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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非10     金夫txt下载     金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25 孰是孰非

    却是间接将矛头全指向了冯霁雯。

    冯霁雯看了她一眼,四目相对之间,她自金溶月眼底看到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

    “这位太太身上涂了花露水……?”太医印证道。

    “清早出门之时,略涂了几滴。”冯霁雯如实答道。

    “……这自西洋传来的花露水,乃是由麝香与牛黄等物配制而成!”另一名太医惊道:“麝香与牛黄皆有损于胎气,倘若气味浓烈,又长时间吸入,难免会导致胎元受损啊——”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顿变,齐齐地看向冯霁雯。

    章佳吉菱神情更是大变,一时之间险些是站也站不稳当。

    “竟有这样的事情。”嘉贵妃脸色不明,一时倒看不出责备之意,看了一眼冯霁雯,继而又望向痛苦不堪的王氏,皱了眉道:“既然找清了问题所在,那可还有法子补救?她这么疼下去,于胎儿岂非不利?”

    “回娘娘,胎元一旦受损,只怕,只怕胎儿……”太医白着脸色支支吾吾地道:“只怕胎儿难保啊……”

    “区区花露水,不过闻了几鼻子而已,岂就会出这等差池!本宫竟不曾听闻过!”嘉贵妃冷哼了一声,沉声吩咐道:“眼下先将侧福晋抬到绛雪轩去,另再去请薛太医前来——”

    语毕又冷冷地扫向那两名太医,说道:“这胎儿已有七月之大,胎像又素来稳固,从未出过任何差池。倘若你二人连此胎也保不住的话,依本宫看,这太医院日后也容不得你们这些无用的废物了!”

    两名太医大惊,忙撩袍跪下。

    “奴才自当竭尽全力……!”

    王氏被数名宫女搀抬上了步辇,由几名内监合力抬起快步朝着御花园东南处不远处的绛雪轩而去。

    两名太医疾步跟在左右。

    “你也跟过去瞧瞧,若再有什么状况,也好立即回来禀报。”嘉贵妃与远簪吩咐道。

    “是。”

    远簪行礼退出亭外。

    “这花露水儿竟还有这等奇效?”依旧坐在原处的永瑆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冯霁雯,说道:“我也竟闻所未闻呢。”

    嘉贵妃不悦地看了他一眼。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此胡言乱语。”

    “……额娘消消气。”永瑆似笑非笑地说道:“绛雪轩那边自有太医们忙活着,咱们急也帮不上什么忙,当务之急,应是先将前因后果给弄明白了才是——”

    他若有所指地说道。

    他本不过是个瞧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儿,说起这些话来图得不过是个想吓一吓冯霁雯和章佳吉菱罢了。

    然而却正顺了金溶月的意,竟省得她亲自开口将话茬儿提起。

    金溶月看向站在那里的冯霁雯。

    章佳吉菱已是瑟瑟发抖,头不敢抬。

    章佳吉毓看了一眼当下情形,又暗暗打量了金溶月一番,遂拿略带怀疑的语气说道:“倘若这花露水儿中当真有麝香与牛黄的话,那便奇了怪了……我妹妹她如今身处宫中,不知晓这些尚且有情可原。可夫人成亲至今,纵然未能怀上,却也应当有所准备才是,身边又不乏有经验的婆子提醒,想来该是对孕间的避讳略知一二吧?怎会也这般不知其中轻重呢?”

    她用词向来凌厉的惯了,尤其是面对冯霁雯。

    章佳吉菱闻言心底一沉。

    她这才反应过来章佳吉毓今日的真正用意所在……

    若真如此,未免也太过险恶!

    “这位小主儿的话着实奇怪地很。”小醒闻言看向章佳吉毓,出声道:“听您话中之意所指,似乎是我家夫人知而不言,方才致使八侧福晋眼下之况一般,我家夫人倘若当真知晓其中避讳,又岂有理由自找祸事?”

    “这我又如何得知?”章佳吉毓语气无辜,“我不过随口一说罢了,难道我连表达看法都不成么?”末了又拿不屑的目光看向小醒,冷笑道:“再者道了,你家夫人都没说什么,你一个奴婢瞎着的什么急?”

    小醒再要说话,却被冯霁雯拿眼神制止住了。

    反倒是一旁的那彦成沉了脸色,望向章佳吉毓低声训斥道:“……无凭无据之下,你休得胡言。”

    这么久了,这随意出口中伤他人的恶习竟是半分未改!

    合该把她的嘴给缝了才是!

    那彦成眼中盛满了厌恶之色。

    章佳吉毓只觉得双目被狠狠刺痛,她不曾想他与自己开口说得第一句话,便是这样一句话。

    他眼中果然还是只有冯霁雯。

    她明明都已经成亲了……他竟还对她百般维护!

    章佳吉毓恨恨地咬了咬牙。

    “无凭无据倒不见得。”金溶月淡淡地道:“方才太医不是已经指明了么?问题便是出在了这花露水中的麝香与牛黄之上——和夫人许是无意为之,然纵是无心之失,却也事实确凿了。”

    语毕,看了一眼亭外的宫女与太监们。

    总而言之,今日之事冯霁雯是脱不了干系了。

    届时她只需再让人于暗中引导舆论,不怕最终传不成最难听的猜测。

    她便是想要让冯霁雯也尝一尝静央楼一事之后她究竟是怎样的处境与心境。

    可此事酿成的舆论却还只是次要的。

    王氏并非普通人,而是堂堂八侧福晋,她肚子里的胎儿乃是正统的皇家血脉,不管你有意也好,无心也罢,只要胎儿有了闪失,便难辞其咎。

    宫中因为伺候有孕在身的主子而出了一星半点差池的宫女们,哪怕只是递去的水稍烫口了一些,立即被拉出去杖责而死的都不少见。

    更遑论是眼下如此凶险之况了。

    她想姑母纵是再有心拉拢冯霁雯,却也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是非不分地去包庇她。

    “月儿这话说得也不无道理啊。”永瑆插了一句,后又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道:“只可怜我那八哥如今在云南打仗,一心为了咱们大清的江山社稷着想,有家不得回,家中竟还出了这等差池,倘若今下真有个万一的话……也不知到时能是不能如实告知了他?”

    他到底是站在金溶月这边儿的,又能借机瞧瞧热闹,何乐不为。

    冯霁雯听了只当没有听到,依然兀自思索着不对劲之处。

    章佳吉菱听到此处却是一而再地攥紧了手指,身形不住地战栗着。

    之前一直觉得十分宜人的花露水香气,眼下钻入鼻间,只让她忍不住将内心的恐惧一而再地放大,恍若夺命符咒一般。

    她知道自己这是被章佳吉毓利用了。

    可这个利用,不单单只是会害到冯霁雯而已,她显然也是逃不开了。

    她身上的花露水香气不知比冯霁雯要浓上多少。

    虽然在众人有意的引导之下,眼下所有的矛头看似都在指向冯霁雯,但这也只是眼前……

    她从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也成了他人勾心斗角的牺牲品。

    甚至亲手将她推入其中的还是她的至亲长姐!

    章佳吉菱颤抖着咬紧了唇看向章佳吉毓。

    ……她忽才明白,有的人一旦生出了恶念,便是再不可能回得了头的!

    可她虽然胆小了些,自幼却也是养成了一副绝不吃亏的性子的,眼下如此境况之下,要她如何能甘心如此任由章佳吉毓摆布利用?

    章佳吉菱又看了一眼冯霁雯。

    “噗通!”

    她忽而猛地朝着嘉贵妃的方向跪了下去。

    “娘娘,倘若问题当真是出在了花露水上头,那想必与和夫人无关……”章佳吉菱的声音战栗却并不微弱,似乎在用着全部的胆量与力气说道:“和夫人与八侧福晋皆是晌午之前来的景仁宫,从谈话到用膳一直用处一处,却也、却也未见出什么差池……想必是奴婢……方才亭中气味浓烈,又不得通风,这才使得八福晋的身子出现了不适之处……”

    反正她必然是要被牵连进去的!

    可她即便要被牵连进去,也不愿见章佳吉毓如愿。

    若非是尚且顾及着阿桂府的门楣及颜面,她甚至想当着众人的面将今日章佳吉毓与暗下的举动一一说了!

    可她不能。

    她知道自己此番已是不可能再有机会被留牌子了,得罪了宫中,必是不能再殃及其它了。

    嘉贵妃望着她表情不明。

    永瑆则仍是讶然低呼了一声,仍是没什么正形儿地道:“我说,这阿桂府里出来的小姐……果真就是不同凡响啊。”

    金溶月却不禁微微皱眉。

    章佳吉毓更是被章佳吉菱的举动吓了一跳。

    “你胡说什么……”她大为皱眉道:“你不过是来时才涂得花露水而已,出了这等事情,岂会是你一人之责?”

    章佳吉菱闻言更是一阵咬牙切齿。

    这话明听着是在为她辩解,可她清楚地很,章佳吉毓不过是怕她将冯霁雯摘出去了而已!

    是以她并不言语,只瑟瑟发抖着跪伏在地。

    冯霁雯亦有几分意外地看向了跪在那里的章佳吉菱。

    再看章佳吉毓的脸色,她似乎隐约明白了什么。

    看来今日之事,还不全是金溶月一人的杰作。

    被算计进来的,也不止她一个。

    但她却不觉得金溶月这等心性,会与做事只凭横冲直撞的章佳吉毓联手。

    所以……这兴许就好办了。

    因着章佳吉菱欲将罪名全部顶下之举,已经有人开始着急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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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霁雯忽然就不那么怕了。

    一直只是听着众人之言,未曾开口说话的嘉贵妃看向了冯霁雯。

    “眼下谈孰是孰非皆是次要。”她语气听起来还算平缓地道:“暂且都少说几句,待八侧福晋的情况稳定下来再细究其中过失也不迟。”

    这话听着十分冷静客观。

    可冯霁雯却也觉察得到,嘉贵妃不单单是如表面所言这般不急于解决此事,大致更因是暂时拿不定主意该如何处置方才最为妥当——

    嘉贵妃应还在暗自衡量着。

    再有此‘依仗’,冯霁雯便更觉得丝毫不惧了。

    但她要得并非是带有施恩心态的隐晦包庇,而后再模糊事实不清不楚地就此揭过。

    她要得是将自己干干净净地摘出去。

    如果可以,她还将借此撕一撕金溶月这张令人恶心至极的假脸——她还有一大笔帐没跟她清算呢,她倒好了,竟又开始故技重施地算计起她来了!

    这可真是个……活脱脱的小贱人啊!

    她今日可算是见识到了。

    对上金溶月那张故作清高的脸,冯霁雯没忍不住在心底直翻白眼地骂了这么一句,脸上却依然没太多表情。

    “娘娘所言极是。”金溶月拿余光打量着冯霁雯,道:“此事非同小可,待八侧福晋渡过险关之后,必要再细查一番才是,以免再冤枉了无辜之人。”

    冯霁雯闻言不禁在心底冷笑。

    将这话儿撩这儿,莫不是怕她跑了不成?

    今日若不将事情掰扯出个鼻子眼来的话,她冯霁雯还不走了呢!

    那彦成见得当下此状,看了一眼跪在那里的章佳吉菱,又看向冯霁雯。

    他不可查地又向冯霁雯走近了两步,来至她身侧,皱着眉头,拿极低的声音说道:“月牙儿,你别怕——有我呢。”

    冯霁雯微微侧过头去,与他“嗯”了一声。

    她自然不怕。

    真正该感到害怕的该是躲在背后玩弄手段,见不得光之人才是。

    那彦成身边儿的小厮将那彦成的话听在了耳中,却不知在想些什么,一双清澈的大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石桌的方向,恍若入定了一般。

    亭中一时之间陷入了静默,唯有亭外花丛树木经凉风吹过的沙沙声响,及永瑆手中那把折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敲在膝盖上的声音。

    嘉贵妃看似是在等着绛雪轩那边传来确切的消息,脸上的表情纹丝不动。

    却也未有让跪在面前的章佳吉菱就此起身来。

    众人心中各自有着自己不同的思量在,目光相接间,似皆有暗涌在无声流动着。

    直到一名宫女匆匆小跑而来,神色间带着张皇之意。

    “启禀娘娘……”宫女刚进得亭中来,便兀自冲着嘉贵妃跪了下去,声音夹带着颤意,却极为急促地说道:“绛雪轩那边儿八侧福晋羊水破了,还流了血水……让薛太医瞧了,只道是要早产!薛太医命了奴婢即刻来禀于娘娘!”

    “早产……”嘉贵妃面色一沉,道:“即是羊水已破,那立即着人接生便是了!还来禀本宫作何?如此耽搁下去,岂不让胎儿的处境越发危险吗!”

    “回娘娘,正是这个理儿……”宫女又将头往下面埋了埋:“可薛太医称八侧福晋胎元受损,又属早产,眼下身子的情况十分不妙……福晋与胎儿之间,二者只怕只能保其一了……还请娘娘定夺……“

    二者只能保其一?

    众人听罢脸色各异。

    嘉贵妃亦是微微缩了瞳孔。

    若是说句真心话,她向来看王氏不惯,无论是其出身卑贱,还是永璇早年曾为她与自己这个做额娘的一番对峙以至于如今母子之间都有隔阂在,亦或是永璇如今仍是一心附在王氏身上,反倒将正福晋冷落到一旁,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她的心结。

    若要保,她宁可选择保孩子。

    可眼下非比寻常,王氏不单单是在她眼皮子底下出的事,如今更是有许多外人在场——

    她若是决定舍弃王氏,一经传扬出去,她要如何在天下人面前自处?

    “……”

    宫女尚且还跪在地上等着嘉贵妃拿主意。

    绛雪轩那边,无需多想,只怕情况已是刻不容缓,拖得越久情况无疑便越是糟糕。

    “娘娘……”迟迟等不到嘉贵妃的话,那宫女又低低地提醒了一声。

    实在是时辰不等人啊……

    “传本宫的话,保全大人要紧。”嘉贵妃终是如此说道。

    这个决定虽非她本意,可有些事情,哪怕再不情愿,也绝不适宜在明面上做得太过,来日再招人话柄。

    “是……”宫女颤颤应下,当即便匆匆回了绛雪轩而去。

    这回亭中再无人开口说话。

    冯霁雯意外于事情竟发展至如此惊险的地步之余,不禁又有些怒意。

    设计她便罢了,竟还要将无辜之人牵扯进来,甚至是一条还未经面世的小生命——

    若这胎儿当真保不住的话,哪怕真相再如何水落石出,到头来又能弥补得了什么呢?

    想到此处,她忽而觉得四周的空气都血腥肮脏到了极点,一时之间使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见她脸色泛白,眉心微蹙,一片寂静当中,金溶月开了口。

    “方才在景仁宫中之时,我听闻八侧福晋与和夫人相谈,似是早年便相识的。”她语气不明地说道:“不知是否因有着这段渊源在,眼下八侧福晋置身险境之中,和夫人才会露出这般‘挂心’的神色来?”

    冯霁雯闻言眼睛微微眯起。

    原来她与王氏的谈话竟被金溶月偷听着了。

    难怪忽然起了这等险恶的心思——

    眼下如此时机,她却无端道出这番‘内情’来,任谁听了只怕都不得不加以揣测她与王氏之间究竟有何种‘渊源’,亦或是有着过节在。

    故布迷雾。

    冯霁雯无声冷笑了一声,却是答也未去答金溶月,全当成未有听到。

    她与王氏之前相识又能证明得了什么呢?

    就因为之前相识,或是有些陈年过节,她便要刻意害她早产吗?

    她岂会得知今日会在宫中遇到王氏?

    这些都是现成的解释,根本经不起细究,金溶月此举显然为得不过是让她自乱阵脚罢了。

    她若会上当,那才真是笨到家了。

    见她未语,金溶月也不着急。

    反正不管是存心也好,无意也罢,今日八侧福晋出了事,却是事实了,这是如何也抹不去的。

    她倒要瞧瞧,冯霁雯究竟还能强装镇定到几时。

    金溶月眼尾微微往上勾起,满含着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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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7 诓试

    “先回景仁宫。”

    见迟迟等不到绛雪轩再有消息传来,嘉贵妃发了话道。

    此处是为御花园,人多眼杂地很,一群人久等在此也不是个办法。

    “……”那彦成张口欲劝。

    此时若回景仁宫,他作为一个外臣之子无缘无故断不可能跟过去,出事的人又是八侧福晋,往细了说,乃是皇家的私事,他岂好一路跟随掺和?

    可如此事态之下,倘若让月牙儿就这么走了的话,他不在一旁陪着,又着实放心不下。

    万一他不在,月牙儿真的被欺负了怎么办?

    还有吉菱,显然也是无辜受害的,他总也不可能就此不管不问。

    “贵妃娘娘不妨稍等一等——”此时忽然有人开口说话,声音清亮脆响,却是那彦成身后站着的小厮。

    那彦成被他的忽然出声惊了一惊,心知他不懂宫中规矩,只怕又不知要说出什么失礼冒犯的话来,有心加以阻止,张口却是晚了一步。

    小厮赶在他前面说道:“方才那位福晋既是在此处出的事,为了周全起见,是否要等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了之后,再行离开较为妥当呢?”

    他这是什么话?

    那彦成愣了一愣。

    冯霁雯却满眼意外地转头看向小厮。

    他这番话,竟是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了。

    她也认为此时不该离开此处,以免再给了某些人从中作手脚抹灭证据的机会——

    嘉贵妃看着小厮却是皱眉。

    显然是嫌这下人不懂尊卑之分。

    那彦成见状忙道:“……家中下人不懂规矩,还请贵妃娘娘勿要怪罪。”

    小厮还欲再语,却被冯霁雯暗下抓住了小臂。

    他不解地抬头看向冯霁雯,却见冯霁雯对他微微摇了摇头。

    有些话不当由他来说,否则反倒不妙。

    “娘娘,妾身以为此言多少也有些道理。”冯霁雯张口望向嘉贵妃后,微微垂了眼道:“八侧福晋确实是在这亭中忽发了腹痛,两名太医将其诊断为胎元受损,后因觉察到亭中气味有异,故才发问,得了金二小姐一句出自‘花露水’之气过后,便将缘由归结至此,却也是一时之见而已。”

    嘉贵妃听得此言,眼中闪过一抹思索之意。

    金溶月却蓦地紧张起来。

    冯霁雯这含沙射影的一番话是何意?

    “我虽对花露水的配方知之无多,但想来香水之中纵混有麝香与牛黄,分量却也不该太多。纵然涂抹过度于孕妇有碍,应也只是在胎象未固的前几个月之时或会引起些许差池,可八侧福晋怀有身孕已有七月之久,胎儿早已稳固成形,若非是孕妇身体极差的情况之下,应无可能会导致如此严重的后果才是。”冯霁雯徐徐说道。

    “不知和夫人此言何意?难不成是太医误诊,亦或是八侧福晋本身身体不济,才致使有此差池的吗?”金溶月看向冯霁雯问道:“倘若我未有会错意的话,和夫人说了这些,为得似乎便是证明八侧福晋今日有此一险,实乃与花露水无关了?”

    “合着依和夫人之意,花露水中的麝香与牛黄对胎儿构不成威胁,反倒是八侧福晋自身的缘故,才致使胎元受损的?”章佳吉毓冷笑了一声,附和着金溶月的话。

    她不喜金溶月,但她眼下更想要借金溶月之手来报复冯霁雯。

    而金溶月做了些什么,她自也清楚,可这于她而言,却是一个绝好的把柄。

    既然是把柄,那便只能由她握在手中,加以善用才是。

    所以眼下,她选择帮的是金溶月。

    “我并无推卸责任之意,麝香与牛黄于孕妇而言自不会有任何益处,八侧福晋突发不适或与过量吸入花露水确实脱不了干系,可也不排除除了花露水之外,同也受了其它于胎气有损之物的影响。”

    冯霁雯语气与眼神俱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静,让人瞧见了只觉得她所言十分笃定。

    倒像是……真抓着了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似得,而非是随口猜测。

    对上这样的冯霁雯,金溶月忽也生出了一种极不确定之感。

    她不确定冯霁雯是不是真的抓着了什么证据……

    若不然,她何以如此肯定?

    这种感觉竟让她恍若倏忽之间又回到了静央楼生辰宴那晚,她当时一心以为冯霁雯纵猫伤人且无意悔过的恶名必然是逃不掉了,却不料反过来被她给拿住了错漏——

    金溶月不禁抓紧了袖中手指。

    冯霁雯拿眼尾余光将她的反应扫了一眼。

    很好,目的达到了。

    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要的便是让金溶月产生错觉,紧张之下露出破绽来。

    若说她方才只是猜测的话,那么如今她几乎已经可以完全确定了——金溶月绝对在其它地方做了手脚,才会致使八侧福晋早产!

    而她方才之所以敢如此猜测,便是肯定了依金溶月的行事作风来看,她必不可能会给自己留下失手的可能,想必她也曾想过,单凭区区花露水,根本不足以真的让八侧福晋腹中胎儿出现如何值得一提的闪失。

    她既要做,必然要做到万无一失。

    若不然的话,也称不上是算计陷害了。

    “金二小姐以为呢?”她看向金溶月问道。

    方才提出质疑的是金溶月,她此刻反过来发问显得理所应当。

    而对上她的眼睛,金溶月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方才竟是被冯霁雯给诓了……!

    她方才一瞬间的反应,必是被冯霁雯尽收眼底了。

    当时她怎就没想到冯霁雯根本就是在向她使疑兵之计?

    当真是太不冷静了!

    金溶月已是冒了一身冷汗出来,再思及事关重大,若被捅破只怕连保全性命都是难事,一时之间竟万分后悔自己今日所为。

    她不该冒此大险的……

    “我对药理一无所知,和夫人的所谓推测,我自也无法判断对与错。”金溶月强迫自己做出一副冷静的样子来,却是错开了目光不再去看冯霁雯,只道:“我也是方才听太医所言,学着依样画葫芦罢了。”

    “你既不懂,那为何从头至尾都在将问题归咎到和夫人身上的花露水上头呢?”小厮看向她问道,“从一开始便指向和夫人,倒显得十分确定便是花露水引起的差池似得。”

    他心思单纯,本是认真一问,为的是解惑而已,却不曾想这句话使得金溶月尤为下不得台。

    更在不经意间,让人觉得恍若是在质问。

    “……”金溶月略略咬了咬牙。

    “我说你这小厮怎么说话呢?”永瑆微一挑眉,伸手拿折扇在小厮手臂上敲了一记。

    小厮忙又往冯霁雯身边儿躲了躲,眼中略有些不悦。

    这人竟然敲他……

    他平生最是讨厌有人对他动手动脚了。

    而一直听到如今的嘉贵妃直到此时方才迟迟开了口,却是对几人之辩不置可否,只是吩咐道:“命人守在此处,不允许任何人靠近这座凉亭。而眼下,暂回景仁宫罢。”

    话罢便欲起身。

    此时却有一名太监行入了亭中。

    “贵妃娘娘,和大人前来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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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这两天一直跟被咬伤狗狗的主人联系着,很可爱的妹子,圆圆脸,也很和气的人,我们俩现在已经从‘受害者和施暴者’的双方家属,莫名转变成了惺惺相惜的革命友谊了,除了聊吃就是聊狗,妹子还邀请我去她家她给我做蛋糕吃,约定了等哪天她老公不在家,我再过去(谜之偷情既视感)

328 护短来了

    和珅?

    他怎么来了?

    嘉贵妃有着一瞬间的意外。

    冯霁雯也愣了一愣,继而转头望亭外望去——

    凉亭外蜿蜒的鹅卵石小道之上,两侧花草掩映间,果真立着一人。

    他身着一品鹤补尚书官服,身形颀长挺拔,只是纵然官袍加身,那一身的书卷气却仍未曾消减过,相融之下,既有身居高位者的沉稳内敛,却又不乏读书人特有的清贵之气。

    “请和大人过来吧。”嘉贵妃道。

    那太监应了声“嗻”,便躬身退出了凉亭而去。

    片刻,和珅折身入了亭中,与嘉贵妃请安行礼。

    纵是如此情境之下,嘉贵妃见了和珅,脸上也仍是挂着平易近人的淡笑,张口却是略带试探之意地询问道:“本宫昨个儿还听万岁爷说和大人近来追剿白莲教余孽颇有所获,正是忙碌之时,近几日来早朝都是免了的,不知今日怎生得了空闲进宫来了?”

    “奴才今日进宫正因是手头上有了些许进展,禀呈万岁爷来了。”和珅面色一派平静却又有几分肃然之感,道:“不过是方才途经了绛雪轩之时,偶遇着了静云庵况太妃身边儿伺候的玉嬷嬷匆匆赶来,说是八侧福晋因故早产,又听守在外头的几名太医说了些大致情况,似与内子有些牵连,心中着实是挂心不下,这便贸然赶来察看情况了,如有冒昧僭越之处,还请贵妃娘娘勿怪。”

    俨然一副听说媳妇儿搞了事情出来,作为当家儿的,赶忙过来扛事儿的既视感。

    可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得出来,这哪里是负责任来了,这**成得是奔着护短儿来得吧……

    这不,这才到哪儿啊,就看似不经意地站到媳妇儿跟前,把媳妇儿给挡在后头了。

    生怕别人碰她一手指头似得。

    冯霁雯抬起头来瞧他。

    “静云庵中况太妃身边儿伺候着的玉嬷嬷?”嘉贵妃却是留意地问道:“怎会来了宫中?听和大人方才之言,是去了绛雪轩的?”

    自从上回况太妃意外保全住了一条性命之后,有此变数之下,她便常觉有几分不安之感。

    况太妃自离宫清修以来,三十多年之久,从未再踏足过宫中一步。

    今日这玉嬷嬷怎生往宫里来了?

    “据闻是太后娘娘身体抱恙,之前请太医号过脉,又连吃了十来日的药,也不见起色。想来约是这位玉嬷嬷有些独到的医术,故这才被请了来给太后娘娘诊治。”

    “太后她老人家近来是有些头晕乏力,本宫亦是听说了的,昨日也命丫头去看过,回话道只称是好了许多,却不曾想是怕我忧心,未有如实相告,今日竟还请了玉嬷嬷入宫来看诊,可见确是被这病缠的厉害了。”嘉贵妃一面说着,一面在心中打着思量。

    太后向来不喜她,虽也未有如何针对,但关系素来是不妙的,昨日让人那般回话,不必想也可知是敷衍之语。

    可这并非关键。

    眼下的关键是太后那边显然也已经得知王氏早产的消息了。

    若不然,那玉嬷嬷无端之下也断不可能往绛雪轩去,显是得了太后的授意前往——

    由此可见,此时消息多半已经在宫中传开,只怕皇上也已听闻了。

    “太后娘娘洪福齐天,必能早日痊愈。”

    嘉贵妃颔首。

    “今日八侧福晋一事,实乃内子之责。”和珅微微垂首,与嘉贵妃道:“内子此番虽为无心之失,过错却已铸成,娘娘倘若责罚处置,和珅甘愿代内子领罪受过——”

    乍一听还真像是扛事儿来了……

    冯霁雯都险些被他给唬住了,只当他是真的还没弄明白情况,便急着要替她受什么过。

    可转瞬一想,这人从不白白吃亏,更别提是这等不清不楚的亏了。

    这话八成是刻意说给嘉贵妃听的。

    “和大人言重了。”嘉贵妃闻言亦看向和珅,道:“此事还未查明前因后果,八侧福晋究竟为何早产,原因尚不明确,眼下谈什么责罚处置,皆是言之过早了。”

    语毕又十分和气地看向冯霁雯:“再者,和夫人方才所言也不无道理——区区花露水,应不足以致使已然稳固的胎像忽发早产才是,这其中因由,还须得细查才是。”

    她是有心要偏袒冯霁雯的,可眼下事情已然传开,她纵是想要偏袒,却也不好歪曲事实真相,刻意包庇。

    故而若真能证明冯霁雯方才之言属实,王氏早产另有它因,哪怕这个它因所占不过之一,她都有法子护的冯霁雯周全。

    今日是她请的冯霁雯入宫,和珅眼下又亲自前来,虽说是甘愿领罪,但其意不言而喻。

    这个面子,她无论如何都是要做的。

    恰听此时和珅说道:“方才只听那两名太医称问题是出在了内子身上的花露水之上,故而不知具体情形。而照此说来的话,确应详查此事才是——若当真另有缘故,致使于八侧福晋腹中胎儿不利,此事只怕是拖不得,还需尽早查实为妙。”

    金溶月闻言眼底神色微变。

    却听得永瑆怪笑了一声,斜睨着和珅说道:“……我说和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说得好像是有人暗下使坏,有意陷害你家夫人不成?”

    “十一阿哥所言不无可能。”和珅答得一本正经。

    永瑆:“……”

    他如此说为得不过是堵和珅的话儿罢了,见不得他这般要所有人都跟着他的意思来办的模样,却不料反被他来了一句什么……他所言不无可能。

    怎么就是他所言了?

    还不无可能……

    分明是自个儿的想法,推到别人身上去,竟能推得如此顺口又顺手……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不要脸之人?

    还不要脸的这么一本正经。

    永瑆被堵了一口闷气在胸口,又得了嘉贵妃的眼神警告,只得闷闷地转过头去,满脸不悦地挥开折扇。

    冯霁雯见状却有些想笑。

    甭管是心机城府也好,或是一张嘴皮子也罢,但凡是有和珅在的地儿,谁想要占上风,除非只有一种可能——和珅有心让着。

    他若无心相让,谁也甭想如愿。

    纵被反将一军,也不过只是一句话的事儿。

    等等……

    她这是在引以为傲吗?

    如此关头,她怎还有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

    真是分不清轻重的女人啊……

    冯霁雯暗暗自我嫌弃了一番。

    而嘉贵妃这厢就和珅而言,已然点了头,即刻吩咐了宫女命人彻查今日但凡是由八侧福晋碰过的饮食,以及今日景仁宫中可有异常。

    “贵妃娘娘圣明。”和珅奉承了这么一句,却又‘提醒’道:“起先既是有太医断言八侧福晋之况乃是吸入了花露水所致,娘娘何不再请其前来问个究竟?”

    “本宫也正有此意。”嘉贵妃看了一眼和珅,便与宫女吩咐了去请起先那两名太医前来。

    绛雪轩中有太医院扛把子薛太医在,又去了个前辈级的玉嬷嬷,这两名太医本也就是守在外头无事可做,此刻得了嘉贵妃召唤,自然是忙不迭地赶了过来。

    “八侧福晋情况如何了?”嘉贵妃问道。

    “回娘娘……奴才二人过来之时,听得薛太医身边儿的徒弟说,那位嬷嬷去了之后,给八侧福晋用了针灸的法子……似乎是有些成效的,只是具体情形如何尚不可知啊。”太医躬着身子答道。

    “哦?”嘉贵妃眼中略闪过一抹意外。

    照此说来,兴许会有转机也未可知。

    “你二人可确定八侧福晋早产,单单是因花露水当中的麝香所致吗?”

    听得嘉贵妃如此发问,那两名太医不由暗下交换了一记犹疑的眼神。

    什么叫做……‘单单’是因花露水中的麝香所致?

    这话问的严谨,他们自也不敢胡答。

    “从八侧福晋当时的脉象来看,确是胎元受损的迹象,加之当时亭中麝香之气浓郁,想来……想来应是有一定的关系的。”

    “麝香与牛黄对孕妇而言向来是极忌讳之物……”

    两名太医小心翼翼地答道。

    “说到如今不过皆是些模棱两可之言!”嘉贵妃斥道:“何为有一定的关系?照此说来,你二人方才将责任一味归咎为吸入花露水所致,实乃信口之言了?”

    “奴才不敢……实是当时情况危急,且……”

    “本宫不想听那些无用的废话。”嘉贵妃皱眉打断了二人的辩解,“眼下只问你们可有法子确定八侧福晋究竟因何而早产?本宫要的是真凭实据,而非是借着形势随口揣测之言!”

    “这……”

    这普天之下会致使早产的缘故多了去了,他们诊得出脉象,却要如何才能断得出因由?

    和珅拿余光扫了一眼两名太医,遂建议道:“若问题真是出在了别处,或多或少,必是能够查得出蛛丝马迹来的。今日但凡是八侧福晋待过之处,所碰过之物,不如便由二位太医带人一一细检一番,以求不留疏漏。”

    若让那些宫人们去查,到底比不得太医来得细致无误。

    那两名太医一听有这等‘将功赎罪’的机会,即刻都是松了一口气,哪来还有不情愿的道理,只等着嘉贵妃点头吩咐了。

    不料却有一道声音赶在了嘉贵妃之前响了起来。

    “倒不必如此麻烦。”那彦成身边的小厮说道:“我想……我应是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众人闻言皆侧目看向他。

    ====

    PS:明天一早回老家,所以今天收拾收拾早点睡~

    为什么大家都会觉得我上章的PS猥琐??女孩子之间的友谊难道不该是非常美好的吗?_(:зゝ∠)_

329 真是厉害了

    循着小厮的视线望去,只见他的目光凝在了石桌之上。

    “……”金溶月见状蓦地一阵心惊肉跳。

    她紧张地攥紧了手中丝帕,一时之间连呼吸都不由屏住。

    “你该不是要说问题是出在了这茶点之上吧?”永瑆望向这个眉清目秀的小厮,莫名就来了几分兴致,也未再出言训斥他不懂规矩,随意插嘴,而是挑了眉说道:“可你若有此觉察力的话,方才岂会未注意到八侧福晋压根儿就没动过这些东西?”

    八侧福晋有孕在身并不饮茶,点心也未有人来得及碰过,眼前这一碟又一碟,都是一块儿也没少的。

    小厮未理会永瑆的话,反而凝神闭目,轻轻动了动鼻子,似在细嗅些什么。

    “……哟。”永瑆见了更是发笑,“还闻呢?合着你这一闻便能闻得出来这茶水点心里有毒还是没毒?难道你还生了只狗鼻子不成?”

    末了“哈哈”笑了两声。

    他此言虽不中听,但也使得嘉贵妃与两名太医几人亦觉得这小厮根本就是在胡闹。

    唯有和珅冯霁雯与那彦成几人尚在等着小厮接下来的话。

    金溶月则仍是一颗心高高悬起,在未得到明确的答案之前,始终不得安心。

    嘉贵妃面容不悦正要开口,却见小厮忽而睁开了眼睛。

    只见他几步走到石桌前,一双圆圆的黑眼睛亮得惊人,语气相较于起初的不甚确定,此刻则成了十分笃定——

    “答案就在这香炉之中!”他说道。

    香炉?

    众人无不是朝着那只不甚起眼、约巴掌大小的百鸟青铜镂空掐丝香炉看去。

    只见其中青烟丝丝袅袅而起,在亭中飘散开来。

    但因此处为御花园中,各处花草气息扑鼻,加之亭中茶香与花露水香气相融,故而倒嗅不出焚得是什么香。

    “敢问这香炉是何时送来的?”小厮正色问道。

    嘉贵妃看了他一眼,有着片刻的沉吟。

    “你说问题出在了这香炉之上,却不知这香炉究竟有何不对之处?”嘉贵妃不答反问,眼神中含着浓浓的审视之意。

    “这香炉本没有什么问题。”小厮道:“可这香炉里头焚着的东西却不大对劲——”

    永瑆闻言冷笑了一声,问道:“信口开河。你如何得知这香炉里都焚了何物?”

    “方才这亭子里气味太杂,眼下稍淡了些,我方才留神闻了闻,便闻出了许多不对劲来。”小厮一本正经却又微微皱眉说道:“这里头不止另又掺了麝香,还有乌头、天雄——甚至还有地胆。”

    听他念出一个又一个药名儿来,倒像是真有那么回事儿似得,嘉贵妃神色不明地动了动眉头。

    那两名太医则是互看一眼,皆露出意外至极的神情来。

    金溶月的脸色更是一瞬更白过一瞬。

    “……我说,你还真能闻得出来这里头焚了些什么东西?”永瑆仍是当成个可供调侃的笑料来听。

    “那是自然,我自幼便是闻这些东西长大的,闻不出来的则罢,可但凡闻了出来,便必不会出错。”小厮语气笃定,却无半点骄傲自得之气,只是在阐明事实一般的口气说道:“这里头主要焚得是桂花,我方才所提到的那些药材投放的分量应都极少,可其中几味是孕妇极忌讳的,尤其是地胆,于孕妇而言更是带毒之物,若非是八侧福晋胎像早已稳固的话,只怕还不止是早产这么简单。”

    若月份再短些的话,胎儿只怕当场便没了。

    “你是何人?怎会熟知药理?”一名太医忍不住拿惊诧的语气问道。

    “我……”

    小厮刚要作答,却被那彦成打断了,代答道:“他家中世代行医,他确也是懂些皮毛的。”若换作平时,他大抵只会将小厮给揪回来,再道一句他胡说八道——可此事关乎着月牙儿跟吉菱,若真能帮得上什么忙,倒也可以一试。

    小厮也没辩解。

    和珅见状与冯霁雯交换了一记眼神,遂才说道:“娘娘,其言虽未必可以全信,但既有此疑问,不如还是检验一番用以求实为好,以免再真的遗漏了什么。”

    嘉贵妃听罢略一权衡罢,便点了头。

    两名太医会意,怀着半信半疑的想法上了前去,欲验明香炉当中究竟焚了何物,是否真的如那小厮之言一般,除桂花之外竟还掺了其它药材在。

    金溶月几乎是全身僵硬地望着二人一步步来至石桌前,取过香炉,将香炉盖又拿了下来。

    其中一名太医手中持着细长的银柄拨弄着香炉中的残留。

    金溶月只觉得后背上的冷汗一层接着一层往外冒,令她不寒而栗之余,脑海中也有着短暂的无法思考。

    紧紧握起的十指指甲嵌入手心皮肉之中,一阵阵疼痛感向上传达着,迫使她尽量保持着冷静。

    不管如何……都决不可露出破绽来……

    若不然,便是不打自招了!

    “娘娘!奴婢……奴婢有话要说!”

    两名太医正印证间,忽有人近乎失声般喊道。

    闻声望去,竟见是章佳吉毓忽而站了出来,嘴唇紧张地翕动,眼神也不住地涌动着。

    “你有何话说?”嘉贵妃定睛打量着她脸上的表情。

    “奴婢……忽然想到了一处关键来……”章佳吉毓脸色有些张皇地说道。

    嘉贵妃仍看着她,示意她说下去。

    冯霁雯则疑惑地动了动眉头。

    章佳吉毓这又要玩儿什么把戏?

    这小姑娘还真挺爱给自己加戏的啊……

    她正兀自思索间,却忽觉左手被人稳稳地握住。

    这人无疑是和珅。

    她有些愣愣地抬头,却见他一双如水墨画般赏心悦目的眼睛里写满了平静。

    约是觉察到她的视线,他微微转过了头来。

    眼神中似在告知她,让她静观其变。

    而章佳吉毓接下来的一番话,却是超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今日在前殿之时奴婢身体不适,由吉菱陪着回了清苑,奴婢服药之后本打算歇息片刻,然因胸中闷结不畅,实是坐立难安,于是便离了房间,往后院花圃附近走了走,本是打算转一转便回去的……可却偶然之间听着了金二小姐同丫鬟的谈话——”

    章佳吉毓说到此处,神情惊惶不定地看向金溶月,吞咽了一口唾沫,似十分紧张地说道:“奴婢听金二小姐说了什么药材之类,未得听清药名儿,却清清楚楚地听着了金二小姐交待了那丫鬟要将这些药材掺进桂花香丸里,一同放进香炉中去!奴婢起初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亦不知那些药材是何作用,只当是治病安神之类……可眼下出了这等事,才忽然想到原竟是……”

    话至此处,再没有继续往下说。

    也不必再往下说,众人已都是听得清清楚楚了。

    章佳吉毓这话中之意,无疑是指这香炉便是金溶月从中做了手脚,才会致使八侧福晋早产!

    不止是众人,金溶月亦是对章佳吉毓的言行大感震惊。

    从章佳吉菱涂着一身的花露水儿出现之时,她便觉察到不对了。

    后来又见章佳吉毓不遗余力地去踩冯霁雯,她更是确定了自己内心的猜测——章佳吉毓定是知道她的计划了!

    她那时便开始后悔自己太过大意冲动,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已经没了退路可走。

    但她如何也没料到章佳吉毓见形势不对,竟会跳出来咬了她这么一口……

    且半遮半掩,并未如实道出她的全部计划,只称是‘隐约听到了一些什么’,以免自己再被冠上‘知情不报’的过错,而将全部的罪名尽数全推到了她一个人的身上。

    她从章佳吉毓那双看似紧张不安的眼睛里,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一抹讥讽和得意。

    她知道章佳吉毓一直想将她从十一侧福晋的候选秀女中挤出去,暗下没少拉着章佳吉菱给她使绊子。

    眼下竟连这种法子都使上了。

    四下皆静了一静,众人皆沉浸在了这突如其来的情势转变当中,一时未能回神。

    “简直荒唐。”约是慌极则静,金溶月看起来并无半分心虚之感,一双微微上扬的美目冷冷地盯着章佳吉毓,质问道:“你说我吩咐丫鬟使计来害八侧福晋,却不知我与八侧福晋几乎是从未谋面,我究竟有何道理要铤而走险地去这般害她?”

    “我只是将我听来的如实说出来罢了,你究竟为何要这么做,我又如何得知……”章佳吉毓低声说道:“你与八侧福晋之前有没有过节我倒不知,可你与和夫人的过节,却只怕是无人不晓的吧?”

    静央楼一事,彼时闹得人尽皆知。

    换而言之便是在提醒众人,金溶月许是没有理由去害八侧福晋,却有着足够的动机去借此来陷害冯霁雯——

    至此可算是将金溶月全部的算计都隐晦地道明了。

    这情形,就连冯霁雯都快要看呆了。

    真是厉害了……

    ====

    PS:第一更~

    二更应该在晚上六七点左右。

    最近天气不好,一直下雨,整个人都潮潮的/(ㄒoㄒ)/

330 专业坑人一百年

    别的不说,就章佳吉毓这逮谁咬谁、钻完这个空子再钻那个空子,见风使舵的功力也真是没谁了。

    先是跟着金溶月坑她。

    坑她的同时连自己的亲妹妹也给坑了。

    最后……竟然把金溶月这个‘队友’都给顺手儿坑掉了!

    这专业坑人一百年的手段,可谓令人瞠目结舌。

    她看得出来,在意识到自己被坑的那一刻,金溶月整个人都懵逼了。

    然而金二小姐到底还是金二小姐,若论演技,她丝毫不逊色于章佳吉毓。

    “我与和夫人往前如何,与八侧福晋有何干系?又与八侧福晋腹中的胎儿有何干系?”金溶月一脸清高,全然不似作伪,仿佛是受到了莫大侮辱一般,薄唇微微抖了抖,似在竭力隐忍着心中怒意。

    “……那你要如何解释你与丫鬟的那番对话?”章佳吉毓语气看似只有疑惑,实则却步步急逼地问道。

    “我今日从景仁宫前殿得了大宫女的传话,得知要随姑母前往御花园之后,便即刻回了清苑更衣收拾了一番,前后在清苑不过停留了半柱香的时辰而已,更不曾去过什么后院花圃——”金溶月言语逻辑清晰地说道:“本就是你信口胡诌诬陷之言,要我如何解释?”

    章佳吉毓闻言微微咬了咬牙。

    她倒不曾想到如此情形之下,金溶月竟还做得到如此镇定自若。

    但她今日可不怕。

    她所言虽真假参半,可金溶月害了八侧福晋却是铁板钉钉的事实。

    “……娘娘!”

    章佳吉毓倏地跪在了章佳吉菱身旁,面向嘉贵妃,红着眼睛道:“奴婢方才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点添油加醋之举!奴婢确确实实是听着了金二小姐同那丫鬟的对话,故才有此一说……娘娘倘若不信,大可命人彻查此事,从这香炉是从何处而来,香炉又经了哪些人之手……还有那些药材的来处,奴婢以为凭娘娘这般圣明,必是能够将真相查个水落石出的!”

    嘉贵妃一时未有言语,只是看向仍站在原处的金溶月。

    许是心虚所致,对上她的视线,金溶月竟浑然有种无处藏身之感。

    “月儿设计害了八侧福晋?”永瑆这才迟迟地发声,却恍若是听着了天大的笑话一般,满眼荒谬地道:“额娘,这等疯话难道您也信得?”

    末了见嘉贵妃面色很有几分不寻常,朝他投来了一道极不悦的目光,永瑆脸上原本讽刺的笑意便不由凝了凝,强自讪讪笑了两声,道:“当然,查必然是要查的,查明白了也就好证明月儿的清白了——也好弄清楚究竟是哪些人在背后捣鬼。”

    听得此言,金溶月倍感心寒与讽刺。

    不过是嘉贵妃一记眼神而已,他竟就当即变了脸色,连她也顾不上了。

    这就是那个口口声声说日后有他在,要她什么都不必担心的十一阿哥吗?

    “月儿,你暂时先回清苑去。”嘉贵妃再度看向金溶月,语气中一如既然地听不出喜怒来:“此事本宫自会查明真相,必不会叫任何人蒙受冤屈。”

    金溶月听得心惊不已。

    她知道嘉贵妃这么说,必然已经是真的对她起了疑心了。

    若再去查,还怕查不出结果来吗?

    此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她若当真就这么回了清苑,日后纵是想为自己辩解却也是回天乏力了……

    但嘉贵妃已然发了话,她若再一味坚持多说,却又只会显得自己心中有鬼。

    横竖地想,将诸般利弊逐一权衡罢,竟发现已完全没了法子可想,眼下的处境说是束手无策再贴切不过。

    金溶月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她从未如此害怕过。

    若说当初静央楼一事牵扯进去的是名声,那眼下之过,却是足以令她将如今手中仅存不多的筹码都被夺去,等着她的只怕就是全盘皆输了!

    和珅与冯霁雯将金溶月的反应看在眼中。

    二人都没有再开口的打算。

    眼下之况,他们也没了再开口多说的必要。

    因着那彦成身边的小厮辨出了问题所在,以及章佳吉毓的忽然倒戈,倒是让他们省去了不少力气来证明事实真相。

    那彦成也是大松了一口气。

    章佳吉菱亦浑然有种‘逃出生天’的庆幸之感。

    章佳吉毓虽觉得有些不甘心,未能如愿看到冯霁雯被拖下水,但想着好歹也干掉了一个最强劲的对手,一时沉浸在得来全不费工夫的喜悦当中,也暂时没了其它心思。

    总而言之,大家都普遍觉得事情落幕了,该撤了。

    至于八侧福晋那边的情况,也非是他们能够掌控得了的,虽然遭此横祸的八侧福晋实为不幸,但眼下也只能够听天由命了——

    可却没想到在撤之前,亭中又出了一桩变故。

    这桩变故还不小。

    金溶月……一头撞亭柱子上头了。

    撞得不轻,当场见了红,血顺着的额头淌了一脸,人直接就没了意识。

    临撞之前没忘决绝地强调自己从未算计过八侧福晋,可既是无人肯信她,那她不如死了干净,总好过遭人误解的好。

    特么的这是明晃晃的以死明志啊……

    人一旦狠起来,竟然连自己都不放过。

    在离开景仁宫的路上,冯霁雯想到金溶月撞柱的情形,至今还觉得心情十分复杂。

    “被吓着了?”

    和珅温声问道。

    冯霁雯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继而问道:“爷今日真是进宫面圣,从绛雪轩经过偶然得知了此事吗?”

    和珅笑了笑。

    “八侧福晋早产,原因未明之下,岂会有人敢擅自将情况说与我这个外臣来听。”

    所以,进宫面圣是假。

    偶然得知此事亦是假。

    “那爷怎知我遇着了麻烦的?”

    “有人去了刑部与我传了信。”

    “……爷在嘉贵妃身边安插了眼线?”

    ====

    PS:比预计中早了一点,写了整整一下午,这会儿有点累,歇歇吃晚饭去了~

    今天是这两更,明天应该也是两更~

    以后更新都尽量早一点~

    今天就提前跟大家说句晚安啦^_^

331 脸红的年轻人

    “倒不算是。”和珅笑着答道,语焉不详。

    冯霁雯也未多问,只又道:“今日之事,我一人应是应付得来的。你在刑部里忙着,实无必要亲自跑这一趟的。”

    方才嘉贵妃也说了,他近来忙得很,早朝都给免了的,而今日折腾这一回,不必想也可知必然是耽搁了不少事。

    “我若不来,焉知你应付不应付得来?”

    还是亲自来一趟才放心。

    再者,自家媳妇儿的事哪里还分大小,他巴不得能多点儿机会搁媳妇儿面前表现表现才好……

    和大人将自己的想法剖析的十分透彻。

    “……”冯霁雯噎了一噎,方才道:“我若是应付不来,必是会向你求助的。”

    ……求助?

    和珅微一挑眉。

    这词儿听着怎就这么别扭呢?

    “夫人大可不必这样想。”他似笑非笑地说道:“其实不管今日事情大小,亦或是夫人是否足以应付得了,只要我得知了,便必是会赶来的。”

    冯霁雯听了不免觉得不解。

    “为何?”

    “因为我是夫人的夫君。”和珅笑着答道。

    这是什么话……

    冯霁雯哑然失笑。

    然又听他讲道:“若凡事都要由夫人自己想法子来解决,有麻烦时我亦无法做到及时出现,那夫人嫁不嫁我,又有何分别?”

    她兴许还不懂吧。

    于他而言,她有没有能力自己排除麻烦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当然,能够自保无疑是最好的。

    可纵然她有这个能力,他还是想要将她护在身后。

    因为他从未将她当作过一个并肩的伙伴,而是一直将她视作他的妻子。

    冯霁雯只当他指得又是起初刚成亲之时,他曾与她说过的那份‘为人夫婿该尽之责’——

    然却不知为何,她所理解的同一种意思,在眼下,却令她有了一种截然不同的感受。

    她忽而忍不住抬头悄悄看向了和珅。

    恰见他正低头瞧着她,余晖中,眼睛里注满了温暖的笑意。

    冯霁雯瞧见了,只觉得心底也都随着他眼中的笑意跟着暖了起来。

    见她浸在黄昏中那双眉眼间一片柔和之色,似还泛着淡淡的愉悦,和珅忽而失起神来,不觉间竟忍不住驻了足。

    见他止步,冯霁雯脚下也跟着一顿。

    却见和珅只是望着她不说话。

    “爷?”她疑惑不解,试探地唤了一句。

    下一瞬,却见他缓缓伸出了手来,手掌落在了她头顶,轻轻揉了揉。

    冯霁雯:“……”

    又是这招。

    这人怎么就这么喜欢摸她脑袋?

    可四目相对间,得见他眼中一派浑浑笑意,冯霁雯却忽而觉得天地万物霎时间都无声静止住了。

    和珅亦觉得胸口处此时此刻被填得胀满起来,他动了动好看的唇角,欲说些什么。

    却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

    “和太太!”

    前方不远处的岔路口处,行来了一主一仆,喊人招手的却是小厮。

    是那彦成他们。

    和珅与冯霁雯皆看清了来人。

    那彦成带着小厮走了过来。

    “和大人,月……和夫人。”那彦成习惯地要唤冯霁雯小名儿,到了嘴边又忙改口,反应虽还算快,却也将自己别扭成了一副极不自在的模样。

    望着在黄昏中红透了一张脸的少年人,冯霁雯忍不住想笑。

    和珅也在笑,只是眼中的情绪却与冯霁雯不大相同。

    他决定,从今日起,他对喜欢脸红的年轻人都不会存有任何欣赏之意了。

    和大人就这样做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甚至有些奇葩、且任何人都不会在意的谜之决定……

    “我们刚从绛雪轩那边回来。”小厮走到冯霁雯身旁,说道:“那个八侧福晋生下了一名男婴,母子平安——”末了又有些崇拜地道:“那位嬷嬷的针使得可真好啊,也不知她是哪一门的,我想找她说说话儿,她也不肯理我……”

    说着就忍不住将眉毛耷拉成了八字形,满脸失落之色。

    上回他让冯霁雯从中给玉嬷嬷传话儿,玉嬷嬷直截了当地就拒绝了他想要从中请教的提议,见也不肯见他。

    冯霁雯几人对小厮一谈到医理便要脱离正轨的习惯已然习以为常,听了只是道:“此番能够母子平安,真是万幸。”

    今日也就是凑巧碰上玉嬷嬷了,若不然,还不知会是何等可怕的后果。

    “是啊,真是够惊险的。”那彦成看着冯霁雯问道:“方才你们跟着嘉贵妃回景仁宫,没人再为难你们吧?”

    他指的‘你们’显然是冯霁雯和章佳吉菱。

    “嘉贵妃倒没说什么,约是心中已经有数儿了。”冯霁雯道:“吉菱有些被吓着了,被丫鬟扶了回去,但也应无大碍。”

    那彦成听罢点了点头:“那就好。”

    又道:“只是方才那金二小姐撞了柱子,眼下尚且昏迷不醒着,还不知嘉贵妃最终会如何处理此事。”

    小厮闻言道:“香炉里的药材都已验全了,那可都是证据啊。再者,你府上的那位姑娘不是也出面指证了吗?人证物证确凿,难道还有查不明白的道理吗?”

    那彦成闻言笑了一声。

    “你懂什么。”

    小厮一脸茫然。

    “我哪里说错了吗?”

    “你没瞧见那金二小姐往柱子上撞得头都破了吗?”

    “头撞破了怎么了?”小厮皱起淡淡的眉毛,不解道:“做错事就是做错事,难道往柱子上一撞,就能抵消了吗?若这么算的话,衙门前的柱子岂不早被撞断了么?”

    “那是你的想法。换做旁人来看,只觉得她是被冤枉的,才会撞柱明志。”

    “心虚的人才会去撞吧,清清白白的,只管让人去查就是了,为什么要此般折腾自己呢?”

    “那我这么跟你说吧,这个金二小姐可是嘉贵妃的亲侄女。她今日这么一顿折腾,嘉贵妃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亲侄女怎么了……那个八侧福晋,不是她的儿媳吗?肚子里的还是她的亲孙子呢。”

    “我……我跟你说不通。”那彦成终于败下阵来。

    冯霁雯跟和珅听得忍不住笑了笑。

    可嘉贵妃究竟会如何处置此事,谁也不清楚。

    那彦成所言,虽然简单浅薄了些,但也是有些道理在的。

    嘉贵妃兴许会不在乎金溶月这个侄女,但她一定没有办法不去理会金家的颜面兴衰。

    甚至她还有着其它方面的顾虑与权衡。

    但眼下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冯霁雯已然是****干净净地给摘出来了。

    所以其余的,她眼下并不是太在意。

    金溶月若得到了惩治,自然大快人心。

    若得不到该有的惩罚,那也无碍。

    因为那些帐,她还得一笔笔地与她清算干净。

    恰听得和珅在一旁语气淡然地说道:“旁人如何决定,我们不必过问太多。自己的账,自然还是得由咱们自己来算。”

    是同冯霁雯想一块儿去了。

    “如今我只盼着吉菱不要被过多地牵扯进去。”那彦成有几分忧心,旋即不知想到了什么,叹了一口气。

    好一会儿才道:“我虽然愚钝了些,但今日之事我也看得出来,吉毓一直是在推波助澜的……这都是我们阿桂府教女无方,回头我一定将此事向阿玛额娘禀明,好让他们再好好地管教一番。”今日他本是受召入宫,跟皇上与太后禀些云南边境的详事来了,却不料竟目睹了这样一件事。

    冯霁雯听罢也是微微叹了口气。

    如果管教有用的话,章佳吉毓也不会到今日这般了。

    去年香山别苑一事之后,据闻章佳吉毓回到家中命都险些丢了,却也没见管教出什么结果来。

    唯一好使的法子,大约就是让她自己尝一尝作恶带来的诸般苦果。

    多尝几回,没准儿就能长记性了。

    尤其是分明不怎么聪明,却硬要去学聪明人玩弄心机——

    殊不知,这宫中向来最不缺的便是玩弄心机的聪明人。

    ……

    两府的马车离开紫禁城之后,途经了奉恩辅国公府所在的缸瓦市街之时,那彦成提议想要去看一看紫云。

    他自回京之后,还未见过紫云。

    只听说了不少风言风语,从之前与于家的亲事,再到跟刘鐶之的纠葛,这些他都听了个**不离十。

    只是他一个刚从云南回来的舅家表兄,若无人陪着,也不好单独前来探望。

    今日恰好与冯霁雯一起,便有了这个提议。

    冯霁雯自是点头。

    自从退亲的消息传出来之后,她因想着奉恩辅国公府内必然要有一段时日的不平静,出于避嫌以及不被奉恩福晋欢迎着想,便也未有来过。

    但也数次差了丫鬟前来问候。

    从丫鬟口中得知,紫云现状与精神倒都还算好,也就放心了。

    本也打算这两日找个时间上门来着,如今倒是择日不如撞日了。

    和珅与奉恩辅国公府向来没有交集可言,但媳妇儿要去,他自也跟着去了。

    只是门房认得那彦成与冯霁雯,却未见过他。

    但借着刚掌的灯瞧他年轻虽轻,身上穿着的却赫然是一品大员的官服,惊诧之余,当即也就猜着了对方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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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2 和大人的小心机(月票×180加

    “想必您便是刑部尚书和大人罢?”门房忙地上了前来,躬身打千儿,颇有些紧张地道:“奴才给您跟和夫人问安了!”

    冯霁雯自问来过奉恩辅国公府不少回,还是头一回被这门房如此恭敬相待,一时之间实难适应。

    偏生和珅一脸云淡风轻,又无时无刻不是那副和和气气的模样,伸手虚扶了一把,道:“老人家不必行此大礼,今日贸然登门拜访,还请代为通传一声儿。”

    面对这样一位长相跟画儿里走出来似得谪仙人物,又是这样平易近人的气度,门房一时倍觉惶恐,当即又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道:“奴才这便差人去跟主人通传,几位请先随奴才去前厅小坐歇息,稍等一等——”

    “有劳了。”和珅道谢。

    一行人被请去前厅,不过才刚落座,便有主人匆匆前来接待了。

    来人是奉恩辅国公与奉恩福晋夫妻二人。

    这还是冯霁雯头一回见到紫云的阿玛,奉恩辅国公弘融。

    他年纪不过才在四十岁左右,生得一张棱角分明的国字脸,五官普通,肤色称得上白净,身形却是伟岸的,一身茄紫色祥云图圆领袍,头戴一顶黑缎**帽儿,行走间腰间悬着的一枚透亮的翡翠玉佩随之晃动着,虽只是个闲散宗室,倒也隐约透着几分富贵之气。

    见主人过来,和珅几人自座上起了身见礼。

    “和大人不必多礼!”弘融忙上前来扶住了和珅作礼的手,笑的一脸和气近人:“今日不知和大人大驾光临寒舍,倒是有失远迎了,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多加包涵!”

    “辅国公言重了,倒是我等贸然前来叨扰,多有不妥之处。”

    “哪里哪里!和大人初升任刑部尚书,谁不知和大人如今不光是万岁爷跟前的大红人儿,更是个实实在在的大忙人儿!和大人今日百忙之中抽空前来,那是寒舍的荣幸——快快请坐吧!”

    “您先请。”和珅也比了一礼,让弘融先坐。

    见他这般彬彬有礼,毫不拿大的做派,弘融面上笑意愈深。

    奉恩福晋的脸却一直是冷着的,且怎么瞧怎么让人觉得不自在。

    几人相继落座下来,弘融这才顾得同那彦成说上话儿。

    听他问起紫云的近况,弘融一句‘一切皆好’便带过了。

    又听冯霁雯也问了两句,这才看出今日几人的真正来意来,是以便笑了说道:“眼下还未及用晚饭,和夫人既是挂念小女,不如便先去一见吧。待晚饭备好之后,再命丫鬟前去请和夫人来前厅用膳——”

    听这意思,是要留和珅几人在家中用饭了。

    冯霁雯下意识地看向和珅。

    见她眼中含着询问之意,和珅笑道:“夫人便先过去罢。”

    他既拿了主意,冯霁雯便也不做它想,刚要应下之际,却又听辅国公弘融对奉恩福晋说道:“我与和大人在此处说一说话,福晋便陪着和夫人去见紫云吧——”

    奉恩福晋闻言脸色有些不甚好看,拿不悦的目光望向他。

    弘融咳了一声。

    “……”

    冯霁雯见状及时开了口道:“不必劳烦奉恩福晋了,我与格格多日未见,恰是想与她单独说一说话儿的。”

    听出她话中的解围之意,奉恩福晋的脸色一时格外复杂。

    弘融则笑了两声掩饰尴尬,连道了两句“如此也好”,便召来了丫鬟为冯霁雯带路。

    那彦成见状神情犹豫了片刻,张了口道:“姑父姑母……”

    他也想要跟月牙儿一块儿去看紫云。

    却被和珅貌似不经意地笑着打断了道:“那彦成公子随阿桂大人前去云南历练多时,不知对今下战况,都有何见解?”

    那彦成眼瞧着冯霁雯已然起了身,一时有些着急:“……玛法轻易不肯让我跟着出兵,我懂得倒也不多。”应付完这么一句,便再度看向了弘融夫妻二人欲开口。

    “姑……”

    却不料被弘融赶在了前头问道:“那你这半年总也是待在军营里过来的,就没听阿桂大人跟程渊将军讲过些什么吗?”

    男人们一提到这种话题,多是比较来劲,弘融看着那彦成说道:“跟姑父说说你在云南那边的见闻吧,我听说那些缅人都是和尚兵,见了血都是怕的,不知是真是假?”

    那彦成:“……”

    心好累啊。

    他眼睁睁地瞧着冯霁雯的衣角消失在了厅门外。

    ……

    “格格,和府上的太太过来看您了。”阿欢行进屋内说道。

    “月牙儿?”紫云惊喜地道:“快请她进来!”

    她话音刚落,便听得冯霁雯的声音随同珠帘被撩起的响动一并传了进来。

    “不必你来请,我已经进来了。”冯霁雯笑着说道。

    “还说呢,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你如今成了堂堂的尚书夫人,自是忙得记不得过来找我了!”紫云笑着自椅上起身,绕过圆桌迎了上来。

    “怎么连你也打趣我?”

    “你既知是打趣那便对了。”紫云拉过冯霁雯一只手,笑着说道:“你是什么心思,我岂能不清楚吗?不过是为了避嫌罢了。近来你也没少差丫鬟来看过,上回让那小仙给我带来的香片茶,我昨个儿还泡了呢,倒是少见的沁香——”

    说着便拉着冯霁雯在桌边坐了下来。

    见她心情甚佳,冯霁雯脸上的笑意便也没消去,坐下瞧见桌上摆放着一只琉璃花瓶,十来支时令的木芙蓉并着一把缠着红绳的剪刀,便问道:“你方才是在这儿插花儿呢?”

    “嗯,闲来无事,打发打发时间。”

    冯霁雯听罢不由笑了笑。

    又见她面色红润,精神也好,相较于前段时间的消瘦似还长了不少肉回来,一时便更是放心了下来。

    看来这丫头倒是真的想通了。

    “其实你今日不来看我,我这几日也是要找你去的。”紫云重新拿了剪刀在手中,修剪着花枝花叶,一面说道:“自打从拒了刘家的提亲之后,阿玛额娘虽生了我一阵子气,但也没舍得怎么罚我,后来约是觉得没了法子,便也不如何拘着我了。我倒是能出门儿的,只是不乐意出去听那些刺耳的话罢了。”

    “那现下可好些?”

    紫云点头:“好多了,也想明白了。”

    末了又道:“再者说,我再过些时日便要回广州去了,随他们怎么议论吧,反正到时我也听不着了。”

    冯霁雯闻言一愣。

    “回广州?”她吃惊地问道。

333 ‘如冰胜雪’

    “是啊。”紫云手中修剪花叶的动作未有停下,拿极平缓的语气说道:“我如今这情况,想要再嫁什么好人家已是不可能的事情,我虽不觉得一定要嫁人,可总不能再给阿玛额娘脸上抹黑了。他们决定将我送回广州,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冯霁雯听罢不由微微叹了口气。

    又听紫云讲道:“其实回广州也没什么不好的,我姨母向来视我如己出,表姊妹间关系也算融洽……那里又是我自幼长大的地方,兴许会比待在京城更自在些呢。”

    冯霁雯知道这已非是自己能够劝得了的,听罢虽觉得太过突然,却也只能说道:“你能这样想,倒也很好。”

    “其它倒没什么……就是,舍不得你。”紫云低声说道,谈到此处,语气中的笑意已是十分勉强。

    “我性子不好,自幼没怎么被管束过,跟那些在京城长大的宗女们比不了,又有些冒失,没少给身边人添麻烦……咱们认识这么久,我回回遇到事情,都是你在劝着我,陪着我,我虽比你稍大些,却好似你才是个姐姐一般。”

    又道:“广州离京城几千里远,往后再有什么高兴或不高兴,竟也不知何时才有机会再说给你听了……”

    被她这么一说,冯霁雯难免也跟着伤感起来。

    她的想法跟紫云差不了多少。

    她亦没什么朋友可言,初回到英廉府没多久便认识了紫云,二人性格虽是南辕北辙,却胜在十分投缘。

    从她名声狼藉时的人人避之不及,再到她嫁给和珅之时众人的落井下石,紫云待她始终交心不说,且还在外人面前百般维护于她。纵是奉恩福晋有心阻止二人之间的来往,她亦不曾改变过半分态度。

    二人相识至今,也从未红过脸,这是十分难得的。

    紫云说她一直跟个姐姐似得陪着她,其实她又何尝不觉得紫云也如同是姐妹一般的存在呢?

    可眼下这些心里话,并不适宜说出口。

    因为冯霁雯瞧见紫云已是在掉眼泪了。

    “你不是怕冷的很么?如今恰好天要冷了,这时候回去的话,今年过冬便不必担心挨冻了。”冯霁雯半玩笑着说道。

    “是啊……广州那边向来不冷的。”紫云哑着嗓子说道:“你去年送我的那件鹅黄色的披风只怕日后都用不上了……但我也会带着的……还有你送我的绢花儿,珠钗,帕子……香片茶什么的。”

    “日后身边儿若是有人去广州,我再有什么好东西,便托人给你捎过去。”

    紫云使劲儿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道:“我若从西洋商人那边得了什么新鲜的好玩意儿,一准儿也让人给你带过来……”

    “咱们还可以常常写信。”冯霁雯又道。

    “当然……说什么也不能断了来往。”

    “只怕你犯起懒来,不肯碰笔。”

    “我好歹也跟你学过几天的字儿,待到了广州,还得勤加练习呢……到时我隔三差五地便写一封信给你,让你烦都烦不及。”

    “那我可就等着你常常来信烦我了……”

    “哈哈。”

    “几时走?”

    “没什么可收拾的,最多也就十来日了。”

    ……

    晚间冯霁雯到底没留在奉恩辅国公府用饭,不知和珅是如何婉拒的,辅国公弘融将他们亲自送出府门之时,脸上的笑意不减反增,热情的不成样子。

    和珅再三笑着道了“留步留步”,弘融才没再往外送。

    这厢眼瞅着和珅扶着冯霁雯上了马车,阿桂府的马车也调了头离去,弘融适才转身折返。

    他径直来到饭厅之中,饭菜已经摆好,奉恩福晋带着永蕃永萼正等着他。

    “这么快便回来了,你怎么不将人送回家去?”奉恩福晋语气讽刺地说道。

    “你怎么说话呢?”弘融一面坐下来,一面冷哼了一声道:“你这一晚上也不照镜子瞧瞧自己那是什么脸色,真是小家子气。”

    “我小家子气?”奉恩福晋冷笑着道:“我即便是小家子气,也好过你趋炎附势,上赶着去巴结人来得坦坦荡荡!你好歹的也是个奉恩辅国公,宗室出身的人,怎也能做出这等没皮没脸的事情来?你嫌我今个儿给你丢人了,却不知真正丢人的究竟是谁呢!”

    “妇人之见!”弘融皱眉忍怒道:“你成日待在后宅之中,哪里懂得前朝的凶险?我这么做,不也是为了日后着想吗?若都如你这般想,待永蕃永萼再长大些,咱们还能有什么基业可供他们接手的?”

    “……”奉恩福晋语结了一瞬,却又立即恢复了冷笑,道:“我只知我是拉不下这个脸来!你想嬉皮笑脸地去讨好旁人,我管不着,但你日后可别再拉上我!我可做不来这等事!”

    话罢倏地起身离了座,当着一众下人的面儿带着丫鬟离开了饭厅。

    “她还发起脾气来了……”弘融一脸无奈地坐了下来,不住摇头。

    他这到底是娶了个什么媳妇儿啊……

    永蕃与永萼也不由地面面相觑。

    ……

    和宅的马车离了缸瓦市街,一路朝着驴肉胡同驶去。

    马车中,冯霁雯与和珅问起了伊江阿的近况。

    “自从希斋身上的毒解了之后,我也未再见过他了。”和珅笑着讲道:“不知在忙些什么。”

    冯霁雯听罢只能“唔”了一声。

    若是从和珅这里都问不出伊江阿的消息的话,那在别处就更别指望能问什么来了。

    “夫人怎么忽然问起他来了?”

    “……方才我从紫云那里临走之际,她顺口儿问了我一句,我才想起来是有些时日没见着他了。”

    紫云看似确是随口一问而已。

    和珅听罢饶有深意地点了点头。

    “对了……”冯霁雯忽地想起什么似得,蓦地道:“今日进宫,有一件事儿我给忘了。”

    “不知夫人所指何事?”

    “昨日我去椿树胡同之时,路上遇着了汪贵人,本是与她说定了今日进宫要去跟她说说话儿的……在御花园中这么一闹,我竟将此事给忘了,也未托人去跟她说一声儿。”

    “汪贵人?”和珅问道:“可是汪士英府上七月选秀之时被留了牌子的一位小姐?”

    冯霁雯点头。

    “我倒偶然听皇上提起过两回,是夸这位贵人如冰胜雪,气质不俗。”

    冯霁雯有些意外。

    秀女被留牌子兴许不稀奇,可如今尚且只是个贵人便能时常被皇帝提及,且还是夸赞之言,那便实属有些不寻常了。

    这该不是要恩宠加身的迹象吧?

    和珅似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似得,又笑着道了一句:“可据我在内务府所知,这位贵人至今还未被传侍寝过。”

    “……”

    冯霁雯觉得不是很懂宫中的规矩。

    尚且未侍寝过,单凭汪家这一丁点儿背景,汪黎芸究竟是如何被升了位份的?

    和珅也未再多说,只是又说起了其它事情来。

    夫妻二人便说了一路的话。

    ……

    同一刻,景仁宫内灯火正盛。

    章佳吉毓自内殿中小心地退行出来,一直低头出了殿门,方才松了一口气出来。

    却不料一抬头竟险些撞上了一个人。

    “……十、十一阿哥!”

    章佳吉毓惊慌失措地连连后退数步。

    永瑆望着她被吓着的模样,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你胆子这么大,竟也会被吓着么?”他盯着她说道:“今日在御花园中,你可比现在大胆多了。”

    章佳吉毓听出他指得应是她今日揭穿金溶月之事,因猜不透他的用意何在,一时紧张地结巴起来:“奴婢……奴婢……”

    永瑆见状嗤笑一声,抬脚迈入了殿中。

    殿内宫女行礼的声音传进耳中,章佳吉毓抚了抚胸口的位置,适才疾步离开了此处,一路匆匆回到清苑之中。

    “小主儿回来了。”丫鬟上前来行礼,又忙递了热茶。

    却见一回来便坐在椅上动也不动的章佳吉毓好似入定了一般。

    “小主儿?”丫鬟又唤了一声。

    章佳吉毓这才回过神来,却是不耐烦地道:“没瞧见我正想事呢,没眼色的东西!退下——”

    “奴婢知错……”

    丫鬟忙将茶盏搁下,讪讪退了下去。

    章佳吉毓是在琢磨着方才嘉贵妃与她所说之言究竟都有哪些意思。

    嘉贵妃问了她所听到金溶月同丫鬟对话的详细,她边说边杜撰,虽有些瑕疵,但都以‘隔得有些远,未能听得太清’为由遮掩了过去。

    她反应这么快,嘉贵妃一定没有觉察到不对之处。

    若不然,嘉贵妃也不会交待她此事从今往后不要再同任何人提起了——

    她看得出来嘉贵妃显然是不打算大肆处置此事的,但究竟会如何处置,她眼下自是猜不透。

    可经此一事,嘉贵妃待金溶月必然再不会如从前了。

    一个有着谋害皇子福晋腹中骨肉之嫌的秀女,这宫中岂还容得下她?

    想到此处,章佳吉毓缓缓扬起了嘴角,满眼得色。

    此时,忽有脚步声自內间传出。

    章佳吉毓抬起头来,只见是章佳吉菱快步来到了她面前,抿紧了唇死死地盯着她看。

    “我有话要问你。”章佳吉菱的语气中俱是忍怒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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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4 “姐妹”

    “哦?”章佳吉毓只是看了她一眼,便淡淡地垂下了眼睛来,似笑非笑地端起肘边的茶盏说道:“有什么话你问便是了,我听着呢。”

    章佳吉菱闻言更是怒从中来。

    “你是不是一早便知道金溶月今日要借八侧福晋来害和夫人了?”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呢?”

    “……”章佳吉菱咬了咬牙。

    “所以你从一开始便想将我也推进去!”她愤然质问道:“所以才会无缘无故地给我涂花露水……你根本就是在算计我!”

    章佳吉毓吃了口茶,似乎半点不为章佳吉菱的怒气所动。

    她将茶咽了下去,适才不咸不淡地答道:“此事我该怎么与你解释呢?罢了,到底事情已经出来了,你要真这么想我的话,那我也没有办法。”

    “你、你……!”章佳吉菱气得整个人都在剧烈的颤抖着,豁然伸手指向章佳吉毓,嘴唇翕动却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她当真没有想到章佳吉毓竟会是这种态度!

    她到方才自內间走出来的一刻都还在想,这一切兴许都是她自己的揣测罢了,章佳吉毓再如何也是她的长姐,焉有可能会去算计利用她?

    可眼下章佳吉毓甚至懒得为自己辩解的回应,可谓是再次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她真是瞎了眼才会去信她尚且有着几分亲情人性!

    “你究竟为何要害我!”

    隔了半晌,章佳吉菱才得以发声。

    章佳吉毓抬头看了一眼站在面前身形颤抖,眼眶亦是通红的章佳吉菱。

    “你问得很对,我为何会害你呢?咱们可是姐妹,我害你做什么?”章佳吉毓却是反问。

    “你还有脸跟我谈姐妹二字吗?!”

    “二妹,我这是在帮你啊。”章佳吉毓笑了笑,继而一脸无奈地望着她说道:“你虽然也有几分脾性,可到底太软弱了,没心思没手段不谈,还太过于胆小心软,前几回我同你说过的计划,你不单单不肯按着我的意思来办,还倒过来阻挠我。你这样缩手缩脚的,如何能在这凶险的深宫之中生存下去呢?”

    末了又道:“长此以往,别说是你自己了,纵然是我,只怕也要被你拖累的寸步难行,到时岂不是得不偿失了吗?故而我便替你做了个决定——你还是出宫去吧,找个寻常的好人家嫁了,安安稳稳过此一生不也极好吗?”

    章佳吉菱越往后听便越是忍无可忍。

    “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吗?为了我好?为了我好你岂会让我冒此大险!倘若今日不是事情有变,等着我的又哪里是出宫这么简单……!”

    她不过是阿桂府里的一个庶出小姐罢了,真若背上害了八侧福晋母子的罪名,后果可想而知。

    “那只能怪你自己傻!”章佳吉毓冷笑了一声,道:“谁让你当时不分轻重地自己站出来,分明是自保不暇,竟还想着要将冯霁雯的罪名也给揽过来,你说你今日若真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自作自受吗?又如何还能怪得到我身上来。”

    章佳吉菱有些发青的唇微微抖了抖,一双注满了泪水的眼睛怒视着章佳吉毓:“我即便真的性命难保,也绝不会让你如愿!”

    听得她这番咬牙切齿的语气,又想到今日在御花园中事情险些脱离她的掌控,章佳吉毓不免也来了几分怒气。

    她站起了身来,眼神阴冷地看着章佳吉菱。

    “你为什么也同二哥一样,死也要护着冯霁雯那贱人?她到底都给了你们什么好处?竟让你们一个个的全这么向着她?”

    “至少她从未想过要陷害我!而不像你,口口声声说着姐妹之情,说什么要齐心协力,在这宫中相互照应,到头来却在背后捅我刀子!”章佳吉菱有几分失控地道:“就凭你这么狭隘阴毒的作为,别说是二哥了,纵然是我,也觉得恶心至极!单凭这一点,和夫人便比你好上千倍万倍,你永远也别想同她作比较!”

    “啪!”

    左脸颊忽然传来的疼痛感及嗡嗡的耳鸣声响,让章佳吉菱连连往后踉跄了数步。

    她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看着章佳吉毓。

    章佳吉毓脸色铁青着,眼神阴沉似水,然唇角却是缓缓勾了起来,满含着胜利者的得意之色。

    “你说这些话来激怒我又有什么用处?不管如何,赢的人是我,可不是你们。”说到此处,她又莫名笑了一声,缓缓眯了眼睛说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我好像没跟你说过呢——”

    章佳吉菱攥紧了手指。

    从章佳吉毓的眼神中,她隐约料到了她接下来的话必然让她难以接受。

    事实确如她所料——

    “我跟你说过,我偶然之下听着了贵妃娘娘要为十一阿哥在咱们几人之间择选正侧福晋,这是真的。娘娘当时说了,正福晋自然要选傅恒府上的佳芙小姐,可……侧福晋的话,就不着急了,先择一位合适的便可,另一位大可等上几年,届时再以朝中局势来权衡选哪家的女儿较为合适一些,也是不迟的。”

    章佳吉毓笑着说完,一面打量着章佳吉菱脸上从震惊到勃然大怒的神情变化。

    “所以你从一开始便是在利用我!”

    “也不能这么说吧?反正对你来说结果都是一样的,帮一帮我又何妨呢?”

    “你……你简直是……”章佳吉菱竟已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她对章佳吉毓的看法,只知自己从未如此厌恨过一个人!

    这种遭到最信任的人利用至今却毫无所知的感觉甚至足以将人逼疯!

    她豁然抬起手来,上前一步在章佳吉毓脸上狠狠落下了一巴掌。

    “这是我还给你的!”

    章佳吉毓还未能反应过来的间隙,她又咬紧了牙关扬手甩了第二记耳光。

    此番力气更甚,直让章佳吉毓撞到了身后的茶几上,发出“哐当”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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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我知道这两天更新都不多,所以明天双更嗷嗷嗷,大家多多包涵吧。

    大家早点睡,我先去次饭啦~^_^

    爱你们~

335 不遑多让 (月票×240加

    守在门外的丫鬟听到声音吓得一抖,下意识地要屋内瞧,却是不敢。

    又因未听得章佳吉毓的声音,一时之间只有垂着头站在门外一动也不敢动。

    撞到茶几前的章佳吉毓紧紧捂住疼得火辣发麻的右半边脸,眉头皱得死死地,紧紧胶在了章佳吉菱身上的一双眼神阴沉不见底。

    章佳吉菱两行眼泪不受控制地漫过脸颊,面上神色却是一瞬不瞬。

    她最后恨恨地看了一眼章佳吉毓,凝声道:“这一巴掌是你欠我的!从今日起……你我不再是姐妹!”

    话罢便咬紧下唇转了身去。

    章佳吉毓望着她决然离去的背影,却是忽而冷笑了一声。

    姐妹?

    姐妹算什么。

    她要得是至高无上的地位、是谁也不能再轻看她的身份——

    因为总有一日,她一定要将那些曾经讽刺过她、落井下石的人全部都狠狠踩在脚下……!

    陡然间,章佳吉毓眼前恍惚又闪过当初香山别苑那晚之后发生的种种。

    阿玛险些将她亲手活活打死,所有的人避她如毒蝎。

    就连二哥自那之后,看待她的眼神之中,也或多或少地总带着一丝抹不去的厌恶,甚至是鄙夷。

    这种眼神常常会变成噩梦,在无数个午夜梦回间反反复复地折磨着她!

    章佳吉毓倚在那里,双手死死地撑在被茶水漫过的茶几之上,面上阴云密布,沉得好似要滴出水来。

    “小主儿……您没事吧?”

    一直听着屋内动静的丫鬟从门外犹犹豫豫地行进来,胆怯地问道。

    却未得章佳吉毓出声回应。

    丫鬟也不敢再多嘴,一时之间却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有垂首候在原处。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方才听得章佳吉毓开口讲话——

    “我好得很。”章佳吉毓抬了抬半边已经红肿起来的脸颊,挑高了下巴说道:“有事儿的应当是金二小姐才是,你去那边儿打听打听情况,瞧瞧她醒是没醒——可别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丫鬟听得她的语气,莫名打了个冷战。

    战战兢兢地应了句“是”,便即刻退了下去。

    另一边,景仁宫内殿中,嘉贵妃不知正与十一阿哥永瑆交待些什么,永瑆坐在下首,一直垂着头未有多言。

    一直听到最后,他方才说道:“额娘所言,儿臣都听明白了。”

    “你能明白是好事。”嘉贵妃语重心长地说道:“额娘不是不知道你的心思,只是你身为皇子,许多事情皆是身不由己,过于随心所欲,势必会误了大事——远的不提,你八哥可不正是最坏的例子吗?”

    永瑆闻言笑了笑,倒不见有多么严肃正经,只又道了句:“额娘教导的是。”

    见他如此漫不经心,嘉贵妃刚要再说些什么,却忽听得殿外依次响起了宫女太监们行礼的声音。

    “参见皇上——”

    “奴才叩见皇上……”

    皇上怎忽然过来了?

    嘉贵妃意外了一瞬,与永瑆闻声皆是立即起身相迎。

    淡金色的琉璃珠帘被宫女打起,不过须臾,便见身着明黄色黑金线绣蟠龙图箭袖圆领袍的乾隆带着太监高云从走了进来。

    “万岁爷吉祥。”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都免礼。”乾隆撩袍在临窗的罗汉床上落座下来。

    “皇上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也没让奴才们过来通传一声儿……臣妾这丝毫准备也无的,竟也没能出去候着去接万岁爷的驾。”嘉贵妃缓步行上前来,笑着柔声说道。

    “额娘近来身体欠安,朕刚从寿康宫处回来,恰遇过景仁宫,便顺便进来瞧瞧罢了,便也懒得让你们平白再忙活上一场。”乾隆语气平淡地道了一句,又看向站在那里的永瑆问道:“这么晚了永瑆过来作何?”

    “……”永瑆闻言顿了一下,适才答道:“回皇阿玛,儿臣是给额娘请安来了。”

    “这个时辰请得什么安。”乾隆也不知有没有瞧出什么来,只出声打发道:“回去吧,明日一早再过来请安便是。”

    “是。”永瑆悄悄看了嘉贵妃一眼,便躬了身子行了退礼:“儿臣告退。”

    “你也坐吧,听说你这一整日下来也没闲着。”乾隆接过宫女递上来的茶盏,意味不明地说道。

    嘉贵妃闻言怔了一下,适才笑着落座下来。

    “今日之事,皇上都听说了?”她语气和缓地说道:“好在那孩子是个福大命大的,经太医看罢了,说是虽月份差了些,却也没什么不足的地方,哭声也响亮着呢,倒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对了,皇上可给这孩子赐名了?”

    “到底月份不足,赐名一事倒不急。”乾隆只是问道:“事情可都查清楚了?”

    嘉贵妃勉强又笑了笑。

    她知道乾隆既是有此一问,必是已经了解的**不离十了。

    她大致权衡了一番,不过片刻,心中便有了说辞。

    “问题大致是出在了香炉里焚着的几味药材上头,臣妾找太医查过了,那些药材对孕妇而言确是不利的,但对常人却有些排湿安神的作用……”说到此处,顿了一顿,又尽量笑着说道:“已经问罢了,此事经得是月儿那孩子的手,这孩子平日里便是个有心的,只是不慎弄巧成拙了,竟险些酿成大过。”

    此事必然是瞒不住的,但要怎么说,却是要靠她来决断的。

    “单单只是如此么?”乾隆又问了一句。

    嘉贵妃自他的脸上看不出半点喜怒来,但因心中主意已定,故也答得条理分明:“再有便是阿桂府上的那个二姑娘,今日不知怎地涂了满身的花露水儿,经太医们一说,竟才知那花露水中也是有着麝香的……”

    乾隆听罢不置可否,却是问道:“听说和珅家的太太当时也在?”

    “在的。”嘉贵妃避重就轻地打趣道:“皇上您当时是没在场儿,是没瞧见这边刚有人说和太太半句不是,那边和珅便急忙忙地赶来了的情形——瞧那模样,倒像是怕家里的太太被人欺负去了似得——”

    乾隆听到这里倒是笑了笑。

    “护短这一点,他倒是跟冯英廉不遑多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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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下一章是日常更新,等会儿得先吃了饭再写,快慢早晚得看状态,大家不如早点睡,明早看~

    另外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我的月票加更算错了一回,今天翻看目录才发现150张加了两回,还大言不惭地记在了加更楼里……不要问了,我的数学确实是体育老师教的!

    这章所以跟上回就跳了30张,给改过来先~

336 累觉不爱

    乾隆如是说道,是也没问当时冯霁雯究竟是怎么被人说了‘半句不是’的。

    嘉贵妃也识相地未多说其他,只是掩嘴跟着笑了笑。

    “此事你看着处理便是。”乾隆发了话道。

    这些事情他只需了解个‘大概’便罢,自是没功夫亲自去过问的。

    嘉贵妃轻轻点头应下,“皇上只管放心,臣妾心中必然是有分寸的。”

    末了话题一转,笑了说道:“说起来今日在御花园中,臣妾倒恰巧遇见了七格儿跟九格儿,还有永琰这几个孩子,臣妾随口问了一句,竟听说永琰最近都已读得懂《资治通鉴》了,这书臣妾偶然间看过一回只觉得复杂地让人头痛,这孩子年纪小小,倒也亏得他能看得进去——”

    她状似不经意间提起,眼神却在打量着乾隆的神情。

    乾隆脸上却没太多表情,只淡淡“唔”了一声带过,便低头去吃茶。

    两口茶入喉罢,复才随口说道:“是朕让他跟永瑆熟读此著的,多少学些有用的东西。”

    嘉贵妃‘恍然’点头。

    继而又叹口气说道:“说起来总觉得有多日不曾见过七格儿跟九格儿这俩丫头了,这些孩子们也都不知在忙些什么,竟也没空儿总往景仁宫跑了,倒是叫臣妾一时觉得空落落的。”

    “你平日里掌着后|宫诸事,她们不来烦缠你,倒也是好事。”乾隆说到此处忽而顿了一顿,片刻后,似在出神自语一般说道:“令妃故去已过三年之期了吧?

    忽听得“令妃”二字,嘉贵妃微微一怔。

    过后才答道:“回万岁爷,待到今年十一月里,便足四年了。”

    “都四年了……”思及令妃生前的音容笑貌,乾隆竟忽才发觉已是模糊不已,这才猛然之间意识到斯人已逝去多时,之前的种种,也皆都随着时间淡化的无影无踪了。

    见他似在沉思,嘉贵妃也未贸然说些什么。

    直到乾隆再次开口,不料却是:“眨眼间,和静也值婚配之龄了,朕近来在想着替她择选额驸一事——”

    嘉贵妃回忆起前世往事,眼睛微微闪了闪,试探地问:“皇上心中可是有合适的人选了?”

    “朕觉得刘统勋家的孙子刘鐶之倒也是个人选……”乾隆微微皱着眉心,边思忖边道:“刘家数代忠臣,这个刘鐶之又是金科状元,殿试之上,朕出题考得他,虽称不上天赋异禀,惊才绝艳,却贵在有些真才实学,又是个上进之人。”

    “臣妾似乎倒也听闻过这位刘家公子。”嘉贵妃轻声问道:“可是前些时日在团河行宫一案中失踪数日方被和珅寻回的那位?”

    乾隆闻言“嗯”了一声,道:“便正因团河行宫一事,与弘融家的格格传出了诸多流言来,于敏青找人去了弘融家退亲之后,刘家是找了人上门提亲的,却不料被弘融给拒了——”

    “还有这等事?”嘉贵妃佯装吃惊地道:“倒是臣妾终日在这景仁宫里忙里忙外的,许多事情竟都不曾耳闻过。”

    “如今外面只怕还少不了诸多议论。”

    “……如此倒是不妙的。”嘉贵妃含蓄地道:“虽说不算什么大事,可七格儿到底是公主的身份,非是寻常人可比的。”

    言下之意无非便是既是被弘融府上的格格拒过的亲事,若再尚了公主,于皇家的颜面不利。

    乾隆也是顾虑到这一点,故才犹豫不决,眼下经嘉贵妃这么一说,难免更觉得不妥,如此之下,便将刘家排除在外了。

    于是便又提到了另一个中意的人选。

    “蒙古亲王喀尔喀之子拉旺多尔济去年被封了世子,年岁与和静倒也相当。”

    拉旺多尔济……?

    嘉贵妃仔细回想了一番,微微眯了眯眼睛。

    便是他了。

    前世和静的额驸便是此人。

    可前世和静同她并无交集,关系不咸不淡,更无令妃之死横在中间——如今的和静,暗中说是一直与她处于对立也不为过。

    喀尔喀身份显赫,握有蒙古重兵,非是寻常亲王可比。

    她怎么放心让和静嫁过去?

    说不准再等个一年半载的,还能有一桩‘更好’的姻缘找上她——

    嘉贵妃笑着叹了一口气。

    “蒙古未免太远了些,乍然之下真要让七格儿下嫁过去,臣妾还真是舍不得……”她柔声说道:“再者说,跟前头几位公主相比,七格儿如今还没到年纪呢,不如再留两年罢?也好让臣妾帮着上一上心,皇上也再瞧瞧可有更合适的人选。这等大事,总归是不着急的。”

    这话说的可谓没毛病。

    乾隆也觉得是这个理儿,是以也就暂时搁下了这个心思,只点了头道:“倒亏得你肯这般上心。”

    “令妃姐姐去得早,臣妾又素来是拿这三个孩子当自个儿的孩子来养的,既是自个儿的孩子,又哪里有不肯上心的道理?纵是退一万步说,这本也就是臣妾的分内之事。”

    乾隆听罢有几分欣慰地点头。

    “说到这里,永瑆大婚之事准备的如何了?”

    听他问及此处,嘉贵妃复杂地笑了笑。

    “前些时日团河行宫出了那样的惊险之事,再去操办此事未免有些欠妥,再加之此事之前本是由臣妾的兄长奉旨来办的,现如今他被革了职,事情便也就暂时搁下了……”她看向乾隆说道:“这几日臣妾便想着要问一问皇上的意思呢。”

    着意提到金简,无疑是含着暗示的。

    金简已在家闲赋好一段时日了。

    嘉贵妃是想借着这个时机提醒乾隆一二,罚也罚了,总该启用了。

    不料乾隆听罢不悦地道:“皇子成婚此等大事,难不成少了他一人便不办了?竟也无人跟朕提过此事,便贸然瞒着朕做主搁置了下来,胆子倒是不小!”

    嘉贵妃闻言吓得脸色一变。

    她又哪里听不出来乾隆这话音亦是对她有着责备之意?

    帝王心思本就难测,此番她显然是失了算计。

    一时唯有强挂着笑意说道:“皇上息怒,此事也不全是一人之过,更无人敢隐瞒皇上。再者道,也并非是全部都搁置着,只不过是忽然没了主事之人,许多事情无人批准,无法照常进行罢了……”

    末了又道:“永瑆大婚本是喜事一桩,皇上切莫因为这点儿小事动怒。如今加紧筹备也是不晚的,只是缺了一名主事,只需尽早补上便是。”

    乾隆也没有继续发怒的迹象,只是仍沉着一张脸。

    “此事交由和珅来办,明日一早,便让其去接手一应事宜。”

    嘉贵妃听得一愣。

    这……

    让和珅来办?

    怎么又让和珅去办?

    好似手头上有点事儿,但凡能和珅能办的,就决不去用第二个人。

    这人还真是跟前世一般地器重和珅啊……

    真是令人无力吐槽。

    嘉贵妃在心底腹诽了一句,到底还是没忍住劝道:“和珅确是个极会办事的,可据臣妾所知,他如今接手刑部不谈,既管着税关衙门,又兼着追剿白莲教之职……只怕是没有精力再去管其它了罢?”

    “如此你便太过于小看他了。”乾隆看了她一眼,喜怒不辨地说道。

    话音刚落,便起了身道:“朕还有折子未阅,先回养心殿了。”

    不在景仁宫歇?

    嘉贵妃察觉到这分明是龙颜不悦所致,然而一时也无法再谈其它,唯有也忙跟着起了身来:“那臣妾送一送皇上。”

    “不必了,止步罢。”

    那边高云从已经扬声喊了“起驾——”二字。

    嘉贵妃唯有福下身来。

    “臣妾恭送皇上……”

    嘉贵妃望着那道明黄色的身影消失在帘外,不由皱了皱眉。

    任凭她再如何小心翼翼,却也免不了一时不查,便要触怒龙颜。

    这种伴君如伴虎的日子,真是令人累觉不爱啊。

    ……

    次日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儿。

    这些日子以来恢复得不错的和琳一早起了身晨练,用罢早饭,恰好今日无课的冯舒志过来找他请教一些弓箭上的知识,许久没碰这些东西的和琳遂也起了兴致,干脆取了弓箭过来,照着靶子手把手地教起了冯舒志来。

    二人正练得投入,却有丫鬟来了院中。

    见来人是红桃,和琳瞧了一眼便重新将视线放到了靶心上,一面问道:“可是有事?”

    “阿桂府上那个懂些医术的小厮过来看二爷了,管家让奴婢知会二爷一声儿,人就要到了。”红桃看向和琳身前的冯舒志,想到他是冯霁雯的弟弟,眼中便含了几分厌恶之色。

    却见和琳脸色当即大变,愣了好一会儿过后,却是手忙脚乱地将手中的弓塞到了冯舒志怀里。

    刚转身要走,却又忽然回过了头来,一把将角弓又给夺了回来,另一只手揪着冯舒志的胳膊便要往屋内走。

    还没忘跟红桃交待道:“莫跟任何人提起我今日练箭了……!”

    说话间,人已经闪进了屋内,又急急地奔向內间。

    冯舒志眼睁睁地望着他将弓藏到床底,又迅速跳上床榻,拿被子将自己裹起来这一忙乱不已的过程——

    “舒志,快……快坐下!就跟之前陪我说话时一样!”

    冯舒志:“……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时间解释了,你先坐下来!”和琳显得格外着急。

    见他如此神情,冯舒志只好满脸郁闷地坐了下来。

    此时,恰听得有脚步声自外间传了进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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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好~

    谢谢你们~

    晚安。

337 教你打拳吧

    和琳忙地躺好,还不忘做了个深呼吸来放松表情。

    房门未关,小厮还是虚叩了两下。

    “请进……”和琳张口道,话罢又觉得声音过于响亮了些,眉间闪过一抹慌乱的懊悔。

    那边小厮已然走了进来。

    见和琳躺在床上,一旁还有人陪着,他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之色,边向床边走去边问道:“上回过来,不是已可下床走动了吗?怎地如今又躺回去了?”

    “我,我……”和琳结巴了一下,道:“下床是可以下床的……只是偶尔觉得没什么力气,走得久些便疲累非常……所以还是……还是躺在床上觉得舒服些。”

    一旁的冯舒志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分明是这几日都生龙活虎的人,怎么忽然说出这种话来了?

    他发誓,这是他头一回见到和琳撒谎。

    这功力,也真是让人不敢恭维。

    许是察觉到他复杂的目光,在说谎这方面本就没什么经验的和琳一时局促到了极点,脸色都跟着涨红起来。

    由此他得了一个经验之谈来——撒谎这种事情果然还是不可以……当着熟人的面儿进行。

    太影响发挥了。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小厮皱皱眉,弯下身来拿手掌在和琳额头探了探温度。

    却见和琳跟被针扎了似得,猛地躲开了他的动作。

    一时之间,脸红更甚,加之肤色偏黑的缘故,乍然一看仿佛是烧得通红的锅底儿,一沾上水,就要“滋滋”地往外冒热气的那种。

    小厮疑惑不解地看着他。

    “你究竟都是哪里不舒服?”

    和琳躲在了床最内侧,一时觉得万分窘迫,硬着头皮答:“也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是方才说的那些……”

    “……偶尔觉得没什么力气,觉得还是躺在床上舒服一些?”小厮轻声将他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和琳仓促点头。

    “可照你这么说的话,这也并非是什么病症……”小厮目带思考之色。

    “那、那我是怎么了……”和琳胡乱问道。

    冯舒志在一旁听着,只觉得额角的黑线直往下坠。

    你是怎么了?难道你自己不清楚么……

    “照你这么说的话,你应当只是懒吧?”小厮看着和琳说道。

    “……啊?”

    还真是出人意料的诊断结果啊。

    “上回从脉象来看,你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故而你如今出现这种情况,应是养病过久,一直在床上躺着,一来二去的躺习惯了……如今乍然恢复正常人的生活,一时觉得无法适应罢了。”小厮安慰道:“但凡事都需要一个过渡,身体也不例外,你也不必过于担心,只要你尽量勤快些,完全恢复是迟早之事。”

    “我……我挺勤快的。”和琳讪讪地道,挣扎着想要挽回一丝形象。

    “你若真勤快的话,也不会如今都在床上躺着了。”

    “……”和琳无言以对,主意全无。

    “哈哈,逗你玩儿的。”

    和琳望向他,只见他正冲着自己笑,一双眼睛成了弯月的形状,牙齿白得发亮,好看极了。

    和琳一时之间有几分怔忡。

    小厮已在床边坐了下来,说道:“今日我来看你,替你把最后一回脉——”

    说着便伸出了手去。

    和琳闻言迟疑地将手递了出去,语气有几分怅然若失地问道:“你是要离开京城还是?”

    小厮将手指搭上他的手腕,做出凝神的模样来,一时未有开口去回答他的话。

    待诊罢了脉,确定一切正常,方才道:“暂且还不确定何时回去呢。”

    和琳微微松了一口气。

    “我这些日子也没少往这儿跑,多少有些叨扰。”小厮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不叨扰……”和琳忙道:“你日后想什么时候过来,大可随时过来便是,这些日子你这般照顾我,我都还未来得及感谢你。”

    小厮闻言笑着点头。

    “对了……你喜欢打拳吗?日后我可以教你打拳。”

    “打拳?”小厮意外于话题的忽然转变,迟疑了一下,方才摇头道:“我未学过……”

    “那我可以教你。”

    小厮咧嘴一笑道:“我还是喜欢学医,打拳……我怕力气不够。”

    “男孩子在外行走,不学些防身之术怎么行?”

    “我……”小厮顿了一下,继而认真道:“我懂得拿针去刺人穴道,身上又备着毒药毒粉,自保应是不成问题的。”

    和琳闻言彻底灰败了下来。

    “但我喜欢狩猎。”小厮若有所思地说道。

    “狩猎……”和琳眼睛重新亮起,忙自荐道:“我也喜欢狩猎!你什么时候得空,咱们一块儿出城去猎些东西回来……如何?”

    “我什么时候都是闲着的,成日待在阿桂府里,公子也没空带我出去玩儿。”小厮看向和琳说道:“待你身子好了,咱们再去。”

    和琳闻言即是点头,满脸欣喜之意。

    瞧见他这幅傻乎乎的模样,小厮忍不住想笑。

    往前爹爹总说他傻,是个实心眼儿,仅有的一点聪慧也全用在学医上头了,在其它方面简直就是个榆木疙瘩——可如今他瞧着,这天下比他更傻的人,也还是有的嘛。

    小厮笑眯眯地看着和琳,忽而就生出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意来。

    ……

    午间,冯英廉来了一趟和宅。

    午饭老爷子是留下来用的,饭桌儿上却没瞧见冯霁雯,只有他的孙女婿跟和琳还有那个俨然已经要成为和宅一份子的孙子冯舒志。

    “月牙儿怎没过来?”没看到孙女,老爷子有点不开心。

    “孩子有些不舒服,她放心不下,便留在椿院照看了,交待了我好生招待太岳父。”和珅笑着说道。

    冯英廉自然知道这所谓的“孩子”是哪个孩子。

    冯霁雯曾是抱着安儿去过英廉府的。

    他当时逗了逗,觉得这孩子倒也有些可爱,可见冯霁雯此般上心,作为两头儿唯一的长辈,他不免多少又觉得有些忧虑和着急……

    自己没个孩子,净把心思放别人的孩子身上,这叫什么事儿啊?

    他这个孙女,也真是特立独行的可以了。

    老爷子有心说些什么,但在饭桌儿上,他又是个老头子,也不好意思张这个口。

    于是,下午便有了芜姨娘的登门拜访——

    彼时冯霁雯正待在书房里练字,乍听得芜姨娘过来了,好一阵意外,只认为是自己听错了。

    芜姨娘甚少出门儿,往前未管账之前,连院子都是很少出的。

    冯霁雯当真无法想象,芜姨娘此番亲自来和宅的背后,究竟是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原因驱使。

    左右不是外人,她干脆让丫鬟直接将芜姨娘请来了椿院。

    自己则写罢最后一字,搁笔净了手,去了堂屋里等芜姨娘过来,并吩咐了丫鬟沏茶备点心。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芜姨娘便到了。

    “妾身见过姑奶奶。”

    “姨娘不必多礼,坐吧。”

    “多谢姑奶奶。”芜姨娘落座下来,只坐椅子的边缘处,同往常无二,还是那副小心胆怯的模样。

    见丫鬟捧茶过去,冯霁雯便问了她的来意。

    “本是来看一看舒志的,想问他何时搬回家住——即是过来了,自然要先过来见姑奶奶才是。”芜姨娘轻声说道,将茶盏小心地搁在肘边茶几上。

    在她的意识里,尊卑有别已是根深蒂固,故而哪怕冯霁雯再拿她当长辈看待,她也是不敢真的同冯霁雯平起平坐的,更别说是当着冯霁雯的面儿吃茶了。

    冯霁雯恍然点头。

    她还当是有什么大事,原是找舒志来了。

    “近来姑奶奶一切可好?”

    “一切都好,劳姨娘挂心了。”

    芜姨娘点点头,片刻后,却是问道:“怎不见上回那个孩子?”

    冯霁雯将孩子抱去英廉府时,她自也是瞧见过的。

    “被丫鬟抱回去午睡了。”冯霁雯随口答道。

    芜姨娘便又是点头,神情却有几分犹豫。

    然而憋了好半天,也没能憋出什么话来。

    冯霁雯有些费解地看着她。

    “姨娘此次前来,可是有其它事要与我说?”

    见芜姨娘神色复杂,冯霁雯便示意丫鬟们退了下去。

    芜姨娘犹豫再三,这才开口。

    “其实也没什么要紧事……”她讪讪笑了笑,强做自然地问道:“姑奶奶成亲也有段时日了,怎不想着要个孩子呢?”

    冯霁雯听得一口茶险些喷出去。

    张口便是这么一句,这问题来得不可谓不突然。

    “这种事情……倒是不急的。”冯霁雯强笑着答道。

    “话也不是这么说……”芜姨娘脸上亦是挂着同款强笑,说出来的话却是半分技巧也无,让冯霁雯听罢只觉得无法应对:“妾身瞧着姑奶奶,也是挺喜欢孩子的。”

    “是啊。”冯霁雯打了个哈哈。

    “……”

    芜姨娘迟疑了一下,又问了个让冯霁雯愈发难以应付的问题。

    “可是……姑爷的身子有什么问题吗?”

    而好巧不巧地,这句话恰巧就落在了刚从外面回来、行至堂屋门外阶下的和珅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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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8 喝酒壮胆

    刚来至堂前的和珅整个人都有点发懵。

    这种不经意间听到自己正被别人议论,且还是这等‘无法言说’的质疑,换做是谁,只怕都觉得不太容易接受……

    又不禁由此想到,就连英廉府上的姨娘都能怀疑到这份儿田地,那么……其他人呢?又当如何作想?

    “……”和珅不太敢往下想下去。

    那边,冯霁雯语气艰难地开了口回答芜姨娘的话。

    “也……不能是吧……”

    毕竟她也……不清楚啊。

    总不好随意将责任推到他身上去。

    冯霁雯之所以如此回答原本抱着的是不偏不倚、力求不出错的心思,然落在和珅耳中,却是截然不同的感受了……

    他就想知道……什么叫做……‘也不能是吧’?

    他家夫人对他……竟连这点儿信心都没有吗?

    虽知冯霁雯大有可能只是出于应付,但亲耳从自家夫人口中听到这等不确定的回答,和大人还是有几分……无法证明自己的挫败感。

    进退两难之间,和珅最终还是选择去了书房。

    毕竟这种事情是不宜当面撞破的。

    “那……姑奶奶您可有什么不适之处?”伤害完和珅,芜姨娘又紧接着伤害起了冯霁雯。

    “我也挺好的……”

    “那可是夫妻间有什么……不合之处?”

    冯霁雯闻言勉强笑了一声。

    “姨娘多心了……”

    芜姨娘听着这也没问题,那也没问题的,难免觉得费解。

    按理来说的话,夫妻俩都没什么问题,感情也好,又未曾分隔两地过,家中也不见有通房丫头之流,成亲这么久,怎么着也该有点儿动静了才是啊。

    芜姨娘思来想去,最终是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既然这样……那妾身明白了。”

    明白了?

    “……”

    冯霁雯满面复杂地看着她,很想问一问她都明白什么了。

    但见她表情同样尴尬,显然也不愿提及这等**的问题,冯霁雯不由迟迟地意识到了几分不对劲。

    芜姨娘这等属性,怎么瞧也不像是如此八卦之人才是。

    尤其又是如此话题,更不该是她的性子能够主动提起的——

    冯霁雯稍一作想,便确定了大概。

    “姨娘今日前来可是得了祖父的授意?”

    芜姨娘脸色一红,连忙摇头:“这倒不是……”

    有些人,大概天生就是不适合说假话的——冯霁雯眼瞅着她这幅心虚到了极点的模样,甚至都懒得再说其它话来拆穿她了。

    也没用冯霁雯再多说任何,芜姨娘自己已然受不了被人看穿之后的煎熬感,无从解释、欲言又止了片刻之后,竟是自行招认了……

    她对自己受了老爷子的指使前来探冯霁雯的话儿、做冯霁雯的功课这一实情供认不讳。

    末了又干脆将老爷子交待她时所说得一番话也原原本本地告知了冯霁雯,不可谓不诚实。

    冯霁雯听罢,自行总结了一下。

    她觉得,老爷子的大概意思是……真想养孩子的话,那还是自己生一个来得好,别总带别人家的。

    老爷子操心情有可原,她自是理解的。

    可生孩子什么的,目前对她而言,无异于天方夜谭。

    冯霁雯低头去吃茶,掩去眼底一片哀叹之色。

    这成天被人惦记着什么时候生孩子的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啊……

    芜姨娘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又因脸红的情况一直得不到缓解,便也未再多留。

    只是临要出椿院前,背着冯霁雯找着了秦嫫。

    并将一只不知装着何物的包袱交到了秦嫫手中。

    “这都是老太爷让我准备的……”芜姨娘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们也帮着多操些心,可别辜负了老太爷的一番心意。”

    秦嫫接过,表情严谨地点下头来。

    实话说,这件事情她也酝酿已久了,只是碍于下人的身份没法子自己做主,而眼下……总算有个能扛事儿的出手了。

    ……

    当日下午,和珅一反常态地未去刑部,也未去税关衙门。

    冯霁雯问了一回,丫鬟们只答大爷在外书房,丁子昱跟钱应明也同在。

    冯霁雯便当几人是在料理公事。

    殊不知,料理公事的只有丁钱二人。

    和珅则是对窗而立,望着窗外一株还未打苞的梅花树上飞走又飞回的三两只家雀儿,出了一下午的神。

    作为一位有涵养的年轻人,和大人思考的重心自然不单单是别人眼中的自己究竟有没有隐疾这一除了生个孩子来证明,其它解释一概无用的问题。

    他在思考,在酝酿,在措辞。

    “和大人——”

    “和大人?”

    唤了和珅数句不得回应的丁子昱同钱应明交换了一记不解的眼神。

    这还是他们头一回瞧见和珅走神。

    且还走得如此……别出心裁。

    ——他们不是很能理解一个人从窗前走到书案后,提起笔又放下,磨了墨却不用,最后只是取了块儿抹布过来擦了擦椅子……这一系列令人瞠目结舌的荒谬举动背后,究竟有着怎样的隐情。

    该不是……要出什么大事了吧?

    ……

    和珅的异样,一直持续掌灯时分,方才算完。

    他道今日辛苦了丁子昱与钱应明,已吩咐厨房备好酒菜,请两位先生今晚去饭厅小酌两杯。

    平日里和珅自刑部回来的时辰不一定,故而丁子昱跟钱应明为了避嫌,多是留在自己院中用饭。

    但和珅若是时间充足,必是会请二人一同往饭厅用饭的,故而二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当然,他们也不会意识到自己是被某个想吃些酒壮一壮胆,却又不好表现的太过明显,故而只好找他人作陪的人给‘利用’了——

    除了丁子昱和钱应明,和琳同冯舒志也来了。

    而因有外男在,冯霁雯便没好去凑这个热闹。

    “这是什么汤?”

    净手罢,冯霁雯在桌旁坐下,望着一碗颜色有些微妙、食材不知为何的汤水,没忍住问了一句。

    “这是厨房里特意给太太准备的……”秦嫫面不改色地笑着说道:“滋阴养肺,与当下这深秋时节再适宜不过了。”

    冯霁雯了然点头。

    又没忘问道:“大爷他们桌儿上可也备下了?”

    好东西总不能自己独享。

    “也做了两道汤,都是清淡养胃的。”秦嫫应付过去。

    冯霁雯尝了一口这所谓‘滋阴养肺’的养生汤,却因未做好准备,而被这浓郁的苦涩之气呛了口鼻。

    这哪里是汤,这分明是药吧?

    冯霁雯有心拒绝,但在秦嫫一而再地劝说之下,又道这其中的食材如何珍稀,都是花了大把银子买回来的,想着总归对身体有好处,亦不忍拂了秦嫫一番好意,唯有硬着头皮喝下了。

    放下碗的一瞬间,冯霁雯由衷地评价——这绝对是她两辈子所尝过最难喝的汤药。

    而冯霁雯会有此心得,多半是因为她没尝过和珅喝的那碗……

    和珅回到椿院,已是冯霁雯用罢饭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

    时辰已晚,服侍冯霁雯洗漱罢,将床铺好,几个丫头该回去的便都被秦嫫打发回去歇着了,只留了守夜的小仙一人伺候在侧,又暂时留了两个二等丫鬟守在堂屋外。

    和珅在外间站了站,不知想了些什么,复才撩的帘子行进了内室之中。

    只是內间的情形与他所想却不太一样。

    他原本想着,这个时辰夫人应当和往常一样倚在床头看书,亦或是跟秦嫫小仙她们说话儿,可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安儿又被抱来了?

    自从上回秦嫫跟冯霁雯谈了一场之后,晚间该歇息时,安儿皆是被婆子照看着,再没被抱到冯霁雯眼前来过。

    “大爷回来了。”

    抱着孩子坐在榻边的冯霁雯‘腾出功夫’抬头看了和珅一眼。

    “这么晚了,怎不让下人把孩子抱回去睡觉?”和珅迂回地问道。

    “也不知安儿这两日是怎么了,听贾婆子说一到晚上就啼哭不已,睡得也迟,抱到我这儿来,反倒还好些。”冯霁雯边哄着孩子边说道:“倒不如先抱着,等她睡着了,再给抱回去便是。”

    看着倚在冯霁雯怀中咧嘴直笑,完全看不到哭过痕迹的孩子,和珅一度怀疑这是她为了抱孩子而捏造的谎言……

    但这个想法刚冒出来,便被和珅自行否定了,并且自我反省了一番。

    他这辈子谁都可以不信,但唯独不能不信夫人的话。

    就算夫人真的撒谎,他也只能装傻认了。

    总而言之,是万不能心生质疑之意的。

    可是想到自己事先打算好的一切,和珅一时当真不知该说些什么……

    “……咿,咿!”

    孩子靠在冯霁雯肩膀上冲他挥舞着肉乎乎的小手。

    和珅:“……”

    看她被夫人养得这么招人喜欢的份儿上,就原谅她了……

    和大人丝毫不觉得这么小的孩子招人喜欢是被自家夫人给养出来的这一说法略显生硬——总而言之,夫人碰过的东西必然都是好的,包括孩子。

    罢了,就等孩子睡着吧。

    到底这么久都等了,有些话,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说。

    他就再等等……

    和大人迅速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在媳妇身边坐了下来,默默等着孩子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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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这会儿才传上来,是因为前面起点后台抽风了,男频女频都一样,文都传不上来,大概是才恢复没几分钟的样子,大家见谅见谅,看完赶紧睡吧,么么哒~

339 身体很诚实嘛

    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等着等着就成了俩人一块儿逗孩子玩儿了……

    但能跟媳妇一块儿带孩子的,也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

    可莫名其妙地,他觉得有些燥热。

    如今已是深秋,霜已下了两三场,是已到了早晚都得加衣裳的季节,饶是在屋内,可既没烧火盆子也没有地龙的情况下,这燥热来得着实莫名其妙。

    若说热,身上却也不见出汗,本算不得多么难忍,怪得是这股燥热似是由内而外散发而出,一股接着一股,远称不上强烈,偏让人觉得有几分坐立难安。

    和珅扪心自问,饭桌儿上不过饮了两杯酒而已,远不至于如此。

    更遑论……他隐约觉得身体某处似乎出现了一种极陌生、却是与生俱来的……冲动。

    哪儿有吃酒还能吃出这毛病来的?

    稍一思忖,他便寻出了问题所在。

    想来应是今晚那碗药汤的作用……

    太岳父的心意……还真是简单直白地让人无法招架。

    可今晚他是奔着跟夫人阐明心意来了,此等关头,哪里能这么没有原则地耍流氓?

    若叫夫人误解他今日所言是因有着某种无法言说的企图,那他真可谓是投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毕竟在夫人眼中,他本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可不能再在这种时候出幺蛾子了。

    于是,随着身体的变化,和大人很没有出息地‘慌张’了起来……

    此时恰听得身旁的冯霁雯吸了口冷气,哭笑不得地道:“欸——别抓头发……”

    只见是孩子揪住了她一缕乌发,正“咯咯”笑着。

    已在学走路的孩子力气虽不算太大,却也扯得冯霁雯头皮发疼。

    她双手搂着孩子,一时腾不出手来之际,是和珅连忙欠了身过来,轻轻掰开了孩子的手指,笑着训斥道:“连家里的女主子都敢欺负,我瞧你是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了。”

    和大人一面佯装平静,一面平复着体内的燥热感。

    冯霁雯听罢忍不住笑了两声。

    安儿自是听不懂这番‘威胁’之言,本玩儿的正欢,手被和珅掰开,便要去抓其它地方。

    她本是被冯霁雯抱在怀中,顺手之下,竟是抓开了冯霁雯胸前的衣襟——

    洗漱后的冯霁雯披着一头青丝,身上穿得是一件白色交领中衣,上衣乃是由腰侧系带固定,衣襟处本无纽扣,遭孩子这么一抓,胸前光景可谓暴露无遗。

    猝不及防之下,便有一抹乍泄而出的春|色闯进了和珅的视线当中。

    从线条优美的颈部到轮廓分明的锁骨,再往下……无一处不雪白,堪比成色最好的羊脂玉,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芒。

    再往下便是被少女玲珑有致的身躯微微撑起的丁香色肚兜,其间两处高耸虽远称不上汹涌,却也使和珅只瞧了一眼,便觉得好似被火烫到了一般,脑海里“轰”地一声全乱套了,一张俊美如铸的脸庞陡然间成了烧红的颜色。

    偏生此时此刻也记不得什么叫做君子之道、非礼勿视了,百般混乱间,竟一时忘了要移开视线,一双眼睛就盯着眼前这半尺春|色,一动也不肯动,似是胶住了一般。

    冯霁雯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惊诧间,顾不得当着他的面去细致整理,而是一把将安儿搂进了怀中,挡住了身前的情景。

    “……”望着和珅,她张口欲说些什么,却也登时间红透了一张脸。

    殊不知,这慌乱之下面若粉霞的一幕当下落在和珅眼中,却好似致命一击,让他脑海中再度陷入了短暂的空白。

    他明显觉察到自己腹部以下某处发生了最诚实的改变。

    但他不敢低头去看。

    因为他怕被冯霁雯发现……

    紧张间,和珅第一次对自己尊敬的太岳父产生了一丝怨怪之情。

    这老人家也太能搞事儿了……

    然而四目相对间,他还是自冯霁雯眼中看到了一抹惊异之色缓缓升起,直到整张脸上写满了四个大字——目瞪口呆。

    “你、你……”冯霁雯结巴起来。

    “你听我解释……”和珅觉得这可能是他这辈子以来最不知所措的一刻。

    他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流鼻血了……”冯霁雯脸色复杂地说道。

    什、么?

    流鼻血?

    虽然同样令人无地自容,但总好过另一处的变化被发现来得给人留有一丝尊严。

    见他怔愣住,冯霁雯又满面尴尬地提醒了一句:“你鼻子流血了。”

    “……”和珅僵硬地抬起手在鼻间触了触,后低头望着手指上沾着的鲜血,点头道:“是啊……”

    他真的流鼻血了。

    是啊?

    这是什么回答……

    冯霁雯一面安抚着自己同样紊乱不已的心跳,一面将安儿视作遮羞布一般搂在身前,费力地腾出了一只手来在身侧摸寻出了一顶帕子来,递到他眼前道:“擦一擦吧……”

    和珅迟疑了一下,复才伸手来接。

    鼻血是擦干净了,可这气氛也当真是怪异的让人无话可说。

    和大人觉得自己的计划完全被打乱了。

    这跟他设想中两个人安安静静地谈一谈心中所想的情形完全不沾边儿……

    冯霁雯背过了身将衣襟整理了一番。

    还未来得及转回身之际,忽听得身后的和珅开口唤了她一声“夫人”——“我……”

    听他难得地吞吐起来,冯霁雯便知他也是尴尬出一个境界来了。

    于是道:“无妨,流鼻血……常见着呢,我也是流过的。”

    “……我不是。”

    呃?

    “我是第一次。”

    哦。

    那就……厉害了?

    面对他的诚实,冯霁雯竟无言相对。

    却见和珅将带血的帕子放在了一旁的矮桌上,视线落在了她的脸上。

    “夫人,其实今晚……我本有许多话想同你单独说。”

    他脸上不见了素日里或闲适或如沐春风般的神情,一双如山水墨般赏心悦目的眼眸中俱是认真之色,目光锁在她脸上,是别样的全神贯注。

    还略带着一丝……紧张局促。

    也罢,管它气氛对是不对,是不是时候,既是想说,那便说给她听便是。

    “霁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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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今天更新不多,因为要酝酿一下明天的三更~今天得早早睡,(我看书评区大家都在吐槽我的更新,掩面(*/ω╲*)好歹我刚结完婚,前段时间断更了一段时间,状态一下子找不对,也不敢写太多,怕水。下个月,等我状态恢复了,咱们天天双更^_^)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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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夫介绍:
同样是清穿,冯霁雯面临的不是险恶宫斗,也不是伤神的宅斗,而是要嫁给满清第一美男,乾隆第一宠臣,史上留名的大贪官——和珅!
这时的和大人,还只是个一穷二白,在咸安宫求学的清贫美少年。
被祖父以死相逼送上了花轿的冯霁雯狠一咬牙,满脸决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夫君,你继续发愤图强,我负责把嘉庆帝架空掉!
……
其实这只是一个你负责貌美如花,我负责赚钱养家的夫妇有爱(蛇精病)日常。
金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金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金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