢抓住。右手挽弦猛力一拉,顿时形如满月,一支金色的光箭随之凭空出现在弓身正中。

    目光飞快地梭巡整个洞穴寻找目标,孙火却发现根本没有任何崩毁破坏的迹象,也没有人闯入此地的样子。尽管如此,他却一点都不敢松懈下来,依旧在拼命搜索这个声音的来源。

    孙火缓缓地转过身子,目光随之移到了先前木鑫被囚的这面血迹斑斑的石壁上,霎时间恍然大悟。想到木鑫说过能听见上头的动静,那刚刚的爆裂声应该就是来自潇湘轩了,看来应该是那位幻灵姬发觉了异常,找人来强攻进屋了。

    金光的箭矢闪了两闪,便无声地溃散消失,孙火缓缓地松放弓弦收起了长弓,控制着铜钱法器急速往地面降去。

    虽然不清楚上面来人是否知道,或者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发现此处密地,但现在也无法让他俩在这里继续逗留下去。当务之急则是必须最快的速度离开这个散花堡坊市,方有可能避过天煞宗的封锁和搜寻,逃得性命。

    用鬼眼石驱赶开那游动覆盖其上的藤蔓,孙火抓起那只紫色的储物袋,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把先前倒出的物件都统统收了进去,之后随手往腰间一塞,便带着木鑫直往另一头冲去。

    刚刚在高处搜寻声响来源时,他就已经看到了在怪树的另一侧对面,有一扇半阖着的小石门存在,想来应该就是此地的隐秘出口。

    来到石门跟前,孙火谨慎打量了一番,在确认此处完全没有禁制存在之后,他才小心地一步一步靠了过去推开门扇,呈现在眼前又是一条漆黑的通道。

    站在门前,孙火能感受到迎面而来极其微弱的气流,这说明至少应该是一条活路,而不是一处密闭处所。虽然不知道是通往何处,但孙火已下定决心要闯上一闯,无论如何也要护得木鑫周全,也好稍稍弥补自己对他的亏欠。

    当孙火背起还在昏睡中的木鑫准备跨入石门的时候,回头看见身后的怪树,心中突然有了个主意。于是他把木鑫放了下来,倚靠着石门侧身而坐,并留下了数块鬼眼石,确保着在自己离开的时间里不会被藤蔓所袭击。

    随后孙火把自己身上的所有储物袋都翻了个遍,凑出了一沓二十来张爆裂符。他此时的主意很简单,就是要把这处秘地的顶部炸塌或者炸穿。因为从进来时走过的密道来估计,这里距离外头的地面并不是很远,应该是大有可能做到这样的结果。

    这样的话,即使塌方砸不死这棵怪树,那么也能够在百雀阁中造成足够的混乱,好掩护自己和木鑫逃离。除此之外,若能对外流出天煞宗在自家坊市店铺中培育凶物的消息,那也必然会对天煞宗造成不小的打击。

    就在孙火脚踏铜钱法器,开始在秘地上方寻找薄弱点好布置爆裂符的时候,七八名美貌女子正神色肃然地站在潇湘轩的院落中候命。而在孙火先前所呆的屋子内,正有三名衣着各异的女子在四处查看着,幻灵姬也在其中。

    另外两名女子,一位衣着不甚华美很是素雅,虽然容貌秀丽却面无表情,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另一位则是端庄稳重,透露出一股浓浓的书卷之气,好似诗书满腹的才女。

    这三人中,幻灵姬和冷面少妇皆是筑基初期,而这名端庄女子却已达到了筑基中期。

    虽然屋内浓郁的靡靡之味让她们三人都很不自在,却也只能耐着性子停留其中。不仅如此,孙火所遗忘在地上的直裰,也被拿到了桌上摊开着。

    当端庄女子一脸凝重地从床榻上捻起一小撮粉末,放在鼻子底下将信将疑地轻嗅了两下后,屋内的沉默马上就被打破了。

    “秦洛,你马上去通知所有姐妹。封锁百雀阁不再接待新客人,现有的客人一个都不许离开。冰梦,你到我的房间里,在梳妆台上有一只血梅耳坠。拿着它立刻到幽雷塔面见杨头领,让他马上封闭坊市,许进不许出。晚些我会亲自过去。”端庄女子回过身来,原先的书香气质一扫而空,神色冷峻地下着命令道。

    两人闻言皆是一惊,然后立刻齐声称是。转身离行时,幻灵姬却暗中又多瞟了桌上的直裰一眼。

    就在她和冷面少妇一前一后地出了屋门,要去传令布置时,突然间地面一阵剧烈震颤,随后整个潇湘轩院落就崩裂开来,在众女尖叫声中急速往下坠落。

    很快,从凹陷下去的巨坑之中,向四周伸展出了无数疯狂摆动着的藤蔓。紧接着就从里头冲天而起飞出了四五道人影,之后就再无一人出来。

    如此大的动静,自然而然引起许多人的注意,很快就有人开始不顾坊市禁飞的命令,朝此处赶来。

第一百九十七回 否泰转圜

    “走!快逃啊!”

    就在木鑫恍惚出神,手上捶打的动作不自觉地停下来之际,忽然猛地一个激灵,感觉到了自己的膝盖窝被某种异物吸附住的样子。

    他低头看去,却见是孙火伸出了左手搭在自己的腿上。粗大的手掌并不是正常的合握姿态以作支撑,而是类似蜘蛛一般架空地抓按着。

    对此木鑫暗中很是吃惊,因为孙火的五指所落之处,正在几条主要经脉上。联想到先前封住自己行动和言语的手法,木鑫十分肯定着如果现在有什么异常举动的话,这个吐得虚汗大冒的“蠢”汉子,是会毫不客气地立刻给自己好看。

    都几乎自顾不暇了,却还一直留着心眼不忘关注自己的举动,木鑫再次被触动之余,还多出了有些不爽的矛盾心理。

    明明只是个才二十出头的后生小辈,却那么桀骜不驯地顶撞违逆自己的意思,现下还自作主张地像监押犯人般看管拘束着,没有可以做选择的自由。真是没把自己这个暗卫前辈放在眼里。

    这样一个“狂妄粗野”的家伙,实在是欠被人好好收拾调教。若是此番还能有善果的话,或许……木鑫似乎有了些模糊的想法,但很快就又打消了这样的念头。

    即使能够逃得性命,但此次侦查任务还没怎么开始就因为身份暴露而宣告失败。作为任务主导者,回去后是少不了要受重责,只怕是或许没有机会再见到这个“蠢”汉子了。在这当口,木鑫发现自己似乎有些舍不得了。

    又过了一会儿,孙火似乎才缓过劲来松开了抓住木鑫的手,一屁股坐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

    “你还好吗?”

    四目相对,两人怔住了,完全没料到彼此间会这般有默契的异口同声,下一刻却都反应过来,各自转头看向了一旁。

    孙火抬手一擦嘴角的口水,随后往前伸出虚空一抓,从附近吸来了大蓬尘土掩盖在浸湿的地面上。紧接着他又勉强提起一口气,发力朝四下里劈出了几下空掌。随着大部分腥酸味被掌风驱出了庙外,里头的空气这才没那么让人难以忍受。

    “我都已经是废人一个了,干嘛还要……”木鑫低着头转向一旁,半闭两眼,还在对孙火坚持要带自己逃亡的决定耿耿于怀难以接受。

    “拿着。”

    一个小白瓷瓶被应声飞抛过来,打断了他的开口。猝不及防地有些手忙脚乱地接住,差一点就要掉到地上摔碎。木鑫惊诧地转头看过来,却见一个四方的木盒打开着放在孙火的大腿上,里面嵌放着十来个颜色不一、贴着标签的药瓶。

    而孙火自己也很快地从盒里挑出了标有回春丹和活筋散的瓶子,各倒出一颗扔进嘴里,然后把木盒收了起来。

    感觉到木鑫拿着自己所给的药瓶却不服用,孙火心中暗暗地叹了一口气。他明白木鑫想说什么,但实在是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时间不多了,按照先前和巡逻队相遇的情况来看,距离下一支队伍出现只有不到一个时辰的工夫。我先打坐调息一下。这是那个人的东西,你找找看有没有恢复的办法。”

    说话间孙火抽出了塞在腰上的紫色储物袋,略一注入灵力再次把里头的东西倾倒出来,随后就盘膝闭目坐好,开始运功调息起来。

    看着孙火对自己的问题避而不谈,反而什么都不多说自顾自地下起命令做了安排,木鑫一把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药瓶。

    过了好一会儿,他这才松开手掌,把药瓶拿到眼底下。在看到瓶上的标签后,木鑫的脸色微微一变,连忙将信将疑地拔开瓶塞往下一倒,一颗圆溜溜的火红丹药顿时掉落在他的掌中。他又连倒了几下,发现瓶中只有一颗。

    血魄丸,此物对于练气修士而言,算得上是顶级品类的疗伤药,用在外伤和弥补血气流逝亏空上甚有奇效。可是现在,孙火却毫不犹豫地把它用来救治自己。木鑫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后背,隐隐地猜测到了这瓶中原本似乎不是仅剩这么一颗。

    看着打坐中的孙火气息渐渐趋于平稳,又看看自己身上披套着宽大得过分的衣衫,木鑫不自觉地用力紧咬着嘴唇,很快他就将血魄丸丢进口中狠狠地嚼了几下,方才吞咽入腹。

    满口的苦味,熏呛得木鑫的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但他却只是随手擦了擦就蹲下身来,开始逐一检视起地上一大堆物件中的药瓶容器和玉简书册。他是那么地迫切,希望能够如同孙火所说的那般,可以找到解除自己身体异状的方法。

    经过一番紧张快速的翻找,木鑫终于在数枚记载着湘夫人修炼心得的玉简中,找到了自身失去灵力的原因。

    如同一开始发现中了圈套所在意的那般,问题出在屋内所点燃的熏香之上,里头被掺进了一种名为绝灵蛊的粉末。那是一种被特别培育的蛊虫,形如金色的甲虫。

    修士一旦被其叮咬过,体内积蓄的灵气在两天之内就会自行溃散,变得无法凝聚出法力。而将其研磨成粉末后点燃也有同样的效果,且不会发出异味,足够的隐蔽难以察觉。

    因此算算时间,只要再过几个时辰,他的身体也就能够恢复正常,接下去只是需要再花些时间重新炼化灵气罢了。

    如释重负地放下手中的玉简,木鑫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回头看向还在打坐中的孙火,他真想现在就扑过去抱住这副强壮的筋肉身躯大力地猛拍上几下。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要对这个后生说什么话才合适。

    按捺下激动的心情,木鑫再次埋头于继续翻查剩下的物品。若是平时面对从一名筑基期修士身上缴获下来的战利品,说一点都不动心是不可能的。但此刻的他并不想分东西,而是想要利用剩下的时间尽目前自己所能先帮着理清其中的贵重物品,这样好让孙火能够优先接收起来稳妥地存放,而不是这样一股脑地翻来倒去。

    因为在这些瓶瓶罐罐的容器中,还有几个上头并没有相关标签,所以他想先鉴定一下,省得孙火事后还要再去查证。带着回报的念头,木鑫伸手又拿起一个精致的雕花镂空白玉瓶,小心地启了盖子,放在鼻子底下轻嗅了两下。

    闻着其中飘逸出有些刺鼻的味道,木鑫的双目骤然睁得滚圆,一脸难以置信地倒转过玉瓶,只见一颗蓝灿灿、蚕豆大小的丹药掉落出来,静静地躺在木鑫的手心之中,

    看着手中的蓝色丹药,木鑫不自觉地全身微微发颤起来。

第一百九十八回 人心难测

    如果是其他的丹药也就罢了,木鑫怎么也没有想到,湘夫人的储物袋里居然会存放着一颗筑基丹,也不知道是给谁准备的。毕竟她本身的修为已经将近筑基中期,根本用不上此物。

    木鑫连忙又用力地倒了倒瓶子,但是却没有第二颗灵丹掉出。

    他抬眼又偷瞄了一下,却见孙火依旧在闭目打坐中,似乎对于自己的举动完全没有关注。慌忙地把筑基丹装回瓶中,木鑫怎么也舍不得将其放回去。

    这东西实在太珍贵了,在这里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被孙火收入囊中,木鑫实在是难以放手。拥有此丹,不仅有望能够在仙道上更进一步,而且成功之后也有不小的机会能够卸下暗卫一职的身份,无需再继续这种亡命的日子,从容地开启新的修炼生涯。

    在短短的片刻呆滞之后,木鑫握着药瓶的手动了,却是鬼使神差地塞进了自己的怀里贴身藏了起来。做完这一件事之后,他的心不自觉地“扑通扑通”狂跳起来,快得让他自己都感到吃惊。因为在过去三十多年的生涯里,即使身陷绝境也都不曾这般发虚过。

    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木鑫强定下心神,准备再拿起另外一个颇为精致的红色木盒,检看一下其中所装之物。就在这时,孙火双手往外挥划了半圈,然后按在小腹上深深地凹陷了进去。一股两尺来长的白气顿时从他微张的大口中笔直地疾喷了出来,消散在空气中。

    如此大的动作,却是把毫无思想准备的木鑫吓了一大跳,猛地就把手中的木盒扔到了地上向外蹦了出去。但下一刻他就反应过来,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跟前,半蹲下身来扶住了孙火,急切地问道:

    “你还好吗,是不是太心急伤到了?”

    孙火缓缓地睁开双目,眼底深处有一丝精芒闪逝而过,随后歉意地朝着木鑫微微笑了笑,轻声回应着:

    “我没事,只是疏解了体内郁结的真气而已,现在好受多了。你那边怎么样,有没有找到恢复法力修为的办法?”

    说话间,孙火很是自然地放开互盘的双腿站起身来,弯腰拍了拍裤上的尘土,然后大大地伸展开了依旧酸胀的身体。

    “找到了,只要再过几个时辰我身上的禁制就会自行消失,到时候就会恢复如初了。”木鑫小声地说着话,同时悄悄地往后退出了两小步,扭过头去假装在看地上的东西。

    “太好了!”孙火惊叫了一声,高举的双手顺势重重地搭在木鑫的双肩上。虽然自觉没怎么使劲,但是手上的力道还是拍得木鑫的身子骤然一矮。

    木鑫脸上一热,慌忙地推开了孙火的双臂,连忙又退出了好几步。

    “混小子,你是想把我拍死啊。”

    或许是心虚藏匿筑基丹的事情,也或许是因为先前的遭遇,木鑫发现自己完全没法面对现在的孙火。尤其是此时他还赤裸着虬壮精雕的上身,在这般近的距离下注视,实在是乱心扰神。

    “抱歉啦。”孙火似乎毫不在意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笑着说道。随后他转身弯下腰来,捡起了地上的储物袋,轻轻一抖。

    看到孙火这般举动,木鑫急忙迈步上前伸手拦住。“慢着,你怎么还用它收东西,为啥不用自己的储物袋,我都帮你大概地分类了。”

    听着木鑫提醒的话语,孙火低头扫了两眼,这才注意到地上原先乱糟糟的一大堆东西已经被按照相似类别分成好几小堆。微微一怔之后,孙火还是双手合夹住储物袋,放出了一道很是宽大的白色霞光。只不过他在操控储物袋吸入物品的时候,还是按照分好的小堆依次进行。

    木鑫努了努嘴,却是没有再说什么,心里除了感到有些疑惑之外,还有一种莫名的失落。

    把东西收拾完之后,孙火随手就把储物袋抛到了木鑫的怀里。这让有些心不在焉的他又是一阵手忙脚乱,方才接了下来。

    “走吧,巡逻的人应该快到了。我们还是回到江底藏起来,等你恢复过来之后再从长计议吧。”孙火拍了拍手,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等等!”木鑫一脸惊愕地捧着储物袋,看着孙火迈着大步走到了庙门口。外头强烈的阳光,映照出一个格外魁梧和高大的背影。这样的一幕,刺激得木鑫双眼隐隐生疼,他猛然间回过神来大叫道。

    感应到木鑫没有紧跟上来反而出声叫住了自己,孙火疑惑地转过身,眨动的双眼投过来询问的目光。

    “那个,那个......对了你的衣衫哪去了?就这样光膀子出去的话,你想吸引多少人的注意力啊,后面还怎么潜伏藏身呢?”再一次跟孙火正面对视,木鑫只是看了两眼就急忙低下头来,紧张得直捏手中的储物袋。下一刻,他便懊恼不已,不知道孙火会怎么理解自己刚刚所说的话。

    另外一头,孙火并没有留意到木鑫避让直视自己的异样眼神。相反刚刚被其这么一提醒,让他想起了另外一件事,顿时在心中暗呼糟糕。

    因为分金炼体和点金堂酷热环境的关系,孙火一个人独处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光着膀子,已经成了习惯。只有在外出的时候,才会另外特意梳洗一番穿戴整齐。也正因为这个习惯,在逃离百雀阁时,他把直裰遗忘在了潇湘轩之中并没有穿上身,直到此时才意识到这个疏漏。因为把贴身衣物遗落在敌人的手里,无疑是留下了一个极其要命的追踪线索。

    脸色微微抽动了一下,孙火二话不说地从自己的储物袋中掏出另一件备用衣衫,胡乱地套上裹住身体。随后他扬手扔出那面铜钱法器,在急促的咒语声中滴溜溜地变得有桌面大小。

    紧接着孙火身形一晃,就已来到还未反应过来的木鑫身旁,拉起他猛一发力踏上铜钱,风驰电掣地冲了出去。

    就在孙火和木鑫两人才离开还不到半个时辰的工夫,一名衣袂飘飘的黄衫女子脚下踏着墨绿色的荷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破庙上方。

    这个女子单手持着一柄白色的青花纸伞,撑开的伞面挡住了她的容貌,让人无法正面看视。

    让人惊讶的是,其怀里还抱着一只尺许大小、通体漆黑的小兽。从外形上来看,应该是世间一只颇为罕见的墨狐,而且已经进化成了低阶妖兽。

    此时墨狐紧闭双目,毛茸茸的小脑袋左右摇晃着,暗红色的鼻子随之嗅闻个不停,不一会就扭头冲着黄衫女子呜咽地低叫了几声,随后便四肢一动地跳了出来,直扑进破庙里。

    在看到墨狐小兽这般反应后,黄衫女子也随之轻轻一蹬地从荷叶上飘然而下,紧跟着进了里头。

    只见墨狐小兽在庙里来回奔跑了几圈,最后停在了孙火呕吐的位置上,两只前爪不停地扒拉着,很快就露出下方仍旧潮湿的泥土,一股腥臭的气息顿时开始往外散逸。

    稍稍站立了片刻后,黄杉女子突然快步地走到墨狐刨出的浅坑前,而且还不嫌脏臭地蹲下身来,伸出左手轻轻地抚摸着里头的秽土。

    “你就这么的恨我,所以变成了一个贪色劫财的恶徒,而且现在都还胆大到来天煞宗引祸上身吗?”

    悦耳的声音从伞下低低地传出,带着一种说不清的幽怨和无奈。

    没过多久,破庙里传出了鬼哭神嚎的尖啸声,而且从外面还可以看到有无数的黑气在弥漫奔流。

    这般的异象只是持续了数息的时间,随后便又销声匿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唯一不同的是,浅坑里的秽土已经彻底发干结块。

    当黄衫女子带着墨狐踏上荷叶,再次准确无误地冲着孙火逃离的方向飞行而去时,整间破庙却毫无征兆地倒塌下来,成为了一片废瓦砾废墟。

    约莫一炷香之后,黄衫女子便来到了孙火两人潜入水中的江畔上空,静静地悬停着。

    她看着下方宽阔湍急的江面,久久没有其他动作,也不知道在做怎么样的盘算。

第一百九十九回 同道共命

    黄衫女子手持纸伞,脚踏莲叶法器悬停在江畔上七八丈高的半空静静地眺望着远方。虽然烈日当空,但是轻薄的罗衫迎着微风飞扬的优美姿容,却依旧散发出一股出尘的气质有如下凡的仙女般。

    另外一头,就在距离黄衫女子十数丈开外的水下,一道丈许高的半环形石墙拔地而起,汹涌奔流的江水撞击在了上面,便沿着圆弧的外形绕行而过。

    石墙之后,一面无形的屏障撑起了丈许大小的无水空间。借着上方投射下来的微弱光芒,隐约能够瞧见有一高一矮两个人影站立于其中,正是临时潜藏隐匿行踪的孙火和木鑫。

    感受着上方隐隐约约传递而来的法力波动,孙火仰头注视着微亮闪烁的江水。尽管脸上紧绷着毫无表情,但他的内心却是惊恼交加,一双大手紧攥成拳,使得衣袖下的臂膀表面浮现出了条条虬结的青筋。

    在其身后和石墙之间,木鑫微微颔首,十指纠结地抓握着手中的避水珠,一脸神色复杂地看着挡在自己前方的高大身影。

    此时此刻,两人的心都吊在了嗓子眼上,却又各自另怀着一份不同的心思。

    先前在发觉失落了贴身衣物,且刚刚又毫无掩饰措施地暴露于地表不短的时间,孙火所能想到的第一个办法,就是马上带着木鑫远远地逃离此地,以防不测。

    只是在飞出一小段距离之后,他的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冒出了个大胆的主意,那就是回到先前出来的大江中继续潜伏下来。

    在孙火想来,即使真的有人能够凭着自己衣服上留下的气息追踪到了这里,那么也会因为江水的干扰失去目标方向,不会在这里过多地逗留。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所在。停留在已经暴露踪迹的地点附近,比起一味向外逃窜应该反而更能躲避被追踪和巡查修士。等到木鑫恢复法力之后两人再一起行动,也能多上几分自保的底气。

    于是在飞行的途中,孙火把这个意外的状况和自己的想法,简明扼要地告知了木鑫。

    让木鑫倍感意外和冲击的,不是孙火竟然留下了可能会被追踪的致命纰漏,而是这份知取舍的果决态度。在眼下这种紧急时候还能保持着清醒的头脑,以两人的生死抉择为重,果断地抛下羞耻心来寻求自己的意见。而不像寻常人那般羞于启齿,从而贻误了能够行动的时机。

    终究是经历过风浪的人,木鑫强行按捺下心中种种纷乱的念头,稍稍思索片刻之后便肯定了孙火的想法,同时还建议从另一处地方下水不要原路返回,以便造成有登陆和离开的迷惑假象。

    但大出两人意料的是,当孙火才在河床上好不容易用点石术筑起抵御急流冲力的石墙时,就感觉到了黄衫女子毫不掩饰的外放灵气波动出现在了上方,吓得他立马竭力收敛起自身的灵气,心中暗暗祈求着能够顺利瞒过对方。

    虽然不知道来人是男是女,有多高的修为,但是从江水的深度和感觉到的波动强度来看,孙火推断着应该是名筑基期的高手。

    尽管神念在水中会受到不小的阻碍,比起在陆地上能够搜索的范围和感应分辨度都会被大大削弱,但以这条大江的水流深度,却是经不起筑基期修士有心的仔细搜寻。

    因为选择炼体力士的路子,修炼千钧诀的孙火所要塑造的不仅仅是强悍的肉身,还要培练出那一股纵横无敌的杀气,方能在近身作战中压制敌人。

    这种气势,唯有在惨烈的厮杀中,经历成千上百次而凝练。当一个又一个的强大对手倒在脚下被自己征服,久而久之,这种必胜的信念将会融铭到骨子里,从而傲视天下群英。

    所以他并不是在为可能要和筑基期修士正面一战感到胆怯。相反此时能让孙火唯一挂心的,也就只有身后无法自保的木鑫而已。

    不单单是一旦开战后无法兼顾到他的安危,而且即使有万一取胜的可能,也会因为对手的随手一击导致功败垂成,除非孙火能在最后的关头狠得下心来舍弃掉木鑫的性命。

    现下孙火的双腿微微下蹲弯曲,全身如弓弦般紧绷着,收气敛息地蓄势待发。只要上方的敌人一有进入江水的迹象,他就要迎头而上地施展出惊天一击。这样做的话即使不能重创对方,至少也能够吸引住其全部注意力,从而将争斗的位置引导向远处,以便没有后顾之忧。

    就在孙火严阵以待地准备要进行一场恶战时,情况的发展却实在是让他大感困惑。

    这个身份不明的来人并没有用神念来对这片水域进行搜索,却又停留在原地不离开。在无法得知对方的具体意图的情况下,他是完全不敢有丁点松懈,只能一直保持着高度紧张的状态。

    虽然什么异况都没有发生,但这种压迫人心的等待却是无比的煎熬。对于正面顶扛压力的孙火来说,每一分每一息,他感觉是过得如此的漫长。

    当这股灵气波动终于远去消失,之后又等了一阵也不见有什么突袭的手段出现时,孙火这才身体骤然一松,有些虚乏地跌坐下来。

    尽管实际上只是仅仅过去了约摸一盏茶的工夫,但孙火心里明白,在这场有惊无险的无声对峙中,自己的内心不够从容和自信,没有把握好分寸而紧张过度了。就像长时间紧绷着弓弦,反而是容易崩坏了整柄长弓。

    “血焰,你受累了。第一次出来就让你独面强敌威胁,我很抱歉。”一只手掌搭在了孙火的肩膀上,五指微曲地紧紧地抓着,力道大得让身体放松下来的他都感到隐隐生疼。

    虽然心里有些诧异木鑫此时的激烈反应,但是孙火并没有出手阻止这样失礼的举动,而是任由其死死抓按着。毕竟他当下肉身之强大,以木鑫没有法术加持的这点力道,根本无法造成什么伤害。

    沉默了片刻之后,孙火低下了头,幽幽地开口说道:

    “木兄言重了。同道共命,既然都已经结伴出了门,回去的时候还是不要落单的好。一个人走路,我的心里总是不踏实。”

    声音低沉地说完这番话,孙火感到肩头骤然被抓得更疼两分,但是下一刻木鑫就松开了手掌,转过身去背对着自己。

    “没用的东西,长这么大的块头却胆小如鼠,竟然害怕一个人走路。滚远点,别在这里碍着我打坐炼气。”

    “诶。”孙火急急答了一声,便不敢多嘴地连滚带爬来到了另外一头,盘膝坐下。就在刚刚,他听到了木鑫的声音变得有些哽咽,不知为何,连带着自己感伤起来。

    没过多久,孙火就把这份情绪平复下去。只是略略一感应,他就发现了木鑫并没有真的在打坐练气,反而是站在原地放出了神念,小心地监视周围的动静。

    孙火心中暗暗叹了口气,紧接着双掌一并捏出了个古怪的手印,再次开始运转起所修的功法。

第两百回 密谋之阙

    距离木鑫的身体恢复正常状态还有几个时辰,之后也是需要进行打坐炼化灵气才能补回法力,因此孙火必须抓紧时间先处理好自己的问题,才好在后面为其护法。毕竟在这种随时都有可能暴露的危险地方,是没办法两个人同时安心地进行修炼,总要有一人留意监视着周遭的动静。

    沉心匀息,气流经脉,孙火感觉到了丹田之上传来连绵的刺痛感,好不难受。虽然不是那种剧痛的程度,但却密密麻麻仿若无数牛毛针扎刺。

    至于为何会如此,孙火的心中却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尽管凭借着异禀的肉身,在采补双修之道上耗垮了湘夫人,但是在这个过程中他也为此伤损了不少的元气。

    除了因为湘夫人本身就深谙相逆相克的采补之术,并非是顺从配合的理想炉鼎之外;孙火一直持续地使用秘术,过量地汲取了阴元法力存于体内却没有及时炼化归为己用,反而成为了外来异物,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先前为了带着木鑫潜行远逃,他一直用自身的法力强行将其压制着,到了现下也不得不优先处理了。就在刚刚蓄势之时,他已经感觉到体内的法力有了紊乱的苗头,若后面真在打斗时爆发出来,那结果只能是束手就擒了。

    如果此时安全无虞的话,孙火说什么也不会接纳这股法力修为,而是会将其驱逐出体外,但如今为了能活着回宗,他也顾不上这些了。心中默念着汲阴掠元术的最后一段口诀,孙火调起了体内所有的真元阳气汇聚于丹田之中,开始全力炼化起来。

    时间悄然而逝。

    孙火的眼皮悄然抖动了两下,缓缓地睁开了双目,眼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大概是夜晚了吧。”孙火心中暗想道,然后习惯性耸耸肩膀活动着手脚站起身来。感觉着体内流动的法力变得更加壮大起来,他的心里很是满意。

    “木鑫,你现在能炼化吸收灵气恢复法力了吗?我来替你......”孙火张口而出的话还没说完,脸上的肌肉脸突然抽搐了两下,心口瞬间惊骇得拔凉拔凉的。

    就在刚刚说话的刹那间,他发现了自己所处的情形似乎非常的不妙。

    周围安静得相当异常,不但没有呆在江中的流水声,反而是有了开口的回音。除此之外,充斥在身边的空气也是干燥的,一点都不湿润,还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腥臭味。虽然还没有完全外放神念,但是凭着直觉孙火可以判断出,自己目前所处的空间应该是非常的窄小。

    孙火下意识地抬手往腰间上的储物袋摸去,准备取出月光石来好看清周遭。不摸还好,一摸之下却心又更沉了两分,因为原先的位置上空空如也,原先自带的两个储物袋竟然都不翼而飞了。

    皱了皱眉头,孙火反而冷静了下来,毕竟这样的情况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了。更何况木鑫都曾经说过,自己的肉身比起修炼的种种外物,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更显得珍贵和有价值,所以不应该只单单夺走宝物却不拘禁或灭口自己。

    左手往身前一竖,孙火粗长的五指灵活异常地捏起了数个手印,随后一道尺许长的金光悄然延伸浮现,却是使出了最熟悉的金刃术。他抬起手臂高举过头,明亮的金光顿时照亮了整个封闭的空间。

    “真是不一般的窄小啊!”

    在看清周围的环境后,孙火的第一反应就是小。原来此时他所呆的地方,竟然是只有丈许来长的立方体,就好像是一个超小房间。凭着他高大的身材,手上的金光只差少许就要戳到所谓的顶板了。

    除此之外,上下左右前后一共六面,全都是由一层青莹莹的光墙无缝相连接,看上去光滑如镜,而且也很坚固的样子。

    就在孙火好奇地尝试着抬脚用力跺了两下,脚下的“地面”仿若水面一般竟然泛起了涟漪。不过比较糟糕的是,这光幕没有孙火想象中那么的坚固,被他这一脚使劲踩踏竟然凹陷了下去,差点就要栽跟头。但紧接着脚下就传来了一股反弹的力道,把他的脚给顶了回来。

    站稳身子之后,孙火的眉头更皱紧了两分。虽然刚刚只是随脚一跺并没有使尽全力,但是从出现的异象来看结果却是对自己很不利。

    光幕这种柔软变形的反弹特性,单靠他目前拳脚的巨力击打,只会被分散卸掉冲击,根本无法对一点造成足够的破坏。但如果能有一件法器在手的话,多花些时间倒是可能打烂这一道光幕,眼下却是被活生生困住了。

    此外让孙火暗中吃惊的是,如果眼前这个困局真是木鑫所为的话,那么他是什么时候把自己的弱点研究得如此透彻,竟能够这般轻易地制服自己。

    正当孙火心中念头急转,还未理出个具体头绪之时,异变突起。只见头顶的光幕无声无息地裂开一道口子,一股莫大的吸力凭空生成,裹挟着他的身体飞腾而出。

    当孙火双足稳稳地踏上了灼热的沙地,看到了正面对自己似笑非笑的木鑫,脸上露出了一副难以置信的发痴表情。

    尽管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但他睁着双目瞧得真真的,自己竟然是从木鑫身上的一个小黑袋子里飞出来,从约莫三寸人偶迎风瞬涨至原本的八尺雄躯,看到木鑫从小山般高大变成了比自己矮上一头的单薄书生。

    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发怔中的孙火,木鑫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展颜笑道:

    “你醒啦,看起来气色很不错呢,而且居然功力都还精进了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怎么是从你身上的那个小袋子被放出来?还有这里是哪里,看起来不像是先前我们所在南越平原的水乡之地,更像是来到沙漠地带了?”肩头的轻拍让孙火猛然回过神来,转头飞快地环视了一圈。只见自己和木鑫正身处一块巨石的背阴处,周边尽是茫茫黄沙,不禁有些结巴地开口发问道。

    “别太吃惊,事情过程很简单的,等下我一说你就能明白的。这是你的储物袋,先检查看看是否有缺东西。”

    木鑫收回了手,随后从腰间另外解下两个储物袋递了过来,一脸平和地看着孙火的眼睛,仿佛很是坦然无所隐瞒。

    虽然一眼就从储物袋表面的纹样认出应该就是自己的东西,只是当着对方的面直接检查里头的东西,却又感觉颇为尴尬。因此孙火在接过手明显地迟疑了一下,随后准备直接收起来而不是现在清查。

    “现在就查看,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执行命令!”就在这时,木鑫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沉声补充了一句后才放开。

    在见到木鑫这般郑重其事的坚持之后,孙火也就不好再为碍于情面而做推辞,单手托起两个口袋,放出自己的所有神念探入其中开始清点起来。

    片刻功夫之后孙火睁开双目,朝着木鑫点了点头表示并无差池,紧接着就把两个储物袋束回到自己的腰间上。虽然这个结果本身就在意料之中,只是他心里依旧有些疑惑,这不像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个木鑫会有的处事方式。

    “既然现在你觉得没有问题的话,那以后要是再说少了什么东西的话,那我就不管了哦。现在说说正事吧。”木鑫微微颔首,平静地说道。

    “你在江底打坐运功的时候入定了,直到现在已经是第四天,我想这应该也不是你原本的打算才对吧。不好强行打断你这样难得的状态,但同时你自己也对外界都断了知觉。为了掩盖住你身上的法力波动,还有隔绝被气息追踪的可能,我在缴获她的东西里刚好找到了一个空着的灵兽袋,所以就自作主张把你给装进去带着赶路了。”

    “因为使用的限制,储物袋没法被随身带进去,我就给解了下来。那个时候我还怕会把你惊醒,没想到的是你根本就毫无反应跟块石头一样。现在来看不强行唤醒打断你是对的,这么快又做出了突破到练气第十二层,回去后再勤加修炼巩固的话,赶上甚至超过我是指日可待的了。”

    听到木鑫这样一番解释,孙火不禁变得张口结舌。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因为使用了汲阴掠元术而在这个节骨眼上做修为上的突破,而且时间竟然一下就过去了三天之久,实在是有违要保护木鑫恢复法力的初衷。至于说自己被收进了装灵兽的袋子里,他并不觉得因此就大失脸面而要斤斤计较,毕竟非常之时就得做一些非常之事,保得住性命比什么都来得重要。

    “至于现在为什么会在这里,是因为这几天我在整理她的东西时,发现了几枚文书玉简。其中的信息不仅有你我先前的装束样貌和此次的任务交接地点,而且还提到了一个灵沙门的小型宗门,似乎天煞宗要对其有什么动作。”说话间木鑫又拿出三四个玉简,递了过来。

    一听这话,孙火顿时大吃一惊,急忙抓过玉简逐一查看起来。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当他从最后一枚玉简退出神识时,脸色变得很是难看。虽然还没弄清楚是在哪里出了纰漏,却也让他明白了先前两人为什么会失手遭劫。

    “木兄,那你的意思是要改去灵沙门查探情况吗?”拇指和食指摩挲着,孙火小心地问了一句。

第两百零一回 天予坦受

    “没错。我确实是这么打算的。因为泄密,我俩的侦察任务从一开始就是个死亡陷阱,再继续前去接应地点的话无异于自投罗网。如果没有进一步的线索的话,就这般回去复命的话也未尝不可,只是办事不力之责却是在所难免的。虽然眼下可以隐瞒不报,但若日后乌云从其他地方发现了我们此番逃避作为的话,那将会被视为叛宗重罪,到时候只怕将要受到诛命之刑了。所以现在前往灵沙门调查清楚卧底原先想要传达的情报内容,既是势在必行,也是无奈之举了。”

    木鑫的眼神有些飘忽,没法再像之前那般坚定地正视孙火的双目了。他的双手缩在了身后背着,十指不自觉地用力绞缠在一起。

    除了心中有所亏欠之外,在经历过先前性命几乎不保的凶险过程之后,对于孙火是否还有勇气愿意再继续冒险下去,木鑫的心里实在没有把握。特别是刚刚解释缘由的时候,他看到对方的脸上毫无波澜,一点都瞧不出是要赞成或退却的意思。

    第一次出来执行任务就见识到了暗卫的残酷和血腥,若因此感到害怕而打退堂鼓,那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就目前情况而言也是不适合后面的行动了。毕竟人一旦心虚胆怯,言行举止上的破绽也就会大大增加了,更加容易暴露身份而丧命。

    沉默半晌,木鑫暗暗叹了口气,正想宣布让其一路跟随到了地方之后,就此呆在安全点以作接应时,却见孙火抬起右手握成砵大的拳头,然后轻轻地顶了顶自己的胸口。

    “亡羊补牢,为不失明智的保身之策;知险而行,可谓虚实难辨的诡兵之道。既然都已经一起经历了死地逃生,哪里还有再孤身犯险的道理,血焰愿意跟随你的脚步共闯虎穴,不悔不弃。天煞宗做下的事实在是太过阴毒有伤天理,我也想让他们受到更大的损失和重挫。”孙火展颜挺眉,开口郎朗说道。

    看着孙火一对炯炯发亮的虎眼,木鑫惊讶得微张着嘴巴,背后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然松开垂放身旁。这一刻,他心里真的是有一种莫名冲动,想要和身前这只厚实的拳头碰个拳,虽然他根本不知道这里是不是有什么讲究和门道。

    内心挣扎了好一会,木鑫终究还是没有做到,只是抬手放在孙火的拳头上轻按了下去。

    “这种漂亮话还是不要挂在嘴上的好,我可受不起。坐下来边纳凉边说话吧,别傻站着干耗体力了。”木鑫低头坐了下来,同时伸手指了指旁边一块很明显被利器削平的石块。

    此时日当正午,沙漠中热浪逼人。他的手头上并没有能够长时间降温避暑的东西,因此只能先暂时寻了此处突出的巨石临时歇脚。虽然不知道孙火什么时候能够从入定中清醒过来,但木鑫还是为其留下了一个简陋的座位,如今倒是刚好用得上了。

    原以为对方在自己坦然的心迹中能够相互信任,孙火没想到最后还是被其拒绝,这让他不免感到有些沮丧。不过在见到这个预留的座位和听到刚刚的话语后,孙火心里还是觉得大有希望,当即袖子一甩扫去了上面的沙粒,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

    虽然有着打铁和地火锻造的高温经历,但此时处在正午的沙漠之中,他也还是感到身上颇为燥热。尽管很想习惯地裸着膀子透气凉快,但是顾及着木鑫就在一旁,也只好强按下这般失礼的念头,寻思着有什么办法能够抵御周围的热气。

    “虽然你我主修的都不是冰火属性的功法,但此时在体内运转功力的话也能好受一些。”木鑫很是适时地提点了一句。

    闻言愣了一下,孙火随后就马上依言照办起来。果不其然,当金灵力在全身各处脉络游走穿行时,体表的燥热之感顿时有所缓解消退。

    “虽然这么做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避暑抗寒,但这是要消耗自身法力的,自己要把握好那个度,别因为贪图彻底凉快,一不小心把法力用光了。”看着孙火脸上的神情变化,木鑫便知道他已经开始上手,于是又开口说道。

    “不过你前面说到天煞宗行事阴毒有伤天理,是自己听说了什么还是分开那会跟人起冲突了?”

    听到木鑫问起了这个问题,孙火惊呼着猛地一拍脑门,连忙把自己在地下秘洞的所见和所为,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听到孙火在带自己外逃前,竟然还花心思把天煞宗的隐秘给捅到了明面上,他是被彻底惊到了,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有些事在暗地里怎么做都没问题,但是一旦被公开的话,那就是在挑战表面规则的底线了。天煞宗此番的损失,不仅仅只是折损了一名筑基期修士那么简单,更多的还是名声受损,打击到了宗门的坊市收入了。日后一旦被查明了身份失陷敌手,身死道消还是轻的,怕的是要抽魂炼魄长久折磨了。

    木鑫很快就想清楚了孙火此举的后果,不禁为其感到深深的担忧。虽然听话里的意思是为了他本身和自己的遭遇而出手报复,但木鑫实在不知道孙火有没有考虑过这么多。

    “怎么,你不高兴吗?”就在木鑫想得出神之际,突然看到一只大手在眼前晃了晃。

    “没,我高兴呢。想到此番出来你因祸得福,修为增长得这么快,往后进阶筑基期应该也是指日可待的了。我为你高兴。”

    回过神来,木鑫这才发现孙火已经离开了座位站到了自己跟前,弯着腰一手搭在膝盖上撑着身子,正满脸疑惑地看着自己。心慌之下,木鑫急忙胡掰道准备搪塞过去。

    让木鑫意外的是,他看见孙火在听到此话后却猛然站直了身子,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沉默片刻后恨恨地说道:“这样的增长有什么好的,我倒宁愿没有这一次增长。”

    见到孙火这般激动的反应,木鑫很是惊讶。端详孙火的表情不似有假,又细想了一下先前的经过,木鑫顿时恍然大悟,不觉哑然失笑,有些明白孙火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

    ……

    急急地拍掉了木鑫的贼手,孙火一连倒退出了好几步,又羞又恼地怒瞪着对方。此刻他的整张脸已经一片通红,发热得跟沙地般烫手。

    无视着仿佛要把自己撕碎的目光,木鑫缓步上前,一脸平静地仰视着这个高大如塔的壮汉。到了这一刻,他的心中已经有了决定,身上也如释重负般的感到无比轻松。

    同一时间,因为知道木鑫就是这么一个言行时而正经时而刁毒的古怪人,所以孙火并没有立刻出手算账,而是强按着怒意暗暗戒备着他接下来的举动,想看看还要玩什么花样把戏。

    “其实你心里应该明白的,像我们这一类人并不是落云宗所独有,更重要的是为了达到目的往往是无所不用其极,即使为此而污损身名和扼杀感情,沉沦一世。假如当初的安排是要把你变成‘乌鸦’的话,你会比现在更羞恼万分地抗命不从吗?毕竟以你的条件来看,可是个相当不错的人选。”

    听到木鑫说出这样的话来,孙火先是一惊,满腔的怒火顿时消去了大半。虽然没有被问是怎么逃过湘夫人的毒手和能够反杀的原因,但是因为修为的突然增长,木鑫似乎已经猜测到了自己不光彩的秘密。

    这样的事情一旦被人发现,却是有嘴也说不清了。孙火张了张嘴,却是没有发出声音来。

    毫不意外孙火的哑口无言,木鑫顿了一顿,继续平静地说道:

    看得出来即使暗中修炼了秘术,但你却不是个急色贪淫之徒,否则也不会是现在这样的反应了。不过在这次发生的事上,你真的没有什么好拘泥纠结的。天予不取,反受其咎。不惑女色的蚀骨销魂,不畏死亡的一无所有,都付出了这么多,理所应当也该有些弥补才是,否则对这副彪悍的雄躯岂不是太不公平了。”

    说到这里木鑫抬起手往孙火横阔的胸口上拍了拍,好似拍在厚木门板上发出了砰砰的闷响。

    听明白了木鑫是在开导着自己的心结而非恶意戏耍,孙火感觉好受了许多,踌躇了一下后讪讪地道了句谢。

    出乎孙火意料的是,木鑫并没有接上自己的话头表示客气或受谢,而是举手握拳向前伸过来,说出了一个让他大吃一惊的提议。

    “听说俗世间有一种习俗叫做拜把子,是让没有血亲关系的人结为兄弟姐妹。血焰,你可愿意和我这样无常不羁之徒义结金山?”

第两百零二回 结义无类

    “为什么啊?”

    孙火闻言大吃一惊,不禁脱口而出。他怎么也没有料到木鑫的想法会这么跳跃,就这么冷不丁地提出了结拜兄弟的建议。

    通常修仙者的心态,总是带着高高在上的念头,不仅仅体现在藐视无法修仙的凡人存在。此外原本就出身宗门家族的修仙弟子,同样也是看不起没有底蕴的散修和此类出身的入门弟子。就算是小有成就和身手,招来更多的是忌惮和打压,而不是欣赏和结纳。

    对于这点,孙火却是深有体会的。自从他担着点金堂堂主的名号开始,这大半年来却也未曾见到有什么人来主动向自己示好相交。尽管天工殿内的其他炼器弟子的态度比起先前是变好了不少,但日常话语中透出的距离感却是更加疏远。对自己这份从内心深处的看不起,他也并不是完全的毫无察觉。

    对此孙火深感无奈,但也知道没法凭一己之力来扭转这种修界的偏见,因此也就一直故作不知地平和待人,更多地专注于自身的修炼和炼器,并没有花费精力用于改善人际印象上。

    虽然孙火并不知晓木鑫的具体来历出身,在这样的情况下木鑫却还提出这种凡人的结交方式,怎么不让孙火生出一种荒谬可笑的白日梦感觉。

    “因为你小子生得一副相貌堂堂的好皮囊,人却有些呆呆笨笨的,尽做些吃亏的傻事,实在是有必要找一个精明的大哥罩着才行,否则哪天自己被人卖了都不知道呢。”木鑫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开口说道,并不意外孙火会有这么一问。

    只是这番解释的理由落在孙火的耳中,听起来却是无比的敷衍和不正经,感觉颇为哭笑不得。毕竟先前才失陷敌手的事还历历在目,全靠着自己将其救了出来,现在自诩“精明”用于结义,实在是一个再差劲不过的理由了。

    但是此时此刻,看着伸在眼前的拳头,孙火却突然有了一种心血来潮的感觉,抬臂握拳与其对碰了一下,随后张开手掌包握住。

    “蒙木兄不弃,小弟我求之不得。”沉声说完这话,孙火顿时觉得仿佛有某种无形的屏障被打破了。

    尽管有过被人背叛的经历,孙火决定还是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去相信他人。何况木鑫没有接受自己以属下之名追随的决心,反而是主动提出了结义,这当中不正说明他从内心深处认可自己、结纳自己的诚意,实在是没法拒绝。

    见到真的应允了下来,还有被孙火厚茧遍布的手掌包裹所传来的粗糙感,暗中紧张却又带着期盼的木鑫顿时感到大喜过望。

    当下两人叙了年岁,木鑫比起孙火是大了六岁,自然是如提议所言地成为兄长。因为环境条件所限,再加之仙凡有别不拘于全套俗礼,商议之下后由孙火点石化杯,木鑫施术聚水,然后两人分别破指滴血于石杯中以代血酒。

    两人各执一杯走出阴蔽处,对着当空烈日,重重地跪在了滚烫的沙地上。

    “苍天大漠共鉴,鄙人木鑫,今日愿与血焰结义结金山,同福共难,生死不弃!”

    “苍天大漠共鉴,鄙人血焰,今日愿与木鑫结义结金山,同福共难,生死不弃!”

    在肃然朗声地祈告天地后,木鑫和孙火郑重其事地向天八拜磕头,然后将杯中混合彼此的血水一饮而尽。转头相视一怔,不约而同地放声大笑起来。

    结义之礼已成,两人便忙不迭地站起身来,快步回到遮阴的峭石下纳凉。仅仅只是这片刻功夫,就都被晒得汗流浃背体表隐隐生疼。

    因为彼此的关系深入了一大步少了隔阂,方一坐定,孙火就把刚刚对于木鑫似乎不陌生凡俗间的疑惑提了出来。

    听着孙火顾忌着是否冒犯自己的私隐小心用词提问,木鑫摆了摆手,毫不在意地解释起来:

    “这并不是什么特别的秘密,也无关个人的出身。像我们这样需要经常执行各种隐秘任务,打交道的并不仅仅限于修士,行走凡俗间也是常有的事,某些情况下还得以凡人身份出面,自然是要了解熟悉相关风俗习惯的。何况你自己本身就是罕见的法武同修,应该比我更清楚。即使是世俗的习武人,在有事先周密计划暗算的情况下,同样也有成功击杀练气期甚至筑基期修士的可能,这都是不得不防的潜在威胁。”

    听到这里孙火的目光有些闪烁,想起了当年的黑袍汉子,确实是在轻视大意的情况下毙命在还不会任何法术的自己手中,不禁觉得孙老的眼光实在毒辣,极尽周细地防微杜渐。

    “除此之外,这也是舵主所讲过的道理,天道无常,人道叵测。除去斗法的手段之外,修士之间和凡俗之间人情世故、心机争斗也是别无二致。无有尊卑地行走于仙凡两界,依旧还能不改初衷,本就是对修仙者心境最好的磨炼。只有强大的意志,才能承受住长生路上的风雨。”

    尽管只是随口一提,木鑫却是注意到了孙火露出一副听得若有所思的样子,似乎并不排斥这样一种说法。联想到他先前为了警告村民而不惜顶撞自己的事,木鑫不觉有些恍然,或许孙火当下的性情就已经偏向了这一方。

    想到这里,木鑫顿了一顿,说起了劝阻之言。“但是呢,这样的说法也不好太过于当真啦。凡俗似海欲惑丛生,因此侵魂蚀志而断送仙道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即使不为欲惑所动,却也容易多生牵绊暗种,对修炼参悟大有妨碍。所以很多人对此是嗤之以鼻,而对我们这种道行低微的修士而言,还是老老实实少些无谓阻碍地修炼才是上上之选。你说呢,血焰?”

    孙火闻言一愣,倒是没想到木鑫会在这个问题上考问自己的态度。打从心底来说,他确实是比较倾向于这种处世之道的,又怎么会听不出这位大哥的劝谏意思。

    讪讪一笑地应允了几句,孙火便把话题转移到了其他地方。木鑫见此也没多做劝说,而是陪着一同交流起了各自的见闻和修炼体会。这不仅让孙火听得有滋有味开了一番眼界,也让木鑫了解到他修武炼体远比想象中艰辛得多上许多,一身拔山扛鼎的骇人巨力和刀刻斧凿的硕实筋肉并非是天赋异禀那么简单幸运。这样极致的阳刚之美,能够乱人心神也是一件理所当然、无可非议的事情。

    在相谈甚欢中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很快就到了日暮光景。感觉到热气开始消退,木鑫招呼着孙火起身,再次向大漠深处进发。

第两百零三回 沙途相惜

    夜色寥寥,一只头生双角带着些许微光的异兽在空旷无垠的沙地上穿行,由远及近地奔腾而来,无声无息般恍若鬼魅,不断地翻越着一个又一个高低起伏的沙丘。

    当其来到某个颇为高大的沙丘的顶部,飞驰中的异兽这才骤然停了下来。此刻若近旁有人看见,可以惊讶地发现这所谓的“异兽”,并非沙漠中哪种罕见的变异野兽,却是两个修仙者驱使着一件圆形法器在掠地飞行。而那所谓的微光,则是站在前方高大男子手中所持的长剑。

    这两位深夜中的诡异之客不是他人,正是直奔灵沙门来查探敌踪的孙火和木鑫,此时已经是两人一同上路之后的第二个晚上。

    让孙火开眼界的是,明明白天的时候沙漠之中是那般高温酷热,可到了夜晚却仿若进入了冬天般寒冷。不过因为炼体的缘故,他对这样的温差倒还能够接受得下来,身着一层单衣也只是觉得稍微发凉。除此之外,即使孙老赐下的铜钱法器有着驱使也不会散发灵光的特性,但直接在半空中飞行也还是动静过大容易暴露己方目标,所以孙火在拿回法器之后便操纵着贴近地面飞行,只不过一路上也还是不可避免地惊扰到了一些潜伏在沙子下伺机而动的寻常虫兽。因此他一直是分心行事,一边驱使法器赶路,一边单手持剑警戒斩杀突袭。

    反倒是木鑫,虽然站在孙火的身后无需直面当头的寒风,但一件女式的金线牡丹毛皮披风却严严实实裹住了他的全身,才不至于被冻得手脚冰凉。先前他单独一人进入沙漠时,也只能是选择清早和傍晚时分急行,脚程上实在没法和此时相提并论。

    赶路的过程中,还发生了另一件小事。

    在给自己穿戴裹实之后,木鑫犹豫了好久,取出了一袭相对较厚的斗篷,想要拿给孙火披上多少抵御一点寒风,尽管心里明知道以孙火的体格可能不太需要,更重要的是自己所能拿出来的都是湘夫人的旧物,全都是女子所用。

    就在木鑫心慌不安地把斗篷拿到孙火跟前,埋着脸小声地提议披上以免着凉受冻时,他感觉到了自己的这个兄弟回过头来深深地看了一眼。没有嘲笑,也没有推辞,只有平静的请求:

    “木大哥,我腾不出手来,你帮我披上吧。”

    “好,好!大哥这就给你披上。”

    木鑫心中一颤,急急满口答应着,踮着脚甩开斗篷将其搭到了孙火的背上,匆匆地打上了结。只是斗篷是那样的短小,下摆才到孙火的膝盖窝处,身体正面也几乎没有遮蔽到。

    近距离下感觉着孙火身体散发出暖热的气息,木鑫知道自己亏欠这个兄弟太多了。自己的命是被这样温暖宽厚的肩背所扛背着一步步抢回来,现在却只能做这样可笑又微不足道的事情,以后或许怎么也还不清了。

    对于木鑫的这般所想,孙火却是不知的。他只知道这位大哥因为先前失手可以说身家尽失,若无其他收入来弥补,或许以后的修炼生涯就到此为止了。既然自己愿意让出湘夫人的财物,而当下大哥想关心自己又没有合适的物件,不能因为是女子服饰就拉不下脸面来拒绝,此时理应相陪同当。

    就这般白天躲避烈日相谈甚欢,晚上各怀心思沉默地赶路,眼下终于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看着眼前的景象,孙火一脸的凝重,反手收起了铜钱法器,连同长剑一起丢入了储物袋中,回过头来沉声问道:“大哥,你确定这就是我们要追查的地方吗?”

    因为是夜间且挨着地面飞行,视野有限,再加之沙漠地形会随流风而不断改变,一路而来他是听凭着木鑫的秘术指引前行,并没有另外费心思确定方位。但此时前方出现的,只能勉强看出是一处绿洲小城镇的模糊轮廓,并没有人家生活居住应有的灯火气息。死静,暗沉,有如一头择人而噬的巨兽,等待着他们两个上门成为餐食。

    “应该没错,我的秘术确切地指向那里。”

    木鑫从后面走上前来,伴随着咒语的低声吟诵,双手迅捷地结出了几个术印,很快一株奇异的小草虚影出现在了他的左手掌中。草影的顶端延伸出了两片叶子,一长一短,各自扭曲着指向不同方位,其中的长叶就笔直朝向了那座绿洲小镇。

    看到木鑫颇为好奇地打量着自己手上的草影,木鑫开口解释道:“这是我修炼功法里的‘司南寻踪术’。其中短叶是固定指向南方方位,而这长叶可以根据术者的一些需求来指示引导方向。在没有特别的干扰下,通常是不会出错的。”

    说完此话后木鑫便猛一握拳,草影顿时消失无踪。见到此景孙火微微一惊,但马上就释然了。此处终究不是安全之地,术法的光芒或许可能会招来想不到的意外。

    就在两人并肩一同远远观望着绿洲之时,孙火的心头突然莫名生出了一股压抑的感觉,但压抑之下却还有另一种蠢蠢欲动的欲望,似乎要驱使着自己进入到绿洲之中。

    “出发吧,兄弟。我们大概来晚了,这一趟或许是要走空了。”就在这时,身旁的木鑫却开口了,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随后渐渐隐去了身体。

    看到木鑫在眼前消失,孙火吃惊之下连忙放出了神念扫视,但意外的是就在几步之外感觉到了他的存在,看样子只是施展了隐形术躲避了入眼的发觉,却无法避开神念的搜索。

    虽然不明白木鑫为什么不施展出那种可以屏蔽神念的手段,孙火还是如法炮制地给自己用上了隐形术后,便快步追上了木鑫,一同警戒着四周的动静向绿洲前行。

    就在孙火两人开始向绿洲潜行的同时,在城镇的一隅,一座矗立在此处颇为气派的三层楼阁却是拦腰断成了两截,周围四散着无数的碎石砖瓦。周遭的百丈之内,此刻不见半个活物。

    楼阁所在的位置上,所有桌椅家具全都不翼而飞,只有一个二十来丈大小的深洞直通向不知多深的地下。地洞深处隐隐传来了凄厉的哀鸣嚎叫,另有一缕缕几乎微不可见的黑气不时地飘逸出来。楼阁之内铺设的青石和美玉地面,到处坑坑洼洼,好似被什么东西强烈侵蚀过般失去了原先的色彩和光泽,变得幽黑一片,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第两百零四回 兽性本能

    一只约莫半尺大小的沙鼠,探=头探脑地从一处背风的隐秘小洞中爬了出来,准备趁着这阴=冷的深夜时分开始寻觅食物。

    就在它离开自己的巢=穴还未多久,仅仅爬出了十来丈远的时候,突然从一侧的流沙之中,猛然蹿出了一条七尺来长的灰褐色角纹蛇,其三角形的蛇口大张带着一股腥风,狠狠地且又准确无误地咬上沙鼠的脖颈处,同时强韧的身躯开始将其缠绕起来。

    “吱吱吱”的尖叫声从沙鼠的口中凄厉发出,四肢慌乱又毫无目的地挣扎着。但是这一切动作都是徒劳无功的,在毒液侵蚀和劲力紧勒下,不大一会之后,扑腾的四肢骤然一僵,连带着鼠鸣也彻底都沉寂下去了。

    顺利地捕获到了填腹的猎物,角纹蛇缓缓地松开自己的身躯退到侧旁,蛇口大张比起先前更阔了三分,准备从头部开始将其浑囵吞咽下去。

    正当这场沙漠中物竞天择的猎杀已成定局之时,异变骤起!

    一个无形之物突然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正落在它舒展开来的身体上,随后又马上朝前蹿出去。只是要命的是,这个无形巨物的落地是那般的沉重无比,竟将其接触的部位直接压碎血肉模糊,断成了三截。在最满足的时刻受此重创,角纹蛇顿时将已经吞了一半的沙鼠猛吐了出来想要逃离,但却怎么也无法离开半步了。

    做出这一切的不是沙漠中本土的生灵,而是在沙地中急奔的孙火。此时此刻他虽然用法术隐匿住身形无法被肉眼直接看到,但若主动解开或被其他人用什么手段探测到的话,呈现出来的是一副颇为怪异的景象。

    只见孙火并非和常人用双脚奔走,而是伏身挺腰,两手着地,如同走兽般四足=交替跨越奔腾,远远地看上去好似一只疾驰的巨狼。

    此时的他心中颇为矛盾,尽管大部分精力还是留意周围动静上,但心头上也还多出了一片迷茫和怀疑,对于先前发生的一切。

    潜行的要诀,就是在于不惊动敌人的情况下向目标靠近。作为修仙者,对于异常灵气波动的感应自然是相对非常敏感,所以在没有合适的遮掩手段下,驱使飞行法器直接飞进其中无异于自我暴露。而从沙丘到绿洲,中间还有一段约莫四五里长,几乎毫无遮掩的沙地,因此舍弃法器改为步行是必然的选择。

    虽然初步判断这一趟可能已经走空,但是谨慎起见,还是要尽量收敛追自身的外放灵气,他和木鑫都只使用了一个隐=形术便已上路。只是如同泥泞的沼泽一般,松软的沙地对于高大块头的孙火同样是不待见的,行进之中总是那么地容易一脚就踩陷进沙子中,然后要用力拔=出来才能继续前行。

    刚好相反的是这个环境对于木鑫而言,并不存在什么大影响。通过神念的感应观察,孙火发现他竟然也还修习了一种武技的轻身步法,行走起来更是如履平地。

    虽然木鑫似乎注意到了自己的处境,不仅没有出言催促,而且还时不时的放慢脚步等待赶上来,但是孙火心里是那样的不甘。除了应有的好强心,不甘自己落后成了包袱,也更明白在这种环境下长时间逗留的话易生变故,徒添危险。

    只是上天却偏偏不随孙火的心意,越是焦躁,踩陷腿脚的次数就越频繁,可以说是步步维艰。温度依旧低寒,他甚至着急上火得额头都开始往外冒汗。

    又一次踩陷入沙地里,沙子甚至淹到膝盖吞没了整条小腿,这回孙火不得不弯腰蹲下身子,才好把腿拔=出来。就在他放下双手准备撑地使劲,两只手掌刚刚覆盖在沙地上时,孙火只觉得眼前的黑暗骤然而逝,变得明亮起来。

    朦朦胧胧之中,他的双眼好像看到了一个场景。在黎明的沙漠中,一头敏捷的沙狐正飞快地扑向一群觅食中的沙鼠。沙鼠们四散急奔逃命,一头被盯上的可怜沙鼠只能无助地朝一个方向奔跑。同时还有一个心声在回响,追,拼命的追,把猎物快速地地抓到自己的口中。如果能抓到,那就是活命,如果追丢了,那就要饥=渴送命了。我要追!!

    古怪的念头仅仅持续了两三个呼吸,孙火突然浑身打了个冷颤,就马上回过神来。四周一切如旧,仿若刚刚是醒着做了个梦。而且在神念感应之中,原本和自己相距约莫三丈并排而行的木鑫却是已经到了十几丈开外,似乎又停了下来在等待自己。

    实在不想耽搁时间的孙火连忙撑地一使劲把脚拔了出来,又脱下靴子倒尽其中的沙砾,拍拍衣衫就要赶上前去。只是在这出发的瞬间,意外发生了。

    孙火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身体竟然不自觉地再次弯伏下来,双腿一蹬扑了出去,紧接着却是双掌平展而开地撑住身体,着地的同时向后一推,连带着双腿也一同发力向后蹬去,整个人再次凌空向前冲去,活脱脱的就是场景中沙狐奔跑的动作

    “怎么会这个样子?”孙火心中大吃了一惊。他发现此刻自己身体所做出的举动,似乎有些不受自己意志的控制,仿佛多出了一个说不出道不明的东西在控制着,而且好像还很生疏的样子,正在开始适应。

    孙火心神急转地想要停下,诡异的是身体竟也立马做出回应停了下来,而且很是自然地挺身站直起来。孙火的嘴角微微抽搐着,完全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有这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似乎忘记应该怎么走路了。

    踌躇着尝试控制身体再次向前,这一次却是顺当地抬脚迈出了一步,但是与此同时,内心之中却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回响着,“跑吧,像兽一样的跑吧。”

    抬头向前望了望,虽然因为隐=形而看不见前方木鑫的身影,但是孙火的神念已经感应到他回头了几次,现在还半转过身似乎就要返回来看看自己是否出了什么情况。

    在这个节骨眼上,孙火实在不想让这位大哥忧烦了,他能感受到此刻木鑫面对任务可能失败的负担是多么的沉重。感觉到了木鑫已经抬脚,孙火当下把心一横,再次由着身体不自觉地变成走兽姿态,四肢着地地急奔起来。

    闷头闭眼地从木鑫旁边急冲经过,孙火不敢用神念去感应他脸上的表情。虽然有些事是意料之中,但此时的他真的不想去面对,只能自欺。

    随着不断奔跑前行,孙火感觉自己的意识和身体似乎在两两之间慢慢磨合融汇的样子,开始克服起初的阻碍适应了这种身心的控制。开始的肢体举动还很是生硬,渐渐地不可思议地灵活起来,奔跑起来的速度却是越来越快,仿佛原本就是狐狼之身。甚至他有些自嘲地发现到,自己的手脚竟然生得一样长短,伏身之后没有首尾高低的麻烦。

    只是孙火自己不知道的是,此刻他双目中的瞳孔放大着,占据了近半黑瞳的表面,如同夜晚的猫眼。

    而这一幕连同奔跑的样子,同时也落在了木鑫的眼中,让其大吃一惊。孙火发亮发绿的双目,即使已经用隐=形术匿去身体,但却还不时地突破了法术的遮蔽显露出来。

    此时此刻,木鑫没有排斥和轻看孙火,而是打从心里为他觉得难过和可怜。这样的事情若外传出去,不管是在俗世还是修仙界很难想象还能有立足之地,只会被人视为怪物排斥冷落甚至将其灭杀而后快了。

    “这样一个轻生死重情义的兄弟,上天为什么竟要这般欺凌苛待呢?为什么?”木鑫仰头望天,在心中无声呐喊着。

第两百零五回 绝地强行

    自从以走兽之姿潜行突进后,孙火就再也没遇上踩陷沙子的状况,从一开始有些生涩迟缓,到了后面已然可以轻松地和急奔的木鑫比肩而行。比对起凡人甚至修仙者,孙火毫不怀疑自身体力的强悍,他能感觉到,若是自己愿意全力以赴的话,此时直接将其远远抛下甩掉也不是什么问题。

    能够如此快地顺应环境固然是一件好事,但是这种不登大雅之堂的姿态却成了孙火心中的疙瘩,实在想不明白人族之身的自己,为何会这般诡异地掌握和使出兽步之举。人性的排斥和本能的接纳,在他的心中矛盾地交织着。

    只是眼下,另一件迫在眉睫的事情摆在眼前亟待抉择,让其无法继续纠结。

    随着绿洲逐渐靠近,孙火突然惊悟过来,从一开始就涌上心头的躁动欲=望不是别的,正是自己面对魔气时的反应,而且这一次的感觉与先前大不相同。

    在面对魔石和葬骨沼泽中的遗迹时,他对魔气的感觉就仅仅是一样死物。安稳,平静,不带半点生机。

    但此时他所能感应到的魔气聚=集物,竟然像是有生命一般,十分活跃地鼓动着。除此之外,这些东西的数量也相当惊人,有将近二十个之多,远近不一地分散着,而且似乎还在来回不停的移动着。

    更为重要的是,在二十来个魔气聚=集物中,有一个规模远超其他的存在,从始至终地呆在中=心处不曾移动过,但是它传递给孙火的鼓动感是那样剧烈的起伏不定,仿佛某种“凶物”正在酝酿诞生。

    细细地体会了片刻脑海中的感应,孙火的心头一沉,大惊失色地想要急停下来。不留神下没掌握住平衡,顿时一头栽在了沙地上连滚了好几圈。

    乍然见到奔行的孙火暴露出身形在沙地上翻滚,满腹心事的木鑫也是大吃一惊,当即也顾不得继续隐匿行踪,连忙急冲了上去。几个闪身之下便已来到跟前,二话不说地将右手中预先扣夹着紫菁符的往孙火身上拍去。

    此时他的心中只有必须护得兄弟周全的念头,全然不考虑紫菁符本身是一张高阶符箓,其功效对于练气修士而言甚至可以做到续断骨生新肌。如此稀罕的保命符箓,也仅仅从湘夫人那里缴获了两张。

    看着孙火在以走兽之姿和自己同行后畅通无阻,木鑫是一路强忍着难过不去管问。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学来的这种“偏门歪道”,但若不是自己想要追查后续任务好能免责保命,也不会逼得自己这位结义兄弟做出这种不堪入目的低下举动来配合。尽管避开了松软沙坑,但眼下出事的状况,必然是不习惯的双手着地扭到,或者没有防护地遭到沙子底下毒虫的袭击,怎么不能是自己作为所谓兄长的过错。

    “木兄,你怎么随便就给用上救命的符箓了。我都没有受伤呢!”孙火翻坐起身,一边呸呸地往外吐着嘴里的沙子,一边用神念传音道。

    在听到这般发话后,刚蹲下身抓着孙火的肩膀,正要询问伤到哪里是否严重的木鑫顿时一怔,连忙缩回了双手讪讪地回复道:“沙子下面随时都可能藏着毒虫毒兽,万一不小心蛰刺到,大哥我怎能不担心呢。你的手掌怎么样了,没伤损到吧?”

    听到木鑫如此紧张在意自己,孙火是心头一暖,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所谓兄长的关照。作为孙家的独子,也因为体格生猛给人以强势感,他从未体验过这样的感觉,现在所感受到是那样的新鲜。触心起念间他抬起双手拢上木鑫的脸颊,然后轻轻往下一滑。

    “我这是劳命的手,不会轻易伤损的啦。”

    木鑫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条件反射地就要向前狠狠地踢上一脚作为报复,却随即被理智强压了下去。他从未留意到孙火的手竟然是如此的粗糙,尽是厚茧和硬皮,实在不是一个二十出头的修仙者应该有的手掌。他甚至在怀疑,此刻普天下的修仙者是否还能找出第=二个这样的人来。虽然只是孙火一时的玩笑之举,但在这一瞬间,微微刺痛到的不仅仅是木鑫的脸皮。

    “胡闹,这是开玩笑的时候吗?”“没事的话就赶紧起来,我们任务的成败就在当下了!”木鑫把脸一板,毫不客气地用神念朝着孙火呵斥道。说完此话他抬手开始掐诀,就要再次隐匿起身形。

    对于孙火表现出来的态度,木鑫感到很是无奈,为其过往经历觉得心疼是不假,但这种分不清场合缓急的轻佻浮躁也同样令人=大为恼火,他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兄弟在熟稔之后竟会是这般模样,明明外表看起来还是蛮沉稳实在的一个家伙。

    见到自己的大哥在对前方异常情况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还要继续前行出发,孙火一个激灵地蹦了起来,迅捷地握住木鑫的双手阻止他继续掐诀下去。

    “大哥,我们撤退吧。前面太过危险了,这不是我们两个人可以应付得来的。”

    听到孙火的传音罕见地带着哀求的语气,木鑫心中一动,把到嘴边怒骂的话语硬咽了下去。在这种关头胆怯或是开玩笑,那实在是自己看错人了。微微仰起头对上了孙火发绿的双目,木鑫没有出声,等待着一个解释。

    突然而来的沉默,让孙火觉得心慌。他不知道该怎么向木鑫解释自己脑海中的感觉,更何况这是一个还没有经过证实确切的能力,连自己也不敢百分百的肯定,说出来根本无法让人信服啊。

    等了好一会也不见孙火回应,木鑫收回了目光微微颔首,心中感到一阵失望,终究还是太年轻了。

    “我能感应到魔气的存在。如果这里就是天煞宗的目标,那么此时应该是还有二十来名魔修聚=集于此未曾离开。我们再往前的话就是羊入虎口,有去无回了。”感觉到大哥在发力想甩开自己的手,孙火再也顾不得许多,急急地传音道。

    二十来名魔修?木鑫被狠狠地吓了一大跳,他做梦也想不到此趟任务的结果竟会凶险至此。如果孙火所言属实的话,这些人能够暗中侵入他宗领域,肯定不会是什么简单的小角色。莫说被其围=攻,就是一对一斗法的话也不见得能够必胜。现下还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商量,那么也是全赖于孙火这种感应能力已经超出了对方的警戒探测距离吧。

    在见到孙火一次又一次地做出大异常人的举动后,木鑫对于自己的兄弟竟然还能够远距离感应魔气这件事也就不觉得有啥大惊小怪了。

    在木鑫看来,目前这个能力用于克敌先机是发挥了大作用,但若放在平时就是个鸡肋了。毕竟这是修仙界,即使作为魔修也是通过转化灵气进行修=炼。除了魔修和法器,根本没多少蕴含魔气的存在可以用来发挥这个能力,对于修行可以说毫无助益,更何况孙火也没有修=炼魔功。只是眼下事态如此严重,已然顾不得弄清楚兄弟会拥有此能力的具体缘由了。

    木鑫愿意相信孙火是为了两个人的安危考虑才有这番撤退远避的提议,但是回到宗门却是无法交待的,不可能仅靠他这个新人的一面之词就能被采纳免去此次任务失败的责任。

    抬头看了看天色,此时天空是那样的深沉漆黑,已然是将近黎明时分,再过不久就要破晓天亮了。木鑫狠心咬了咬牙,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断。

    “大哥相信你不是在胆怯说谎,但我们还是得继续深入,不能这样平白无故地撤退,返回宗门后是没法交差的。再过不久就要天亮了,接下去由你来带路。在确保不暴露的前提下,看能不能用镜影术记录下能够作为证明的影像,成功的话我们就可以尽快撤退了。”木鑫使了不小的劲才抽回双手,然后故作镇定地拍了拍孙火的肩膀。

第两百零六回 魔威惊魂

    听到木鑫说出这样的决定,孙火顿时怔住了,怀疑自己是不是刚刚摔了跟头所以出现幻听。明知敌众我寡如此悬殊还要前行,不是自寻死路还是什么呢。

    他看着木鑫向前走出了两步,突然回过头来,冲着自己咧嘴微微一笑,柔声地说道:“别怕,大哥会罩着你,不会有事的。”

    孙火霎时间觉得自己的胸口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狠狠地撞击了一下,沉重的有些喘不过气来。在这一刻,他脑海中不知为何却浮现出了当日应允加入乌云的场景,孙老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地的自己,淡淡地说出了那么一句话:

    “希望你不会为此感到后悔。”

    用牙齿猛咬了下舌尖,剧痛和淡淡的血腥味打断了纷乱的思绪,孙火不敢继续往下想,无论如何他都承受不起那些可能的真=相和结果。

    飞快地抬手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孙火很是认真地传音回应着:“我不怕!我相信我们两个人肯定可以平安地全身而退。”说完这话,孙火很是干脆掐诀再次隐匿起了身形,弯伏下身子以兽行之姿向前急冲而去。

    见到孙火这般风火地打头出发,木鑫笑意微微一滞,随后面无表情地同样施法隐去身体,紧跟在其后面不离半步。

    ......

    一个时辰之后,天已经大亮,映照出了小镇空荡荡的街巷。不时吹掠过的流风,带出了呜呜的低啸声,搅动着这片沉抑的死寂,令人的心头倍感张惶和惊悚。

    突然之间,地面上凭空地地响起了沙沙的摩擦声。这声音很是轻微,但是由远及近地沿着街道迅速地移动着,不大一会之后就转入了一个相对冷僻的民房墙根下安静下来。

    仿佛突然间拉开一层无形的幕布,孙火和木鑫一大一小的身影显露了出来。此刻两人的脸都已经涨红,口鼻之间也开始有喘息之声哼出,只是相比之下孙火表现得更为轻松。不仅如此,他还像做贼一般探=头探脑地往外张望着外头的动静,不像木鑫只能靠着墙伏腰呼气,无暇他顾。

    对于这般状况,孙火也是颇感无奈,却又没什么更好的办法。

    依靠着自己所感应到的方位,在这过去的一个时辰里,两人已经马不停蹄地连续侦察了六个魔气聚=集的地点。为了避免施展法术时所传递出的灵力波动可能会引起对方的警觉,木鑫也硬是凭着自己的肉身奔波了一路。虽然他看得出木鑫的身体也是有些底子在的,但是这种长时间的快速转移行进,显然不在过往的经历之中。尽管这种事对于曾在荒野流浪的孙火来说是轻车熟路地不在话下,但对于木鑫而言就是有些勉强了。

    不仅如此,木鑫还将自己的侦察秘术以最=大的极限距离进行施展,在这过程中所耗费的法力和精神也是远甚平时。那是一门在掌握了木遁术基础上才能施展的法术,能够将修仙者的视觉寄付在草木之上,从而隐秘地观察远处的景象。如此苛刻的条件,自然不是孙火能够现学速成来分去减轻负担,只能巴巴地看着他的法力不断地消耗下降,即使服用了一些丹药也无法及时弥补上。

    其实两人心中都很清楚,在观察到第=一个目标果真是在巡逻中的魔道修士,之后的目标也接二连三地也被确认为同一伙,而且十有八=九能够肯定是天煞宗中人时,在此地逗留的时间越久,两人暴露的风险就更多一分。毕竟谁都无法确定,是否会有什么秘术功法超出了孙火此时的感应距离。

    这样的情况也让孙火颇觉得懊恼,没有及早地来弄明白自己这种感应能力能够发挥出怎样具体的作用,才会落得现在看似主动实则被动的局面。所以他除了在警戒两人的周边情况之余,也一直在分心比较思考着,希望能够从自己的感应中得出更多的情报,可惜仓促之间根本毫无所获。

    片刻之后,他听到了木鑫略带疲惫的传音:

    “差不多可以了,血焰。我们准备撤退吧。”

    闻声回头,孙火却看到了木鑫向自己伸手过来,掌心之中平躺着一枚寸许长的小巧玉简。还不等他开口问出自己的疑惑,脑海中又再次响起了木鑫的传音。

    “听着,收好这枚玉简,不论发生什么事能顺利离开的话就第=一时间把它送回宗门,记住了吗?”

    听到这不详的交待,孙火心中一颤,马上就要开口拒绝。不料方一抬头,对上的却是木鑫冷冰冰的目光,推辞的话瞬间被冻结在舌尖上。他嘴唇微微抖动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见到孙火人僵住了没有动作,木鑫自顾自地把玉简塞进他的怀里,然后抬手轻轻地往其圆翘的屁=股上一拍,沉声低喝道:

    “快走,你这彪兽!”

    就在孙火骤然一惊,还没有所举动之时,异变突起。

    脚下的地面,毫无征兆地颤动了起来,晃得两人一时都无法站稳,只能顺势跌靠在石墙上才勉强稳住身子。一些不够稳固的房屋也在震动中开始崩裂和倒塌。

    远处传来了轰隆隆的响动,弹指之间就变得震耳欲聋。两人都能确切地感觉到这声音是从地底之下发出,似咆哮,似嘶鸣。

    那个因为魔修巡逻阻挡使得木鑫所无法窥探的幽深洞=穴,一股浓浓的漆黑魔气正在如同喷泉般喷薄而出,直冲云霄。这魔气看起来很是浓密漆黑,当中却夹带着丝丝缕缕的血色,转眼间就在上方形成一团阴=暗的乌云。五丈、十丈......乌云飞快地蔓延扩散,几个呼吸间就已遮去天上的烈日,让整个绿洲瞬间仿若到了幕日黄昏。

    如此大的异象,无需再费力感应定位和隐秘窥探,一仰头就能清楚无比地落入眼中。在看清魔云的样子和规模之后,两人不自觉地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一片煞白和难以自制的惊惶。

    与此同时,环绕在洞=穴周围巡逻的二十来名天煞宗魔修,陆续地先后飞遁到了魔气云柱之下,束手而立,鸦雀无声地等待着。看向洞口的眼神中,透露着凝重、仰慕、不安、欣喜等种种情绪,不一而同,更多的还是如释重负。

    因为这个洞=穴吞噬掉,不仅仅是被生擒或灭杀的原本定居于此绿洲的所有住民。这三天来,还有七八名同门也是在接到底下那位师尊召唤的命令之后,便消失无踪了。

    喷涌的魔气仅仅持续了不到一分便戛然而止,随后整片魔云开始翻腾了起来,不停地急速流转着,飞快往中=心处收缩。

    几个呼吸之后,天上的乌云便收拢到了一处。“砰”的一声爆裂响,空中显出了一位丈二来高的黄眉巨汉。巨汉紧闭着双眼,额头正中间很是醒目的突出了一根半尺长的独角。赤=裸的躯干上遍布着无数血红色的纹路,犹如活物般蠕动着。更让人心惊的是,他的整条右手膨胀得几乎是平时正常的三倍之大,臂膀上竖起了一根根白森森的骨刺,宛如世俗的兵器狼牙棒。

    “恭贺师尊法力大进,神功盖天!”

    静候的天煞宗弟=子在目瞪口呆中飞快地扫视过大汉惊人的样貌,之后便都低下头来不敢再多看一眼,异口齐声地唱喝道。

    巨汉缓缓地睁开双眼,一股可怕的灵压从其身上有如暴风般扩散开来,瞬间横扫过在场的众人身体,让其毫无反抗之力地腾腾倒=退出了八=九步之远,一个个心惊胆战。

    “法力大进是可喜,不过让两只蝼蚁在这里偷偷摸摸地钻窜,实在是大煞风景了。”

    环视了一圈俯身行礼的门内弟=子,巨汉脸无表情地说出了这么一番话。他甚至没有压低自己的声音,反而还掺进了法力,瞬间传递到了孙火和木鑫的所在,让其听得一清二楚。

    听到这样不带丝毫感情的话语,两人的心瞬间沉到了底。

    就在刚刚,通过这股肆无忌惮扩散的灵压,孙火已经能够判断出这竟然是一位结丹后期甚至修为更高的修士,尽管起伏剧烈十分不稳定,但还是远强于那位自己曾经见过一面的闭眼师祖。

    转念间孙火已然明白,如此大的境界差,此番已是十死无生之局了。

    心头跳,脑海惊!根本来不及出声提醒,孙火猛然一伸手,用最=大的力气把身旁的木鑫狠狠地推飞了出去。同时他右腿微曲抬起,条条肌肉瞬间绷起,死命向下一跺,向后飞身急退。

    下一刻,一道漆黑如墨的黑色光柱贯穿了旁边的石墙,在木鑫惊疑失措的注视下横亘出现在两人中间,直直地撞上了地面。

    “轰”的一声巨响,以孙火和木鑫两人所在之处为中=心,数丈范围之内霎时间烟尘滚滚而起。

    看着黄眉大汉缓缓地收回了右手,身上的异样也无声无息间消退变回正常的人形,一干众人的头低得更深了,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第两百零七回 绝路丧犬

    “嗯?竟然还没死。”

    巨汉眉头微微一皱,冷哼一声,仿佛在自言自语道。对于自己刚刚随手的一击却没有拿下两个练气小辈的性命,感觉有些意外。

    修道多年的他,对于修士的神识覆盖范围的大小是再清楚不过的了。修为即使是练气大圆=满,全神贯注下最多也就只能感应一里之内的动静。超出了此范围,有时还不如肉眼或耳朵发现得及早。

    虽然两者相距约有五里左右,以刚刚所施展出灭灵光的速度,即使中间有那么一两息的飞行延迟,但是也完全不可能在进入一个练气修士的神念感应范围之后,还能有作出逃离举动的应对时间。

    可是就在刚才出手的瞬间,巨汉隐隐约约有种错觉,其中那名修为相对较低的家伙,似乎同一时间也做出了规避的行动,竟然躲过了被正面击中,只不过无可避免地要承受爆=炸的冲击。而这样做的后果,纵然受创不轻,但还是以最小的代价保住了小命。

    与此同时,围绕着巨汉站在下方的二十来名年轻修士,在听到那一声不悦的冷哼之后,周围的温度仿佛骤然间下降了许多,各自感觉自己的小腿肚子在微微发软,身上凉飕飕的除了一身冷汗,整个人几乎就要不自觉地瘫软下去。

    “师尊息怒!弟=子护=法巡查不周,让宵小之徒潜伏进此地而未能及早清除,差点酿成大祸。现斗胆请师尊允许我等前去拿下这些不知死活的蠹虫诛身炼魄,以补过失。”

    六名身貌各异的修士,不约而同地向前迈出一步单膝跪地,低头请=命道。

    一见有这么多人竟然抢先请罪补过,其他还未行动的弟=子顿时心中暗暗懊悔,却也不敢随后效仿。毕竟在巨汉出手之后,还有六名筑基期修士要进行追杀,已是一件毫无悬念的小事,此刻再出声无异于自寻霉头。

    看着出来请=命的六人,巨汉的心中不禁暗暗冷笑。

    孙火两人此刻所在的位置已是筑基初期修士神念范围的边缘,因为在自己面前不敢肆意外放神念探查的缘故,在场的这些弟=子手下显然还不知道对方仅仅是练气修为而已。

    出动六个筑基初期修士去围杀两名已经受伤的练气修士,无论落在谁的眼里,怎么看都是一件极其荒诞可笑的事情。不过既然有人愿意自告奋勇地出头,他也懒得当面驳回这几人惶恐的请求。

    “嗯。”

    巨汉又嗯了一声,这次不是冷哼,语气缓和了一些。所有人顿时觉得自己又回到了绿洲之中,身子稳定了许多不再觉得那么提心吊胆。

    “你们去吧。把人杀了,不过要把那个大个子的神魂给我拘回来。然后把这里的痕迹都抹除干净。本座进阶成功的事要先压一阵子,不许外传。”巨汉脸上毫无表情,淡淡地吩咐道。

    “是!”六人异口同声地应道,随后连忙起身放出各自的飞行法器,风驰电掣地腾空而行。

    巨汉朝着远处孙火的所在随意地扫了一眼,那里还在烟尘翻腾,什么也看不清。随后他也不再停留,双手往外一挥,浓浓的魔气从身上凭空蜂拥而出,整个人再次消失不见。魔气盘旋着急冲而下,将地上剩下的一干人裹入其中,紧接着冲天而起化为一道十余丈长的黑红色遁光,几个闪动之下就离开了绿洲。

    ......

    另外一边,随着哗啦啦滚落的响声,孙火不停地咳嗽,挣扎着从掩埋的泥石块下爬了出来。此刻衣衫破破烂烂的他,口鼻之中赫然有鲜血细细地淌下。除此之外,孙火只感觉五脏六腑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每一寸都如同有无数把小刀在不停地切割般地剧痛不止,耳朵里还在嗡嗡作响。

    如同巨汉猜疑的那般,孙火确实是无法凭借自身的神念感应到所在之处的任何动静。可是在发动突袭的刹那,孙火还是第=一时间感应到了他催使魔功时体内魔气的急速流动和聚=集,从而同步做出了应对措施。

    就在刚才,孙火除了推开木鑫让彼此都避开正面一击之外,他还分出心神以最快的速度,激发起了从湘夫人那里缴获到的护身手镯挡在两人的身前以作防御。因为此宝属于稀有的瞬发类型,且还是防御法器,因此孙火并没有将其放入储物袋中携带,而是贴身收存着以备应急之需,此刻恰好派上了用场。

    尽管孙火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已经做出了双重防护,但灭灵光爆=炸的冲击还是势不可挡地把这对手镯打成了碎片,将一部分威能直接加诸在两人的肉身之上。

    顾不得查看自身的伤势,孙火便有些跌跌撞撞地朝着对面跑去,同时从储物袋里摸出一个药瓶,将里头的丹药尽数全倒入口中。他是那般焦心如焚,连自己炼体的肉身都被爆风震伤,那么远不如自己的木鑫更是凶多吉少了。

    还未等他跑出几步,孙火惊讶地感应到木鑫不仅毫不费力似的从地里冒了出来,而且闪动几下后就来到身旁,一伸手扶住了脚步轻浮不稳的自己。随后“啪啪”两声轻响,胸口和小腹上顿时各被拍上一张符箓。

    清凉的气息从两个地方开始往体内各处流转,剧痛感霎时缓解了许多。不过孙火察觉到了,这次木鑫没有再给自己用上青菁符,只是以寻常的疗伤符箓暂时压制住了体内的伤势。

    才做完这些,不等两人出声或用神念沟通上半句,一股劲风突然凭空席卷掠过,将周围弥漫的烟尘一卷而空,两人的身影彻底地暴露了出来。

    吃惊之下,孙火不假思索地猛一转身,立刻站到了木鑫的身后,背靠背地各自面朝一方。

    下一刻,六股可怕的灵压如同惊涛骇浪地直冲两人扑来,逼迫得孙火都感觉呼吸有些困难。无需再去特意感应什么,他也明白了自己此刻已被六名筑基期修士所包围,上天无门入地无路。尽管如此,他和木鑫相互依靠着,挺直身躯,像海中孤兀的礁石般岿然不动。

    “咦?!竟然只是两条练气的杂鱼。”

    “杂鱼是杂鱼,不过看起来很是胆大包天,而且还是硬骨头的种啊。”

    循着破锣般的嗓音抬头望去,孙火看到了自己正对面十丈开外的半空中,悬浮着一名脚踏黑雾缭绕的圆珠,毛发旺盛得好似人熊的黑脸壮汉。搭腔说话的另一名,则是身着锦袍纶巾,手捏折扇的清秀书生,看起来文质彬彬人畜无害。

    转头飞快扫视一圈,孙火还看到了头戴方帽手抱金球的赤脚童子,背插双刀戴着半边鬼脸面=具的高大男子,手持玉伞半露粉肩的红衣少=妇。最=后一名因为视野所限,孙火只能用神念探查到是个夜行杀=手般蒙面人,全身上下裹得严严严实实,甚至无法辨别是男是女。

    除了毫不掩饰的杀意之外,孙火还感觉到了这六人对自己一方修为如此低下的意外和轻蔑。电光火石间,他好像看到了一线可能的希望。

    “别废话了,师尊还等着我们复命呢。”

    高大男子突然开口呵斥了一句,声音是那样的尖锐刺耳,好像金属摩擦般刮心挠皮。

    “说吧,你俩是谁派来的,目的是什么?老实交待的话,可以考虑给你们一个痛快的解脱。”

    高大男子的话说得很慢,一字一字地仿佛砸钉般要钻进孙火的心窝里。

    话音停下之后,周围骤然变得无比的沉寂。

    “旺,旺旺,旺!”

    漫长而又短暂的四五息后,几声狗吠打破了这份压抑到极点的安静。正要出手的六人,或微眯双目,或瞳孔一缩,或以手掩口,各显出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

    “血焰,你......!”木鑫猛然转过身来,看着眼前的一幕,惊怒地叫出声。

    只见孙火仿佛承受不了这份压力的沉重,身体微微颤抖,弯伏着半蹲坐下来,上下晃动着脑袋,口中发出了惟妙惟肖的犬吠声,简直就是一只在示意讨好的人形巨犬。

    “哈哈哈!”黑脸壮汉仰头放声狂笑起来。

    “文庆,你刚说他是什么来着,硬骨头的种?这明明就是一只丧家犬吧,求饶得都这么有模有样。”

    虽然觉得如此彪壮的汉子,竟然会为了活命而做出这般下=贱的求饶姿态很是新鲜,但在听到同伴暗藏讥讽的话语后,这个名叫文庆的书生脸上立刻阴=沉起来。

第两百零八回 存亡一瞬

    “小心!”蒙面人突然暴喝一声,但却迟了那么一拍。就在这时,孙火脑袋一低,口中的犬吠变成了凄厉至极的狼嚎之声,双手双脚同时往地上一按一蹬,猛然腾空而起。

    在六人的神念同时锁定下,是根本没有一点反扑的可能,任何施法小举动,都会引起自灭的联合围=攻。所以孙火再次使出兽行姿态,为的就是此举不会改变自身外放的灵气波动,能够真正起到麻痹对方的作用。他要的就是这么一瞬间的松懈时机,以自己的巨力发起先手的致命一击,从这个无路的绝境中打出可能的生门。

    人悬半空,孙火快若闪电地朝着左侧隔空踢出一脚,一道模糊的细小黑影顿时激射而出直奔书生的脑袋;紧接着他的身体借着前踢的势头翻转一圈,翻转的过程左手往前笔直扬出,右手却是并指呈手刀状朝着右方的童子做虚空一砍。衣袖骤然一鼓,化成了片片碎布,其中一只黑黢无光的臂套显露而出,悄无声息地裂成两半而滑落。

    整个过程说起来复杂,却只发生在这短短一瞬间。孙火爆发出了此刻身体最=大的潜能,没有丝毫的保留。分心为四,声慑六魔,力攻三修!!!

    在孙火暴起的同时,木鑫并没有真的僵滞无所动作,而是一起做出了自己的反击。此时的他脸颊艳红得如同要滴血般,却还是双手从腰间一掠而过,向着前方扬起。十数张火属性的符箓飞扬而出,瞬间连结成了一片火海朝着自己面前的三人横扫而去。

    先前的惊怒并非伪装,而是差点也要被孙火瞒过去。幸好没有完全气昏了头脑,闪忆起先前同行的经历,否则他自己就要忍不住先动手将其灭杀,以免做出更多折节辱宗的不堪行径。当狼啸之声响起时,心已释然。

    此刻的攻击虽然看起来声势浩大,木鑫心中却十分清楚,这种程度要伤到对方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也就只能起到些许掩护和牵制的作用。但是他只能这么做,因为在低阶修士的争斗中,唯有瞬发符箓无需念咒掐诀,是最快的攻击手段。

    尽管不清楚孙火是否会依自己所嘱自保其身而突围远逃,也感觉不到其暴起后出手的威势和意图,木鑫已下了死战的决意,怎么也要拖住眼前的敌人。哪怕只有短短的片刻,或许就能够护得孙火多出一分活命的可能。

    另外一头,作为魔修的一员且还能够达到如今筑基期的修为水准,这六人自然不是什么泛泛之辈,背后也不知做下了多少厮杀屠戮之事,自然不会因为这点突发状况而完全乱了手脚。

    因此,尽管蝼蚁的垂死反扑发作得颇为出人意料,但是在极短暂的失神之后,所有人都纷纷反应过来开始各施手段,准备以最快的速度了结这场看似毫无悬念的绞杀任务。

    孙火的狼啸声虽然凄厉,但是其中并无蕴含半分法力在内,所以完全无法扰乱到一名筑基期修士的心神。六人之中最=先出手的,自然是没有被孙火的举动所迷惑的蒙面人。只见他在暴喝示警之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身体上却凭空冒出了大股大股的黑色烟雾,直接迎上了扑来的火浪,两两泯灭于虚无。

    一旁的红衣少=妇则是轻巧地把肩上的玉伞往身前一推,瞬间展开了一层丈许的白色光幕,来到跟前的火焰仿若直面礁石的流水,从光幕表面上滑行而过,完全是毫发无损。

    相比于前两名同伴原地不动就接下了火海,高大男子则是抽身急速后退,同时双手往后一伸,抽出了背后的两把长刀。“唰唰”地挥舞了两下,狭长的刀身上喷射出几道黑色的刀光,竟也将来袭的火焰斩灭得一干二净。

    和这三人轻松化解木鑫的火系符箓速攻战斗不同,面对孙火的另外三名魔修却都各自发生了意想不到的状况。

    因为孙火抢攻所踢出的黑影来得极其凶猛,根本没有掐诀施法和躲闪的时间,避无可避的书生只能下意识地瞬间激发起了护身灵光匆匆加以应对。此外在这瞬间的神念感应中,无论是孙火的隔空一踢,还是这来到面前的古怪黑影,都不蕴含半点灵气。所以他心底认定这一击只会是虚招,脸上并无多少慌乱之色。

    可是还未等他转过下一个念头,便感觉自己的额头上仿若被人拿着锤子重重一击,紧接着两眼一黑,人事不知了。若是此刻还能清醒着,书生会惊讶地看到,自己的脸上停留过数瓣碎裂的石块。

    与此同时,旁边响起了童子的尖叫,紧接着就是几乎不分先后的两下沉闷的坠地声。一下是书生的坠=落,另一下则是童子被打落的响动。

    在见到这个诈降的壮汉攻向自己时亮出了隐藏的法器之后,尽管马上就感应到臂套的等阶仅仅为中阶水准,但是这名方帽童子并没有对此掉以轻心。相反,他第=一时间催动了自己手中所抱着的金球,放出一层血色的球形光罩密不透风地包裹住了全身。

    这件金球名为“血炼金珠”,是他花费了整整七年时间,用九九八十一名练气修士的精魂,再加上幽铁、阴元石等十八种灵材凝炼而成。虽然仅仅只有高阶品级,但是所放出的血色光罩即使面对顶级法器攻击也能抵挡上一时三刻,无法被轻易攻破。

    现下用这最为看重的保命法器来做防御,哪怕目标所发出的攻击再有什么古怪也必然是万无一失了,虽然更多的可能是大材小用了。上一刻童子还在自信满满地暗想着。

    只是他万万没有料到,在孙火炸裂臂套隔空劈出那一记手刀之后,根本看不到攻击的样子,没有光亮,没有响声,更没有实体的形态。不仅如此,反而是自己捧着的金珠竟然脱手而出,狠狠地砸进胸口深陷其中,连带着整个人从空中被硬生生打落。

    烟尘散去后,童子双目圆瞪地躺在泥石之中,满脸的难以置信。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行事谨慎一生,竟然会阴=沟里翻船。堂堂筑基期修士,却在一名练气期修士的面前走不过一招,而且还是毙命于自己的招牌法器之下。

    最=后则是那名形似人熊的黑脸壮汉,在六人之中就数他的心性大咧,警惕心最=低了。只有他在对上孙火的暴起突袭时还在张口狂笑中,根本反应不过来,因而没有立即做出任何防护措施。

    就在壮汉自己眼睁睁的注视下,他看着孙火朝自己的方向猛然扬手。随后一缕劲风掠过,一粒花生米大小的东西通过张开的大口=射入喉咙中,不自觉地自然而然合嘴吞咽入腹。

    壮汉发怔了一下,随即醒悟过来暴跳如雷地咆哮着,额头之上赫然有数条青筋骤然突起:

    “混账!你给我吃了什么?我不会让你轻易就死的,要让你知道得罪老子是什么下场!!”

    话音未落,他右手一翻,掌心之中顿时多了一把足有五尺长、骷髅头为柄的锯子状的法器。左手当胸竖起开始结印,准备将其驱使起来对付孙火。因为刚刚发怔这么一下,他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吞下去的东西,无影无踪,那么也就无从谈起取出逼离,怎能不急火攻心。

    面对一名暴怒中的筑基期修士,落地的孙火单膝跪伏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完全无视壮汉的存在和即将的攻击。

    刚刚的暴起,已然凝聚了孙火所有的心神、算计、力道和法武杀招,再加上肉身已然受创在先,此刻停歇下来只有一种虚脱和空乏的感觉。

    不过孙火垂首的嘴角却是微微扬起,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天可怜见,自己的拼死一搏没有白费工夫,这下总不是完全的绝境,逃出生天的机会已然大增。

    未等孙火往下再多想,他突然感觉自己腰上的布带被人一把抓住,提吊着整个身体向前急速移动起来。

    PS:如果对孙火在一击下放倒了两名筑基期修士有疑惑的话,我的解释是全本《千钧诀》的五层功法,是对应着修士五大境界。因此已修成千钧诀第一层的孙火,换算起来是练气的法力修为,筑基的炼体水准。^_^

第两百零九回 同生共死

    发生这样的情况,孙火不用想也知道,这是木鑫在带着自己在回避转移了。

    虽然感动于木鑫没有抛弃自己而独自逃离,但这并不是孙火所期望看到的结果,因为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保命举动。且不论自己本身是个体重三石有余的壮汉,就是换成抓拽着个体型正常的人,一样会极=大地妨碍到闪避的速度和灵活=性,根本就是在不顾性命地以身犯险。

    “快放手,带着我你是逃不掉的!”情急之下,孙火扭头便冲着木鑫大叫道。

    心头猛然一震,木鑫抓住布带的手却又握紧了一分。

    在感应到孙火落地之后没有马上站起身,他就立即准确地判断出了此刻的身体状态,不是已经力竭就是处在气力不接的关口,自然说什么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孙火留在原地成为被击杀的活靶子,而是当机立断地抓上人就夺路而逃。

    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料到孙火竟会和自己一样存了相同的心思,都准备舍弃自身来保全对方逃出生天。这让眼下的状况变得更加复杂,也使得活命的机会在互相牵挂中愈发渺茫。

    “该死的蠢货!”木鑫在心里暗骂了一声,已然顾不上再开口斥训孙火。因为比起这个,他的手上握有湘夫人所遗=留的一件压箱重宝,怎样寻得或制造机会,重创甚至灭杀眼前所有的敌人,才是燃眉之急的第=一要事,哪怕是当场赔上自己的性命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同一时间,在火海消去之后,蒙面人等三名天煞宗修士第=一眼就看到了两名同伴被击倒在地的样子,各自的内心都感到大为震惊和深深的忌惮,不约而同地想起了过来前师尊的命令,就指名要拘回这名大个子的精魂。现在看来这人果真是个棘手的角色,反而是自己几人=大意轻敌了。

    虽然刚刚的出手被火海所阻隔无法看清,但是神念笼罩之下还是能够感应个大概。如此诡异的攻击手段,而且还是当面瞬间施展完成,连偷袭都算不上,换做他们三人各自出手,自问都做不到如此干脆利落的结果。

    更为可怕的是此人目前仅仅只有练气修为,若是往后假以时日成长起来,必将是前途难以估量的一号人物。因此对于这样一种异类奇才,哪怕是同门中人,为了自身的修仙长远利益而计也要将其扼杀在萌芽之中,何况当下是不死不休的死敌了。

    一念及此,三人想要击杀孙火的愿望是愈发的强烈了,不再单单仅是为了完成命令,更是带上了各自的一点私心。毕竟即使没有今日之事,以双方分属不同势力的立场,也是保不准未来哪一天会阴差阳错的碰上,到时就不是现下围杀的局面而是被反杀了。

    红衣少=妇娇叱一声,将手中的玉伞一抛而出。伴随掐诀念咒,玉伞滴溜溜地转动着,顿时有无数寸许长的红芒从伞中纷纷扬扬地落下,好似天降雨霖。高大男子那只没有被鬼脸面=具所遮挡的独目凶光一闪,握着长刀的双手又紧了两分。一层淡淡的黑气从他的身体散发而出,沿着手臂如流水般注入到了双刀之中。刹那间,那对外表看似寻常的长刀有如吃了一剂大补药般,刀身由原来的三尺有余猛地涨大了近半。随后他一声厉喝,交叉着朝前狠狠一斩,竟划出了两道丈许长、薄如蝉翼的黑色刀光,要将两人一同大卸八块。而蒙面人则单手一竖掐起了法印,那环绕周身涌动的黑色烟雾往身前一聚,顿时幻化出了一只黑色巨蛇,张开巨口冲着下方的孙火直扑过来。

    几名筑基期修士的同时出手,虽然没有回头亲眼看见,但是落在孙火感觉中隐隐约约也有了一种天地失色的味道,明白已到了最=后的时刻,逃是逃不掉的了。

    他反手一伸,拇指扣住食指,往木鑫的肘间轻轻一弹。

    “哎呦”一声轻呼,正在一边踏地后撤一边单手扔出些冰锥、飞石等符箓以期能够稍稍阻挡攻势的木鑫猛的一个激灵,便感到自己的另一条手臂过电般窜过一阵麻痹之感,连带着拽住孙火的手也放松开来。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低头只看到自己的小腹上多出了一只大脚,整个人就嗖的一下倒飞了出去。

    也不去管被自己踢飞的人怎么样,弯伏着身子的孙火双手往腰上两侧的储物袋口一拍,分别带出了一串以黑色丝线连接起来的符箓和玄阙巨剑。他右手握住剑柄,左手两指一并将整串符箓往剑身上迅若闪电地一捋而过,六七张纸条顿时东倒西歪地贴在上头。

    面对最=先飞射到身前的骷髅柄锯子法器,孙火猛然挺腰站直了身子,不避不闪地举起玄阙。

    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锯子没有直飞向前砍下孙火的一条手臂,反而是在两件法器交错之际竟像磁石一般紧贴着玄阙,然后在巨吼中孙火回身急速转过一圈,挥着玄阙又甩飞射了出去。同时,身后的地面留下了一道细长的深沟。

    不仅如此,玄阙剑身上的符箓也在瞬间化成了飞灰,在巨阙的一挥下变出了十数个火球、火蛇、石锥的东西,紧随其后地迎上了合击的攻势。

    在连续的爆裂声中,甩飞的锯子法器一头撞上了高大男子所发出的黑色刀光,刹那间便碎裂成了几段,同时也使得刀光威能消耗殆尽化为无形。巨蛇的蛇口却被诡异地一劈两半,紧接着被后续的符箓法术打得溃散变回了烟雾无法下冲。唯有那红衣少=妇的玉伞所放红芒,因为数量太多,仅仅冲散了一小部分,剩下的依旧当头落下。

    在“嗤嗤”连续的异物入肉轻响声里,孙火无遮无挡地被红芒所击中。红光敛去,显露出了其中粗大的玄针,插在了他正面的躯干四肢各处。无数的血点在衣衫上蔓延开来,不一会就染红了半幅衣衫。

    “兄弟.....!”

    刚刚爬起身的木鑫,一眼就看到了那副高大彪壮的身躯直挺挺地向后轰然倒下,扬起了一片灰尘。他声嘶力竭地叫着,怎么也无法相信眼前的这一切,心里只塞满了无尽的悔恨。

    “竟敢毁我法器!”就在这时,黑脸壮汉咆哮着急冲而下,此刻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将这个濒死的宵小之徒开膛拆骨,以泄心头之恨。人一落地,壮汉扭头看向正在赶过来的木鑫,狞笑着抬起脚就要先踩烂孙火的一只手掌。

    突然间,壮汉踩下的动作一滞,反而是翻身一头栽倒在了孙火的旁边,全身抽=搐几下之后,便没了动静。

    “窝囊废。”红衣少=妇只是扫了一眼,口中轻吐出三个字,便不再多加理会了。结合先前咆哮的内容,在场几人不难推测出,黑脸壮汉先前竟是被当面喂下了剧毒。只是斗法中死于这种方式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传出去简直是贻笑大方。

    见到想要虐=杀孙火的黑脸壮汉却先倒地不起,木鑫一怔,随后仰天狂笑起来,恶狠狠地喊道:“万—叶—葬—木!”

    高大男子一见此景,虽然不知道这个先前出手平平的宵小是否会有什么出人意料的压箱手段,但也自然不会由其顺利的施展出来搏命,立刻不假思索的大喝一声:

    “动手,不要再=生枝节了。”紧接着他将手中的双刀一抛而出,掐诀之间竟也幻化成了一对黑狼,狠狠地扑向了木鑫。

    另外两人闻言,也默不作声地出手了。玉伞急速旋转起来,这次飞出不再是红芒,反而是一股白濛濛的风柱,一看就是锋利无=比。而那黑色的烟雾却是没有再凝聚成形,反而从中飞出了三把一尺来长的黑色短匕,在风柱的掩护下急刺而来。

    面对三大筑基修士的合击,木鑫也心死如水地掐诀完毕。一头长发无风而舞,身上所散发的灵压竟是瞬间也直窜到练气大圆=满。周遭绿植的叶片,在一股无形之力的拉扯下纷纷脱落,瞬间聚=集到了他的脚下,化成了三头数丈来长的绿色蛟龙,裹挟着整个人冲天而起迎上了所有的攻击。

    叶蛟,黑狼、风柱瞬间撞击到了一起,在轰鸣声中,无数的叶片纷飞,将四人的身形淹没于其中。

第两百一十回 杀身为生

    “砰”的一声,无数飞叶所聚拢成的巨大半球体,骤然一爆而开,无力地四散飘扬,簌簌落地。青黄之中夹带着醒目的血红,更有许多支离破碎的残叶断枝。同时,一低三高四道身影从中显露了出来。

    那身形较低的一人,赫然正是木鑫。此刻的他样子好不凄惨,低垂着头跪坐在地上,两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交叉地横亘在胸口之上,隐约地显露出其中的森白。右侧大腿上直直地插立着一只黑色的三寸刃柄,正轻轻地=震动个不停。

    另外与木鑫相对的天煞宗三人,没有像先前那般悬浮在半空之中,而是不知何时都落到地上,各自分立一处。虽然都还有气力独自站着,但已不复毫发无损的模样。

    红衣少=妇的裙角处已然参差不齐,粉肩上几条细长的血痕格外显眼。高大男子的衣衫也有多处裂开,裂口之处可见殷红。而那看似最=神秘的蒙面人,虽然表面看上去无所损伤,但是半截蒙脸的黑巾却不翼而飞,露出了原本被遮掩其中的腭裂阔口。

    对于刚刚的这场术法对轰,此时的三人多少还是感到心有余悸。尽管已经有所防备,但还是料想不到眼前之人的决死一击会这般诡异和强大。这寻常随处可见的叶片,竟然在法诀的作用下变得坚逾金石,仿若无数把迷你飞刀穿梭切割,将对手千刀万剐。若不是修为未能与自己持平,还有分散力量了要同时对付三人,这招“万叶葬木”倒是真的大有可能灭杀掉一名筑基初期的修士了。

    如今结果已定,对这两名探子的身份,或多或少勾起了三人想要一探究竟的念头。毕竟如此实力强大的练气修士实属难得一见,现下虽说奉命绞杀,但说到底还是和其背后的势力直接结下血仇,现在弄清楚了日后也能有所警觉和防备。

    三人相互对视了一下,随后红衣少=妇和蒙面人一起朝着木鑫走来,准备对其搜魂以解疑惑,而高大男子则转身向着孙火的所在走去,准备把人拖过来好一起施法拘住精魂。

    就在这时,异变突起。

    看似奄奄一息已经无法行动的木鑫,垂放的右手猛然一动,捏出了一个奇特的手印,口中轻吐一字:“禁!”

    霎时间,满地的落叶无风而起,一片片地扑到了三名筑基期修士的身上,将其包裹得严严实实变成了三尊人俑,动弹不得。随后,他颤抖着抬起手靠近储物袋,想要拿出其中的物件。

    还未等他将东西取出,大腿之上便飞起了一道黑光,木鑫的口中无法自抑地一声惨叫,当即翻身栽倒在地,鲜血顿时喷射而出

    就在刚刚,那蒙面人以心神催动了这柄短匕倒飞而出,撕裂的剧痛顿时席卷了他摇摇欲坠的心志,连带着禁锢的术法也开始松溃。

    没有去管顾腿上的伤势,木鑫挣扎着爬起身来,只看到了那禁锢的叶片在魔气和灵光的冲击下纷纷溃落,已经到了三人腰腹处,马上就可以完全解脱恢复行动自=由。

    一咬牙,木鑫猛地提起仅有的气力,一把就从腰上的储物袋抽出某样细长的东西,倾尽全力地朝前扔了出去。

    “一起下地狱吧!”

    盯着还在挣脱禁锢无法行动的三人,木鑫惨笑着,厉声叫道。

    如此近的距离,以修仙者的目力,那三人自然是把木鑫扔出的东西瞬间看得一清二楚。

    那竟然是一支紫光闪烁的五寸玉钗。钗身上并非寻常圆润平滑,而是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色符文。这些符文就好像是雕刻的一般,凸起在钗身之上。钗首处另外做成了火焰的纹样,隐隐散发着红光,惟妙惟肖,乍一看去仿若真有一团火焰在钗上燃烧。

    在看清玉钗的样式瞬间,高大男子和蒙面人内心倒还是镇定的。

    在练气和筑基这两个修为阶段,能够算得上杀=手锏和压箱宝的物件,也就是大=威=力法器和符箓了。而驱使法器需要耗费法力和掐诀施法,以木鑫此刻的强弩之末状况已经是无法再做出这般举动,最=多也就只能勉强激发起符箓。眼前出现的不是符纸,自然更不可能会是什么传说中的符宝之物,那么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爆炎紫玉钗!”

    下一刻,少=妇仿佛见到鬼怪的尖叫声,震得他俩心头一沉。

    与同伴不同,如此特别的外形,红衣少=妇却是一眼就认出此物。她与湘夫人间却是交情不浅,数年前曾经在其洞府中受其相邀一同鉴赏过此宝,自然是深知其中的威力。

    这已经不是此界还能再次炼制出的宝物,而是已经失传的玉符之道,她也不知道湘夫人是从哪里寻得这么一件。别看这么一支小小的玉钗,以神念激发后,方圆三十丈之内的一切事物都会灰飞烟灭,即使筑基修士处于其中也难以全身而退。

    听到少=妇惊恐的尖叫,木鑫满足地闭上了眼睛。这些魔宗修士都非善类,能让他们以身感受死亡的恐惧,哪怕是须臾之间,也是一点报复和惩罚。

    一股劲风扑面而来,木鑫感觉有某样东西直奔自己身体袭来。

    “晚了。”他暗想着,当即把心一横,依附在玉钗上的神念瞬间将其激发起来。刚做完这一步,木鑫只觉得身子猛然然一紧,就好像被什么冰冷的东西缠绕着捆束了起来。

    “竟然不是杀身夺命?”木鑫疑惑着,倒也懒得再去想什么了。距离玉钗爆=炸还有三息时间,之后自己也就解脱了,黄泉路上可以来陪着兄弟不会孤零零,也能见到曾经的故人了。

    下一刻,他却感到自己的身体骤然一轻,是腾空而起的感觉。

    木鑫惊讶而又疑惑地睁开双目,映入眼帘的一幕,却让他整个人感到彻=底的崩溃。

    地面上站着的,竟然是被玄针扎得像刺猬般的孙火,此刻他一手上举做着虚掷的动作,无神地仰视着自己,嘴边挂着一丝微笑,却是比哭还难看。胸口处正有一截蛇形剑透体而出,滴落着艳红的鲜血。

    站在孙火身后的,竟是那先前的书生。飞石一击却是没能取了他的性命,而且还在此刻醒转过来,如影随形地从背后给了孙火穿胸一剑。

    “原谅我,大哥!”

    木鑫的耳朵只剩下嗡嗡的声音什么都听不到了,但是他从孙火的嘴型上看到了这一句。

    “不......!”

    木鑫发疯地尖叫起来。他伸起手,徒劳地想要抓住眼前的孙火。“我没有保护到兄弟,却要让兄弟再一次为我而死!”

    可是他的身体却被铁链绕上两圈所捆,此刻正被掷出的玄阙带着向外飞去。随后,玄阙剑柄上白光一闪,显露出了一张先前隐=形起来的符箓。

    那正是张雷岳交付给孙火的另一件保命之物——“木遁”咒符,可是此刻却没有用在真=正的主人身上。

    符箓瞬间无风自燃成灰,在一阵耀眼的绿光中,玄阙连同木鑫一起消失在了半空中。

    轰!

    好似打了一个旱雷般,原地爆出了一团巨大的黑色蘑菇烟云,连带着整个地面再一次猛烈抖动起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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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火传介绍:
韩立将两片符纸对到了一起,裂开处完全吻合,一丝缝隙都没有。
孙火心中的最后一丝担心,也消失的无影无踪,毫不犹豫冲韩立再次倒头就拜。
“孙火拜见主人。”
且看一个平凡的练武小伙,偶然之下踏上了修仙的道路,拜入灵山大宗。从懵懂无知,到执着的追求,寻找逆天的机缘,成为传奇的至圣狂魔。
魔焱殿:943832499,Q_Q群魔火传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魔火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魔火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