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农门贵女有点冷TXT下载农门贵女有点冷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农门贵女有点冷全文阅读

作者:诺诺宝贝     农门贵女有点冷txt下载     农门贵女有点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15章 登堂入室景王爷

    小侯爷受到了暴击伤害,感觉短时间都不能好了。

    衡阳长公主倒是还算淡定,甚至因为自家闺女略渣的表现而有一点点心虚,之后的一整个晚上都在似有似无的观察云萝。

    因此,晚膳时间的气氛就有些不同寻常的异样,让在外面玩了一天,还不了解情况的文彬和郑嘟不禁疑惑和一点点紧张。

    私下里,当只有云萝和郑嘟嘟的时候,文彬好奇的问了一声为何,云萝想了下,回答道:“大概是因为我说看上了景玥,让他们感觉有些不习惯?”

    文彬霎时瞪大了眼睛,郑嘟嘟更是紧张的抓住了她的手,脸上已露出了委屈之色,可怜巴巴的问道:“三姐也要跟二姐那样,嫁到别人家去,成为别人家人了吗?”

    云萝摸了下他的脑袋,就像是摸食铁兽一样,都是毛茸茸的,“想多了,还早得很。”

    郑嘟嘟却并没有被安慰到,不知想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低头嘟囔道:“三姐本来就不能一直住在家里,有了第二、第三个家之后,肯定要更忙了。”

    云萝的手一顿,弯腰下去看他的表情,问道:“想家了?”

    也不知怎么就戳中了他的伤心点,郑嘟嘟忽然抹起了眼泪,抽着鼻子说道:“我都快要忘记爹娘二姐长啥样了!”

    那小模样真是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云萝不禁沉默,半晌缓缓的吐出了一句:“你是鱼吗?记忆这样短暂,不过几个月不见就把人的相貌忘记了!”

    文彬原本还被郑嘟嘟勾起了思念伤感,现在也被云萝这句话给逗笑了,捏着郑嘟嘟的脸毫无兄弟爱的嘲笑道:“你可真有出息,之前两次都忘了三姐的模样,现在离家还不到半年,你连爹娘的模样都要忘记了?”

    郑嘟嘟又气又急,一气之下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然后吹出了一个巨大无比的鼻涕泡。

    就怕空气突然安静。

    云萝和文彬都默默的看着那个晶莹剔透还反射着光的鼻涕泡,郑嘟嘟亦是双眼几乎聚成了斗鸡眼,莫名的连呼吸都屏住了,似乎生怕呼吸得大声一些,就会把这个泡泡给撑炸。

    它顽强的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炸了,云萝和文彬当即嫌弃的齐齐后退一步,只远远的递给他一块帕子。

    郑嘟嘟一边擦鼻子擦脸,一边满脸控诉的看着他们,气得连想家这个事情都忘记了。

    不过,当他被哄睡着之后,文彬也向云萝提出了告辞,“我们已经在京城住了一个多月,见识了许多以前从不曾见识过的风光,现在回去的话,我还能去乡试上见识一下,为下次考试添一点底气。”

    云萝一时沉默下来,半晌才摸了下他的头,说:“好。”

    被这样亲密的摸头,文彬不禁赧然的抿嘴一笑,眼里的光芒却更灿烂了,抬头看着云萝说道:“三姐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再到京城来看你的,你回江南看望老夫人的时候,也要回家住几天。”

    云萝的目光微软,又摸了摸他的头,“好!”

    姐弟俩商议妥当,就差定下行程了,却在第二天文彬向长公主和卫漓提出辞别的时候遭到了挽留。

    长公主说:“还有四个多月就是你们三姐的及笄礼,从京城到江南来回不便,你们不打算等她的笄礼之后再回去吗?”

    文彬不禁迟疑。

    郑嘟嘟拉着他问道:“哥哥,啥是及笄礼?很要紧吗?”

    文彬一时不知怎样跟蠢弟弟解释明白这个问题,长公主就说道:“过了及笄,你们三姐就不再是个孩子,而是个大人了。”

    郑嘟嘟顿时羡慕得不行,问道:“那我啥时候才能及笄?”

    长公主忍不住笑了起来,把他拉到面前跟他解释,“你是郎君,郎君成年称及冠,十五及笄,二十及冠。”

    郑嘟嘟不满的说道:“我想要及笄!”差了五年呢!

    长公主越发的乐不可支,卫漓亦是忍俊不禁,不由掩嘴轻咳了一声。

    文彬被蠢弟弟气得翻起了白眼,没好气的说道:“小娘子才及笄呢,你是男孩子当久了想换成小娘子?”

    郑嘟嘟下意识看了眼一旁垂眸喝水的云萝,觉得当小娘子也没啥问题!

    他虽没有嘴上说出来,但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一点掩饰,乐得卫漓都没忍住伸手摸了下他的头。

    长公主则抬头跟文彬说道:“听说望山书院的几位先生都十分喜欢你,想必也舍不得你这样着急离开。望山书院在外面虽声名不显,但在京城还是有些名声的,每逢考试总能占上几个名额,先生们也都饱读诗书,各有所长,辛苦来一趟京城,不妨再多学几个月?”

    文彬忍不住就心动了。

    他不知声名显赫的江南书院是怎样的,但只跟他之前读书的长乐县学相比,京城望山书院的先生们确实更加的学识渊博、见识广,也能让他学到更多的东西。

    身为一个喜欢读书的学子,这是一个很难拒绝的提议。

    卫漓看了眼云萝,然后转头跟郑嘟嘟说道:“听说你昨日就约好了要与蔡嵘去熙园玩耍,时辰不早了,我要去办差正好顺路,送你一程?”

    郑嘟嘟年纪小,但也没这么好哄,闻言先看了看三姐和哥哥的脸色,得到他们同意之后才牵住了卫漓的手,双眼亮晶晶的说道:“谢谢大哥哥。”

    卫漓牵了郑嘟嘟的小胖手,又跟文彬说道:“望山书院就在熙园的边上,文彬可要与我们同行?”

    文彬拱手道:“劳烦大哥了。”

    就算要离开,也不能立刻站起来就走,总要跟先生和结识的小伙伴们告别一声,承蒙他们这一个月的照顾。

    卫漓带着兄弟俩出了门,云萝目送他们离开,又转头看向了公主娘。

    长公主本来正舒坦的靠在软垫上,接触到她的目光就迅速的坐直了身,指尖从袖口拂过,抬头看着门外已经淡淡升起的日光,说道:“我也该去报馆了,浅儿在家若是无聊,不如去找阿玥玩耍。”

    说完就带着人出门去了,把云萝独自一人扔在了家里。

    云萝缓缓的收回目光,顺手把家里的一些事给处理了,然后离开正院回了自己的院子,显然并没有想要出门找谁去玩耍的意思。

    她觉得,做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也挺好的。

    可惜,她想安静的宅在家里,有人却偏顶着个大太阳的上门打扰,还连个拜帖都没有。

    看着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她面前的景玥,云萝有些忍不住的怀疑,衡阳长公主府的门禁何时这样松了?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长公主府的门禁松动,而是景玥在他还很小的时候就把这边的府门趟熟了。

    不过今天还是他从滇南回来后的第一次,这样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云萝的院子里。

    云萝默默的看了他一会儿,终于还是把他让进了书房里。

    景玥的笑容更加的灿烂,进门后随意的一扫,就将屋里的陈设尽收眼底。

    书房布置得很精致,但一看就知并非云萝的手笔,应该是长公主和丫鬟们安排的。

    眼里的笑意愈浓,他在书桌旁的椅子上坐下,看了眼反扣在桌上的一本书,说道:“我家的藏书楼里也有不少藏书,你若有兴致可以去看看,也不知有没有你喜欢的。”

    云萝重新拿起了尚未看完的书籍,一边看一边回答,“我家藏书楼里的书都不知何时才能看完,以后再说吧。”

    其实京城两府中的藏书并不很多,江南卫府的藏书楼才是规模庞大,若是传了出去,能引得无数文人学子趋之若鹜。

    她似乎看到了有意思的内容,提笔就在旁边空白处写上几笔,书房里多了一个人并没有影响她的专注力。

    景玥便也安静的坐在旁边,并不觉得无聊。

    他随手拿了一本书,却只是摆个样子而已,半天都没有见他翻过一页,到后来更是干脆直接捧在怀里,只专心看着云萝。

    阿萝认真看书的模样真是百看不腻,越看越可爱。

    一缕青丝垂落在她瓷白的颊边,随着她翻书或执笔的动作轻轻摇曳,摇得他的心也跟着晃悠悠,手指轻颤,想为她将这一缕头发别到耳后。

    大概是他的意愿太强烈,云萝忽然抬手,用手中笔杆的一端挑起那缕发丝,迅速的别到了耳朵后面。

    景玥怅然若失,恨不得能够化身为她手中的一杆笔、一本书,被她捧在掌心。

    想想就觉得心都要酥了。

    云萝终于抬头看向了他,毕竟瑞王殿下的存在感还是很强烈的,想要当他不存在,其实挺不容易。

    “今日并非休沐,你却闲坐在这里,是没事干了吗?”

    景玥的手臂支着椅子扶手,坐得懒洋洋却十分好看,桃花眼中含笑,煞有其事的说道:“滇南的后续事务已转交给六部,不需要我再插手,西北如今还算安稳,没有大的战事,我留在京城确实没什么别的要紧事。”

    如今最要紧的事,大概就是娶个媳妇了。

第316章 长公主催婚

    听说云萝在书房看了一天的书,景玥登门拜访,也陪着她在书房里坐了一天。

    长公主傍晚回府时听说此事后,脸上的表情真真是一言难尽,忍不住怀疑,她家浅儿不仅有点渣,还这样不解风情吗?

    正常的小姑娘难道不是应该抓紧每一个无人打扰的机会,拉着情郎去看花看水看风景、谈天说地增感情吗?为何她家浅儿如此画风清奇、与众不同?

    她说看上了阿玥,难道只是随口胡说,其实并没有真的中意?看她表现好像跟以前也并没有多大的不同。

    女儿长大了,过不了几年就要嫁人,长公主自然是十分不舍,千挑万选,看谁都觉得配不上她闺女。可是看到云萝这样不解风情的样子,长公主心里也愁得很,好担心她这样冷淡会把优质好女婿给吓跑了。

    虽然有不如意之处,但景玥确实是极优秀的,放眼京城甚至是整个大彧,能比得上他的年轻郎君也没有几个。

    之前,长公主当他是个疼爱的小辈,当女婿却是不理想的。

    手段狠厉、性情冷硬,对可爱的小姑娘动手时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看着就不像是个会疼惜娘子的。即便后来看到他待云萝的态度与众不同,长公主心里有所松缓,但也始终隔着一层顾虑。

    如今喜欢着,自是千好万好,但若是万一哪天情浅了,他是不是也会那样对她家浅儿?她的女儿是要一辈子享福的,可没有嫁个人反而要担惊受怕被欺负的道理!

    可是现在,她却有那么一点点担心景玥会被她闺女的冷淡吓退是怎么回事?

    兴冲冲的来找姑娘谈情说爱,结果安静的陪姑娘在书房里枯坐了一天,想想都觉得败坏兴致。

    一顿晚膳,云萝就光听公主娘看着她叹气了,心里也不禁有些无奈。

    明明之前还一副谁都配不上她的姿态,为何转眼就忧心忡忡的仿佛她会嫁不出去?

    在家里看书有什么不好?外面的日头那样烈,不仅热,还会晒黑娇嫩的皮肤,怎么想都不划算。

    她吃下一块肉,见公主娘一脸忧伤连吃饭都没什么胃口了,就把刚夹起的那块晶莹红亮的肉转个方向送到了长公主殿下的碗里,特淡定的说道:“我今天看了两本书,获益匪浅,娘应该感到高兴。”

    长公主更没胃口了,“你还看了两本书?”

    云萝目光澄澈,清泠泠的仿佛一眼就能望到底,看着她就好像在问,有什么问题?

    长公主有心想要提点她几句,又觉得姑娘家不必过于主动,就该让景玥吃些苦头才好,另一方面,又为她的不解风情而发愁。

    斟酌了下,她问道:“浅儿,你昨日说的看上了阿玥,莫非只是开个玩笑,其实并没有那个意思?”

    “您怎么会这样想?”云萝又吃了两块肉,把饭碗里的最后一粒米饭吃进嘴里,然后放下了碗筷,说道,“看上是看上了,不过现在说这些还早,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出了变故,所以也不必太放在心上。”

    真是越说越渣了。

    长公主勉强自己把肉强咽了下去,微蹙着眉头说道:“其实也不算小了,你若是当真有心,现在定下婚约,走过三书六礼,稍不注意就是两年。”

    这种事情,暂时还不在云萝的考虑范围,便说道:“我不着急,娘与其操心我的婚事,不如先帮哥哥娶个夫人回来。”

    说起自己的婚事也是淡定从容,没有一点小姑娘该有的羞涩。

    长公主连叹气都懒得叹了,瞥了眼左手边的卫漓,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也是个没出息的,阿玥与你一般年纪,都开始惦记起你妹妹来了,你却至今连个可惦记的小娘子都没有!”

    怎么就突然烧到他的身上来了?

    卫小侯爷无奈,又有些意难平的轻蔑,说:“何止是刚开始?当年在江南第一次遇上妹妹的时候,景玥就惦记上了。”

    长公主估摸着一算,顿时越发的生气,“一样的年纪,又是从小玩到大的好友,你们的差距却为何这样大?那么多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难道都没有一个能让你中意的?”

    古今催婚,大致都有着类似的套路。

    云萝成功的把火力反弹到了兄长那边,吃饱喝足,然后就在公主娘把大部分注意力放在给哥哥催婚的时候,她粗略的一告辞就飞快的溜走了。

    第二天,景玥又来了。

    今天,云萝没有看书,而是在药房里称量、研磨药粉,打算配几样新药出来。

    景玥主动接过了研磨的工作,石杵在舂桶里碾压杵捣,发出“笃笃”的连串声响,他神情认真仔细,仿佛在做一件极重要的工作。

    期间,他还询问云萝各色药草的药理和功效,一问一答,倒是比昨天在书房里看书要热闹多了。

    郑嘟嘟今天没有出去玩耍,就特别乖巧的坐在小凳上前后推拉着碾子,虽然人小力弱,碾了半天都没有把切成小粒的草根碾碎,但他做得十分认真。

    他玩起来十分调皮,但在需要安静坐下的时候,也能很乖的坐在小板凳上,这一点就跟其他的孩子大不相同。

    药房里除了云萝和景玥,就是郑嘟嘟了,丫鬟们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碌,之前在这里给云萝打下手的月容也在景玥出现后没了用武之地,退出了门外。

    忙了半天,云萝就收获了好几个瓶子的各类药粉及药丸,被她仔细收藏在柜子抽屉里。

    郑嘟嘟好奇的看了几眼,甩着他有些酸的小胖手问道:“三姐,你又做了啥药?”

    云萝随口回答道:“治疗风寒的药丸,驱虫的药粉,止痒的膏药,跌打损伤止血的金疮药。”

    郑嘟嘟的双眼亮晶晶的,踮起脚就要往抽屉里张望,很有兴趣的问道:“有了那些药丸,我以后如果着风寒生病了,是不是就不用喝苦苦的汤药了?生了别的病,是不是也都能做成药丸?”

    云萝低头看他,意有所指的说道:“该喝还是要喝,汤药的效果更好。”

    “我觉得慢慢好也没关系。”

    云萝面无表情的“呵”了一声,郑嘟嘟当即就闭上嘴安分了下来,还朝她笑得一脸谄媚。

    景玥看着那一抽屉的新药若有所思,不由问道:“这金疮药的药效,与你上次送来的相比,如何?”

    云萝转身从另一个药柜中拿出了一块灰白色的疙瘩,跟他说:“这是我去年在桂州找到的,名为三七,有活血化瘀、消肿定痛的功效,用来制作金疮药,目前发现的药草中,再没有比它更好的原料了。”

    景玥被它吸引,接过拿在手上翻来覆去也没有看出什么来,“此物产于桂州?以前从未曾听说过。”

    他倒是不怀疑云萝所说的功效。

    云萝便说:“医书上说南国神草金不换,说的就是这三七。人参补气,三七补血,味同而功亦等,为药之最珍贵者。”

    景玥一愣,“南国?”

    “滇南。那里的气候环境十分有利于三七生长,桂州与滇南相邻,气候相似。其实不止是三七,西南的山林里生长着许多珍贵的草药。”

    景玥看着手心里的那一块三七,又抬头看她,忽然失笑,倾身过来低声说道:“陛下对此事肯定很有兴趣。”

    云萝眨了下眼,也缓缓的弯起了眼角。

    虽然只有一点点,若不仔细看的话甚至都看不出变化,但景玥仍是觉得一下子就满足了。

    然后他听见云萝问他,“你难道不感兴趣?”

    景玥莞尔摇头,“上好的金疮药能救无数将士的性命,别说是我,就连朝中的文臣都会多重视几分,但滇南与西北相邻又不隶属西北,我已经跑去威慑了一回,不好再轻易插手了。”

    云萝觉得他们想得真多,“组个商队到滇南去收购就行了,不过一味药材而已。”

    但她也猜到了他的顾虑,便没有再继续多说,转身拎着郑嘟嘟出了药房。

    之后,陪他在园子里撸了会儿看似懒洋洋,却总是冷不丁的意图拍谁一熊掌或张嘴咬人的黑白团子,气氛甚是和睦。

    黑白团子再凶猛,在云萝和景玥两人的面前也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躺平了任摸,让郑嘟嘟从头到脚的摸了一遍,摸出一身臭汗。

    到傍晚,景玥在长公主回府之后告知了一声,然后就带着云萝出门去吃那个两天前曾说起的西域烤肉,身后还跟着卫小侯爷和郑嘟嘟两根尾巴。

    想单独相处?

    只要有卫小侯爷在,就最好想也别想!

    郑嘟嘟牵着云萝的手,没察觉到两个大哥哥之间的眉眼争斗,只一个劲的左看看、右看看,然后跟云萝说:“哥哥他竟然在外面玩得晚饭都不回家里吃,等他回来的时候,三姐你一定要好好责罚他!”

    真是一个无时无刻都不在想着给哥哥挖坑的好弟弟。

    主要是要让三姐晓得,他比哥哥乖多了!

    无奈几乎是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从他的身后就幽幽的传来了一个耳熟的声音,“郑嘟嘟,你又在说我坏话!”

第317章 擦干净了吗

    说人坏话时惊现背后灵,郑嘟嘟却丝毫没有被当场抓包的紧张和忐忑,反而理直气壮的看着文彬,连翘起的睫毛都仿佛在说“我就是这么说的,你想咋样”。

    事实就是,文彬还真的不能对他咋样,但又实在气不过,就伸手捏住他的脸颊,用力往两边拉扯,把他的眼睛嘴巴和整张脸都拉成了一个扁平的形状。

    温家小郎温黛在旁边看得有趣,不禁搓着手指也有些蠢蠢欲动。

    郑嘟嘟脸上的肉多,又嫩又滑,看起来就是很好捏的样子。

    心动不如行动,温黛当即就在文彬松手之后,也朝着郑嘟嘟伸出了“罪恶之手”,在他的脸上揉捏了一把,那动作,像极了刚才郑嘟嘟摸黑白团子的样子。

    郑嘟嘟懵了一下,然后看着温黛不满的说道:“温三哥哥,你别老是捏我的脸。”

    温黛虎着脸,故作不满道:“怎么文彬捏你时却一声不吭?可不能这样偏心。”

    郑嘟嘟看了文彬一眼,无奈的叹气道:“谁让他是我哥哥呢,总得让着他一点。”

    另外几位少年郎不由被他给逗笑了,纷纷围绕上来逗他。他也不生气,还一本正经的回应他们的逗趣。

    玩闹一会儿,又与云萝三人见礼,得知两方人虽目的地不同,但两地相距不远之后,就结伴一起往那边走去。

    多了几个活跃的少年郎,人群都跟着热闹了许多,浩浩荡荡的往前行,并在一个巷子口又重新分成两拨。

    景玥说的那家西域烤肉铺就在这个巷子里面,站在巷子口,云萝就隐约的闻到了油脂被炙烤后发出的特有香味,一下子觉得饿了。

    食肆的面积不小,顾客也不少,站在门外就能看到里面大堂中熙熙攘攘的已经坐了许多食客,又普通百姓,也有穿着锦绣的老少爷们,一个个都大口的咬着被烤得鲜香入味的肉,吃得满头大汗,仿佛连平时的仪态都忘记了。

    说是烤肉铺子,但也不可能单单只卖这一样东西,食肆内,其他可供选择的吃食种类也很丰盛,且还带着与大彧各地都不相同的异域风味。

    景玥带着云萝他们上了二楼,进了早就预定好的雅间。

    坐下没多久,伙计就捧着巨大的盘子送来了一整只热腾腾的烤全羊,引起了郑嘟嘟的一阵惊叹,说:“我们要把它全部吃完吗?”

    云萝觉得吃完它并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毕竟这里除了郑嘟嘟之外,另外三个都有一个好胃口。

    当然,这种事情就没有必要说出来了。

    景玥亲自动手,把烤羊身上最好吃的几个部位的肉挑拣着割了下来,全送到云萝面前。

    此举引起了卫小侯爷的又一阵侧目,景玥当他是羡慕,犹豫了下,便给他也割了一块,那表情就像是在看一个吃醋闹脾气跟人抢食的小孩儿,瞬间把小侯爷气到内伤。

    对于这两人的明争暗斗,云萝是从来都不理会的,虽然在很多时候,他们的争斗都是因她而起。

    她随意夹了一块肉咬上一口,鲜香入味,口感劲道,没有一丝的羊膻味。

    调转筷子给郑嘟嘟的碗里也夹了一块肉,看他埋头吃得停不下来,便伸手又给他夹了两块。

    “三姐,我从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肉!”他嘴角还粘着一点孜然的碎末,沉浸于美食之中,喜欢得两只大眼睛都眯了起来。

    景玥待郑嘟嘟的态度和卫漓的截然不同的,闻言就转头来跟他解释,“西域盛产香料,烤肉时最常使用的就是一种叫孜然的,用它能去除肉的腥膻。”

    郑嘟嘟“哇”一声,然后又吃了一大块肉。

    肉吃腻了,就喝上几口奶茶。

    这是郑嘟嘟第一次喝奶茶,初时不习惯,后来就忍不住捧着杯子多喝了几口,觉得甜滋滋的特别香。

    景玥见他喜欢,就亲手执壶给他满上,又给云萝倒满,说道:“为了迎合大彧人的口味,这奶茶的味道倒是与他们本地的有些不同,加了许多糖,很招人喜欢。”

    云萝喝了一口,满嘴的奶香和茶香味儿,带着不浓不淡的甜味,很是解腻。

    郑嘟嘟捧着杯子抬头问他,“景哥哥去过西域吗?”

    “去过,但那里荒芜而贫瘠,并不是什么好地方。”

    郑嘟嘟疑惑,“是这样吗?可是我听人说,西域有美酒,还有数不清的黄金宝石和香料,这样都不是好地方?”

    说到美酒,景玥不禁看了云萝一眼,然后跟郑嘟嘟说道:“但那里气候恶劣,土地贫瘠,种不出粮食,他们就只能靠放牧为生,哪里水草丰美就跟着迁徙去哪里,居无定所。”

    郑嘟嘟眼睛一亮,当即说道:“那他们岂不是能去很多地方?”

    景玥:“……”这样说好像也没毛病。

    云萝侧目跟他说:“等你长大了,也可以去很多地方。”

    郑嘟嘟想象了一下这个场景,忍不住就乐了起来,然后拉着云萝问道:“三姐三姐,虎头哥哥现在是不是在那里?”

    身为一个半年不见就会把三姐相貌忘记的小孩,他其实早已经想不起来虎头哥哥长得什么模样了,但虎头哥哥这个名,却是从没有在他的身边消失过。

    如今他年岁渐长,能记住的东西更多了,也更加的记忆长久。

    云萝转头就看向景玥,郑嘟嘟也跟着抬头看他,两双形状不同却一样清澈澄然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让景玥的心都不由得酥了一下。

    莫名有种养儿子的错觉是怎么回事?

    郑嘟嘟与阿萝并无血缘关系,却为何竟会长得这样像?

    眼神一飘,他止不住的耳根发烫,不由伸手摸了一下,有点不敢直视云萝,便对郑嘟嘟说:“他上个月又立了功,离千夫长也不远了。”

    “千夫长?千夫长是不是就能管一千个人了?”

    “按规制,应该是三千余人。”

    “哇,那虎头哥哥就要当大官了呀!”

    景玥摸了下他的头顶,神情相当的温和,说:“对。”

    郑嘟嘟抬头往上看,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的问道:“景哥哥,你手上的油和肉沫都擦干净了吗?”

    景玥不禁莞尔,把手放了下来在他面前展示,悠然说道:“现在擦干净了。”

    郑嘟嘟呆了一下,憋着小嘴强忍住委屈,看得另一边的卫漓亦是忍俊不禁。

    他转而问景玥,“边境又不安分了?”

    “从来都没有安分过。”景玥用干净的湿帕子擦了擦手,往云萝已经空了大半的碗里又夹了几样别的菜式,然后跟卫漓说,“打怕了他们,也不过是暂时的臣服,私下的小动作却是频频,休养生息三年,越发的安分不下来了。”

    卫漓不由皱眉,“西夷贫瘠而蛮荒,几百上千年都没人能把他们彻底收服,又虎视眈眈的盯着中原腹地,让人厌烦又警惕。”

    景玥下意识看向了云萝,目光微闪,嘴角却不由自主的抿紧了。

    他想起了前世,阿萝对西夷实施的种族灭绝计划,他不知她是在怎样的境况下才会不惜使用那般狠绝的手段,她明明是一个再温柔善良也没有的小姑娘。

    她一人就屠了那片荒漠草原上的大半人口,让荒漠上的植株都在之后的几年长得格外丰茂,之后往东西两边扩张,这脚步就再也停不下来。

    想到这儿,景玥的心尖儿都止不住的疼,细细密密的并不十分剧烈,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之后,她年纪轻轻的就亡于大漠风沙之中,他对于某些人所说的“她手段狠厉、有伤天和,遭了老天的惩戒”不屑一顾,但今生却不愿再看到阿萝在杀戮的泥潭中挣扎。

    云萝转头看着他,带着一点疑惑,“景玥?”

    他迅速的回神,收敛起不慎流露的异样情绪,抬眸就又是那个光风霁月的景小王爷,含笑道:“总不会让他们得逞,这三年来,西夷在休养生息,我大彧难道就不是吗?如今粮仓廩,眼看着又能收获大批的粮食。”

    云萝问道:“去年,西夷的大王子不是说要跟我大彧联姻吗?怎么之后就再没有动静了?”

    卫漓迅速的沉了脸色,冷笑道:“他们只想白得一个我大彧的公主,可舍不得把自己的公主送到大彧来,真是痴心妄想!”

    云萝想了想,就说道:“虽说向来是弱国公主和亲强国,但我们作为宗主国,本身就站于高位,能更合理的提出条件,比如挑一个厉害的姑娘,再以陪嫁之名给她配上一支精锐军队,就看西夷敢不敢娶。”

    景玥顿时眉心一抽,搭在桌上的手微动,就想要把她捂起来。

    卫漓愣了下,之后瞬间变色,一脸警惕的看着她说道:“给我打消这种念头,我大彧男儿千万,何至于让一个姑娘挑起千斤重担?这种话以后莫说提,连想都不许想!”

    这是自相识后的第一次,兄长对她这么……凶。

    而且,景玥对此竟是一点维护她的意思都没有。

    云萝微侧目,“哦”了一声,也不知到底听进去没有。

第318章 跳梁小丑

    从日落时分一直吃到华灯初上,他们不仅把一整只烤全羊全吃了,另外的几盘菜式也都没有剩下。

    郑嘟嘟吃得最少,肚子却腆得最高,一摇一晃的从食肆里走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一桌子好肉好菜全都是他吃的。

    京城有宵禁,但这个时辰,街上却还很热闹,虽比不得白天时的人流如织,但街边的茶楼酒馆食肆里都分外热闹,沿着街道还有零零散散的摊贩,热情的招呼着路过的行人。

    他们都是京城本地人,不必着急赶时间出城回家。

    郑嘟嘟走过一个杂货摊,又忽然倒退了回来,指着那摊子上挂着的一个小铜铃说道:“三姐你看那个铃铛,把它挂在小团团的身上是不是特别好?”

    小团团就是公主府园子里的那只黑白食铁兽,郑嘟嘟听见云萝喊了一声团子,然后就自动自发的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小团团。

    云萝看了眼那个在灯笼火光的照射下发出金灿灿光芒的铜铃,说:“它又不是狗。”

    那小贩见这几人穿着便知非富即贵,况且后面还跟着一队侍卫和丫鬟,神情就越发恭顺了,主动将那个铜铃摘了下来,说道:“虽不是什精贵的玩意,但这铜铃还有几分精巧,挂在猫猫狗狗的身上也能逗个趣儿,小姐和小公子不妨看看?”

    郑嘟嘟接过来摸了摸,然后抬头眼巴巴的看着云萝。

    云萝似乎不为所动,抬头却问小贩,“多少钱?”

    小贩眼睛一亮,忙说道:“承蒙贵人看得上,只需六十文钱。”

    “太贵了!”郑嘟嘟忽然说道,“六十文钱都能吃上三斤肉了!”

    小贩愣了下,显然没想到竟然会听到这样的话,目光忍不住在郑嘟嘟的衣着上打了个转,然后笑着说道:“小公子有所不知,京城的肉价可不止二十文。”

    郑嘟嘟纠着眉头,仍是不满的说道:“那也太贵了,不过是一个铃铛而已,顶多只给你……十文钱?”

    说出这个价格的时候,他心里仍有些迟疑,但看了看手里的铜铃,他又觉得虽然有点贵,但花十文钱买这个铃铛他还是勉强愿意的。

    小贩被他这还价的幅度惊呆了,下意识抬头看向云萝,还有他们身后的另两位公子。

    可惜,云萝对郑嘟嘟的行为不置一词,卫漓和景玥见她没有阻拦郑嘟嘟,就也没有开口,只安静的站在后面看郑嘟嘟与人讲价,还觉得挺有意思。

    郑嘟嘟见小贩没有看他,就双手攀在小摊上,用力的仰起脑袋,不满道:“你看我三姐干啥?是我要买你的铃铛,我三姐又不会跟我抢。”

    小贩干笑一声,试探的说道:“小公子明鉴,这铜铃若是只卖十文,小人是要亏本的。”

    见云萝他们并没有不悦之色,小贩的胆子也就大了起来,伸出一只手掌,又说道:“小公子若是当真喜欢,小人只收您五十文。”

    郑嘟嘟连连摇头,朝小贩伸出了他的食指和中指,“二十文!”

    小贩也跟着他连连摇头,“可不能这样便宜,匠人打制铜铃的工钱都不止二十文。”

    对上郑嘟嘟水汪汪的大眼睛,他狠了狠心,说:“这样,小人再给你减两文钱,四十八文卖给你!”

    郑嘟嘟噘着嘴,两文钱能干啥?都不够他在京城买一串糖葫芦的。

    但他又确实喜欢这个铜铃,刚才走过的时候眼角余光一瞥而过,就喜欢了,因此心里也越发的放不下。

    可是四十八文买一个铃铛也太败家了!

    他一手抓着铜铃,一手捂住了自己的小荷包,一脸严肃的说道:“你再这样贵,我就不要了!”

    小贩一噎,又无奈苦笑,“小人这儿只是小本买卖,还请小公子手下留情。”

    郑嘟嘟歪着头,“一个铃铛卖四十八文还只是小本买卖啊?”

    小贩连连拱手,道:“小公子眼光好,一眼就看中了小人摊上最好的物件,您瞧这些手串木雕,也不过十来文而已,这里也有两个铜铃,一个只需十八文。”

    郑嘟嘟看了眼那两个铜铃,越发握紧了手里的。

    他也是有审美的!

    抬头看了看云萝,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提示,那就是自己做主。

    他的小胖手抓着自己的荷包,一脸挣扎。

    正在此时,忽然听见身后一声嗤笑,“不亏是从乡下来的,这么几个钱都舍不得花用,当是多大一笔家财呢。”

    声音不大,但还是清楚的传进了这边几人的耳中。

    郑嘟嘟霍然转过身,却见身后一对老夫妻携手散步,七八个年轻郎君刚从酒楼里出来,一队兵丁挎着刀巡逻而过,旁边的小摊上有两个年轻公子陪着两个姑娘在挑珠钗首饰,还有行色匆匆的普通百姓,分不清刚才说话的究竟是谁。

    肉乎的小脸上露出茫然,然后缓缓的鼓起了两腮,对着空气说了一句:“藏头露尾的小人,说坏话都只敢躲在别人的身后!”

    从酒楼出来的几个郎君转头往这边看了过来,诧异的看着气呼呼的小胖孩,似乎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说出这种话,这是在跟谁吵架?

    郑嘟嘟已经转身,继续跟小贩讨价还价,“你再便宜些,我零花钱都要花没了!”

    刚才来回的两句话小贩自然也听见了,他不愿卷入到任何争斗之中,但看到郑嘟嘟这样若无其事的转头来跟他还价,一时都噎住了。

    小小年纪竟这样沉稳,没想到还是从乡下来的,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于是,他又降价了三文,然后咬死四十五文再不肯松口。

    郑嘟嘟在败家和节俭之间衡量了半天,终于还是把他的小荷包摘了下来,把里面的铜板全部倒出,“哗啦啦”的声音清脆,看着好像有很多的样子,但数出了四十五文钱之后却只剩下了可怜巴巴的两枚。

    他一手抓着铜铃,一手捏着两个铜板,抬头跟云萝说:“我还是把它送给小虎吧,回去的时候,我总要给他带些礼,谁让我是哥哥呢。”

    说到最后,他还叹了口气,然后把铜铃和两枚铜钱一股脑的塞进了空空的荷包里,往怀里一揣,一副眼不见心不烦的样子。

    刚付了钱,他就有点后悔了呢,因为这个铃铛不管是送给小团团还是小虎,到最后都没有落在他自己的手上!

    他瞄了眼小摊上据说只要十八文的两个铜铃,其实买这两个也挺好的,小团团和小虎都没有落下,还能省钱!

    云萝默默的看着他半点不知遮掩的脸色,伸手抓住他的衣领子就把他从小摊前拖走了。

    卫漓和景玥两人始终守在身后,只是漫步前朝那边买珠钗的二男二女看了一眼,卫漓不置一词,景玥则轻蔑的冷嗤了一声。

    转头离开,无人去理会那边白了脸色的四个人。

    一直走出很远,郑嘟嘟忽然拉着云萝的手问道:“三姐,我是不是给你丢脸了?”

    云萝低下头看他,“为何这样说?”

    他抠了抠衣角,说:“我们是乡下来的,很多规矩都不懂,之前还有人嘲笑哥哥呢,被哥哥说了回去。会不会也有人这样说三姐?”

    “他们不敢。”云萝说,“没人敢当面跟我说这种话,至于背后有没有,我不知,但只敢在背后说人坏话的小人,根本就不值得我们放在心上。”

    “就像刚才那个人一样吗?”

    “对,他连面都不敢露,即使被你骂小人,他也不敢站出来争论反驳,你为何要把这种人的几句酸话放在心上?”

    “我才没有!”

    郑嘟嘟一下子就把这件事从心里抛开了,觉得三姐说的对,他根本就不应该把那种人那种事放在心上给自己难受,太亏了!

    然而,云萝嘴上虽那样说,回头却把对方查了个底朝天。

    郑嘟嘟没有分辨出那个人到底是躲在哪里说的难听话,云萝却是从那人开口的瞬间就捕捉到了他的位置,只是当时见识了郑嘟嘟应对之后,暂时没有发作。

    “不过是个跳梁小丑,哪里值得你费心?想要如何处置,你说一声便是。”景玥趁着卫漓当值不在家,不能打扰他的时机,再次登门来找云萝,却见她正将记录册子翻得飞快,随意一扫就明白了她在看什么。

    云萝翻过一遍,将册子随意一扔,漠然道:“如你所说,只是跳梁小丑而已,确实不值得费心。”

    景玥捡起册子从头看了起来,边看边说:“离秋闱还有不足两月,真是什么牛鬼蛇神都冒了出来。不过是安平侯府的一个庶出子,当时说出那话,或许就等着我们去与他争论呢,一旦有所针对,不论结果如何,他的名声就扬了出去,还能讨好家中长辈。”

    云萝也是这么想的,毕竟当时听到他那句话的人很少,而云萝他们一旦与他争起来,势必吸引更多的围观者。

    围观看热闹的人可不会管事情的因果究竟,他们看到了什么,与人说起就会说什么,还要添点油加点醋。

    云萝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却不愿意白白的被人这样算计,还是拿一个六岁的孩子来算计!

第319章 安如郡主被咬

    天气越发的炎热了,整个六月,京城都被笼罩在酷暑之中,骄阳烈日晒得大地都白晃晃的刺眼,只是看着就觉得浑身都热了起来,也使得京城各类宴席约会都大幅度下降。

    文彬白天去望山书院旁听读书,傍晚回来后就教郑嘟嘟,再没有提起要回家之事,显然是打算等云萝的及笄之后再离开了。

    左右今年的秋闱,他原本就只是想要去凑个热闹,这哪里比得上三姐的及笄礼呢?

    云萝没有特意给郑嘟嘟请个先生或者把他也塞到哪个学堂里去读书,但他的进度却并不慢,傍晚跟着哥哥读书,白天时也会在云萝忙碌的时候,自己乖乖坐在旁边捧着书本诵读,该学的书籍学了,该识的字也认识得更多了,还能凑出大把的时间来玩耍。

    他如今跟黑白团子也混熟了,不会动不动就遭到被咬或被挠的危险,拿着竹子,他就能在饲养人的看顾下尽情的跟它玩耍。

    这样热的天,景玥却几乎天天到衡阳长公主府报道,就算偶尔有那么几天有事不能前来,也会派人送来各色新鲜的礼物。

    吃食糕点,冰碗鲜果,甚至有时候只是一捧不知从哪里采摘来的小花而已。

    他这样殷勤,城里渐渐的就开始出现了一些流言,有人猜测,瑞王府或许真的要与镇南侯府和衡阳长公主府结亲了,如今就等着安宁郡主及笄。

    介于此,人们对云萝及笄这件事都更多了几分关注,早早的备下贺礼。

    时间流过六月进入七月,在夜晚逐渐凉爽的时候,又到了八月份,三年一度的秋闱眼看着就要开始了。

    文彬虽不能去参加考试,但还是一大早就出门到京城贡院的外面看热闹去了。

    这个时候跑到贡院外面看热闹,也不知到底是谁看谁的热闹,想到那里必定人山人海,云萝不放心他独自前往,就陪他一起过去了。

    离贡院还有两条街的时候,路上就被车马和熙熙攘攘的人群给堵住了,马车已寸步难行,所有人都不得不下车步行。

    云萝今日没有在附近定雅间,就悠哉的跟在文彬身后,看着他在人群中被挤得东倒西歪、满头大汗,甚至都没有出手帮个忙。

    所幸文彬也不是一个人,身边还跟着温黛和苏琼两个,这两个当日在西镜湖浅湾上因为练习龙舟而对战了一场群架的少年郎,如今似乎已和好,又玩到了一块儿。

    他们在人群中奋力的往前挤,不见烦躁着急,反而兴致勃勃的觉得十分有趣,温黛还跟文彬说:“这个样子,我们也像是要去贡院赶考的学生呢。”

    文彬尚未回应,苏琼就翻了个白眼,说:“可拉倒吧,你至今连个秀才都不是,哪里来的厚脸皮觉得自己是个将要考贡生的举人?”

    温黛反唇相讥,“说得好像你已经是个秀才似的!”

    挤过一个朝他撞过来的行人,苏琼说道:“马上就是了,我明年就要回乡考试,定能考中秀才!”

    “话可别说得太满,免得万一到时候榜上无名时丢了脸面!”

    苏琼冷哼一声,显得特别不屑一顾,“你还是多操心下你自个儿吧,温大哥在你这个年纪可是已经考中了秀才,温二哥如今也是秀才之身,你就算比不上两个兄长,好歹别落下太远。”

    来啊,互相伤害啊!

    文彬转头问温黛,“你兄长今日要入场考试,你不去送他吗?”

    温黛叹了一声,又有那么一点不忿的说道:“我倒是想呢,可惜我家祖籍在洞庭,我娘又不许我跟,好像我会打扰二哥读书似的。”他是那样不知轻重的人吗?

    大彧科举,不论你居于何地,都必须回到祖籍所在之地参加考试。

    几人说着话就挤到了贡院前,离门口越近,聚集的人就越多,越发的找不到落脚之地了。

    此时的天色不过微微亮,三步之外看人的相貌还有些模糊,三人踮着脚尖在人群中蹦跶,总觉得挤在人群中看贡院、等候到时辰开门和坐在对面雅间里等待的感觉很不一样。

    挤挤攘攘的,三人差点被人群给挤散了,亏得云萝眼疾手快把他们拉扯了回来。

    他们这才稍稍安静下来,紧挨着站在一起,随着天光渐亮,文彬忽然指着一个方向跟云萝轻声说道:“三姐你看,那个就是安平侯府的四公子杜源。”

    云萝顺着他的指点看过去,看到一个二十啷当的年轻郎君站在离贡院门口几步远的墙边,一身青衫显得十分斯文,丝毫看不出是个会对着六岁小儿口出恶言的卑劣之徒。

    此人也正是那天旁边小摊前的二男二女之一。

    两月前的那个黄昏,文彬虽不在当场,但之后郑嘟嘟一点都没有保留的跟他说了,云萝也没有瞒他,所以文彬不仅知道,还特意留意了此人整整两个月。

    温黛听到话也转头看了一眼,疑惑的问文彬,“怎么,你们与这杜源有仇?”

    苏琼也看了眼,说道:“这杜源是安平侯府的二房庶子,去年考中了秀才,也算是有几分才学。”

    一个连秀才都还不是少年郎一本正经的说出这种话,似乎有装模作样之嫌,但却连温黛都没觉得他这样说有什么问题,还跟着煞有介事的点头说:“听说安平侯府内乱得很,他不到二十就考取了秀才功名,倒是比他那个嫡出的兄长还要厉害一些。”

    别以为秀才就很容易考,三年两场院试,一场院试下来,一府之地也才取中几十个而已,许多人考到胡子花白还连个童生都考不过。

    文彬看了眼云萝,然后朝两人摇头说道:“没什么要紧事,只是他之前曾躲在人后故意说坏话给嘟嘟听见,让人不喜。”

    温黛顿时眉头一皱,不满道:“这么大个人竟然欺负嘟嘟一个小孩儿?他也太不要脸了!”

    杜源也看到了他们,两边对上目光,他微微一怔,然后若无其事的含笑拱手,遥遥行了个礼。

    温黛收回目光,轻声说道:“咿~真看不出来是个会欺负小孩的。”

    欺不欺负小孩的,其实温黛和苏琼都不会太把他放在心上,他们虽年纪小,但身份却远在杜源之上,两方不管读书还是日常应酬都很少有交集。

    文彬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额外的关注那边动作,回头就悄悄的跟云萝说,“我看到他的眼下都有些发黑,也不知是不是读书太用功没有休息好,这样他能考中举人吗?”

    能不能考中就凭自己的本事,文彬虽心里不喜那个人,但也不至于为了一句话就不依不饶的,他哪里有那么多无谓的时间用来浪费在这种人身上呢?

    秋闱三日一场,连考三场,整整九天时间,在某些无关之人眼中仿佛转瞬即过,对考生家人来说则是度日如年,而考生们自是另一番感触。

    所有人都在翘首以盼,秋闱显然就是这一场热闹的中心,考试结束并不是真正的结束,而是另一场热闹的开始。

    长长的榜单按名次高低整齐的排列,张贴在贡院门口的门墙上,吸引了人几乎全城人的目光,门丁奔走报喜的声音也在城里掀起一浪又一浪的喧嚣。

    在这样全城沸腾的时候,衡阳长公主府内却很安宁,在郑嘟嘟郎朗的读书声中,云萝在提笔练字,气氛安好得急匆匆过来的月容都不由得脚步一滞,然后缓缓的走了进来,屈膝行礼,声音轻缓的说道:“郡主,小团团把上门做客的安如郡主给咬了。”

    读书的声音瞬间停顿,郑嘟嘟低头看着自己手背上那道浅浅的疤痕,似乎想起了当时的疼痛,不由得“嘶”一声。

    他当时被挠了一下都疼得不得了,小团团的牙齿那样尖利,咬竹子都跟玩儿似的,岂不是能把骨头都给咬碎了?

    云萝停下笔,抬头问道:“安如郡主?”

    月容回道:“简王妃今日携安如郡主登门,长公主殿下让丫鬟们带安如郡主来找郡主叙话玩耍,不知怎么的,安如郡主转道去了园子那边的竹林里,逗弄小团团的时候被咬住了手臂,若非饲养之人及时解救,安如郡主的手臂都几乎要被整个的咬下来。”

    不管如何,事情发生了,云萝这个主人都不能不出现,当即把笔一放,从书桌后绕出就朝门外走去。

    但该问的还是要先问清楚,“从我娘那边到这里,并不需要经过园子,她怎么会跑到那边去?”

    月容快步跟在身侧,回答道:“听领路的丫鬟说,是安如郡主定要去园子里走动的,她似乎在寻找什么,看到了小团团之后就不顾阻拦的上前逗弄,被小团团反嘴一口咬住了手臂。”

    云萝目光微动,脚步也缓慢了下来,表情稍冷。

    月容忧心的皱起眉头,说:“简王妃和长公主已经过去了,王妃说要打杀了野性难驯的小团团。”

    颠颠跟着出来的郑嘟嘟听到这话顿时跳了起来,“为啥要打杀小团团,又不是它故意去咬那个安……安如郡主的!”

第320章 牙尖嘴利

    云萝来到离竹林最近的屋舍时,才稍稍靠近,就远远的听见了安如郡主抑制不住的痛哭声,还有简王妃对她的安抚和呵斥。

    安抚她受伤后疼痛难忍,又呵斥她好好的为何突然跑到园子里来招惹那凶蛮的畜牲,白白让自己遭罪。

    云萝在门外站了会儿,然后才迈步走进去,又听见简王妃说道:“你也不是第一次来你衡阳姑母家,去找你妹妹玩耍怎么还能迷路到了花园子里?见着个毛绒牲畜就上手去摸,你当那是家里养的猫儿狗儿,由着你亲近?”

    虽是满嘴责怪,却同时也心疼得直抹眼泪。

    长公主就站在简王妃身旁,一起看着府中的大夫给安如郡主处理伤口,皱着眉头也是一副十分心疼忧愁的模样,即使听见了简王妃的话也仿佛没有听出她话中的意思。

    帕子掩嘴,她弱弱的咳了一声,说道:“你这丫头往日也不是毛糙的性子,怎么……那食铁兽虽尚未成年,但野性未驯,没事时看着倒是个温吞懒散的样子,常瘫在地上半天不动弹,让人以为当真是个无害的东西。实则却甚是凶猛,郑家的小郎君之前不过是摸了它一下就被挠得血肉模糊,手上的疤痕至今没有消除,我都不知该如何跟浅儿的养父母交代。那畜牲刚来府上时还见天儿的对浅儿扑咬撩爪子,也亏得浅儿学了点武艺能压制住它,不然我是万万不能容忍把这凶物留在府中的。”

    说着话,就看见云萝走进来,忙招手把她唤到了跟前,紧紧的皱着眉头,说道:“早让你把那畜牲远远的送走,免得哪一日没留神就伤了人,你偏不听。之前它就伤了嘟嘟一次,现在更是把你安如姐姐给咬了。”

    她咳了两声,掩嘴说道:“你安如姐姐是何等金贵的人物?竟被那东西直接咬断了胳膊,真是剥皮炖了它都不能恕其罪之一二。”

    云萝静静的看着公主娘装模作样,明明早就已经养好了身子,也很久没有咳嗽了,今日却又摆出这样一副柔弱的姿态,真是……怪有趣的。

    她看了眼躺在床上疼得小脸刷白,几乎都要昏厥过去的安如郡主,还有大夫正在处理的那只血肉模糊的手臂。

    这是真的血肉模糊,皮肉外翻,连骨头渣子都露出来了。

    云萝目光微沉,不管如何,家养的团子咬伤了人,终归是自家的错。

    她上前一步,却忽然对上安如郡主抬头看过来的怨毒眼神,到了嘴边的话就瞬间收了回去。

    “妹妹这下可如意了。”

    听到安如郡主的话,云萝更是眉梢轻挑,之前还稍有软和的心情也尽都收回,反问道:“你这话倒是有意思,本就是你擅自跑到我家园子里不顾饲养人的劝阻去逗弄我的宠物,被咬了固然是那东西野性未驯,但你若不主动靠近,它又如何伤得到你?莫名其妙要担一个纵宠伤人的罪名,我又有什么可如意的?”

    安如郡主被伤痛折磨,又惊又惧之下没了平时的冷静,本以为她被云萝的宠物咬伤,云萝必然心虚忐忑,即使言语不当说上她几句也只能忍着让着,却没想到说起话来竟依然这样夹枪带棍。

    简王妃心疼女儿,一听这话就先忍不住斥责道:“安宁这话好没道理,你养的一只毛皮宠物竟是比皇家郡主还要尊贵不成?你安如姐姐被那只畜牲咬成这般模样,你不说打杀了那畜牲,细声宽慰你姐姐几句,竟一开口就是指责你姐姐不该随意逗弄你养的宠物?”

    这话真是义正言辞,任是谁听了都会觉得,云萝的宠物咬伤了人之后,她不仅不知错,反而责怪受害人,实在是不像话。

    云萝眼眸轻垂,淡然说道:“表姐开口就给我落罪名,说得好像我有多盼着她倒霉遭罪的时候,您可没这样激动。”

    “你……”

    “听说原本表姐是要来找我玩的,丫鬟领着路都没能把她带到我的院子,还绕了个大圈跑花园里,大概也是自觉与我不熟不亲近,见了面也无话可说?”无视简王妃铁青的脸色,云萝转头直视安如郡主,又说道,“听说表姐到了花园之后就仿佛在寻找什么,见到了食铁兽,更是不顾饲养人的劝阻闯上前去逗弄。我思来想去都不明白你身为亲王府郡主,金玉堆里养大的姑娘,不过一只还算稀罕的食铁兽,何至于让你那样失态?或许,你知道那是景玥千里迢迢从蜀地带回来给我的?”

    简王妃脸色微变,下意识转头去看自己女儿的神情,然后,脸色又是一变。

    她掌管简王府,每天都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她去处置安排,还真不知道云萝养着的这只食铁兽是景玥送的,甚至,在女儿被咬之前,她完全不知道长公主府里养着这么一只宠物。

    不管是不是她先去逗弄,女儿被咬,这自然是养着那只宠物的衡阳长公主府的责任。

    然而,当得知那是景玥送给云萝的,再看女儿听到云萝质问后的一瞬反应,简王妃的心里就忽然间火烧火燎了起来,既怨云萝牙尖嘴利,也怨自己女儿不争气。

    只是一个从来都没有把她放在心上的男子,竟把她勾到了这般地步!怪不得听说她今日要出门到衡阳长公主府议事,就找了借口巴巴的跟过来。

    这是早就不知从何处知道了长公主府里养着一只景玥从蜀地特意带回的宠物啊!

    但心里再恼恨女儿不争气,简王妃也不能当着外人的面训斥她,落她的颜面。

    简王妃不与云萝这个小辈争论,而是转头看向了衡阳长公主,绷着脸说道:“你这个女儿看着冷冷淡淡、文文静静的,嘴巴却好生厉害,倒是把我这个当舅母的都给驳住了。”

    长公主不轻不重的瞪了云萝一眼,然后拉着简王妃说道:“这孩子小时候没长在我身边,好不容易把她找回来,难免就纵容了些,平时在家里也舍不得拘着她,这个直来直往的性子就一直到现在都没能够扳正过来,还请嫂子不要跟她一个小孩子计较。”

    简王妃嘴角一僵,什么直来直往?这不还是在说她衡阳的女儿说得没错,只是不够委婉吗?

    岂有此理!

    长公主侧头捂着嘴又弱弱的咳了两声,然后与简王妃说:“不论如何,安如遭此罪过都是我府中人看管不力,不敢求嫂子不追究,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安如的伤势,请嫂子且先定定心,万事都等把安如的伤治了再说。”

    简王妃脸色稍缓,站在旁边双眼紧盯着大夫给安如清理伤口,看得她心惊肉跳,眼泪又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她转头往门外看,“太医怎么还不来?”

    其实衡阳长公主府上供养着的大夫就医术精湛,尤其他还曾在军中效命,最擅外科骨伤。

    云萝看着他给安如郡主清理伤口的手法,就安静的站在旁边,看他一点点的将伤口周围洗净,将齿痕上的脏东西清理出来,还挑出了几块稀碎的骨头渣子。

    骨头坚硬,也不知团子使了多大的力气去咬她,明明已经许久没有攻击人了,前日,嘟嘟带着蔡嵘小郎来府上看团子,三个抱成一团在地上翻滚都没有出事,似乎还玩得挺开心。

    在府上大夫把伤口清理了大半的时候,太医院的几个太医也终于被请了过来,看到那被清理出来,更显狰狞的伤口,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简王妃和长公主都退到了旁边把位置让给太医们,云萝则悄悄退出了内室,找到了一直跪在外面的两个饲养人和给安如郡主领路的丫鬟。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原原本本的跟我说一遍。”

    三人面面相觑,然后那个丫鬟最先开口说道:“长公主叫奴婢领安如郡主到郡主院里去,但刚出正院,安如郡主就说……说她小时候常来府中玩耍,最喜欢花园里的一片紫竹林,如今已有好些年没见,她想去看看。”

    小丫鬟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但口齿还算清晰,说话也甚是有条理,接着说道:“奴婢想着这也不是什么为难人的要求,便带安如郡主转道去了花园子。但……但进了花园后,安如郡主在紫竹林里转了一圈,不像是赏竹,倒像在寻找什么,后来,她便问奴婢,园子里可还有别的新景致,奴婢……奴婢说郡主新近养了一只宠物,特意在西北角开辟了一片箭竹林,据说那是食铁兽最喜欢的吃食。”

    “所以她就去那边了?”

    “是,到了那边之后,两位饲养的小哥说食铁兽凶猛,会伤人,不让安如郡主靠得太近,只远远站着看看就好。可安如郡主不听,硬是带着她的几个丫鬟闯了过去。团子它初时还懒洋洋的并不理会人,但安如郡主刚在它面前蹲下去摸它,它忽然扭头就把安如郡主给咬了。”

    云萝转头看向两个饲养人,“是这样吗?”

    两人磕了个头,稍年长的那人说道:“回郡主的话,小桃姑娘句句属实,小团团不知为何突然特别凶狠,一口就把安如郡主的胳膊给咬折了,小人们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它的嘴掰开。”

第321章 铁针

    几个太医联手府上的大夫,费了近两个时辰才终于把安如郡主的手臂清理干净接上骨,并上药包扎妥当。

    安如郡主这不仅是骨伤,还有被团子咬合之下的挫伤和血肉撕裂,骨头尚且能够痊愈,至于痊愈后是否有伤痕,反正藏在里面也看不见,但手臂上的那一片肌肤却恐怕痊愈后也会留下磨不去的疤痕。

    之前一心担忧她的伤势,别的都没有多想,等大夫太医们把伤势处理好之后,从他们口中得知只需细心调养歇息,骨头慢慢的自会长好,简王妃松了口气,随之又悬心起来。

    那样深的伤口,骨头都露出来的,痊愈后是否会在手臂上留下疤痕?

    女儿家金贵,郡主更是金尊玉贵,平时身上出个红疹子都要紧张半天,身上如何能留下那样丑陋的伤疤?

    简王和简王世子及世子妃都闻讯匆匆而来,得知安如郡主的伤势,那脸色都难看得很,简王更是质问长公主,“衡阳何以在府中养了这样凶猛危险的宠物?”

    听说那宠物是安宁郡主的,但他不会自降身份去跟个小辈计较,而是直接找上了小辈的家长。

    简王爷四十出头的年纪,虽从血缘上讲,与泰康帝和衡阳长公主隔了一层,乃是先帝的亲侄儿,但他身为皇室宗正,本身就比其他的宗亲王爷要来得更尊贵些。而且泰康帝没有在世的亲兄弟,初登基时也曾得这位堂兄多番相助相护,因此泰康帝如今待他甚是亲近,地位就更加的不一般了。

    但他虽尊贵,平时待衡阳长公主却也是亲近又爱护的,抛开兄妹感情不提,衡阳长公主本身就并非普通公主,不仅是当今的嫡亲长姐,手段、心性、谋略一样不缺,前几年还以女子之身掌管京城的半数禁军,她的身体就是在护着泰康帝的这一路上生生熬坏的。

    泰康帝待她如姐如母,那是真正的放在心尖尖上,恐怕连太子都要退让一射之地,而更难得的是衡阳丝毫不贪恋权势,在皇帝逐渐将位置坐稳之后就将半数禁军全还了回去,让别人想要寻个借口挑拨他们兄妹关系都找不到缝隙。

    如今,她放下权势,却掌着报馆,一年前朝中有些人还只是囫囵的有个预感,如今过去一年有余,所有人都深刻的见识到了那报馆的能量,简直是朝廷的耳目与口舌。

    不,是皇帝的耳目与口舌!

    放在以前,简王是不会这样当面质问衡阳长公主的,但如今他的宝贝女儿受此重伤,心焦疼惜之下自是语气不善。

    长公主对简王的态度和对简王妃相比又有些细微的不同,面对质问,没有反驳辩解一句,作揖就朝简王躬身一拜,说道:“家中凶兽伤了安如,不论如何都有我家的责任,小妹不敢辩驳。但事情既已发生,改变不能,还请二哥宽宽心,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出,小妹无有不应。”

    姿态这样诚恳,简王的脸色就稍稍缓和了些,看了眼坐在身旁的王妃,沉声说道:“我听了消息就急匆匆的过来,小厮说得含糊不清,我还不知事情的究竟如何,也不知安如她怎会被咬伤。”

    简王妃目光微闪,看了眼衡阳长公主,然后与简王说道:“也是她自己顽皮,本来让她去找安宁玩的,却半路跑到花园子里去了。那食铁兽看起来真是憨态可掬,看不出一丝的凶性儿,安如她自小便喜欢猫猫狗狗的,忍不住喜爱就上前去摸了下,没想到被扭头一口,直接把胳膊给咬折了。”

    简王看了她一眼,他闺女何时喜欢猫猫狗狗了?他怎么不知道?

    简王妃避开了他的目光,垂眸又说道:“总归是她自己逗弄在先,那食铁兽又是阿玥千里迢迢从蜀地带回来送给安宁的,不好随意打杀。”

    听到她这话,简王的眉头一皱,似有疑惑,但如今也不是问话的时候,便暂且放下,转头跟长公主说道:“如此倒是她自己淘气去招惹凶兽,才会被咬。”

    长公主忙接话道:“二哥和嫂子这样说,可真是要羞死小妹了。安如是我看着长大的亲侄女,看到她突然遭到这样大的罪过,真是既心疼又愧疚难当,都不知该以何种面目面对你们。”

    简王妃扯了下嘴角,说道:“这外头来的东西终归是野性难驯,不好调教。”

    长公主的眼里掠过一丝怒意,随之微笑道:“嫂子说的是,回头我就把它退回到景家,可不敢再纵着浅儿养这样凶狠的宠物了。那丫头也是个胆大的,从会走路开始就跟着她师父见天儿的在山林里打转,猎杀些野兔野鸡野猪什么的,如今让她养只小猫小狗逗趣儿,她根本就不稀罕看上一眼。”

    一个丫鬟在门口晃了一下,长公主身旁的蔡嬷嬷见了便悄悄的走出去,没一会儿就捧着个托盘回来,躬身说道:“殿下,郡主身边的兰香丫头过来说,郡主从食铁兽的身上拔出了一根铁针。”

    屋内的三个主子皆都脸色微变,齐齐看向了蔡嬷嬷手中的托盘。

    托盘上摊着一块白绸,白绸上躺着一根约三寸长的黑铁针,松针般粗细,上面还沾着血。

    简王妃的胸口急剧起伏了两下,嘴角轻扯,目光连闪,张嘴想说什么,又听见蔡嬷嬷说道:“之前郡主一直与世子和世子妃在一块儿,花园里伺候的小厮跑来说,食铁兽在园子里横冲直撞的把一座假山都撞散了,好几个侍卫都不能制服。郡主听闻之后就去了花园,亲手把食铁兽制住,后来从它的毛皮中找出了这根铁针。”

    长公主紧皱眉头,怒道:“仗着浅儿待人宽厚,那些个混账东西竟伺候得这样不上心,这么大根铁针扎进了团子的身上都不知晓,还得郡主亲自动手。”

    简王看着这根铁针,缓缓的沉下了目光。

    他伸手将其拿过来,翻来覆去的看了会儿,又在针尾处摸了两下,忽然将它往袖子里一揣,在长公主惊讶的目光中站起来朝她一拱手,然后直接甩袖离开了花厅。

    简王妃被自家王爷这反应惊了一下,又转头看向还沾着点点血迹的白绸,脸色惊疑不定,怔愣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匆匆的去追简王爷。

    等到花厅内没了外人,长公主才将脸上的表情收起,抓过沾血的白绸垂眸细看,肃容道:“那铁针当真是从团子身上拔出来的?”

    蔡嬷嬷躬身道:“千真万确,当时简王世子和世子妃都在场,世子看到这根铁针的时候就变了脸色。”

    沉默良久,长公主忽然将白绸往回一扔,嗤笑道:“这是还没死心呢,竟又招惹到我浅儿的头上来了!”

    蔡嬷嬷迟疑了下,道:“郡主尚且年幼,也没怎么见识过后宅女子的这些手段,要不要……”

    长公主断然拒绝,“不必了,浅儿聪明得很,这点上不了台面的小手段根本就不被她放在眼里。不过,有这么一个惦记着阿玥、与她身份又相当的姑娘时常在她面前晃悠,她若真对阿玥有心,必然不痛快,说不定能让她对阿玥多重视几分呢。”

    任是她再眼瞎,看到自家姑娘对景玥的冷淡模样,也忍不住有那么一点点替景玥亏得慌。

    闺女太热情了,替自己亏得慌,太冷淡了,却又生怕她把好郎君给吓跑,当娘的真是太难了!

    云萝不知她的公主娘是怎样的左右为难,她现在还在花园里,给团子把颈侧的伤口处理干净敷上药,又安抚了自觉受到大委屈,抱着她的大腿撒娇了半天的团子半天,才终于让它撒手,慢吞吞的爬进竹林里去觅食。

    它现在需要补补。

    也亏得它皮厚肉多,那根铁针并未完全刺进它的体内,卡在筋骨的缝隙之中,成功挡住了要害攻击。

    云萝看着它的身影在竹林中若隐若现,“咔咔”的把竹子拦腰掰断,嚼起来毫不费劲,转头就看到简王世子宗琦钧与世子妃站在后头,脸色有点尴尬。

    微顿,然后走了过去,说道:“安如郡主此时应该醒了,我让丫鬟带你们去看她吧。她身上有伤痛,正是最需要亲人安慰的时候。”

    宗琦钧的表情更尴尬了,这是连表姐都不叫了吗?

    倒是世子妃拉着云萝说道:“妹妹那里有父王母妃照看,我们迟些过去也无妨。倒是安宁妹妹,上次在广平王府匆匆一面,此后就再没见你在谁家的宴席上出现,真是想与你亲香都逮不着机会,你整日在府中,不知都玩些什么?”

    “看书、练武。”云萝默默的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神情冷淡。

    安宁郡主清冷寡言并不是什么秘密,因此世子妃丝毫没有为她的冷淡感到不适,还笑着说道:“妹妹真是文武双全,让人敬慕得很。”

    云萝表情冷淡,心里却恨不得他们赶紧走,去找他们的亲妹子,安慰安如郡主受伤的身心,别站在这儿跟她寒暄了,心累!

    她知道那根铁针是安如郡主下的手,但她不会对她怎么样的,毕竟安如郡主也没白动手。

第322章 别做梦了

    从衡阳长公主府回到简王府的这一路,简王爷从自家王妃那儿知道了更详尽的经过和因由,不禁匪夷所思道:“你说她思慕景玥,所以在得知安宁养了一只景玥送她的宠物之后就心中嫉妒,费尽心机的找借口跑上门去要杀了那只食铁兽?”

    他是知道女儿对景玥的那点心思的,之前还在宫里为此跟云萝闹出过一点事,但他以为那就是一件小事。

    少女怀春,思慕谁家的儿郎并没什么了不得,女儿家之间一言不合就推推搡搡,为了点小事就明争暗斗使绊子的他也不是没见过,失足落个水,只要不出大事,他甚至都不稀得放在心上。

    但他没想到他那个一向聪慧的女儿,竟会做出今天这样的蠢事!

    简王妃听着前面的话还只是神色忧愁,听到最后那几个字顿时抬起头来,惊诧道:“什么要杀了食铁兽?玉儿不过一弱女子,如何有能力和胆量干这样的事?”

    玉儿是安如郡主的小名儿,她名琦玉,宗琦玉。

    简王冷哼一声,将收在袖子里的那根铁针拿了出来,脸色沉冷的说道:“我花费千金为她定制的袖箭,轻巧秀气,藏在身上十分隐蔽,虽比不上寻常袖箭的威力,但即便是七八岁的孩童都能如臂使指,对准要害未尝不能杀人。本是给她防身的暗器,她却用来与人争风吃醋,对一只宠物痛下杀手!”

    说到后来,简王的脸色已是黑沉如锅底,手背上青筋暴突,生生的把黑铁针给掰折了。

    简王妃不由惊呆了,下意识的反驳道:“这不可能!王爷何以仅凭这一根铁针就断定了是玉儿所为?我也知那袖箭十分难得,但又不是独一无二,衡阳那么疼她女儿,知道有这样精巧的防身暗器,未尝不会……”

    “哼!”简王爷冷哼一声直接打断王妃的话,“这东西于你们来说是防身的好物,于安宁来说,恐怕当个玩具都嫌威力太小!你是不是忘了她能一刀劈开吴国公府门前的镇门兽?”

    看到王妃被噎住,简王将手上断成两截的铁针往她面前一扔,冷声道:“每根铁针上都暗藏着简王府的标记,你若仍不相信,回去后问玉儿要来她的袖箭,看里头是不是少了一根针!”

    简王妃的手抖了抖,用力抓住手中团扇,脸上的表情似恼怒又似心疼,恨恨的骂道:“怎么就这样不争气?早就叫她收了心思,她偏不听!”

    终究是宠爱的女儿,虽恼她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做出这样不过脑子的事情,却也心疼她遭了反噬,受到那样严重的伤害。

    “她在动手之前怎么就不先掂量掂量?食铁兽皮坚肉厚,一掌可碎石,激怒了它,是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能抵挡的吗?亏得那食铁兽经过几个月的驯养多少失了些野性,没有对她下死手。”

    想到女儿受的伤,简王妃心疼得又忍不住掉下眼泪,说道:“我听闻玉儿受伤后急匆匆赶过去,大略瞥了一眼那食铁兽,圆滚滚的憨态可掬,真真不像是会伤人的凶兽。”

    简王叹了口气,“它名为食铁兽,你就该知道这不可能是绵软之物。”

    简王妃呆了一瞬,“我以前从未曾听说过此物。”

    “《山海经》有言,山有九折坂,出狛,狛似熊而黑白驳,亦食铜铁也。《神异经》中也说,南方有兽,名曰啮铁。罢了,事情都是玉儿自己找出来的,我如今也没那个脸去找衡阳要说法,至于她那点子旖旎心思,等嫁了人,自会缓缓收起。”

    迟疑一下,终究是疼爱女儿的慈母之心占了上风,简王妃轻声问道:“难道当真没有办法了吗?阿玥那孩子从小就不是个好性儿,却最听老太妃和皇后娘娘的话,不如……”

    “别做梦了,你何曾见过老太妃和皇后娘娘逼他做不愿意的事?前几年还有人疑他是个断袖,与逸之传出了好些荒唐的流言蜚语,你有听说老太妃和皇后娘娘约束他?”

    简王妃叹了口气,仍觉得意难平,“我们家玉儿知书达理,又貌若天仙,放眼全京城都是一等一的贵女,哪里比不上她卫浅?”

    简王也觉得景玥真是瞎了眼,但心里再不忿,他也不可能把自己的女儿硬塞过去,简王府金枝玉叶的郡主,不是被拿来这样糟践的。

    简王虽觉得没脸再找衡阳长公主要说法,带着女儿就回家去了,但长公主随后还是派人送上了一车的赔礼,大都是些名贵的药材,以及布料首饰,云萝还往里面塞了一盒祛疤膏。

    长公主见了不由侧目,问道:“安如此番受伤皆是她咎由自取,她究竟意欲何为想必你自己心里也有数,我送些赔礼不过是做个面子,也是让两家不至于太尴尬,你怎么还往里搭了膏药?”

    云萝塞了东西之后就要离开,听到公主娘的话,脚步一顿,淡然道:“女儿家金贵,哪怕是藏在衣服下面看不见的地方留了疤,也会对她往后的生活有影响,我就当是积德行善,但安如郡主收到后究竟用还是不用,就看她自己的选择了。”

    她有八成的把握,宗琦玉绝对不会用,甚至还有可能会觉得心里膈应、憋屈,知道这是她送的就恨不得扔出去,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她已经送了。

    带着莫名的心情,云萝退出正院回到了自己的屋里。

    她还有半张字没写完呢。

    郑嘟嘟已经坐在小书房里,却捧着书本半天都没有读出完整的一句,看到云萝进来,当即从书案后跳了起来,绕在她前后说道:“三姐三姐,我刚才去看过小团团了,它脖子那儿受了伤,抹了药还在不停的往外流血,好可怜。”

    云萝把碍手碍脚的他拎到边上,特别无情又冷酷的问道:“所以呢?你要去陪它安慰它再顺便给它加个餐补补身子吗?”

    总觉得三姐说的加餐并不是给小团团喂竹子吃呢!

    郑嘟嘟特别有眼力见的连连摇头,“我已经去看过它了,接下来我要继续读书,哥哥说,他今天回来后要考较我的。”

    文彬跑去看榜了,这一看就是一整天,到傍晚回来时还有些意犹未尽,“京城的秋闱与江南不大相同,人更多,也更热闹。今日放榜,我看到好多人吆喝着一大帮伙计早早的在贡院门口占了看榜的好位置。今科头名解元是昌平侯府的二公子顾玮,好多人都在夸他出身勋贵,却把清流士族的儿郎们都比了下去。还有人说,勋贵人家的郎君们越发争气了,前有景小王爷年幼挂帅,大败西夷,后有卫小侯爷为君分忧,文采风流,前年的状元郎就是伯府公子,今年秋闱解元出自侯府,说不定明年的会元、状元郎也要出自勋贵人家呢。”

    大概是受到了外面氛围的影响,文彬说起这话时就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动,还有满脸向往,“也不知我要到何时才能更进一步。”

    下衙回来后与他们坐在一处的卫漓闻言拍了下他的肩膀,说道:“别着急,走得稳才能走得更远。”

    文彬转头问他,“我今日在外面听见有人说起大哥哥,才知你许多年前就已金榜题名,竟是从未曾听你提起过。”

    他一直都以为卫大哥是靠恩荫入朝的呢。

    卫漓摸了下鼻子,赧然道:“我考得不大好,不提也罢。”

    “不好为何还有人夸你才思敏捷、文采风流,颇有当年卫侯的风采?”

    长公主笑眯眯的说道:“你大哥哥当年着急科举,十四岁就中了进士,名次却只在二榜的倒数第三名,他一直引以为憾,羞于提及。”

    为何着急,她却没有说。

    文彬惊叹道:“十四岁?!”

    他如今已十二岁,却连秋闱都尚未参加。

    云萝看着略有些窘迫的兄长,也说道:“能考中就已经很了不起了,第一名和最后一名都差不多,多少人考了一辈子,连个秀才的功名都没有。”

    所谓,分不在高,及格就行。当然,从小学到大学,分数始终站在金字塔尖上的她,好像没什么资格说这句话?

    不过,十四岁就考中进士,确实很厉害了。

    她前世的十四岁,正是遭逢突变的一年,那一年,就连沈念都对她格外的温柔忍让。

    轻轻眨了眨眼,云萝看着笑盈盈跟文彬他们说话,没有一点架子的公主娘,抿着嘴角逐渐舒缓了目光。

    似察觉到她的目光,长公主忽然转头看了过来,朝她弯着眼嫣然一笑,娇艳如二八少女。

    门房匆匆小跑着进来,站在花厅门口躬身说道:“殿下,瑞王爷前来拜访。”

    话音未落,景玥的身影就已经出现在了他身后的院子里,一点都没有要规规矩矩的等待通传后再进来的意思。

    卫漓顿时满脸嫌弃,“怎么又来了?放眼满朝重臣,就数你最闲。”

    景玥不以为然,几步就进了花厅,飞扬的袍角带来一阵清风,倾泻的点点流光与他的桃花眼相映成辉,甚是惑人。

    他说:“陛下心疼我,许我先专心成个家。”

    卫小侯爷顿时“呵”的一声冷笑,想把手里正在把玩的玉佩扔到他脸上。

第323章 小姑终于嫁出去了

    “听说我们家团子把安如郡主的胳膊给咬折了?”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景玥正把团子按在地上,拨开它脖颈上浓密的长毛,找到了受伤的部位。

    伤口很小,不过是细细的一个小孔,敷上药膏之后,此时也没有再继续往外渗血。但以伤口为中心的那一片却红肿了起来,看上去分外扎眼。

    团子在地上“嘤嘤嘤”的扒拉着,却怎么也挣扎不起来,全然没有一口咬断胳膊的凶悍。

    云萝抓着它一只毛茸茸的爪子捏得不亦乐乎,头也不抬的说道:“不知她从何处得知了团子的存在,特意跑来下手。三寸长的铁针只余一点尾巴还露在外面,凭她自己的力气是办不到的,应该是借助了某种器具。”

    “是一种微型的袖箭,做得十分轻巧,以针替箭,虽威力有限,却很适合用来防身,七八岁的孩子都能轻松使用。可惜造价十分高昂,非极贵人家是舍不得拿出这样大笔的银子,整个京城拥有此物的人也寥寥无几,而安如郡主手上正好有一个。”

    云萝抬头看他一眼,然后一脸冷漠的又垂下眼眸,手上微微用力,捏肉爪子上的锋利指甲在掌心轻挠。

    景玥一巴掌按下黑白团子拱起的大头,忽然倾身凑到了她眼前,桃花眼中的星光几乎要迸射而出,笑盈盈的说道:“当初,还是我帮简王与那匠人牵的线,不然,这样的护身暗器,谁得了都不可能告知外人啊。”

    云萝一把推开几乎要贴到她脸上来的某人,面无表情的说:“那可未必,就安如郡主对你的那点心思,想来是并没有把你当外人的。”

    景玥简直要心花怒放,努力压着抑制不住想要上扬的嘴角,忍得甚是辛苦。

    他索性席地而坐,掩嘴轻咳一声,然后撑着头一脸烦恼的说道:“总有小娘子觊觎我的美色,阿萝你可得把我看好了,以免有人趁你不注意就来占我的便宜。”

    这话还真是厚颜无耻!

    云萝想要估摸一下他脸皮的厚度,却发现他那张脸当真称得上是美色惑人,会被小娘子觊觎,一点都不会让人觉得稀奇。

    默默的收回眼,云萝拦腰抱起了团子,走到竹林边把它扔了进去,并没有因为它受了伤而格外的温柔相待。

    黑白色的毛团从空中飞过,愈见蓬松软和,圆滚滚的落在地上,扑腾着四肢好一会儿才翻过身爬了起来,挪动笨拙的身子朝云萝发出“嘤嘤嘤”的撒娇声,憨萌憨萌的。

    胖达这种生物,真是极具欺骗性。

    秋闱放榜之后,除京城之外的其他地方的榜单也陆续的送到了京城,《大彧月报》用一期的头条来着重报道此事,《文秀报》更是选取了各地解元的文章刊登出版,迅速的引发了天下学子的竞相争论,关于明年会元、状元的猜测也越发甚嚣尘上。

    眼看着时间就到了九月下旬,安如郡主的手臂受伤也满了月,伤口愈合,骨头缓慢生长,她盼了足足一个月,眼睛都盼圆了,却始终没有等到景玥的出现。

    没有上门来探病,也没有赔礼或质问,一切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不闻不问,却让安如郡主抓心挠肺的难受。

    她受伤了,几乎所有相识的人家都携礼上门来探望,简王府与瑞王府一向交好,景玥怎么可以不来?

    那只食铁兽本是景玥的,即使已送给了别人,但她被食铁兽所伤,他身为原主人,于情于理都应该来问候一声。

    或许,他已知她的所为,认为她狠毒,咎由自取,却为何也不来找她质问和指责?

    她宁愿他来嘲讽她、质问她,甚至是像父母兄长那样骂她一顿,也不想这样无声无息的仿佛根本就没有把她放在心上。

    安如郡主带着满腔少女深情、望穿秋水,可惜景玥并不上心,也丝毫没有被感动到,他忙着与云萝相处都忙不过来呢。

    哪怕很多时候他们只是处在同一个屋檐下,各干各的。

    今天又是厚颜登门的一天。

    此时,云萝正是读一封江南来的信,出自云萱之手,字显然是不大好看的,还有一二错别字,但却是满篇的殷切关心之语,还有絮絮叨叨的家常琐事。

    信件往来多有不便,自云萝带着两个弟弟离开白水村后,她也只往村里送过两次平安信,亦是第一次收到从村里送来的书信。

    难得送一次信,自是要写得满满的,把所有想说的话和事都叙于纸上。

    文彬和郑嘟嘟都凑了过来,哪怕认不全字,郑嘟嘟也看得十分认真,看着看着就眼泪汪汪的有点儿想哭了。

    忙飞快的眨动眼睛,想要把泪意收回去,却连呼吸都似乎带上了泣音,不由偷偷的揉了两下眼睛。

    云萝从信纸上抬头,摸了摸他的头顶,说:“过了十月就送你回家去。”

    郑嘟嘟抬头,眼巴巴的问道:“三姐和我们一起回去吗?”

    “这个恐怕不行。”

    他便垂下头去,别别扭扭的说道:“其实我也不是特别想家。”

    说着就不要云萝更多的安慰,扒着她的手继续看起了信,忽然指着一列字说道:“小姑终于嫁出去了!”

    那语气,仿佛这是一件多了不得的大事。

    信上说,小姑在六月正当酷暑的时候急匆匆出嫁,嫁的是隔壁白河镇上一个两年前没了娘子的何姓富户,年过而立,家有良田几十亩,屋宅开阔,还有一个十二岁的女儿和两个分别九岁与三岁的儿子,小姑一嫁过去就能当娘,何家也不嫌她名声有瑕。

    祖父祖母虽心有不舍,却也松了一口气,只在小姑出嫁前,祖母小小的闹了一场,闹着让三个儿子给他们的小妹妹置办丰厚嫁妆,她也把积攒了十几二十年的好东西全塞给了郑玉莲,惹得大伯娘与她大闹一场,大姑回来吃喜酒时,脸色也不大好看。

    这人偏心起来真是毫无道理可言,郑玉莲做出了那么多事,甚至孙氏此时瘫痪在床也与她有关,但老太太最疼爱的依然是这个从小娇惯着长大的小闺女。

    郑嘟嘟不高兴的撇着嘴角,文彬倒是习以为常,毕竟他都看了这么多年,五岁前尚未分家时的日子他依稀还有些记忆,与那时候相比,如今不过是祖母偶尔闹上一场,实在算不得什么。

    翻过这一页,又见信上说,时隔近三年,二爷爷家终于收到了虎头的一封家书,一家人看了一遍之后,发现有好些不认识的字,便找上了休沐回家的栓子,栓子看了,也觉得有好些字不认识,但意思倒是明白的。

    二奶奶当时就站在屋里把小时候没好好读书的虎头骂了一遍,骂完后便回家收拾了两篮子的香烛吃食上山到太婆坟前去祭拜一番。

    透过信纸都似乎能看到虎头满篇错字,惹得二奶奶破口大骂的场景,文彬忍不住笑出了声来,云萝的眼里也多了一点笑意。

    犹记得他当年还大言不惭的跟她说,识字也没什么难的,他说不定也能考个秀才。

    转眼七年,他们如今也算是长大了,小时候几乎形影不离,现在却不知要到何时才有机会再相聚。

    信的最后,云萱带着几分矜持,几分羞涩,还有几分抑制不住的激动,写道:你们姐夫登榜三十二名,名次虽不是很好,却也有心来年的春闱,不日可能就要进京。

    其实他们之前就已经看到过今年江南中举的名单,但看到这里,文彬还是忍不住高兴了起来,“姐夫也要来京城了吗?”

    云萝看了眼信上的日期,说道:“天寒不宜赶路,说不定,他现在就已经在路上了。”

    秋闱之后,举子们就陆陆续续的开始准备进京赶考,虽才过了一月有余,但如今京城里也已经有了外地来的学子,投宿在客栈旅舍或亲朋之家,也有赁屋暂住,一边结识外地学子,一边继续读书为来年的会试做最后的拼搏。

    因为云萱,栓子在云萝眼里也算是亲近之人,又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云萝当日就把事情禀明了母亲,然后指使人提前给栓子收拾了一个客院出来。

    客院的位置略偏,却环境清幽安静,读书时不会被人打扰,更重要的是走上几十步就有一道小门,便于出行。

    郑嘟嘟也觉得这个地方好,出去玩都不用绕过半个府邸找门,可惜三姐是不会让他一个小孩子住在这里的。

    忧伤的叹一口气,转头就又高兴了起来,拉着云萝兴冲冲的问道:“三姐三姐,你真的要带我到那个沐国公府去看菊花吗?”

    菊花不菊花的他不在意,最重要的可以去玩,听小伙伴蔡嵘说没啥意思,但他没见过,总是想要去见识一番的。

    又到了每年菊花盛开的季节,沐国公府的赏菊宴即将到来,因着长公主与沐国公的交情好,所以他家的赏菊宴,长公主几乎每年都会过去,连带着云萝也已经连续参加了两年。

    其实她觉得没啥好看的,吃吃喝喝的在家里还要更自在些。

    也是为了不那么无聊,她预备带上文彬和郑嘟嘟,可惜文彬已经跟别的小伙伴约好了要去赏秋,对这种高门大户里的应酬花宴也没什么特别的兴趣和好奇,倒是郑嘟嘟兴致勃勃。

    他对所有能玩耍的地方都十分有兴趣,又是个不怕生的性子,听说三姐要带他去沐国公府的赏菊宴后,还特意跑去找小伙伴打听了一下。

    英国公府的嫡长孙蔡嵘因为云萝与赵婂那一层表姐妹的关系,一开始就对郑嘟嘟抱着好感和善意,又不是骄纵跋扈的性子,如今相处日久,两人已经成了关系很好的小伙伴,蔡小公子还说,他以后要跟郑嘟嘟到乡下去玩。

    他也不是没去过庄子里,但总觉得他去过的乡下和从郑嘟嘟嘴里说出来的很不一样,大概是那个叫白水村的地方格外与众不同,特别好玩?

    蔡嵘小郎君如今已是衡阳长公主府的常客,英国公府也乐得看他与这边亲近,因此从不约束,还时常邀请郑嘟嘟过去做客,对这个胖墩墩、嘴巴又特别动听的小郎甚是喜爱。

    十月的京城越发凉爽,清晨夜晚时更是瑟瑟,需得穿上小袄把自己包严实了。

    景玥特意绕了个路到这里,无视卫小侯爷的冷眼,亲自护送长公主和云萝登上马车,又一手拎起郑嘟嘟将他放到了马背上。

    长公主看他这殷勤的样儿,不由伸手隔空点了点他,随之莞尔,但放窗帘子的动作却一点都没有因此缓慢。

    车门关上,帘子再一放下,就像是一道天幕隔绝了他和阿萝,景玥搂着小胖子郑嘟嘟骑在马背上,一脸忧伤。

    郑嘟嘟坐在他身前,小胖手一会儿扯扯缰绳,一会儿再摸摸马背,忙碌得很。

    见马儿半天不动,他便在百忙之中仰头往上看,扑闪着大眼睛怎么看都是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说道:“景哥哥快走,到了地方,三姐下马车后你就又能看见她了!”

    你说得好有道理!

    景玥一捏他的胖脸,驱马往前,见他两眼放光、满面兴奋,便说道:“我送你一匹小马驹如何?”

    郑嘟嘟顿时眼睛大亮,但很快就收了起来,摇头叹息道:“三姐说,我现在还小,走路都不十分稳当,不能长久的骑马,唉~”

第324章 戳心

    坐在景小王爷的马背上出现在沐国公府门前的小胖子,在出场的一瞬间,就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他经历了一个夏天的日晒,脸色不如富贵小郎们白皙,微黑的脸却并没有让他狼狈,反而十分健朗,目光炯炯,小身板倍儿结实。

    蒋老夫人一见到他就把他拉到了跟前,稀罕的摸了摸他的脸,又捏捏比寻常小郎结实些的胳膊,慈爱的说道:“瞧这虎头虎脑的,真是喜人。”

    又抬头与长公主说:“早就听说安宁郡主从江南带了两个弟弟回京,一个是少年才俊,让望山书院的先生都赞不绝口,恨不得把他留在京城,再不放回江南了,一个是活泼小郎,鲜活又讨喜。可惜老身日日待在府中,对外头的事都是闻而不见,今日一见,比传闻中还要更讨喜,只是,怎么只有这一位?”

    长公主笑着说道:“兄长有些腼腆,不敢擅自登门,又恰逢与同窗有约,便没有随我们一同过来。”

    “哎呦,这有甚不敢登门的?老身就喜欢看到年轻的小郎小娘子到跟前来说话,叽叽喳喳的既鲜活又生动,真真是让我这个老婆子能再多活好几年。”

    郑嘟嘟大眼睛扑闪,抬头仰望着她,一点不怕生的说道:“我哥哥没事就喜欢看书,一天都说不上几句话,奶奶你喜欢热闹的话,找我就好了。”

    蒋老夫人又是“哎呦”一声,搂着他就说道:“那你可别只顾着跟蔡家的小郎玩耍,我家也有几个与你年纪相仿的哥哥弟弟呢,待会儿就让他们带你去玩。”

    说着,把一个金项圈挂在了他的胸前。

    郑嘟嘟觉得脖子一沉,然后双手托着这个沉甸甸的金项圈转头看向了云萝。

    云萝站在后面,对上郑嘟嘟询问的目光,轻点了下头,然后与兄长和景玥一起上前给蒋老夫人和其他夫人太太们行礼问安。

    相互见过礼后,景玥就说:“老夫人可不能厚此薄彼,只给讨喜的小郎准备了礼,小子不敢想金项圈,能赏我一个银锞子就已经很满足了。”

    蒋老夫人当即大笑了起来,指着他说道:“真真是个厚脸皮的,想当年你还是个小郎的时候,老身可是一次次的给出了不少礼,如今都快要娶娘子了,竟还惦记老身这一点不值钱的东西。没有,等你何时娶妻生子了,老身才甘愿给你送礼。”

    旁边的夫人太太们也跟着凑趣,气氛甚好,直到忽然有人说:“瑞王爷以往从不与哪家姑娘亲近,今日却和安宁郡主一同进来,莫非是两人的好事将近?”

    屋里的气氛凝滞了一瞬,虽然这是一个在场大部分人都十分好奇的问题,但真正开口问出来的却也只有这一个人。

    长公主掀了下眼皮,悠悠说道:“我家孩子还小呢,尚未及笄,又不是等不及了,本宫可舍不得早早的送她出门。”

    人群中响起了几声窃笑,盖因为刚才开口的那位夫人在去年腊月嫁了个年仅十四岁的女儿。

    虽说十四岁出嫁也不算很早,但像他们这样的人家,若非不得已,大都会留姑娘在家里多松快两年,甚至有些人家会等姑娘及笄之后才开始议亲。

    十六七岁出嫁是常态,十八九岁出嫁也不算迟,但若是过了二十还没说定人家,就要被人指指点点说闲话了。

    比如云萝的师娘,季千羽。

    当着姑娘家的面,夫人太太们并没有继续多说这个话题,虽然落在云萝和景玥身上打量的目光一直没有消失。

    景玥和卫漓拜见了主人家的蒋老夫人之后就退了出去,云萝和郑嘟嘟也被丫鬟领到了外面的花园里,由蒋六小姐亲自接待。

    六小姐是沐国公府的二房嫡长女,年方二八,比云萝还要年长一岁,但因为受到蒋华裳与人私奔的连累,当时与她说亲的人家没了动静,至今仍没有定下满意的婚约。

    她是否因此怨恨她的五姐姐,外人无从得知,但她行事爽利,待客热情而周到,看起来似乎并没有被婚事影响心情。

    云萝还在花园里看到了蒋家已出嫁的四个姑奶奶,皆是言笑晏晏,蒋五姑娘带给他们的影响似乎正在淡去,又或许,她们已经彻底的把这个妹妹从心里眼里抹去了。

    “也不知蒋五姑娘如今在外面过得怎么样,顾安城都早已经回来了,你说她为何还杳无音信?难道真的在外面出了事,回不来了?”

    所谓回不来,大概就是“死了”的意思。

    面对温如初自言自语的悄摸絮叨,云萝并没有告诉她,蒋华裳其实在去年就已经回京了,甚至比顾安诚还要回来得更早一些。

    却不知蒋家把她藏在了哪里,竟至今无人知晓此事,都以为蒋华裳要么在外面出事了,要么就索性已经死了。

    毕竟一个娇滴滴的,与顾安城私奔前没有受过一丁点苦的千金小姐独自在外谋生,没有出事反而更让人觉得不可置信。

    这种不讨喜的人,说过一嘴之后就抛到了脑后,温二姑娘是个活泼的姑娘,叽叽喳喳的跟仿佛有说不完的话,起先跟云萝说,后来更是和郑嘟嘟玩到了一块儿。

    郑嘟嘟不认生,自来熟,收到了来自各位姐姐们的善意,他就对着人家也十分和善,有些态度不善的,他虽不知为何,但也一样对人家淡淡的,这是一个从不会把人家对他的慢待放在心上的孩子。

    云萝在姑娘堆里坐了一会儿,然后就找了个借口带着郑嘟嘟退了出来,看到花园里的菊花都开得热热闹闹,郑嘟嘟看得目不暇接,云萝虽说不上多喜欢,但看到美景总是让人心情愉悦的。

    郑嘟嘟忽然指着前面说:“景哥哥和别人家的姐姐在那里!”

    云萝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看到假山边,安如郡主站在景玥的面前,垂头不知在说些什么。

    郑嘟嘟歪着头看了一会儿,说:“那是被小团团咬断胳膊的姐姐,三姐,她是不是在跟景哥哥告状?”

    那天,郑嘟嘟虽没有跟去现场,但之后也见过安如郡主,至今还记得那个凄惨模样。

    被咬得那么惨,如果是他的话,肯定是要去找人告状的!

    云萝眼眸低垂,都不知说他什么好,就拉着他要转身离开。

    那边景玥却已经看到了他们,当即把脸上略不耐的表情一收,也不管安如郡主是否还有话没说完,直接绕过她就朝云萝追了上来。

    安如郡主转身看到云萝,顿时脸色一变,似怨似恨,还有诸般算计夹杂其中,几乎没有一丝犹豫的跟上了景玥的脚步。

    “景哥哥,你走慢一些。”她的声音娇嗔,伸手就想要去拉景玥的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赧然看向云萝,说,“表妹怎么也到这儿来了?我并没有与景哥哥说什么。”

    景玥忽然侧首看了她一眼,“你故意拦在此处,与我说些不知所谓的话,如今当着我的面还摆出这般姿态,无非是想要让阿萝误会些什么,郡主这作态倒是与戏子相比也不遑多让。”

    安如郡主的脸色顿时就白了,而景玥说了那一句之后就转头不再理她,径直走到云萝面前。

    虽说得大义凌然,但此时他站在云萝面前,还是忍不住心中忐忑,生怕她误会,连忙解释道:“我从假山中绕出来的时候,她就已站在此处,我是不愿理会她的,却无奈她拦在前面一个劲的跟我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虽然京城里到处传言说他不懂怜香惜玉,对娇滴滴的姑娘也能挥鞭殴打,丝毫不给姑娘家留脸面。但他又不是疯子,怎么也不可能因为谁家姑娘站他面前说上几句话,就对她动手的。

    但也别期望他会对她多客气。

    他的几句话就如同利箭一般,直戳安如郡主的心口,站在后面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就连云萝看了都不禁有些可怜她,景玥却头都不往后转一下。

    郑嘟嘟又好奇的看了几眼安如郡主,仰头问景玥:“景哥哥,这个姐姐为啥也叫你景哥哥?”

    景玥捏了下他的胖脸,说:“不知,人家想要怎么叫,我又如何管得着?”

    郑嘟嘟点点头,觉得他说的好有道理,就像他想让爹娘哥哥姐姐们叫他郑文安,但他们总是不听,一直嘟嘟嘟嘟的叫个不停,连带着其他哥哥姐姐叔叔婶婶们也不叫他大名了,弄得他好像没有大名似的!

    他明明已经长大了,却还要不停地被叫小名,唉~

    郑嘟嘟像模像样的点头叹气,惹得景玥又在他脸上捏了一把,然后抬头跟云萝说:“我正想去找你,没想到竟在这里遇上了,莫非阿萝也是想去那边找我?”

    园子里的女眷男客并没有特意隔开,但也各有小团体,景玥拜见长辈出来后就被卫漓拉到了池塘的另一边,他觑了空溜出来,却刚从假山后绕出就被安如郡主堵上了,更不巧的是,云萝也随后而来,若是误会了什么,可叫他如何是好?

    景玥面上镇静,心里却慌的一批,云萝倒是平静得很,一点都没有被安如郡主影响到,牵着郑嘟嘟的小胖手说:“并不是,我带他去找蔡小郎。”

    景玥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牵起了郑嘟嘟的另一只小胖手,指着另一个方向说:“方才听见那边有小郎的吵闹声,不如过去瞧瞧。”

    他其实更想牵云萝的小手,不敢,只能退而求其次,牵个小胖子的手感似乎也不错。

第325章 你要把我看牢

    景玥和云萝一左一右的牵着郑嘟嘟的胖手离开了,全程无视身后的安如郡主,仿佛根本就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反倒是郑嘟嘟,走出几步远还转头往后张望,大眼睛清澈,漆黑的眼珠骨碌碌的打着转。

    安如郡主追了两步,又在嘟嘟转头张望的时候停留在原地,一路目送直到再看不见三人才不甘的收回目光,身子摇晃着就要往后跌去。

    身后一直安静守候着的丫鬟们连忙上前接住了她,表情有心疼,有紧张,也有愤愤不平。

    “郡主何苦这样糟践自己的身子?您伤势未愈,之前又失去了那么多血,太医们都嘱咐了要仔细调养方好,您不顾身子出门赴宴已是让王妃很不高兴,若是再让她知晓您来找……”

    安如郡主一眼扫过去,说话的丫鬟当即闭上嘴不敢再多言。

    “你们不说,我娘自不会知晓我来找过景哥哥,别忘了你们究竟是谁的人!”她下颌绷紧,满眼不甘,左手摸着已愈合许多,但尚未拆除夹板的右手胳膊,垂眸喃喃道,“景哥哥他以前不是这样的,虽也不曾上心,但他从未对我说过那样过分的话,都怪卫浅那个狐媚的贱人!”

    贴身的丫鬟们皆都眼观鼻鼻观心,不敢随意附和,眼角的余光则不住的往四面八方扫视,防备着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外人,若是被她们听见了郡主说的这些话,怕是要传出很不好的传言。

    刚才被一眼打断的丫鬟小心的拉了下她的手,轻声说道:“郡主,这里人来人往的这样热闹,有什么话都等回家去再说吧。”

    沐国公府赏菊宴,花园子里到处都是走动赏景的贵人,身份地位哪怕比不上安如郡主,彼此相差也不会很远,说上几句闲话想必是没什么会顾忌的。

    安如郡主的手指无意识的用力,忽然“嘶”了一声,飞快的松手,但不甚被抓疼的伤口却一时间都止不住疼痛感,她的脸色也不禁越发的白了,忍耐之余,表情中更是浮动着丝丝缕缕的烦躁和怨毒。

    她爱慕景玥许多年,无论如何都是舍不得怨恨他的,于是将满腔怨恨尽数倾泻到了云萝身上。

    但不管她心里如何怨恨,身为被怨恨的目标,云萝却连多提她一句话的意思都没有,转身就带着嘟嘟在花园一角找到了正跟别的小郎玩得开心的蔡嵘小公子。

    看到嘟嘟,蔡嵘当即扔下了其他人,小跑着迎上来,远远的就抱怨道:“嘟嘟,你怎么现在才来?我知你今日要跟表姨一起来这里,特意催着我娘早早的过来,本来我还能多睡半个时辰呢!”

    到了跟前,又团着小手像模像样的朝云萝和景玥行礼问安。

    两个小伙伴顺利汇合,郑嘟嘟看着他手里没来得及放下的矢筹,好奇问道:“你们在玩投壶吗?你赢了没有?”

    小孩玩的投壶,就连矢筹都格外的秀气小巧。

    蔡嵘将矢筹往边上一扔,兴致缺缺的说道:“没什么意思,我还是更喜欢和你玩。”

    随着蔡嵘一起过来的还有几个别家小郎,有相识的,也有不曾见过的,一群人围在一起,也逐渐把热闹转移了地方。

    云萝见他们玩得开心,就默默的退到了一边,找一个相对清净的地方,只把兰香留在了那边。

    这段日子以来,兰香几乎成了郑嘟嘟的丫鬟,不管去哪里都跟随左右,照顾得十分尽心。

    十月的天气微凉,太阳落下来照在身上就暖融融的,十分舒服,云萝转头看向身旁的景玥,他正举着扇子,给她遮挡落到脸上的阳光,桃花眼中波光潋滟,仿佛这是一件让他多喜欢的事。

    抬头看一眼他的手,云萝缓缓的往树荫下走了一点,正好遮住了小半个身子,跟他说:“你不去赏花看景与人应酬吗?”

    他把扇子缓缓收起,摇头摇得十分干脆,“这种花宴甚是无趣,吟诗作赋、比斗玩乐,说的也都是些无关紧要之事,倒不如找个清净的地方自得其乐。”

    虽然云萝自己也是这样想的,但听了他的话,还是问道:“既然这样无趣,你又为何要来?在家里独自呆着,不是更亲清净?”

    他幽幽看了她一眼,双目含笑,明明什么都没有说,却又仿佛什么都说了。

    云萝偏开眼,忽然听见隔着楼阁的那个方向传来一阵喧闹。

    她看过一眼就站在原处纹丝不动,却见景玥忽然转身跟站得远远的随从说:“你留在此处看着些小郎们,别让他们乱跑。”

    随从躬身领命,景玥又侧首对云萝说:“我听着似有熟人的声响,不如过去看看?”

    云萝闻言便点头,抬腿往那边走去,走出几步远,还能听见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和喧闹,是小郎君们听见了声音想去看热闹,却被景玥的随从带着沐国公府看守的下人一起拦住了。

    两人都不去管身后的闹腾,绕过敞轩楼阁,又穿过半个花园,一直来到花园边沿供客梳洗歇息的小院子里。

    小院子里此时围着许多人,并且还有更多的人听到动静后聚拢过来。云萝慢了一步,被人群挡在外面,正想着是要挤进去看,还是先在外面看看情况,就被看到她的温二姑娘一把拉了进去。

    旁边的人见到他们,都往旁边让了些,给云萝和景玥留足了通行的空间。

    毕竟不是市井小民,哪怕看热闹也都控制着音量和举止,做不到挤挤攘攘的,所以云萝进去得很轻松。

    温如初的表情十足激动,两只眼睛都在放光,努力压着声音说:“沐国公府还真是多灾多难,前年的赏花宴被闹了那样大的一场热闹,去年好歹平平安安的过了,没想到今年又闹出事来,也不知以后再办赏菊宴,心里会不会有阴影?”

    说着就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云萝被她拉到了最前面,抬眼就看见屋里的顾安庭,还有许久不见,京城中人都以为在外面尚未回来的蒋华裳。

    云萝不由得眼皮一跳,这两个人怎么会一起站在这屋里?

    顾安庭的脸色漆黑如墨,蒋华裳则倒在他脚边不远的地方,衣衫不整。

    光只是这一个画面,就能让人想象出许多旖旎,围观者窃窃私语,有相信的,也有质疑的,更有疑惑蒋华裳是何时回京的,他们竟然半点没有得到消息。

    蒋大夫人见外面聚集的客人越来越多,想出来把他们都请到别处,顾安庭却忽然伸手拦住了她的动作,扬声说道:“既然已经被这么多人看见,此时请他们离开反而更惹人猜疑,倒不如敞开了说,把事情说清楚。”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却让蒋大夫人变了脸色,不由抬头哀求的看着他。

    顾安庭却垂下眼眸不与她对视,表情冷硬,“伯母若要怪罪,小侄也无话可说,只是因为五姑娘,贵府的小姐公子还有我在外行走都几乎抬不起头来,如今再添这一桩故事,传扬出去也不知会把我们说成什么样。”

    他又抬头看着蒋大夫人,肃容道:“为了小侄的婚事,祖母她老人家本可以安享晚年,却还要费尽心思的筹谋,如今好不容易定下来,对四姑娘,我不敢说有多倾慕,却也是真心敬重和喜爱的,亦不愿给我们的婚事再添变故。”

    就在上个月,顾安庭与同样受蒋华裳连累被退了亲的蒋家三房嫡长女,蒋四姑娘定下婚事,彼此已交换庚帖,正式进入了成亲的流程。

    也因此,顾安庭今日才会出现在沐国公府的花宴上。

    蒋三夫人此时也开口帮腔,“我也很疑惑,五娘是如何进到花园里来的?守门的婆子都瞎了吗?”

    她以前还曾羡慕长房又定了个好女婿,如今这个好女婿阴差阳错的落到她的头上,虽然过程实在堵心,但这个结果她是满意的,也不愿意把这个女婿再还回到大房。

    顾安庭的家事、人品、相貌、才能样样不缺,她是真不明白蒋华裳当初怎么就昏了头的跟顾安城勾搭上了。

    看上顾安城的相貌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看上顾安城是个文雅书生,而顾安庭只会舞刀弄剑?

    没事,她就喜欢有武艺的女婿!

    蒋华裳既然已经放弃,如今回头想要抢回去,还得看她这个当婶婶的愿不愿意!

    蒋三夫人目光如刀,恶狠狠的瞪着蒋华裳,要不是当着满府客人的面,她此时就想扑过去狠狠地抓她的脸。

    蒋华裳坐在地上嘤嘤哭泣,曾经端庄大气的蒋五姑娘如今已面目全非,这一副娇弱的作态让许多当家的夫人太太们面露不喜,蒋大夫人更是脑壳疼,却不得不强忍住。

    蒋三夫人目露嘲讽,说道:“去外面走了一遭,五姑娘倒是把这小妇戏子的作派学了来。”

    “三妹!”蒋大夫人厉声呵斥,“这都是些什么下作话?有你这样说自家侄女的吗?”

    蒋三夫人撇嘴,她还有更难听的话呢。

    但看了眼外面看热闹的那么些人,她总算没有当着外人的面太下长嫂的脸,只说:“我现在就想确认一下,这个女婿还是不是我的?”

    蒋大夫人扶额说道:“是你的,谁也抢不走你女婿!”

    她也很钟意这个女婿啊,可惜女儿眼瞎,生生的把他推了出去,还连累家族蒙羞,如今回头想抢,又哪里会有这样便宜的事?

    蒋华裳脸色一变,抬头唤道:“母亲……”

    大夫人当即厉喝一声:“你闭嘴,我还未与你算擅自出门的账,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她又哀哀切切的转头看向顾安庭,却见顾安庭直接撇开了脸,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眼中神采乱闪,她缓缓的伸手抓住了乱糟糟敞开的衣襟。

    正要有所动作,从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手,一把扼住了她的手腕,一直没有出声的蒋二夫人在她耳边恶狠狠的说道:“还嫌不够丢脸?你当这满院的客人都是傻的不成?这些夫人太太们什么场面没见过,你现在就算是把自己扒光了,也没人会以为顾世子意图轻薄你!”

    想到自己的宝贝小儿子因为她受到外面人的奚落嘲笑,考场失利,大受打击差点一命呜呼,蒋二夫人就恨得不行。

    这一年多来,她从未给这个侄女好脸色,此时亦是言辞如刀,刀刀戳在蒋华裳脆弱不堪的心上,说完后更是如同抓到了多恶心的东西,用力甩开她的手,拿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掌心。

    大夫人将这些看在眼里,却不能说什么,毕竟是蒋华裳有错在先,闯下那样大的祸,如今能容她继续留在家里已是格外开恩,哪怕被禁足在后院,哪怕受些言辞奚落,这又算得了什么?

    看到这里,云萝转身就想要离开,温如初见了便转头问道:“你不看了?”

    “没什么好看的,不过是有些人心怀不甘,偷偷溜进园子里来自导自演的一出栽赃陷害。”

    温如初点点头,旁边听见云萝这话的另外几个人也是脸色各异,却没有一个反驳她,认为她说得不对的。

    顾世子又不是疯了,跟蒋华裳撇清都来不及呢,如何还会凑上去?况且,照理来说,蒋华裳应该是进不来花园的,此时却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走出院子,景玥倾身在她耳边说道:“你可不是会轻易开口替人说话的,可见与卫逸之做好朋友还是有些好处的。”

    云萝侧目睨了他一眼,忽然问道:“听说以前有许多小姑娘喜欢你,其中不乏有胆大心思活络的,会不会也使些手段算计来与你亲近?”

    景小王爷面上镇定,心里却瞬间紧张了起来,仔细打量她的脸色,斟酌着话语装作随意的开口道:“似乎有一些吧,我不大记得了,总归不是被打出去就是被扔出去,如何都不能被占了便宜。阿萝你以后也得上点心,要把我看得牢牢的,不能让任何一个对我别有用心的小姑娘靠近我身边!”

第326章 深夜拍门

    景小王爷不要脸起来,那就是特别的不要脸。

    历经两世,他把最大的耐心和痴恋都用在了云萝身上,常因为她的一句话、一个眼神,甚至是不经意间的一个动作而心绪浮动,不能自已。

    云萝的回应让他欣喜若狂,狂喜之后却是更大的不安和更深的贪恋。

    他想要更多。

    于是一点一点的试探靠近,做些小动作,说些不那么规矩的话,看到云萝并无不悦和反感,他就觉得心都要飘起来了。

    再努力努力,说不定什么时候阿萝就突然答应嫁给他了,就像她突然承认看上了他一样。

    只是看上哪里够呢?还要执手白头,终老一生。

    这一世,定要平平安安的老死在榻上,谁也不许英年早逝。

    身后的院子里忽然响起了一阵喧哗,景玥转头看了一眼,然后忽然抓着云萝的手腕,牵着她就往旁边避开了。

    几乎在他们离开的同时,院子里的人呼啦啦的涌了出来,云萝转头便看到他们的脸上都带着惊惧慌乱,仿佛遇到了多可怕的事情。

    蒋华裳的尖叫嘶喊盖过了所有其他的声音,满腔的癫狂和愤恨,相隔几十米都能清楚的感受到。

    “蒋五娘疯了!”

    有人忍不住喊了一声,几乎所有人都在争先恐后的往外跑,全然没有了刚才围观看热闹时的悠然惬意。

    云萝站得远远的,看热闹的对象便从顾安庭与沐国公府,转到了惊慌失措往外涌的夫人太太和小姐公子们身上,看了会儿,才又转回到敞开的院门内。

    尖叫嘶吼、疾言厉斥、横冲直撞,各种杂乱的声音传出,但不管蒋华裳还是顾安庭,甚至是沐国公府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从院子里跑出来。

    混乱很快平息,连蒋华裳的声音都消失了,没一会儿,又见蒋大夫人衣衫微乱,发髻更是松散的走了出来,团团朝着外面的人赔罪道:“小女失态,惊吓到了各位贵客,都怪妾身管教不当,纵得她任性妄为,受不得一点不如意,妾身在此向诸位赔罪了。”

    不管有没有真的受到惊吓,面对国公夫人的赔罪,在场诸人皆连忙表示无妨,并在蒋大夫人和匆忙赶来的沐国公几番客气之后,逐渐散去。

    还未到中午,赏菊宴就散了,虽也有人留下吃完了宴席,但气氛终究是没那么愉快,面对略显空荡的席位,在场之人的说话声亦是压得十分低微。

    云萝没有吃席,在中午前就跟着公主娘辞别了沐国公府,郑嘟嘟自是跟着她,与他一起的还有玩得没过瘾的蔡嵘和另外两个小郎君。

    他们听说安宁郡主养了一只黑白色的食铁兽,都好奇的很,尤其当听说那只食铁兽在一个多月前一口咬断了安如郡主的胳膊,他们……他们更激动了。

    于是央了家中长辈,又求得云萝点头,就要组团去长见识了!

    一行人辞别,卫漓却暂且留在了沐国公府帮忙招呼剩下的客人,让主人家能腾出空来处置自家的事。

    回家的路上,云萝得知了那时候院子里发生的事情,原来是蒋华裳早就藏有利器在身,眼看着算计不成反倒让自己落入了更难堪的境地,心气儿一激,就把匕首拿了出来往身边划拉,一下子把站在她身边毫无防备的两位婶婶给刺伤了。

    院子里顿时乱了套,蒋华裳更是趁着混乱之际再刺伤几个丫鬟,朝一直安静站在角落里的蒋三郎和蒋四姑娘兄妹俩扑了过去,然后被回过神的顾安庭夺了匕首,制止。

    云萝倒是一点都不好奇,她家公主娘当时明明没有在现场,却为何会知道得比她还清楚?

    这话听过了,在耳朵里留一会儿,然后就被她随意的塞进角落,只问了一句:“蒋华裳会被如何责罚?”

    这事肯定是不能再善了的。

    之前与顾安城私奔的事情还没有过去,如今又算计姐夫,刺伤两位婶娘,让蒋家在那么多的贵客面前颜面尽失,哪怕她蒋华裳是长房嫡出的姑娘,沐国公府恐怕都要容不下她了。

    卫漓一直到天黑才回家,不仅帮忙把沐国公府宴后的事情安排好,也带回了那边的最新消息。

    蒋二夫人腿上被划出了一道口子,经大夫包扎,已无大碍;蒋三夫人受伤却要更重一些,直接在腹部被刺了一刀,血流不止,太医现在还守在沐国公府救治。

    除这两位夫人之外,蒋华裳的亲兄长,蒋世子在阻拦她的时候,手臂被划了一下,还有三个丫鬟受伤程度各不相同,但好歹都没有特别严重,无性命之忧。

    如今,有老夫人和沐国公坐镇,府中混乱已平息,蒋华裳暂且被关押在祠堂,所有人都在等着三夫人清醒过来。

    云萝本以为这就是别人家的事情,像她这样的外人顶多看个热闹,其实并无关系。却没想到当日深夜,沐国公和夫人亲自拍开了衡阳长公主府的大门。

    “深夜拜访,扰了殿下清梦,是我夫妇二人唐突无礼,还请殿下恕罪。”蒋大夫人开口就先赔罪。

    不过半天的时间,她虽在出门前刻意收拾过,形容却依然憔悴苍白,显然这半天过得十分煎熬。

    长公主连忙亲手把她扶住,说道:“以你我两家的关系,何必说这些客套话,若非有要紧事,你们也不会这个时候上门来,想必时间也紧张,你直说便是。”

    蒋大夫人轻轻的拭了下眼睛,说:“都是我家那个孽障闯下的大祸,她三婶如今还躺在榻上,情况却是越发危急了,宫中几位太医都说,应是内腹破损,出血不止,不论如何都得先止血,若伤口过大,还要加以缝合,他们……他们说郡主医术精湛,或许有能力一试。”

    沐国公拱手作礼,躬身朝长公主行了个大礼,说道:“我们也知此行十分冒昧,却别无他法,还请安宁郡主能出手相助,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我蒋家都感激不尽。”

    长公主又把他扶起,叹息道:“你们这时候登门,我就猜到了所谓何事,已着人去把她叫起,我再使人过去催上一催,但她愿不愿意走这一趟,我却不敢保证。”

    话音刚落,就听见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云萝快步踏进门来,衣衫整洁,但满头青丝却不过随手一束,先朝沐国公夫妇行了个礼,不等他们回礼就问长公主:“娘,你深夜叫我过来,有什么要紧事?”

    长公主把事情一说,最后却说:“去不去都由你自己。”

    “我去看看!”

    她把药箱都随身带过来了。

    马车被赶得飞快,蒋大夫人不得不抓住一边的窗户壁板才能坐稳,抬头却见云萝安坐如钟,似乎并没有受到马车颠簸的影响,到了嘴边的安慰解释就说不出来了。

    于是换了个话题,问道:“郡主精湛的医术,不知师承何人?”

    我奶奶。

    顿了下,云萝才说:“我长大的郑家,有一个同族的叔爷爷医术精湛,我从小跟着他学,又胆子大,能抓一些动物来练手,因此会一些特殊的手段,其实太医院的太医们都比我厉害。”

    蒋大夫人莞尔,脸色也略松快了一些,“郡主太谦虚了,太医们都说郡主医术精湛,见多识广,年纪轻轻就已把他们给比了下去。”

    云萝看了眼她的脸色,没有多言,只是往她的身旁塞了几个软垫。

    蒋大夫人下意识的往软垫上倚靠,神情愈发舒缓,但很快就想到了自家女儿,不禁眉头轻蹙,脸色愁苦。

    都是一样的教养,她从没想到竟然会把小女儿教成这个样子,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

    马车一路疾驰,很快就到了沐国公府,

    刚一停下,守在门口的蒋三郎就急匆匆迎了上来,亲自伺候云萝下马车,又一路领着她进了沐国公府,往后院方向快步走去。

    越靠近后院,就越热闹,蒋三爷、三夫人的院子里更是灯火通明。蒋三郎一路过来,已将他母亲的情况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直说得气喘吁吁,到院门口的时候,更是被云萝利索的落在了后面。

    他紧追两步进了屋,然后扶着屏风喘气,一双眼睛则紧紧的盯着云萝看。

    云萝在病榻前看到了正在给三夫人擦脸的蒋四小姐,也看到了三夫人身上已插满银针,却仍面若金纸,口鼻溢血。

    蒋四小姐飞快的让开到了旁边,看着她的目光殷殷,还有极深的自责。

    她大概是觉得,她母亲受伤是因为她?是因为她与顾安庭定亲,才惹得蒋华裳嫉恨发狂,做出那样的疯狂行迹?

    云萝很快就没有工夫去想蒋四小姐的心思,因为太医们都围了上来,与她仔细的说明三夫人此时的情况,探讨伤情,她也开始清洗双手,亲自检查诊断。

    三夫人的伤在上腹部,从表面看,就是一个小小的孔洞,在她检查的时候,旁边一个太医说:“这伤口是从下往上刺进腹中的,应是伤在脾胃,眼下的问题就是外面的血止住了,但内里却一直在渗血,有一部分还从口鼻溢了出来。”

第327章 眼睛怎么了

    蒋三夫人被小心的移到两边不靠的窄榻上,屋里点起了更多的油灯蜡烛,然后以铜镜反射灯光,落到榻上。

    太医们都避到了屏风外,只留下两个医女在里面给云萝打下手。

    没了性别的顾忌,云萝直接拉开蒋三夫人上身的衣服,这让她能更清楚仔细的为她治疗,若有不能把握的状况,还能隔着屏风和太医们谈论问诊。

    就着那不甚明亮的铜镜反射的光芒,云萝小心的把蒋三夫人上腹部的伤口划得更开,看到了里面的脾胃都被刺出了两个窟窿,银针虽让血流缓慢下来,却没有能够完全止住内脏上的出血,而且这么大的窟窿若不缝补上,光只是止血已经无用。

    看着腹内血肉模糊的样子,两个医女都不适的变了脸色,旁边捧着铜镜将烛光反射到榻上的丫鬟更是忍不住的手臂微抖,使得落在榻上的光斑也跟着晃动起来。

    云萝抬头看向她们,安慰道:“别抖,把镜子端稳了,晃眼睛。”

    在屏风外焦灼踱步的蒋三爷听到这话猛的顿住脚步,转头看到屏风内晃动的光斑,忽然脚步一转走了进去,夺过铜镜,把两个丫鬟往边上一推,黑着脸骂道:“没用的东西!”

    然后他调整了铜镜的角度方向,稳稳的把光斑落到了他夫人的腹部,又问道:“郡主觉得这个位置如何?”

    他看到夫人身上的情况也是心惊,但好歹是个见过世面的大老爷们,因此还算沉稳。

    蒋三郎和蒋四姑娘在外面徘徊,伸着脖子张望,想进来又怕打扰到云萝给他们的母亲治疗,连多余的声音都不敢发出,心神、身体皆都绷得紧紧的。

    从凌晨到天光微亮,云萝小心的把蒋三夫人脾胃上的几个大窟窿都给缝补上了,又将腹部的伤口一层层缝合。条件简陋,她不得不用大量的药粉给伤口消毒消炎,深秋天寒,她的脸上却冒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汗水,身上的内衫都几乎要打湿了。

    在天边亮起一线白光的时候,她将缝合后的伤口包扎,合上蒋三夫人的衣襟,然后直接伸手把她抱起,腾挪到了旁边干净的床上,没有牵扯到一丝伤口。

    蒋三爷看着她像是举起一团棉花般的给他夫人挪了个地儿,不由瞪了瞪眼睛,两只手臂因为一动不动的举了将近两个时辰的铜镜而酸软僵硬,此时却都仿佛感觉不到了,脑子还有些昏沉沉的,运转缓慢。

    等他看到云萝把脉、观察三夫人的脸色时,还怔愣的看了好一会儿才猛的回过神来,用力晃了下昏沉的脑袋,他抱着铜镜就凑了过去,先看一眼自己夫人的脸色,只见她依然面若金纸、无声无息,心就徒然一沉,出口的声音都是颤抖的,“郡主,我夫人如何了?”

    云萝头也不抬,又凑近过去仔细观察着三夫人的瞳孔唇色,淡然道:“破漏的地方都缝补上了,但三夫人失血过多,能否醒来还得看之后伤口是否有溃疡,身上会不会发热。”

    蒋三爷抖着手往三夫人的鼻子下面探了探,探到一点极微弱的气息,忽然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

    云萝侧目看了他一眼,嘴角微抽,真没想到蒋三爷是这样的爷们。

    听到屏风内的动静,太医们都把自己重新清理了一遍,然后走了进来,一个个的轮流给蒋三夫人看诊探脉,诊完后又凑在一起商量了几句,得出的结论与云萝并无二致。

    失血过多,伤势沉重,能否痊愈首先得看她能否醒来。

    而且,蒋三夫人因为伤在脾胃,吃食补药这些都暂时不能入腹,更给她的恢复增添了一重阻碍。

    若是在后世,她这样的情况还能给她输血,挂上点滴,有各种仪器辅助。但在这里,却只能靠她硬挨。

    云萝退到了屏风外,看到蒋四姑娘腿软的直接坐在地上,丫鬟们拉都拉不起来。

    于是就走了过去,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扯一把黏在身上的衣衫,说道:“四姑娘若无法安心睡觉,不妨多跟三夫人说说话。她如今虽昏迷着,却也能听见外面的声音,听到你们的声音,知道还有人在记挂,说不定能早点醒过来。”

    蒋四姑娘顿时眼睛一亮,挣扎了两下,又在丫鬟的搀扶下才从地上站起来,急匆匆往床边走去。

    走到屏风边,她忽然想到什么,停下脚步转身就朝云萝深深一揖。

    外面的天光越发明亮了,云萝走到门外极目远眺,用力的闭了闭酸胀的眼睛,然后把自己清洗干净,被丫鬟领到一旁的厢房里闷头就睡。

    两个时辰的费神,竟比跋山涉水了两日夜还要累。

    虽然疲累,但日上三竿的时候,她还是自动醒了过来,眯着眼穿戴整齐,一头青丝依然是简单的束在头顶,绾成一个男儿式样的发髻。

    长到这么大,她至今也没有学会绾女儿家那些漂亮又繁复的发髻,绾得最好的大概就是……包包头?

    揉着眼睛出门,一出来就看到了坐在院子里的景玥。

    景玥就面朝着这边厢房的方向,因此也一眼就看到了房门开启,她从屋里走出来。

    刚扬起一个笑容,下一秒就忽然脸色一变,人也瞬间到了她面前,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另一只手想要触摸,却只停在她的脸侧,满脸严肃的问道:“眼睛怎么回事?”

    云萝眨了几下眼睛,又伸手想要揉,却被景玥一把抓住手腕,有些生气的说道:“你自己便是大夫,怎么还这样乱来?”

    云萝只觉得两只眼睛酸胀涩然,几乎要睁不开,视线也不如平时清晰。

    虽看不见自己的眼睛,但她大概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便不在意的说道:“昨晚上屋里点了太多灯烛,有些熏眼睛,且这样也不够明亮,盯着一处看得太久了,难免不适,过两天就好。”

    景玥一点都没有被安慰到,看着阿萝红肿的双眼,他只觉得心疼难忍。

    “有何缓解之法?”

    云萝闭了闭眼睛,觉得有些热烫,就说:“用凉帕子敷一会儿。”

    景玥当即叫人取来干净的清水和帕子,又把云萝拉进屋里在桌边坐下,然后亲自拧过帕子给她敷眼睛,责怪的话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倒不是跟蒋家的交情有多好,而是深知她的性子,前世那样互看不顺眼的关系,她救他时也尽心尽力,从此就把他的心给偷走了,再没有还回来。

    他小心翼翼的给她敷眼睛,见她闭着眼睛乖乖的任由他作为,莫名的气就消散了,盯着她嫣红的嘴唇,忽然想凑过去亲一下。

    她现在闭着眼睛,就是一副任由他胡作非为的样子呢。

    于是,景小王爷逐渐心不在焉、神思不属,将湿凉的帕子按在她的眼睛上,尚未有其他动作,耳朵就先红了。

    蒋三郎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云萝乖乖坐着,而景玥与她面对面,一手捂着她眼睛,看她的眼神仿佛要把她吃了。

    不禁脚步一顿,然后奇怪的看着景玥。

    景玥瞬间收敛了所有心神,侧目凉凉的瞥向蒋三郎,惊得蒋三郎差点落荒而逃。

    嘤,好可怕!

    但他过来是有要紧事的,于是坚强的挺住了,转头对云萝说道:“郡主,我母亲醒了。”

    说起这个事情,他不禁满脸喜气,刚才景玥对他造成的心慌也瞬间消散大半。

    云萝拉下景玥的手,帕子也随之离开眼睛,她睁眼看向门口,“何时醒的?”

    “就刚才。”说完才发现云萝的双眼红通通的,顿时惊道,“郡主,您的眼睛……”

    云萝现在已经感觉舒服多了,视线也随之清明,因而并没觉得如何,“不要紧,过两天就好了。”

    说着从凳子上站起来,径直出门往三夫人所在的正屋走去。

    蒋三夫人确实醒了,虽然没有精神,眼睛都是半眯着,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看到云萝进屋,她不由激动的抬起了头,又在下一秒重重的落回到枕头上,把床前伺候的蒋四姑娘吓得小脸发白。

    云萝快步走过去,伸手在三夫人的肩上轻抚,然后拿过她的手来诊脉,同时说道:“您别乱动,当心伤口开裂,到时候我又得给您重新缝一遍,那时您恐怕就没精力再醒过来了。”

    蒋四姑娘连忙把她稍稍用力的按在床上,眼泪汪汪的说道:“娘,您可吓死我了,我以为,我以为……”

    之后的那几个字太晦气,她连提都不愿意提。

    三夫人目光慈爱的看着她,又略显吃力的转头看向云萝,张嘴极轻极轻的说了两个字,“多谢。”

    要不是云萝看到她的口型,差点没听清她说了什么话,当即说道:“夫人客气了,您能醒来就算是从鬼门关挣出了一只脚,我也能安心的回家。”

    三夫人神情一动,蒋四姑娘忙问道:“郡主这么快就要回去吗?方才刚吩咐下去,给您和几位太医置办一桌席面,也是我家对你们一点微不足道的谢意。”

    云萝拒绝道:“席面就不吃了,我早些回去,我娘和哥哥也能早点安心,他们都十分挂怀夫人的身体。”

第328章 腿麻

    云萝在蒋三夫人清醒后就告辞离开了沐国公府,虽然三夫人尚未真正脱离危险,但有太医在,之后的事情已不需要她再费心了。

    走在廊道上时,还遇见了几个仆妇婆子正在与蒋华裳纠缠,下手不轻,大约是想要把趁她们不注意就逃出祠堂的蒋华裳扭送回去?

    云萝看了一眼,那边的蒋华裳也注意到了这边的一行人,忽然直勾勾的盯着云萝,双眼之中满是怨毒和阴恻,说了一句,“多管闲事!”

    那些正扭着她胳膊腿的婆子们顿时脸色大变,匆匆朝云萝几人躬身一礼,就要把蒋华裳拖走。

    蒋华裳挣扎得厉害,还不忘朝云萝喊叫,竟是因为云萝出手救活蒋三夫人,而把她给怨恨上了。

    送她出门的蒋三郎已是满脸怒火,迈步就要朝那边过去,却被云萝伸手拦下了。

    她看着虽挣扎激烈,但还是被婆子们一点点拖走的蒋华裳,表情平静得仿佛面对的并非谩骂,而只是个不知所谓的跳梁小丑。

    她忽然开口说:“你应该庆幸三夫人还活着,如此你才有一线生机,不然,你以为你还有活路?”

    听到云萝开口,几个婆子倒是暂停了动作,只是抓着蒋华裳,似乎是要等她把话说完再扭送五小姐回祠堂。

    而蒋华裳也忽然安静了一瞬,然后阴恻恻的笑了起来,明明样貌并没有多大改变,却再也没有了曾经的风华,盯着云萝说:“你难道以为我还要感激你?我如今活着还不如死去!”

    蒋三郎怒火攻心,怒斥道:“落到这步田地,你怪得了谁?是我们逼你与未婚夫的异母弟勾搭成奸,还是当初与安庭定亲时未曾问过你的心意?害家族蒙羞,牵连家中姐妹也跟着坏了清誉,你回来后家中并不曾过多为难,依然给了你容身之地,你却不知悔改,反倒嫉恨姐妹长辈,这么多年的教养都丢到狗肚子里去了!”

    可惜他的这番话并没有让蒋华裳感觉到丝毫的懊悔和愧疚,甚至神情愈发狰狞阴沉,“满口自规矩教条的蠹虫,我本与二郎两心相印,若非你们从中阻挠,我们又如何会落到如今的下场?”

    这不知悔改还愈发无耻的话,气得蒋三郎胸口发堵,简直要呼吸不过来。

    又听她说道:“分明是把我关在后院不得见人,就是给了容身之地?呸!道貌岸然的小人!与其被你们践踏羞辱,我宁愿拉着你们一块儿去死!”

    “但你舍不得死。”云萝忽然说道,“你若胆敢去死,就不会做出这些多余的事情。”

    蒋华裳的所有表情都瞬间僵在了脸上,蒋三郎见她如此,忽然就不生气了,只觉得厌恶和恶心,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跟云萝赔礼道:“家里如今一团乱,惊扰了郡主,还请郡主恕罪。”

    云萝神情淡淡的并不把这点事放在心上,从蒋华裳的身上收回视线,转头对蒋三郎说:“不妨事,走吧。”

    蒋三郎当即领先半步,要送他们出门。

    转身之前,云萝还顺手把身旁的景玥给一起拉上了。

    景小王爷愣了下,眼里迅速的浮上暖色,轻轻的笑了一声,并十分顺从的被她拉着走。

    “阿萝可是怕我对她做什么?”回衡阳长公主府的路上,景玥厚着脸皮钻在云萝的马车里不肯下去,就之前云萝的行为解释道,“蒋家已经容不下她了,就算我什么都不做,她也落不到好下场。”

    所以,哪怕真要做点什么,他也不会在沐国公府内动手,万一因为看到她太可怜,让原本怒火中烧的长辈们生出了一点怜惜,在之后处置她的时候手下留情,岂不得不偿失?

    云萝淡淡的瞥他一眼,没有开口就仿佛把什么都说了。

    景玥轻笑一声,不着痕迹的朝她挨近了些,伸手在她眼旁轻抚了下,皱眉道:“怎么还是这样红?要不再闭眼歇会儿?”

    云萝闭了下眼睛,然后十分干脆的身子一歪,斜斜倚靠在旁边的软枕上。

    但她觉得这样有点不舒服,最后把软枕往怀里一搂,换个方向枕到了景玥的腿上。

    景小王爷一下子觉得半边身子都酥了,僵硬了半天才逐渐舒缓,然后小心的扯过一旁的大氅把她盖得严严实实,手也顺势轻轻的落在了她手臂上。

    眼眸低垂,他看到阿萝呼吸清浅,已迅速的睡了过去,下边的脸被压得变形,粉唇微嘟,肌肤瓷白,让他不禁心中也酥酥的麻痒了起来,很想做点什么,却又怕打搅了她。

    马车走得缓慢,几乎感觉不到颠簸,经过闹市的时候,景玥就把手贴在了她的耳朵上,直到进了长公主府,她自动醒来。

    小脑袋从他的腿上离开,景玥怅然若失,怎么醒得这样及时?他还想抱她下去呢。

    把盖在身上的大氅交给在外面车辕上吹了一路冷风的月容,又理了下颊边几缕凌乱的发丝,云萝起身就要下马车。

    走到车门口,她转头疑惑的看向景玥,“你不下车?”

    景玥把手轻轻的搭在了腿上,怅然道:“我还想回味一下阿萝枕在我腿上的美妙感觉。”

    云萝眼角一抽,当即转身就钻出了马车。

    等她落地,转身远离,还留在马车里的景小王爷忽然轻“嘶”了一声,手在腿上轻捏并小心的伸展腿脚。

    太没出息了!在雪地里蹲上半天都不曾麻过腿!

    已经离马车有十来步远的云萝忽然脚步一顿,然后走得更快了,月容抱着大氅都几乎要跟不上。

    长公主听说女儿回来了,就坐不住迎了出来,在正院门口差点与云萝撞上。

    她一眼就看到了云萝通红的眼睛,顿时心疼得跟什么似的,“这是一晚上没睡?眼睛怎么红成这样?”

    云萝反手扶着她往屋里走,解释道:“清晨睡了会儿,眼睛是因为昨晚上在身旁点了太多灯烛,被烟熏的,很快就会消退。”

    确定她没事,长公主才问起了蒋三夫人的情况,云萝如实相告,正说着,就听见门外蹬蹬蹬的脚步声,郑嘟嘟拉着文彬飞快的跑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景玥,风姿卓越,丝毫看不出腿麻站不起来的窘迫。

    云萝看了他一眼,然后就被郑嘟嘟的无数问题给包围了。

    “三姐三姐,你的眼睛怎么了?一夜没睡?一夜没睡也不会这样红啊!”

    “三姐三姐,你去给昨天的那家夫人治病了吗?我都不晓得,那时候我已经睡着了。”

    “三姐三姐……”

    好吵!

    云萝面无表情的把他从腿上扒拉下去,抬头看向文彬,“今日怎么不去上学?”

    文彬赧然道:“去了,先生下午要带学生去赏秋,我就提早回来了。”

    其实就是惦记昨晚半夜三更被请去给人治病的云萝,连游玩都没有心思。

    长公主目光柔和的看着这两个孩子,扭头跟云萝说:“一早起来没见到你,他们就一直惦记着,这不,一听说你回来,就跑来看你了。”

    又转头看向景玥,细细长长的眉毛往上一挑,问道:“阿玥怎么也过来了?”

    月容束手安静的站在旁边,此时忽然屈膝说道:“王爷今日一早就去了沐国公府,刚才又陪着郡主一同回府。”

    长公主便“哦”了一声,侧目去看自家闺女,却见她脸色平静,没有露出一点羞意或赧然,不由得呼吸一顿,然后看着景玥的表情都越发的柔和了。

    真是个好孩子,一点都没有因为她家浅儿的冷淡而退缩呢。

    云萝莫名的看了公主娘一眼,总觉得她前后的态度变化有点大,是因为景玥听说她半夜被请到沐国公府,于是就一大早就登了沐国公府的门?

    emmm……这确实是一个值得表扬的行为。

    没说上几句话,云萝就被公主娘赶去休息了。

    沐浴之后先吃上一大盆鸡汤面,然后再暖暖的睡上一觉,一直睡到傍晚,醒来的时候,眼睛的红肿就已消退了大半。

    长公主松了口气,文彬和郑嘟嘟也松了口气,只有不曾见到她回来时模样的卫漓,盯着她眼里的红血丝看了好一会儿,眉头皱得紧紧的。

    次日,蒋家送来了好几车谢礼,是蒋世子和蒋三郎亲自送来的,并将三夫人此时的情况与长公主和云萝告知了一遍。

    三夫人正在好转,虽然昨晚上有些发热,但将天亮的时候,热度就退了,早上还在太医的看顾下吃了半盏温水和两勺米油,食后无异常。

    长公主松了口气,云萝转身回屋拿了一盒药粉递给蒋三郎,“这是我新制的金疮药,你拿去给太医看看,若合适就用上。”

    蒋三郎感激的接了,没留多久便告辞离开。

    大总管匆匆从外面进来,满脸的喜气洋洋,躬身说道:“殿下,郡主,老夫人已经到了灞河渡口,不日就要进京了。”

    长公主顿时惊喜道:“当真?”

    大总管笑眯眯的说道:“不敢忽悠殿下,老夫人一靠岸就遣了小厮来报,因行礼较多,可能要到明日午后才能抵达京城。”

    云萝也愣了下,“祖母怎么突然来京了?”

    长公主笑着点了下她的鼻子,道:“傻丫头,月底就是你的生辰,母亲她无论如何也不能缺了你的及笄礼啊。”

第329章 十里亭

    十月的京城已经甚是寒凉,尤其清晨夜晚,更是瑟瑟,百姓们行走在街上,多是缩着脖子,团着手,以免寒风从领子袖口的缝隙里钻进去。

    云萝在天微亮的时候就和公主娘一起坐着马车出城,卫漓今日特意请假,和骑着小马驹的文彬一起骑马相随在车旁,还有马车里迷迷糊糊、东倒西歪,尚未完全清醒的郑嘟嘟。

    长公主本不想带他,怕他清晨起不来,只管安心在屋里睡觉便是,他却不听,非要跟着,还言之凿凿的说绝对起得来,他每日醒得可早了。

    云萝看着他现在歪歪扭扭,眼睛都要睁不开的模样,发现他来了京城之后,好像确实有些懈怠了,若在村里,他这个时辰早就应该起来,准备去上学堂。

    看来以后得多督促一些,晚上早点睡,清晨就能早点醒。

    想虽这样想,但她还是随手把他搂了过来,让他靠在她的身上继续睡眠。

    车马出城,直到十里外。

    此时旭日东升,淡淡的阳光逐渐拂洒在大地,虽不够明媚,却也将清晨的寒气驱散了几分。

    云萝下了马车,又与兄长一起将公主娘扶下,转身进了路边的十里亭。

    郑嘟嘟醒来的时候就发现马车内只有他一个人了,迷蒙了一瞬后蓦的清醒过来,蹭蹭蹭的爬出马车,一出来就闻见一股食物香味,然后他看到哥哥姐姐们竟然在他睡着的时候,在外面摆起了满桌的吃食茶点,还点起了小炉子,正在咕噜噜的煮茶汤。

    不是来接老夫人的吗?怎么像是出门郊游?

    小厮过来把郑嘟嘟抱下了马车,长公主摸了摸他温热的手心,又给他压一压睡得松散的领口,说道:“出门时也没有好好的吃上早食,又赶了这一路,嘟嘟饿了没?”

    郑嘟嘟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目光就盯上了石桌上的一碟鸡蛋糕。

    他虽然在出门前吃了两个花卷,一叠蒸饺,还喝了半碗粥,但睡过一觉就又饿了。

    于是自动挤到了云萝和卫漓之间,至于亲哥哥文彬,在很多时候,他们都是相看两相厌的。

    事情的起因,都是因为争宠啊。

    他一边啃着卫大哥哥拿给他的鸡蛋糕,一边好奇问道:“我们就在这里等吗?卫奶奶啥时候会到?”

    卫漓便说:“现在时辰还早,约莫中午时分才能到。”

    “那都要吃午饭了!”

    文彬转头看了眼他手里的鸡蛋糕和鼓鼓囊囊的脸,嗤笑道:“现在就惦记上午饭了?郑嘟嘟你晓得你现在有多胖吗?”

    郑嘟嘟当即不服气的反驳道:“胡说!才没有很胖呢!爹娘都说我可像三姐小时候了,胖乎乎的可招人稀罕了!”

    云萝侧目,面无表情的睨着他。

    文彬亦是朝他翻了个白眼,说道:“爹娘那是哄你的,他们大人就是觉得胖乎乎的才好看,其实三姐小时候才没有你这么胖呢!”

    郑嘟嘟就瞄了眼云萝,他也无法想象三姐胖乎乎的会是啥模样,但又不甘心落入下风,便说道:“你咋晓得三姐跟我不像?明明许多人都说我最像三姐!”

    “都说了是哄你的,我可是和三姐一起长大的,你跟她像不像我能看不出来?”

    郑嘟嘟看看文彬,又看看云萝,忽然觉得好委屈,手里的鸡蛋糕都不香了,“我都没见过三姐小时候。”

    长公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摸摸他的额头,笑道:“真是个傻小子,你出世的时候,你三姐都九岁了,你如何还能记得她小时候的模样?”

    文彬就忍不住的越发得意,眉毛飞扬,说:“我小时候都是三姐带我玩的,一开始读书也是三姐亲自教的,有人欺负我都是三姐保护我的,你可比不上。”

    郑嘟嘟嫉妒极了,从鼻腔深处重重的哼了一声出来,愤愤道:“你被人欺负了竟然还要三姐保护,太没用了!”

    文彬不由被噎了下,郑嘟嘟多机灵的一个小孩啊,见哥哥好像被他说住了,顿时也就不那么生气了,反而也稍稍得意了起来,仰着胖乎乎的小脸说道:“我可从来没有被欺负过,还能保护三姐!”

    云萝没忍住,按了下他扬起的脑袋,道:“你以为别人为什么不敢欺负你?只是因为你是郑嘟嘟吗?”

    难道不是吗?

    郑嘟嘟眨眨眼,甚是不解。

    见他这理所当然的小样儿,文彬哼笑一声,但最后也没有说出长辈们的坏话。

    他有印象的,小时候受的欺负全都来自于家里,外面的人反而并不会欺负他。后来分了家,虽然老屋那边依然时不时的弄点事出来,但他觉得日子一下子就好过了无数倍。

    看着他们兄弟斗嘴,卫漓不禁莞尔,对于没有亲兄弟,也没有此等经历的他来说,甚至是有些羡慕的。

    长公主也是看得有趣,更对宝贝女儿小时候的经历十分好奇,便问道:“你们小时候都是怎么过的?”

    虽然她很早就让人调查了女儿在乡下的日子,但她现在依然很乐意听他们说上一说。

    外人调查的,哪里有日夜相处的兄弟更了解清楚呢?

    若有机会,她甚至想与郑家夫妇见上一面,听他们说说浅儿小时候的事迹,那定是十分有趣的。

    日头逐渐高升,阳光洒进了亭内,暖融融的烘烤在身上,让人觉得十分舒适和惬意。

    文彬说起他与三姐一起长大的经历,说得双眼晶亮、滔滔不绝,郑嘟嘟也插诨打科的说上两句,虽然他小小的脑袋里其实并没有记住许多事情,有限的记忆中,大部分还仅仅留下了一个模糊的印象。

    这让他有点苦恼,总觉得小时候的自己好像不大聪明的样子,竟然把跟三姐一起玩过的事情都差不多要忘记光了。

    日高三尺的时候,从京城方向来了一队送行的人,在相邻的另一个亭内依依不舍、挥泪告别,把郑嘟嘟和文彬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京城几个方向的十里亭总是要比别处的更热闹,每天都有络绎不绝的送别和迎接,或者旅客途经此处暂停歇息,因此并非只有一座凉亭草庐,而是沿着官道,相隔几步的十余座亭舍连成一片,旁边还有买吃食茶水的小贩。

    旁边亭舍内,是远嫁的姑奶奶回京省亲后又要离去,兄嫂侄儿送出十里,白发苍苍的兄妹俩执手相看,皆都眼泪汪汪的,感叹今生不知是否还能再相见,旁边的小辈下人们都不由得伤怀哭成了泪人儿。

    郑嘟嘟趴在栏上往那边张望,也忽然伸手揉了揉眼睛,惹得文彬侧目相看,“你哭啥?”

    胖嘟嘟侧了下身,不想理他,但没一会儿就又转了回来,眼泪汪汪的跟他说:“三姐及笄之后,我们就要回家了,以后是不是也很难再见到三姐了?”

    文彬愣了下,忽然一扁嘴,也有点想哭了。

    这边小兄弟俩的话也引起了那边人的注意,转头看到两个俊俏小郎眼泪汪汪的看着他们,便善意的朝这边点了点头。

    两人就有些不好意思的退回到了亭内。

    却有一个六七岁的小郎蹬蹬的从那边亭内跑了出来,指着云萝说道:“你是那个姐姐?”

    云萝看一眼,便认出了他,朝他点点头。

    一对年约而立的夫妇在他后面追了出来,拉着他喊:“四郎,你莫要乱跑。”

    那小四郎就指着云萝说:“爹,娘,这个就是去年在街上送了我两个泥人的姐姐。”

    那夫妻愣了下,想了会儿才想起这件事来,不由也抬头看向了云萝。

    这一见便是一愣,他们一时也形容不出那种感觉,就觉得这姑娘看着就与寻常人不同,身旁亭外守着的丫鬟小厮亦是十分气派,让人不敢冒犯。

    他们看一眼就迅速的收回了目光,那男子垂眸拱手说道:“多谢姑娘送小儿礼物,小儿时常惦念,十分喜欢。”

    云萝淡然说道:“不过两个小玩意,不必放在心上。”

    又见小四郎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她,还跟她说:“姐姐,再也没在街上看到过你呢,于大叔家的肉饼还是很好吃的。”

    “我家离得太远了,往来不方便。”

    他歪了歪头,“是吗?我有去找康平坊的,走出了好远都没有找到。”

    云萝看了眼他的两条小短腿,眼里不禁浮现一丝笑意,但她更惊讶的是他的记忆力,看年纪不过与郑嘟嘟差不多,但她在一年前跟他随口说的一句话,他却至今仍记得清晰,还一眼就把她认了出来。

    不由侧头看了眼两次把她淡忘的郑嘟嘟,是别家小郎太聪明,还是自家嘟嘟有点笨?

    “康平坊”三个字让正在依依惜别的人也都转头看了过来,刚才过来的时候就觉得那边亭里的人富贵逼人,因此不敢多看,原来竟是住在康平坊的大贵人?

    三个老人对视一眼,然后那老爷子率先走了出来,拱手说道:“老朽承平坊卫平川,家中小儿淘气不懂规矩,惊扰了贵人,还请贵人恕罪。”

    长公主忽然出声,“你姓卫?不知是魏紫的魏,还是……”

    “有幸,倒是与镇南侯府同一姓氏。”

    长公主轻笑了一声,“竟与我儿女同姓,倒是有缘。”

    卫平川愣了下,随之脸色一变,住在康平坊那种地方的贵人,夫家又姓卫,他想来想去都只想到一个人。

    “长长长公主?!”

    当朝长公主其实并非只有一人,但不说封号,只呼长公主的,必然是衡阳长公主。

    他他他竟然在长公主的面前大言不惭的说与卫侯府同姓?!

    他一边惊,一边又羞得老脸通红,连连作揖道:“小老儿有眼不识泰山,竟在长公主殿下面前大放厥词,让殿下见笑了。”

    长公主温声说道:“老丈不必多礼,本宫见你家小郎甚是机灵聪慧,与我女儿又有一面之缘,正好我这儿也有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小郎,不知可否请他一同过来玩耍?”

    卫平川想也没想的说道:“荣幸之至,荣幸之至。”

    于是,卫小四郎就被请到了亭内,与郑嘟嘟大眼瞪小眼的看了一会儿,然后齐齐转头看向云萝。

    长公主都被他们的反应逗笑了,便拿了点心给小四郎吃,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也胖胖的,吃着点心就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回道:“我叫卫筑。”

    “刚才听见你爹娘叫你四郎,可是你上头还有三个哥哥?”

    “嗯,大哥二哥是大伯家的,三哥是三叔家的,我是我爹娘家的。”

    一问一答,他利利索索的就把自家的情况给交代干净了,长公主和卫漓他们也知道了他与云萝的渊源来自于几个肉饼和两个小泥人。

    去年景玥乔装出京,云萝出了瑞王府后绕道而行,偶遇四文钱一个的肉饼摊子,胖乎乎的卫筑小郎让云萝想到了郑嘟嘟,进而促进了回江南的念头。

    两个胖小郎略略熟悉之后就很快玩到了一起,等到那边送别姑奶奶远去,一桌子的点心已经被他们消灭了大半,看得长公主都忍不住食欲大增的吃了两块莲蓉酥。

    分别时,卫筑还把自家的详细地址说给了郑嘟嘟,并邀请他有空到他家去玩耍,郑嘟嘟欣然答应。

    来来往往又有好几拨人,到将近午时的时候,远远的看到又有一队车马朝这边行来,比之前的任何一支车马队伍都要浩浩荡荡。

    所有人都不由站了起来翘首以盼,等到看见骑马走在最前面的两三护卫,看到那眼熟的面孔,云萝与卫漓就直接奔出了凉亭。

    长公主跟在他们的身后,也匆匆往前迎上去,脸上笑意盈盈,“终于等到了。”

    那边的车队忽然加速靠近,显然是发现了在十里亭迎接的人。

    马蹄声声,车轮辘辘,哪怕漫天的灰尘飞扬也不能阻挡马车的窗帘被撩起。

    有人从窗内探出了头,朝这边喊道:“小萝,文彬,嘟嘟!”

    云萝的脚步蓦然一顿,郑嘟嘟也愣了愣,反倒是一向斯文的文彬当即蹦了起来,往前飞奔而去,“娘!”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5334/ 第一时间欣赏农门贵女有点冷最新章节! 作者:诺诺宝贝所写的《农门贵女有点冷》为转载作品,农门贵女有点冷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农门贵女有点冷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农门贵女有点冷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农门贵女有点冷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农门贵女有点冷介绍:
从国医天才、豪门千金,到以打猎为生的乡下丫头,不过是一场爆炸的距离。
身处白水村数一数二的人家,她的地位却在食物链的底端。
看着面黄肌瘦的姐妹和弟弟,她使计、挑唆,欲要和平分家,却总有人跳出来不让她好过。
那就来点刺激的吧!
先揍一顿,一顿不够就两顿。
做生意,建作坊,给姐姐攒嫁妆,送弟弟上学堂……分家后的日子过得风生水起,就让那些人羡慕嫉妒恨去吧!
不过……公子,别以为在我面前表现得这么纯良,我就会忘了后山的尸横遍野,还有你曾对我刀剑相向,要把我灭口的事!
景玥:胡说!本王怎么会对阿萝刀剑相向?我只想救命之恩,以身相报。农门贵女有点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农门贵女有点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农门贵女有点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