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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非10     金夫txt下载     金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55 应亭轩(月票×60加

    她今日一早便是来过的,但恰巧尤氏不在府中,说是出城进香去了,是以她只能临着天黑再次登门。

    虽说白日里衙门已将那‘秦静’缉拿,汪士英也带着秦静的贴身丫鬟小荷去了县衙一一供述了秦静的罪行,可汪黎隽生前窝藏包庇逃犯并助其伪造户籍的罪名却很难洗脱得干净。

    所以她还是得求到金家来。

    尤氏不冷不热地听着孙氏的寒暄与奉承之言,甚少开口说话,只间或点一点头,听得高兴了,也仅是略勾一勾嘴角。

    “……”

    一个人说到现在的孙氏觉得口舌都发干起来,又因觉得有些尴尬,便笑着端起茶盏来啜了两口茶,罢了称赞道:“我倒还从未吃过这么香的茶呢……不知是哪里产的茶叶?”

    “不过是旁人送来的罢了。”尤氏笑微微地说道。

    “难怪……”孙氏强挂着笑意说道:“既是着意送到尚书府上来的,那必然都是不可多得的上品。”

    话音还未及落下之时,却见得尤氏脸上的笑意淡了淡,就连着一侧伺候着的婆子丫鬟们也面面相觑,纷纷露出奇怪的神色来。

    怎么了这是?

    孙氏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自己说错了话。

    金大人的尚书之位早被夺了,她却还道什么尚书府……她这张嘴怎么就这么不照气呢!

    孙氏懊悔的恨不得当下抽自己两个嘴巴子才好,欲出言弥补,又恐多说多错,坐在原处一时之间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复杂得厉害。

    “还不知汪太太今日前来所为何事。”最后是尤氏出言打破了这种尴尬局面。

    这话孙氏却一时不知该怎么接才好。

    路上她大致是想好了措辞的,本是打算谈得兴起之时,装作不经意间提上一嘴,可眼下这等气氛,却是怎么说怎么都觉得刻意了。

    罢了……

    来都来了,还是备了厚礼的,总归不能白跑这么一趟。

    孙氏心一横,遂叹了口气,做出一副发愁的模样来,开口讲道:“亲家母您是有所不知,近来我们家中实是遇到了一件难事啊……”

    尤氏一脸平静地听完孙氏所言。

    最后仅是半开着玩笑说道:“自我家大人被降级留任于家中之后,至今也一直没能等到朝廷启用的准信儿,这样的日子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儿……因着这个缘故,他近来没少发脾气,反让家中上上下下的一大家子没人敢跟他说话了。”

    孙氏闻言愣了愣。

    这……

    “我倒有心想要帮一帮你,可奈何我一个妇道人家,也没那么大的本领。”尤氏端起了茶来,漫不经心地说道。

    “……”孙氏听到这里,便知自己此行只怕是白来了。

    张口想要再说些什么,恰见厅外行来了一名丫鬟,恭谨地禀道:“夫人,晚饭已备好了。”

    孙氏闻言下意识地看向厅外,这才忽然发觉厅外已是漆黑一片。

    不觉间,竟都坐了这么久了。

    见尤氏那边漫不经心地同丫鬟问起晚饭都备了什么菜色汤羹,未再往她这处看上一眼,仿佛是她这样一个大活人压根儿不存在一般,孙氏不由觉得尤为难堪,一时也没了再死缠烂打的心思,唯有讪讪地笑了笑,道:“眼瞧着时辰晚了,还要赶回家去,今日便不继续叨扰了。”

    尤氏闻言这才看向她,依旧是不咸不淡的语气,说了两句无关紧要的寒暄,便命丫鬟将人送出了花厅外。

    孙氏走出金府的大门,心中的难堪都未得到半分消减。

    这些所谓的权贵夫人,与她常见之人不同,她们既没有冷着一张脸,亦绝不会说什么难听之言,可偏生就让人觉得难以接近,一言一行都透着股高不可攀的意味,甚至能让人生出一种自觉卑微之感。

    孙氏气闷难堪之余,又觉得十分不甘。

    同为女人,凭什么她就要端着这样一幅低姿态去巴结讨好她人?

    再者道,金简被降低留任,兵部尚书之职被夺,金家已是今非昔比了,尤氏却仍是这幅高高在上的做派,还当自己是那个光鲜亮丽的尚书夫人呢?

    孙氏“嘁”了一声,边上马车边咕哝道:“还真当我上赶着巴结她呢,什么东西……”

    此路不通,她难道还没别的路可走了么。

    待回到汪家与汪士英说明了情况,夫妻二人商定一番,便决定了次日一早托人去给汪黎芸传话。

    汪士英官职低微,也找不着什么人,好生托了一圈儿关系,最后才找着了一位在内务府做事的太监,借着往汪黎芸所住着的‘应亭轩’送茶叶的机会,悄悄喊住了汪黎芸身边伺候的小念。

    “这位公公还有旁的事情吗?”小念的眼神一如既往的胆怯。

    太监倨傲地看了面前瘦弱不堪的小念一眼,一面掸着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拿极随意的语气说道:“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今日恰巧碰着了钦天监里的汪大人,无事闲聊了几句,只听他道近来念女心切,是有些想汪贵人了,让贵人若是得了闲儿,不妨回家瞧瞧去。”

    小念闻言愣愣地点了点头。

    因摸不透自家老爷怎么忽然就‘念女心切’了,故而愣了好一会儿才有些迟钝地道了句:“有劳公公传话儿了……”

    话罢本打算送人出去,谁知却不见这太监挪步,只依旧站在房门旁。

    小念不由也站在原处,一时觉得十分局促。

    久等不到小念有动作的太监皱了皱眉,轻咳了一声。

    他自幼入宫,竟还没遇着过这般不懂‘规矩’的人。

    从不曾与这些宫人们接触过的小念哪里懂得传个话儿也要给红封的道理,半点摸不透对方的意思,不由莫名紧张起来。

    此时,恰见前堂中,有人走了出来。

    小念下意识地定睛看去。

    只见是新拨来伺候没几日的管事嬷嬷和两名小宫女送着一名身着鹤补官服的年轻官员走了出来。

    那太监本是顺带着瞅了一眼,待瞧清其人是谁之后,不由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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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一更。说一下更新的问题,这个月我请过两次假,但没请假期间,每天都是两更,我知道请假不对,只是身体不争气。最近都不是太舒服,多是写一会儿,躺一会儿,起来再写一会儿这种状态。我真的喜欢写文,也喜欢给大家写很多更新,能不请假从来不请假,只是有时客观原因真的没办法控制,也感谢大家一直以来对我的理解,也请大家原谅一下我偶尔的食言,我会用实际更新来回报大家的^_^

356 遇袭

    “这不是……刑部尚书和大人吗?”

    和珅如今尚且兼着内务府的职,广储司里的账儿都要经他的手,开银库更是要有他的首肯才能拿得着钥匙,难免是要时常出入内务府的,小太监本就在内务府里做事,故而也曾偶然之下见过和珅数次。

    眼下见他竟出现在一个小小贵人所在之处,未免觉得意外。

    “……和大人来汪贵人这里作何?”他不禁低声问道。

    在宫里做事,讲求的便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但凡是有一丁点儿价值的消息,也必要打听得清清楚楚才行。

    小念却是摇头。

    和大人刚被请进来,她扶着近日来身体不适的贵人在珠帘后坐下,还来不及听和大人说起来由,嬷嬷便道内务府来了人送茶叶,让她出来办事儿了。

    太监没打听出什么来,愈发地瞧小念不顺眼,刚要说些什么,却见和珅已被一行人送出了院门去,机会难得,他有心赶上去巴结两句,一时也顾不得跟小念磨缠许多,忙地抬脚追了上去。

    ……

    和珅出了紫禁城,不过刚进巳时,太阳刚升过头顶的时辰,一缕缕晨光笼罩在碧丽辉煌的紫禁城上方,将重叠的宫墙殿阁显得越发巍峨庄严起来。

    “爷……”

    守在马车旁搓手的刘全见和珅出来,小跑着迎了上来。

    他眼尖地瞧见和珅右手中多了一只湖蓝色印祥云暗纹的锦盒。

    刘全脸色一整,忙问道:“爷手里头拿着的可是……”

    因怕和珅此行落空,故而不敢擅自提及‘赤灵芝’三字。

    和珅未答反问:“事情可都安排好了?”

    “一切都按着爷的吩咐办妥了……”刘全压低了声音回道。

    “走吧。”

    听得和珅发话,刘全忙替他撩开了马车帘。

    马车按着来时的路线,一路朝着正红旗辖地驶回。

    和珅独自一人坐在马车中,正闭目养神。

    自他被钦点赶赴YN便一直忙得不可开交,可这种忙哪怕百倍千倍,也抵不过冯霁雯出事之后的分毫。

    这两日来,他常常觉得周遭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望着堆积如山的公文,他时常会想,自己做这些事情的意义何在。

    彼时他才察觉到,此番若冯霁雯真有个三长两短,他竟不知自己日后会活成何等模样。

    直至此刻,他比想象中更轻易地拿到了赤灵芝,萦绕在周身的这种不真实感,方才略微消退了一些。

    近日来不曾好生歇息过的他,始终阖着双眼,身体只随着车厢而微微晃动着,看似睡着了一般。

    直到马车在经过一条无人的小巷之时,被骤然逼停,车厢随之一阵剧烈的晃动。

    “哐当!”

    忽有刀刃相接之音响起。

    “护着爷先走!”

    刘全大声喊道。

    正抵挡着来势汹汹的黑衣人攻击的车夫与他交换了一记眼神,扬起手中长刀解决了一名欲靠近马车的黑衣人之后,便跃到了辕座之上。

    见他拉起了手中缰绳,几名黑衣人立即蜂涌而上,拦住其去路之时,竟是挥刀斩向了马脖,鲜血迸溅而出之下,马匹吃痛仰天嘶鸣起来,挣扎了数下不得,便“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血泊越洇越大,染红了一地青砖,望之触目惊心。

    刘全身边的一名随从也被砍伤右臂倒了下去。

    “保护大爷!”

    见一名黑衣人顺势破了车帘冲进了马车之中,同样负伤在身的刘全失声喊道,欲上前相拦,奈何自顾不暇,根本脱身不得。

    “……嘭!”

    黑衣人的身体忽然飞出马车,呈弧形状重重坠倒在地。

    “都给我上!”

    黑衣人倒在地上一手捂着受伤的胸口,一手将嘴角鲜血抹去,恼羞成怒地瞪着仍坐在马车之中的和珅。

    他倒不曾料到这位自咸安宫官学里走出来的书生官员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得了示意的黑衣人尽数朝着车厢围去。

    “交出赤灵芝,饶你不死!”

    和珅望着近在咫尺的长刀,眼中有一抹冷光闪过。

    “你们是受了何人指使?”他问道。

    心中却早如明镜一般明了。

    “休要废话,速速交出赤灵芝!否则莫怪刀剑无眼!”

    黑衣人沉声威胁道,手中刀刃又向和珅脖颈间逼近了几分。

    ……

    “二爷,二爷,不好了!”

    虎子惊慌失措地跑进院中,冲着正与半夏蹲在墙角处研究一株药草的和琳大声喊道:“大爷受伤了!”

    和琳惊得脸色一变,当即站起了身来。

    “大哥受伤了?!”

    “奴才听刘总管说是马车在路上遇到了歹人袭击,刘总管他们也都受了伤!”

    和琳闻言更是大惊。

    本以为是意外受伤,不料竟还是遭了歹人袭击!

    大哥不是一早天刚亮便进宫去了吗,怎会遇到这等怪事?

    半夏也忙在和琳身后去了前院大堂。

    半夏随着和琳一踏进前堂之中,便觉有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扑鼻。

    他对这些气味都十分敏感,但同时也放心了下来。

    血腥气极淡,说明并无人受重伤。

    “大哥!”

    不如半夏专业的和琳来至和珅身前,一面打量着他身上的伤势,一面紧张地问:“都伤在何处了?可有大碍!”

    “无碍,皮外伤而已。”和珅脸色如常。

    他今日纵是想受重伤,只怕都是难事。

    因为对方的目的只是想劫走赤灵芝而已,并非是要他的性命。

    杀害朝廷重臣的罪名,对方暂时还不敢冒此风险。

    和琳略放心下来,正欲开口问及是遭了何人袭击之时,却听得半夏在前面问道:“不知和大人今日再次入宫,可打听到赤灵芝的下落了吗?”

    自昨日玉嬷嬷提起赤灵芝之后,和珅当即便进宫面圣去了。

    只是不知为何,昨日空手而回之后,今日一早又再次进了宫。

    听和琳提起此事的半夏便一直等着他将赤灵芝取回,好亲自让冯霁雯服下,以使药效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而此时得见和珅遇袭,他直觉便与赤灵芝有关——

    和珅一时未答,却听伤到了前胸的刘全既急又恼地道:“赤灵芝本是带回了的……可却在半路上被那些来路不明的黑衣人劫走了!”

    藏头藏尾的,真是一群杀千刀的孬种!

    刘全在心底骂道。

    半夏大惊。

357 请君入瓮

    赤灵芝竟然真的被找到了?

    可怎么又被人给劫走了……

    这接连而来的两个消息震得半夏一阵发懵。

    和琳更是愤怒异常:“这究竟是谁干的!”

    赤灵芝关乎大嫂的性命安危,如今大哥刚拿到手中便被人半路劫走,纵是让他来想,也想得到必然是有人在背后刻意为之,且早便得知了大哥今日欲进宫求取赤灵芝一事!

    可此事他们从未对外人提及过,怎会被这等人盯上了?

    “依我看,这些人未必就是冲着赤灵芝来的。”

    厅外忽然传来一道久违的声音。

    和琳几人忙转头望去。

    却见是伊江阿,一双手背在身后,带着小厮踏进了厅内。

    和琳意外地看着他。

    他自解毒之后,便未再有见过伊江阿了。

    也不知近来都在忙些什么。

    “东西呢?”和珅看向伊江阿问道。

    “喏,给你——”

    伊江阿话音刚落,已将身后双手里握着的锦盒丢向了和珅。

    和珅伸手稳稳接住,继而便递向了半夏道:“这便是赤灵芝,有劳了——”

    半夏怔怔地上前,将东西接了过来,当场打开了来看。

    只见其存放着的正是一株完好无损的灵芝,菌体呈深褐色,边缘处由薄至厚,呈波浪状,菌管处颜色愈深。

    和琳听罢和珅所言,只听得这是赤灵芝,一时顾不得去问是如何寻回的,只凑了上去看,瞧清了面前之物后,却是忍不住拿意外的语气问道:“这、这便是赤灵芝么?”

    依他看,怎么好像跟那些拿来泡酒的灵芝没什么分别?

    半夏闻言道:“你别看它表面平平无奇的,真正的奇效可都在里头呢——走,咱们去厨房,我碾成粉给你瞧!”

    这赤灵芝外面看着与普通灵芝区别不大,可表皮下方却是血红乃至黑色,颜色愈深芝龄越老,故才有‘赤灵芝’一名的由来。

    和琳被半夏拉去了厨房熬灵芝粉,伊江阿则找了位置坐下来,询问起了今日和珅遇袭的经过。

    “幸亏你早有防备,若不然人伤了事小,赤灵芝丢了事大啊。”伊江阿一副坐着说话不腰疼的语气。

    他今日一早便去了刑部寻和珅,只是他刚到和珅便急着进宫去,且还交给了他这么一件差事——

    和珅在出宫之前,已将赤灵芝交到他手中了,而被劫走的,不过只是一株药堂里随处可见的普通灵芝罢了。

    而之所有又配合着对方上演了这么一出生死大戏,除了要替身上带着赤灵芝的伊江阿打掩护之外,和珅自还有着别的算计在。

    此时,有一名粗衣下人来至了堂中行礼。

    这便是之前扮作车夫护在和珅身侧的年轻男子。

    和宅里的人瞧他多半还极眼生,可伊江阿却认得他——此人乃是忠勇公府上管家秦庸的义子,秦顾。

    秦顾习武出身,还曾跟着程渊在沙场上历练过,是个极有本领之人。

    只是不知何时竟是为和珅做起事来了。

    伊江阿正打量他间,只听得他与和珅禀道:“一切皆按大人的吩咐办妥了,人已押至刑部地牢等候大人处置。”

    “几个活口?”和珅问。

    “回大人,足有三人。”

    在巷中出现的黑衣人虽有十余个,可他们皆不是普通的杀手,而是训练有素的暗卫,要想生擒,本就是极难之事,能留有三名活口,已是十分了不得了。

    和珅闻言交待道:“先命人看好他们,暂时不必送饭送水。”

    以免让他们有机会行自尽之举。

    秦顾应下。

    而至此时,一旁的刘全才算真正明白了自家主子的全部用意。

    怪不得爷进宫前便吩咐了他安排一支精锐,好随时听候秦顾差遣……

    原来为的是等那伙人自认为将赤灵芝劫走了之后,再暗中追随将人生擒。

    请君入瓮……这竟是一场事先设好的局!

    此时又听和珅吩咐道:“余下的事,也可着手准备了。”

    “是,属下这便去办。”

    ……

    晌午过后,冯英廉又来了和宅。

    同行的还有那彦成。

    只是来至椿院之后,冯英廉入了内室看望冯霁雯,那彦成作为外男,却只能止步于外间,与和琳及半夏待在一处,并凝神留意着内室的动静。

    “赤灵芝服下已有多久了?”冯英廉问道。

    “已有两个时辰。”和珅同望着仍躺在床上的冯霁雯。

    “……最迟何时能醒来?”

    “应是在天黑之前。”若是……能够醒来的话。

    若天黑之前再没有任何反应的话,只能说这赤灵芝亦对冯霁雯的身体起不到任何作用了。

    和珅未有说出最坏的可能来,冯英廉却已从他的语气之中心领神会。

    若是万无一失的话……这里里外外,从主子到丫鬟的,也绝不会是如今这幅神情了。

    还有舒志这小子,脸上的担忧也实在太招人注目。

    冯英廉在原处站了好一会儿,方才点了点头,一面在丫鬟送来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一面说道:“你们若有事,便都先去忙吧……月牙儿这边,我坐这儿守着。”

    说话间,端正地坐好,双手扶在了腿上,目光却是半寸也不曾挪动,始终就在孙女儿的身上。

    他想就这么守着,等孙女儿醒过来。

    “……我也不走。”不知在房中站了多久的冯舒志也道。

    秦嫫跟小醒小茶也没有出去的打算。

    和珅自不必说,亦不曾挪动过半步,始终守在床边。

    窗外的日光一寸寸弱下。

    原本炽灿的一轮金色秋阳,不知于何时,已无声滑落至西山后,为晚霞掩去了大半。

    椿院上下,静谧至落针可闻。

    “唧唧——”

    窗外的老枣树上忽然飞来了一只白玉鸟,站在青黄相接的枝头上,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叫声。

    许是安静的太久了,忽有声音入耳,屋内之人多是下意识地转头望窗外望去。

    ====

    PS:第一更,因为今天妈妈过生日,晚上过去吃饭,所以回来得晚了,第二更肯定要接近十二点了,大家不必等,明天再看么么哒。

    提前跟大家说句晚安~

358 异变(月票×90加

    “蠢货……!”

    金溶月一手挥落了暗卫送来的‘赤灵芝’,锦盒砸在地上,里面装着的灵芝滚到了跪在下首的暗卫脚边。

    “连东西都不看便带了回来,也亏得你们折损了大半人手,最后只带回来了这么一个赝品来……竟不知长眼睛是做什么用的!”金溶月脸上怒色愈重,就连紧握的双手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东西没拿回来且罢了,竟还让人抓住了把柄!

    这让她如何能不恼?

    “……”仅存下来的三名暗卫各自低头不语。

    他们皆是奉命行事,劫走了东西便折返,可谁料中途忽然遭了大批高手偷袭,兄弟们之所以折损了大半,除了对方实力太强且事出突然之外,便是未了全力掩护他们将赤灵芝带回,而拼尽了全力的——

    可谁知到头来,却是这种结果。

    然而他们不过是暗卫出身,此番又只是奉命行事,一切皆按着金溶月的安排去办,本是丝毫出入也无,可谁能料得到那和珅竟早有防备不说,更是反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立即传信回去,我要见十一阿哥!”金溶月恨恨地咬牙道。

    和珅既有此举动,难保不会留有后手,此番失误非同小可,问题又是出在了暗卫身上,她须得尽快见永瑆一面,与他说明情况,也好商量应对之策。

    而现如今……她只愿冯霁雯再不会醒来!

    她冒了这么大的险,费了如此之多的周折,为的便是让冯霁雯这个人在世间彻底消失,再不要出现在她眼前!

    金溶月如坐针毡一般在原处不曾挪动过,一直等到外间天色转暗,暗卫前来回话。

    不料暗卫却道未曾见到十一阿哥永瑆。

    据永瑆身边之人所言,十一阿哥近来忙着准备大婚事宜,几乎成日待在宫中,今日极不容易得了个闲儿,跟于敏青几位公子饮多了酒,此刻已是醉得不省人事了。

    金溶月听得急怒交加之际,又不免慌张起来。

    “明日一早再过去一趟,告诉十一爷,我在别苑等他过去,有要事相告,要他务必抽空前来。”她强自镇定地吩咐道:“再让他们严密监视着和宅的动静,但凡有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也需立即回禀与我!”

    暗卫无声退下,唯有照办。

    却不料,此时的和宅,已生‘异变’——

    ……

    冯霁雯刚睁开眼睛,便瞧见了满屋子的人。

    “月牙儿!”

    “长姐……”

    “太太!”

    “大嫂——”

    诸多声音一同涌入脑中,让五官感知尚且不太清晰的冯霁雯耳中一阵缭乱纷纷。

    她迟迟不能够分辨得清自己身处何处,此时何夕,自己又缘何会躺在这里。

    她只能凭借着最直观的视觉来接受眼前的一切。

    她看到了祖父,舒志,和琳,还有韶九。

    秦嫫与小醒小茶也都在,只是不知小仙去了哪里,没看到她。

    神志朦胧间,冯霁雯的视线一一在众人身上停留罢,却仍未曾停下。

    她似乎在找人。

    “……快、快去告诉大哥,大嫂她醒了!”一群人皆形色激动,到头来还是和琳想到了自家大哥不在,想着要找个人告诉他一声儿去。

    小茶笑中带泪地应了下来,眼泪都顾不得抬手去擦,便飞快地跑了出去。

    然而刚出了院门,就觉有异。

    四下似隐约有打斗声响!

    虽不清晰,可离了院子,此处空旷,细听之下却有刀剑相接之音,与隐隐的痛呼声。

    此时天色初暗,昏黄与昏暗相接之下,天地间一片混沌之色,小茶借着刚掌的灯,抬头看向上方。

    这一瞧,却是霎时间傻了眼。

    只见头顶之上,不知是从何处起,竟是架起了一张看不到边际的大网,网质不同于常见之物,而是一种近乎透明的银白,在如此天色之下,甚至要看不清晰,她细看了许久,才分辨得出这在一张不知能不能被称之为‘网’的‘大网’……

    小茶一路走一路看,直到行至前院仍未瞧见边缘尽头何在,复才迟迟意识到,这张‘大网’竟是将整座宅院都笼罩成了一只巨大的笼子!

    而亦是此时她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一路走来,竟是半个人影也未瞧见。

    家中下人虽不多,可如今日这般一个人也瞧不见,且有一种诡异的寂静感,却还是头一遭。

    虽然太太醒来是天大的好事,她本揣着满腔喜悦,但此情此景之下,小茶甚至忍不住打起了冷战来。

    “你……你瞧见大爷了吗?”

    极不容易在前院中瞧见了一个人影,小茶忙追了上去问道。

    此处光线昏暗,她离得近了才瞧见此人是红桃。

    “……”红桃看向她,脸色却是莫名有些发白。

    “你可瞧见大爷了!”小茶又问。

    “你找大爷何事?”红桃的声音听起来竟有几分战战兢兢之意。

    “太太醒了,我来请大爷回去!”谈到此处,纵是面对着红桃,小茶也是一副喜形于色的模样,更是半分也顾不得去深究头顶这张‘网’的来由。

    “太太、太太……醒了?”红桃的脸色一时之间却更为苍白。

    小茶急不可耐地道:“是啊!你快告诉我大爷在哪儿呢!”

    红桃有些迟缓地抬起右手来,指了一个方向给小茶。

    小茶立即迈开双腿跑走了。

    红桃一人站在原处,脸色变了又变。

    外面一群人在跟那些原本隐伏在暗处的暗卫厮杀着,似还早早布下了陷阱……这一切应都是大爷的安排。

    大爷不知是何时察觉到和宅内外是受了他人监视的……

    也不知大爷知不知道这些人背后的主子是谁……

    她更不知倘若这些人被擒,金溶月败露,那她之前所做的那些事情是否也会随之浮出水面来……

    而这种种不安之下,她最不愿见到的事情也随之发生了!

    ——太太竟然醒了!

    她怎么能醒?

    她分明不该醒来的啊!

    一时之间,红桃不知是该怕还是该恨,身处昏暗中,只觉得脚下的青石砖似成了一片看不着边际的沼泽地,仿佛她稍有动作便要深陷下去,万劫不复。

    ====

    PS:这个点儿没睡的,是不是都在等着剁手?

359 物归原主

    和珅几乎是一路疾走回的椿院。

    从进得院中,穿过正堂,再到內间,他脚下片刻也未停顿。

    实则一直同冯英廉等人守在床边的他,离开椿院不过仅有一盏茶的功夫而已。

    而便是这一盏茶的功夫里,冯霁雯醒了!

    他几乎是冲到了床边,定睛看了坐在床头处背靠着玉兰色迎枕的冯霁雯片刻,便倏地弯身紧紧拥住了她。

    原本正围着冯霁雯说话的一群人,见得此状,一时皆是意外地噤了声。

    和琳有些愣愣地看着自家大哥。

    冯舒志则是撇了撇嘴,小小的脸上透着一股无法言说的酸味儿。

    他的长姐,他都没落得着抱……

    然而刚在心底表达完不满,便觉被人扯了手臂,要往外走。

    抬头一瞧,只见不是旁人,正是自家老爷子。

    冯英廉虽也不太赞同年轻人在人前堂而皇之秀恩爱这种虐狗行为,但毕竟刚经历过一场生死劫难,情绪难免激动了些,偶尔一次,还是可以理解的。

    “……”那彦成看着伏在和珅肩上、神情还有几分恍惚的冯霁雯,张口欲说些什么,最终却也只是转身行出了內间去。

    和琳一扭头瞧见一屋子的人竟都出去了,再一瞧自家兄嫂,遂才意识到自己的迟钝,正打算也跟着出去,余光中却见半夏上前了一步,似要说些什么。

    本以为自己一直傻站在这儿已是十分地没有眼色了,却不料竟还有想要开口说话的……

    他及时阻止了半夏,扯着他一条胳膊走了出去。

    半夏睁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满脸不解地看着和琳。

    待来至了外间,他方才忍不住问道:“……你拉我出来作何?我还没给和太太诊脉呢。”

    竟是等着诊脉的……

    望着他一本正经,心无旁骛的神情,和琳忽然莫名笑了一声。

    他以为自己够呆的了,却不料竟还有比自己更呆的人。

    可瞧着面前这张脸,他却只觉得半夏心思单纯,横竖瞧都透着一股无法言说的可爱。

    “你笑什么呢?”

    “我没笑啊。”和琳狡辩道。

    “我方才都瞧见你笑了。”

    “……”

    一旁的那彦成得见此景,脑海中竟是极不合时宜地冒出了四个大字来……打、情、骂、俏。

    虽然知道自己这么想很不应该,但他还是觉得待不下去了。

    倏然间,他竟有一种天大地大,却无他容身之处的困顿之感……

    他再次选择了默默离开。

    內间之中,方算勉强稳定了心神的和珅缓缓放开了冯霁雯。

    他挨着她在床沿边坐了下来。

    而自他坐下之后,冯霁雯一直都在看着他,仍有些无神的目光半寸也未挪动过。

    和珅亦没急着说话,只也望着她,四下俱静,时间仿佛都跟着二人的对视一同静止了。

    “爷……”

    最后还是冯霁雯开口打破了这种安静。

    她的声音略带着几分久未开口说话的生涩感,一双眼睛里似泛着笑意,却又藏着若隐若现的泪光。

    “我还当自己……”‘死’字到了嘴边,忽觉得太不吉利,便换成了一句:“再也不能醒了。”

    当时在画舫中昏迷,她便以为是难逃此劫了。

    而这两日来,纵是处于昏迷之中,却真正是半分意识知觉也无,若非是方才听祖父他们所言,她甚至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

    她听祖父说,是和珅寻着了一味奇药,她才能侥幸保住了一条性命。

    “别怕,都已过去了。”

    和珅声音格外温和,望着面前脸色仍苍白羸弱的冯霁雯,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无比心疼地揉了揉她的头顶。

    “此次都怪我太过于粗心大意,才叫你受了这么大的苦楚。”他看着冯霁雯说道:“我与你保证,日后再不会发生类似之事了。”他从不与人保证什么,却唯独想给她最大程度上的安全感。

    他不敢想象她此次若当真出了事,他日后该是怎样的一番煎熬。

    万幸她又回到他身边了……

    万幸。

    他从未如此时这般庆幸过,甚至感激上苍庇佑。

    “纵是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过于马虎了。”冯霁雯岂会对他生出怨怪之意来,只问道:“我方才听希斋说,事后竟还有人放火烧船……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从祖父的态度上看,也可知此事绝非只是她误食花生过敏这般简单。

    却听和珅说道:“此事我容后再与你细说,你如今大病初醒,身体正是虚弱的时候,亦不宜多思。”

    只要她醒来,于他而言,再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

    知他是出于自己的身体考虑,冯霁雯也不坚持追问此事内情,只又问起了紫云的情况来。

    既是画舫被烧,不知紫云可有危险。

    “紫云格格无碍,当时只是呛了些水而已,当日就救上岸之后,便被接回府去了——这两日都曾亲自来看过夫人。”

    冯霁雯听罢便放心下来。

    平安无事就好。

    旋即下意识地往外间方向看了一眼,又问道:“小仙呢?她可是受伤了?”

    方才只瞧见小茶那丫头了。

    听她问起小仙,和珅有着短暂的迟疑。

    后才道:“应是在歇息。”一副他亦不太清楚的语气。

    有些话,是不宜由他开口讲明的。

    再者冯霁雯刚清醒过来,短时间内尚且不好接受太多不好的消息。

    然而冯霁雯见他神情,心中已是涌现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来。

    正待要追问之时,却忽听得房顶上方传开了一阵瓦片晃动的声音。

    “什么人!”外间传来和琳的喝问声。

    不明情况的和琳似要追去,却被冯英廉出声阻止了——“他们逃不掉的。”

    冯霁雯听得模糊,不由看向和珅问道:“外面可是出事了?”

    “别怕,只是清理些鼠类罢了。”

    那些只会藏在暗处的鼠类。

    他说得隐晦,冯霁雯却是听懂了。

    他是在清理监视在和宅周围的那些暗卫……!

    和珅一开始没动手处理,是因想查清这些人的真正来路和目的。

    后来摸清了对方的底细,又查明了是金溶月在背后捣鬼,他虽未明说要如何处理,可依今日情形来看,显是从那时起已是在筹划着要将这些人清除干净了。

    “接下来爷打算怎么做?”冯霁雯问。

    “自然是物归原主——”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句古话是不会有错的。

    ……

360 短见(月票×120

    翌日一早,金溶月便不顾尤氏的劝阻,出了门去。

    尤氏认为女儿有伤在身,又刚出宫,应是不宜外出的。

    殊不知,若非是真的着了急,金溶月也绝不会选在此时出府。

    她当真是没法子了!

    昨晚她不仅没能等到守在和宅附近的暗卫们传回消息来,就连后面派去查看情况的人也没再回来过……

    无需再行印证,便必可知是出事了!

    一定是和珅动了手脚!

    先是在赤灵芝上作假,反将了她一军,后面又紧接着对监视在和宅内外的暗卫们下了手,短短一日之内,可谓是斩断了她的手脚……这般的雷厉风行,竟是她从未料到过的!

    可令她想不通的是,他既然有这个能力将她安插的眼线尽数拔除掉,想来绝非是一时之意,而是早有准备——可倘若如此,他必然已将这些暗卫们的来历查得一清二楚了,既知是十一阿哥的下属,他又怎能做到如此毫不顾忌?!

    他就不怕如此贸然行事,会惹怒到十一阿哥乃至是景仁宫吗?

    他难道不曾想过后果?

    还是说和珅此番本就抱有了宁可玉碎不能瓦全的心态在?

    可不知为何,她总也觉得和珅此番看似冲动之极的举动之下,总藏着别的算计在!

    一个除了太岳家之外,毫无背影的寒门子弟,去年刚从咸安宫官学肄业,晃眼间已身居刑部尚书高位,总不见得全靠得时运二字……

    越是这么想,金溶月便越觉得不安。

    “再快些!”

    隔着车帘,她再次出声催促车夫。

    “姑娘,眼下时辰还早,纵是早早到了也不见得就能见到十一阿哥,此处为闹市,车马赶得太急反倒容易招人耳目。”阿碧在一旁细声劝说道。

    她越发觉得姑娘的耐性渐渐地一日不如一日了。

    可姑娘这大半年以来身上发生的桩桩件件,她皆也看在眼中。

    尤其是从静央楼一事之后,几乎是事事难顺。

    再到八侧福晋之事过后被送回家中养伤,秀女的名分也不知是否保住了,这等不清不楚的境地,更让姑娘****为此熬心不已。

    这么多事情磨下来,她甚至觉得姑娘身上那股清傲之气都被磨得所剩无几了。

    虽都是清清冷冷,可如今的金溶月更令她觉得畏惧。

    金溶月似根本未听到阿碧的话一般,车夫将马车赶得飞快,车辙碾过之处,扬起一阵阵尘嚣,亦惊到不少行人。

    “大街上的,怎么赶车的!”

    “就是,也不怕伤着了人,汲汲皇皇的,赶着去奔丧吧……”

    “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吧,没瞧见那是金府的马车么?仔细让人听了去,再祸从口出啊……”有眼尖的人出声提醒道。

    “金府?就是前些日子刚被夺去了兵部尚书之位的那个金府吗?”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如何也轮不到咱们这些人来说三道四啊……”

    “……”

    马车中的福康安闻言脸色一整,即是掀了帘看去。

    果见前方躲躲闪闪的人群中,正有一辆马车疾驰而过。

    金家的马车……

    他几乎是不受控制地便张口吩咐了车夫跟上去。

    虽只金府的主子不止金溶月一个,但哪怕只是一丝可能,他也不想就此错过了。

    他太久未曾见到金溶月了。

    前几日听闻她被送回家中养伤,他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着人都仔细打听了一番,得知金溶月是‘好心办坏事’,无意间造成了八侧福晋早产的局面之后,竟因愧疚自责而当场撞破了头,昏迷许久。

    得知此番‘内情’之后,福康安说不出的心疼,几次都欲差人前去金府探望,却只因怕给金溶月造成困扰,只能强自忍住了。

    却也一直都在暗中仔细留意着有关金溶月的消息。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穿过两条长街,最终却是来到了正黄旗辖地内。

    眼见前方便是定府楼街,福康安不由想起了之前也曾有一次,自己亦是在这附近曾偶遇到过金溶月的马车。

    马车再往前行了一段路,便见车速有所放慢。

    似是要到目的地了。

    福康安无比费解。

    此处为正黄旗辖地,纵是要进香,最近的一处也在法华庵,离此处尚有小半个时辰的路程,金家的马车停在这里作何?

    还是说里头坐着的实则是外出办事的金大人?

    福康安正兀自疑惑间,却见马车已缓缓拐入了一条明巷内。

    如果他不曾记错的话,出了这条巷子往左是一座占地极大的别苑——别苑的主人,似是十一阿哥。

    他曾受邀来过一次。

    福康安正还要往前跟去,一解心底疑惑之情,马车却被人迎面拦下了。

    “三爷!”

    对方骑马而来,起了满头的汗,跳下马来与福康安行礼。

    “福齐?”福康安透过被车夫撩起的马车帘看到了来人,有几分意外地问:“你来作何?”

    这是傅恒府中管家之子,为人精明能干,最受傅恒夫人看重。

    他平日里是轻易不做这些跑腿的差事的。

    除非是有要事,额娘恐其他人办不好——

    “府中有急事,夫人特地让奴才前来请三爷即刻回府一趟!”

    “何事!”福康安忙问。

    “老爷从云南让人传了信回来……”福齐未有多言,只道:“待三爷回府之后,见到了夫人,自会知晓详细——”

    福康安闻得此言,又往金家马车消失的巷内看了一眼,只能道:“……回府!”

    ……

    今日一早,椿院里便不平静。

    冯霁雯是被惊醒过来的。

    小仙自缢了——

    “快去请谢郎中来!”

    将人救下之后,秦嫫替小仙掐着人中,身上仅披着一件藕粉色褙子的冯霁雯白着一张脸急声吩咐道。

    小茶吓得魂不守舍,手中擦桌子的抹布都来不及丢下,便急忙奔出了椿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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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嘤,还好赶在了十二点之前写完!这章还没来得及修错别字,先传上去再说,等会儿捉虫~!

    多谢大家的等待和包容,每一票支持和每一章订阅,谢谢!

    晚安!

    好梦^_^

361 得知

    得幸的是有惊无险,小仙经谢郎中诊看之后,不多时便转醒了过来。

    据谢郎中所言,小仙脖颈上的勒痕只是皮外伤,麻烦的是她体内的郁结之气,已致气血严重淤堵,伤到了身体的根本——所开之药只是辅助,而至于能否好转,还得看小仙本身是否能够调节得了。

    冯霁雯听罢久久未语,只传了秦嫫过来问话。

    ……

    小仙一经睁眼便看到了坐在床边高椅上的冯霁雯。

    还未完全清醒过来的她便忙要撑着身子起来。

    冯霁雯听得动静,连忙欠身制止了她,道:“别乱动,先躺好。”

    小仙声音低哑地道:“太太在这儿,奴婢哪儿有躺着的道理……”

    “暂时就没跟我论这些规矩了。”冯霁雯替她掖好了被角,语气说不出的复杂。

    “太太……”

    小仙望着面前的主子,忽而就红了眼睛,哑着声音说道:“太太不该救奴婢……”

    “在画舫中你亦救过我。”

    小仙眸中含泪地摇头。

    “若非是奴婢大意,太太也不会无端受此惊险,奴婢犯下如此大错,本就没资格再继续伺候太太了……”

    “你既知有错,只该日后引以为鉴才是,可你倒好,我还未道要如何罚你,你却要以死谢罪了,这又是哪门子做下人的道理?”冯霁雯的神情有几分少见的严正。

    她方才已从秦嫫那里得知了小仙的大致经历。

    若说心疼,她断然不比任何人来得少。

    小仙在她心目中,向来不是普通的下人可比,得知小仙出了这等事,她恨不得将于齐贤碎尸万段了才好。

    可她即便再气再恨,如今在小仙面前却也不可表露太过。

    小仙会因此产生轻生的念头,便足可见此事对她的打击之大。

    小仙出事之后的心境可想而知有如何艰难,见她落泪她亦难受之极,可如今最紧要的是让小仙打消寻死的想法,而非是跟她一起哭哭啼啼,控诉他人的恶行。

    除了活下来和让对方付出代价之外,其余的说再多皆是无用之言。

    而听罢冯霁雯的话,小仙眼中的泪水一时越发汹涌起来。

    “奴婢也想一辈子都伺候在太太左右,任凭太太如何责罚也好,奴婢都无怨言,只要太太还肯愿意让奴婢侍奉……可奴婢如今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来得干净些……哪来还敢妄想能继续伺候太太?”说到最后,已不敢再去看冯霁雯,缓缓将半边脸颊埋入了枕中,一行行泪水浸在黛紫色的枕面上,蜷缩成一团的身体在被子下面不住地颤抖着。

    冯霁雯见状眉心中拢着一层浓浓的不忍。

    语气却仍是半分也未有变得柔和。

    她凝声道:“此番你是因我才受的委屈,我心中本就愧疚难当,你若再有其它差池,又要我如何自处?错的明明不是你,你却要寻死觅活,难不成反倒是始作俑者才该好好地活在这世上吗?”

    “奴婢……只是实在无颜再苟活于世……”小仙已是泣不成声。

    她无疑是极顾虑冯霁雯的。

    这两日来,谁都不会明白她究竟经受了怎样的煎熬,分明已虚脱到了极致,却茶水皆不能进,甚至不敢合眼,夜里绝不能熄灯,只要眼前陷入黑暗,哪怕是极短暂,脑海中便要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日在船上的情形。

    很多时候她就连呼吸都觉得十分艰难,几番险些窒息。

    当日所发生的每一幕于她而言,都是最可怕的噩梦。

    可她……不后悔。

    因为当时的情形,若不是她带着太太向于家的船求救,她与太太只怕很快便要溺死在水中,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

    她的命无关紧要,可太太不一样……

    所以哪怕她事先得知上船之后会遭遇如何可怕之事,却仍不会有第二种选择。

    而若不是担心太太会有差池,她根本不可能捱得过这两日。

    在得知太太醒来之后,她本想见罢太太最后一面,与她请罪之后再行自尽,可始终没有这个勇气。

    她怕自己忍不住在太太面前流泪,也怕自己这幅模样会让太太见了心生不悦,更怕……见到太太看待自己之时的异样目光。

    可太太此刻的眼神中非但没有出现半点异色,反而是在竭力劝她活下去。

    “做错事的人不是你,该觉得无颜苟活于世的人更不可能是你。”冯霁雯的语气略柔和了几分,拉过了小仙颤抖着的手腕,与她道:“发生这种事情,是我没能护得好你,如今我也无力改变什么,但你遭的罪,受的欺负,我必都会给你十倍百倍地讨还回来——”

    哪怕得不偿失,她也一定会让于齐贤这个畜生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来……

    这件事情,绝没有善了的可能!

    ……

    和珅自刑部地牢离开,回到家中之时,已近午时。

    他迫不及待地回到了椿院。

    实际上他离开家刚不过两个时辰,却好似觉得隔了许久未见到冯霁雯,一心想尽快回到她身边,也没有太多想法,只是想看看她此际是在躺着睡觉,还是靠在榻中看书,或是在逗净雪玩儿,或是抱着安儿在晒太阳。

    总之能看到她好好地待在家里,已是如今最值得他开心愉悦的事情了。

    只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待他回到椿院之时,冯霁雯已是穿好衣、梳好髻,就坐在正堂之中等着他回来。

    “……”

    和珅见得此状,已是心下了然。

    看来是已经知道小仙之事了——

    到底迟早都是要摆到她面前来的,他亦未想过要刻意瞒她,更非是认为此事于她而言无关轻重,而是正因太了解她的脾性,故而才未亲口告知她,更不曾替她插手过此事。

    “爷回来了。”冯霁雯看向自门外走了进来的和珅。

    “夫人应当躺在床上多加休养才是。”和珅在她身侧的椅上撩袍落座。

    冯霁雯看向他。

    ====

    PS:第一更,今天过生日,还没做饭,写完第二更就跟舅姥爷去做饭~

    第二更写了一半了,大概十点钟左右能发出来~

362 一把匕首

    “这赤灵芝确非寻常药材可比,我自今早起身之后便觉得恢复了大半,如今已觉身体与往日无异。”冯霁雯接了他一句话,便径直问道:“昨晚未来得及多说,爷现在可否把当日将我救回之时的情形详细地于我说上一遍?”

    见她反应,和珅心下不由放心了许多。

    许多事情哪怕发生的再不应当,再不如意,可将绝大部分心思都沉浸在悲痛与愤怒之中,却无疑是极不聪明的做法。

    只要还有其它事情可做,保持理智与冷静的头脑,就还是极有必要的。

    和珅接过小醒递来的茶,握在了手中。

    因早知她要问,故而也未有它言,只将当时的情形说给了她听。

    冯霁雯虽未听到太多有关小仙之言,但只那一幕‘小仙身上裹着毯子被半夏扶出’的情形,已让她忍不住紧紧攥起了十指,再想到今日自小仙身上发现的伤痕,更是牙关打起颤来。

    清白被毁,于一个小姑娘而言,无疑是最可怕最惨重的打击。

    真是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冯霁雯暗暗咬了咬牙。

    “可确定了是于齐贤所为吗?”

    和珅无声颔首。

    他虽明面上放着此事未管,但实则早将事情的前后经过调查清楚。

    只是在等着由冯霁雯来下决定处理罢了——

    “如今夫人想怎么做,只管去做,无需有任何顾虑。”

    纵是冯霁雯打算要了于齐贤的性命,他如今亦能做得到,且能做得让于家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已替她铺好了所有的路,只看她想要走哪一条了。

    ……

    与冯霁雯谈罢,和珅便将此事交给了秦顾去做。

    秦顾前来椿院领命之时,冯霁雯开口之前,先将一把匕首放在了桌上。

    秦顾看向那把匕首。

    继而垂下头,语气恭谨地问:“不知太太想要怎么做?”

    冯霁雯眼神冷冷地吐出了两个字来——

    秦顾听得脸色一变。

    “……”

    短暂的错愕之后,他领命下来,带上了冯霁雯交给他的那把匕首,离开了春院。

    太太的吩咐很简单,甚至用不着他亲自动手。

    但他还是决定亲自去办。

    禽兽这种东西,不能脏了别人的手。

    ……

    同一刻,于府。

    “和珅还没回信?”

    “回老爷,暂时还未有信传回。”

    于敏中坐在堂中,听罢下人的回话,有些心烦意乱地摆了手道:“退下吧。”

    话音刚落,又吩咐道:“让大公子过来见我——”

    此时已是午时,于齐贤却还未起身。

    来至上房正堂之时,还是一副睡颜惺忪的神情,衣扣更是歪歪斜斜地叩错了两粒。

    “你倒是沉得住气,竟还能一觉睡到现在。”于敏中冷哼道。

    于齐贤闻言不以为意地动了动嘴角,懒懒地在一旁坐了下来,问:“这大晌午的,也不知阿玛让人找我过来所为何事啊?”

    “明知故问!自己做的好事,难道这么快便忘得一干二净了不成?”

    “您……您说的还是那茬儿啊?”于齐贤笑了一声,道:“这事儿不是已经完了么?您怎么还老放在心上。”

    “完了?”于敏中冷笑了一声,“你真当和珅会善罢甘休不成的?”

    “不就是一个臭丫鬟吗……再者说,若不是我,他家那婆娘说不定早淹死了呢!我没让他备份儿厚礼来谢我,那是我不计较——”于齐贤大言不惭道:“一个丫头便换了他婆娘的命,这么划算的买卖,这天下哪儿找去?”

    “这种屁话你也说得出来!”于敏中见他如今还未意识到自己闯祸,不由怒道:“和珅若无意计较此事的话,当日岂会让人绑你回来!”

    当天于齐贤是被刑部的人五花大绑送回于家来的。

    当着阖府上下的面,愣是将人一路‘押’到了他这个一家之主跟前——

    “您就不能不提此事了吗……您还嫌我不够丢人还是怎么回事?”

    “亏你还知道丢人二字!”于敏中道:“昨日一早我已让人传了话给和珅,可谓好话说尽,为的便是让他不要声张此事,可你知和珅他是如何回应的吗?……他至今都未回过一句话!”

    真正一张脸丢尽的人是他!

    和珅的阿玛尚且在世之时,便与他是死对头,他是亲眼看着常保一家是怎样一点点没落下去的,而随着这些看似不可逆的没落,他的心适才一点点地放了下去……可不料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他竟落得一个要低声下气主动跟常保的儿子讲和的地步。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生了一个好儿子……

    一个除了给他惹祸之外什么都不会的好儿子!

    “不是……我说您找和珅做什么呢?”于齐贤丝毫没瞧见于敏中愈发难看的脸色,怪笑了一声道:“您这未免也太小题大做,自找没趣儿了吧?和珅他要真有胆子敢跟咱们作对的话,岂会等到现在都没动静?您就别在这儿杞人忧……”

    “嘭!”

    于敏中抬手将于齐贤端到手中的珐琅茶盏一把挥落在地,吓得于齐贤愣在当场。

    待反应过来之后,连忙起了身来,一面拂着身上的水珠儿跟粘在衣上的茶叶,一面道:“这好端端地,您干什么呢!”

    “咱们于家迟早得毁在你这个混账手里!”

    于敏中手一指门外,道:“你给我滚出去!”

    “我……”于齐贤皱眉看了他一眼,心下觉得莫名其妙至极,遂也懒得多言,脸色也不大好看地抬脚离开了上房。

    “大公子,您走这么快是要去哪儿啊……”小厮小跑着跟在于齐贤身后。

    “回房更衣,吃酒去!”于齐贤闷声道。

    “可大奶奶还病着,若让夫人知道了您又出去吃酒的话,八成儿又要……”

    于齐贤年初娶了袁家二小姐为妻,如今已有四个月的身孕,却因前些日子里其父袁守侗一案深受打击,至今卧病不起,又不敢轻易吃药,只能****在床上静养着。

    ……

    ====

    PS:今天过生日,这章不算加更~算作两章日常更新好了~

    过生日去了,祝大家开得开心么么哒~(* ̄3)(ε ̄*)

363 求见

    冯英廉今晚留在和宅用的晚饭。

    饭桌上见孙女儿气色与精神皆不错,显是赤灵芝起了极理想的作用,老爷子这一颗牵肠挂肚的心才算真正跟着安定了下来。

    这几日来的诸多事端让冯霁雯也感到余惊未了,饭后本打算跟老爷子好好地说说话儿,不料老爷子却不买账,只道自己跟孙婿还有事要谈,让她早早回房歇了去。

    冯霁雯笑着叹了口气。

    因知老爷子多少存着些让自己多加歇息的关怀在,便也未再坚持,只吩咐了丫鬟们记得点两个火盆子送去外书房,供老爷子与和珅谈话之时取暖所用。

    如今这天儿,白日里倒还好些,可一到夜里却真正是有了寒意初显的,冯英廉到底上了年纪,腿脚皆受不得寒,和宅比不得英廉府精细,不曾设下地龙,只能多烧些炭了。

    炭火在火盆子里烧得“啪啪”作响,驱散了满屋子的冷意。

    外书房里统共坐了四个人。

    除了和珅跟冯英廉之外,丁子昱同钱应明也在。

    和珅两日后便要赶赴云南,有诸多事宜要一一交给丁钱二人,又因今晚同冯英廉的谈话算不得如何隐秘,便未有刻意将二人避开。

    在谈公事之前,冯英廉跟孙婿问了些其它之事。

    头一条便是有关赤灵芝——

    孙女刚醒来,他又琐事缠身,故而一开始倒不及去细问。

    和珅的回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短暂的意外之后,冯英廉点了头道:“……如此倒真是要多谢这位汪贵人了。”

    他对这位未入宫前的汪家三姑娘印象并算不得多么深刻,只隐约得知其同孙女似乎是有些来往的。

    后又忍不住笑着摇头说道:“只是不曾想到到头来反倒是欠了汪家这么一个人情。”

    原本是一门不打算再有任何来往的远亲。

    却听和珅道:“据小婿所知,汪贵人愿施以援手,并非是因汪家同英廉府之间的关系——汪贵人自入宫之后,与汪家几乎也没了来往。此番因‘静姨娘’一事,汪家找了人入宫请其从中帮忙,可如今也未见着汪贵人插手此事。”

    那****去应亭轩向汪黎芸求取赤灵芝,有一位在内务府做事的太监上前来攀谈之时,为找话资,便将汪士英托他前来传话一事说了出来。

    至今汪家还跟无头苍蝇似得乱撞,可见汪黎芸并无相帮之意。

    若不然,单单凭借着她身体有些虚弱,皇上便将价值连城的赤灵芝赐给了她来调养身体这等恩宠来看,但凡她有些许想帮汪家解围的心思,汪家都绝不会是如今的局面。

    可见她与汪家之间的关系十分不妙。

    冯英廉:“原来还有这等事。”

    汪黎芸同汪家之间的事情他们不甚清楚,但汪黎芸此番大方相助,却是真真正正的实情。

    不管她是出于与冯霁雯交好,亦或是其它,这份大恩,冯英廉与和珅皆是记下了。

    一旁的丁子昱听着这些话,始终垂着头,目光落在地砖上,有几分难以描述的复杂。

    如此听来,她在宫中应是过得极不错。

    他……多少也可放心一些了。

    ……

    翌日一早,冯霁雯起身洗漱用罢早饭,由丫鬟们伺候着更衣梳发,从上至下穿戴皆考究细致。

    今日她要随和珅一同出门——去圆明园。

    乾隆昨日起驾往圆明园,同行的除了嘉贵妃之外,还有十五阿哥永琰与九格格和恪。

    另还有一个汪贵人。

    此时乾隆去了纪恩堂召见和珅,嘉贵妃则留在了西园暖阁中歇息。

    “十五阿哥跟九公主带着太监们往后湖里游船去了,奴婢去瞧了瞧,倒是玩儿的正欢呢。”随行的大宫女远簪立在一旁正说道。

    嘉贵妃听罢阖了阖眼。

    到底还是孩子,玩儿心大。

    片刻后,又问:“双佳斋那边儿可有什么动静么?”

    远簪微一摇头,低声答道:“自昨日汪贵人住进去之后,便未见其出来走动过,问了贴身伺候的宫女,只道多是在看书刺绣。”

    末了又道了一句:“万岁爷至今也未踏足过双佳斋。”

    嘉贵妃仍未睁眼,嘴角边却露出了一抹意味难辨的笑。

    她就奇了怪了。

    这个汪贵人自进宫之后,如今尚未侍寝,那应亭轩皇上也只去过一次,且只呆了一盏茶的功夫而已——

    而就是在如此情形之下,这位汪贵人一连升了两回位份,皇上虽不曾如何张扬过,然而暗下大大小小的赏赐却也没少往应亭轩送。

    这回来圆明园处理政务,更是带上了她。

    这些看似矛盾又无情可原的举动,让嘉贵妃颇为费解。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缓缓张开了眼睛。

    “今日天儿倒不错,闷在这暖阁里倒是可惜了,去一趟双佳斋,去给汪贵人传句话儿,便道本宫邀她同去月地云居走一走,也好顺道儿上柱香,给她驱一驱病气儿。”

    这位汪贵人在宫中得了皇上特允,不必前往各宫请安,而她作为后|宫之首,若特意召见其,反倒太过惹眼。

    眼下这圆明园中没有其他嫔妃在,她邀其就近在这园中赏一赏景,倒是无可厚非的。

    她恰好真正想见一见这位汪贵人了——

    远簪闻言应了句是,刚要退下传话之时,迎面却有另一名宫女垂首行了进来,与嘉贵妃禀道:“娘娘,和太太在外求见。”

    “哦?”嘉贵妃微一挑眉,眼底很有几分意外之色。

    今日和珅前来,竟是带了夫人同行的?

    往日皆是她请冯霁雯入宫,而冯霁雯主动前来求见,却还是实打实的头一遭。

    嘉贵妃直觉她此行前来,必是事出有因。

    冯霁雯的脾性,她还是多少知道些的。

    若是无缘无故,她绝不会特意跟着和珅往圆明园来……

    “请进来罢——”

    嘉贵妃示意远簪先留下来伺候。

    冯霁雯前来尚且不知所为何事,待她见罢了冯霁雯,再着人去请汪贵人亦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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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第一更,二更想必很晚,大家照例明早看吧~^_^

364 交待(月票×150加

    今日冯霁雯穿了一身秋香色绣淡白栀子花旗服,施了脂粉的脸上光滑白净,外披着的朱红素面儿锦忴将气色衬得的很不错,半分看不出刚历经了一次生死灾病的羸弱模样。

    她脚下踩着旗鞋,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仪态一如既往地端庄得体。

    “妾身给贵妃娘娘请安,贵妃娘娘吉祥。”

    “快起来。”

    嘉贵妃面带笑意地道:“坐下说话儿。”

    “谢娘娘。”

    冯霁雯在一侧的黄梨木圈椅中落座下来,脸上亦带着淡淡笑意,开口讲道:“本打算进宫给娘娘请安来着,昨晚恰听和珅提起圣驾来了圆明园,娘娘也同在,这便就过来了——此番妾身不请自来,贸然扰了娘娘清净,还望娘娘勿要怪罪才好。”

    “你这说的什么话?近日来正想着要传你进宫说说话儿呢……我倒巴不得你****来扰我清静才好!”嘉贵妃一脸和气地玩笑道。

    暗下却是听从了冯霁雯话中的弦外之音来。

    又见冯霁雯脸上笑意有几分“勉强”,便更是肯定了她此行前来绝对是有要事。

    “妾身前几日便想着进宫陪娘娘解闷儿来着,怎奈何遇到了一桩大麻烦,说来惊险,竟是险些将命都给交待了……”冯霁雯似随口提起一般,语气中有着故意透露给嘉贵妃的‘故作轻松’。

    嘉贵妃闻言却是结结实实地被惊住了。

    她竟不知冯霁雯何时出了这等事情……

    “这是何故?”她满脸关切地道:“快说给本宫听听——”

    冯霁雯便如实将当日在什刹海发生的险情一一说给了嘉贵妃听。

    末了又将和珅取得赤灵芝出宫的路上,遇了黑衣人袭击一事也一并道明,只是隐去了和珅事先设局抓人这一内情。

    嘉贵妃听得脸色大变。

    先是设计暗害,后又放火烧船,竟还胆敢袭击一品大员……

    “天子脚下,竟有人行如此猖狂之举……简直是目无王法!”嘉贵妃怒斥了一句,便问冯霁雯:“此事非同小可,可在衙门或刑部备案了?”

    暗下却是在想,若真是衙门刑部能够解决得了的事情,冯霁雯应当不会特意来此处见她。

    此事……只怕还远非冯霁雯所说的这般简单。

    “回娘娘,尚未去衙门刑部报案。”冯霁雯摇了头道:“亦未敢宣扬出去。”

    经她这么一说,嘉贵妃适才恍然过来。

    也是。

    倘若报往了衙门,依此事事态之严重来看,必然早已传得满城风雨了,她又何以半点风声都不曾耳闻过?

    原因无他,必是和珅死死地封锁住了消息。

    “此事还有其它内情?”嘉贵妃试探地问,一面留意着冯霁雯的神情。

    冯霁雯脸上现出了一抹为难之色,并有些犹豫不决。

    “若真有内情,你只管说给本宫来听。”嘉贵妃适时地说道:“倘若是本宫管得了的,必然给你做主。”

    冯霁雯闻言脸上的为难却是半分未得消减,反而愈发浓重了几分。

    在嘉贵妃的注视之下,良久她才缓缓开了口。

    “娘娘有所不知,和珅在遇人偷袭强取赤灵芝之时,后侥幸抓住了几个活口……”冯霁雯说道:“昨日又偶然发现有黑衣人暗下监视在家宅内外,布了局将人擒住,才知这些人潜伏在此已非一朝一夕,竟是一直在监视着家中的一举一动——我与和珅猜想,应是此故,当日我前去什刹海、和他进宫求取赤灵芝等一应行程,才会频频出现差池。”

    嘉贵妃更是震惊。

    可到底是见惯了各种手段的人,她当即便问:“可问出幕后之人是谁了?”

    她猜想,这才是冯霁雯今日前来的关键。

    “起初这些人拒不肯招认,而因事态严重,和珅不得不动用了一些非常手段,在刑部地牢中关押了两日之后,起初偷袭和珅的一行黑衣人中,终于有人肯松了口——”

    嘉贵妃听到此处,已是直觉不妙。

    果然,接下来就听冯霁雯说道:“这些人并非普通杀|手可比,原是出自训练有素的暗卫组织……据此人交待,他出自于‘暗影门’。”

    暗影门……!

    这个暗卫组织嘉贵妃再熟悉不过。

    “又招认称,‘暗影门’隶属于十一阿哥麾下。”冯霁雯最后道。

    “岂会有这等怪事……”嘉贵妃表面仍算得上平静,只微微皱了眉道:“永瑆岂有缘由做出这等事来?我竟不知——”

    这话听着是在将责任主动地往十一阿哥身上揽,实则不然。

    冯霁雯便道:“本是打算查清了幕后之人再与京衙立案,可如今为防事情泄露,再生出其它不好的议论来……却是只有找到娘娘这儿来了。”

    “你跟和珅的心意本宫都知晓。”嘉贵妃道:“难为你们受了这么大的险难委屈,还能忍得下来,未公开处置此事。”

    态度与冯霁雯起初设想中一般通情达理。

    因为眼下把柄在他们手中,精明如嘉贵妃,自然知道该将自己摆在什么位置上。

    冯霁雯也道:“此事个中是否存有隐情,还有待查实,依妾身拙见,十一阿哥也是绝无道理做这些的。”

    “你能这么想,本宫十分欣慰。”嘉贵妃叹了口气说道:“永瑆这孩子性子固然不知拘束了些,可本性却是不坏的……余下之事,我自会查明,断不会让你平白受此委屈的。”

    冯霁雯听罢微微垂首。

    “妾身多谢娘娘。”

    “谈什么谢?无论事情真相如何,你受苦受难是真。你且放心,此事本宫必然会给你与和珅一个完整的交待。”

    让人送走了冯霁雯之后,嘉贵妃便立即着人去找了永瑆过来。

    不比面对冯霁雯之时的和颜悦色,永瑆赶到之时,正得见坐在临窗铺着绛紫色金线绣牡丹纹厚毯的炕床之上的嘉贵妃脸色罕见地阴沉着,暖阁之中的宫女们除了远簪之外,皆被支了出去。

    见这情形,永瑆不觉间咽了口唾沫。

    他揣着莫名的紧张,上了前来。

    “儿臣给额娘请安——”

    嘉贵妃抬眼看向他,冷声质问道:“你倒跟我说说,这些时日以来你都瞒着我干了哪些好事?”

365 ‘供出’

    永瑆被问的懵住了。

    他‘好事’没少干,却不知具体是哪一桩惹了额娘不悦。

    “……儿臣近来按着额娘的吩咐忙着准备大婚事宜,成日几乎是不曾外出过的。”他未有贸然认错,只旁敲侧击道:“儿臣愚钝,若是哪件事做得有不对之处,惹了额娘烦心,还望额娘与儿臣明言,以免再动气伤了身子啊。”

    他一张嘴极会讨人欢心,可嘉贵妃这会儿却半分也不买账。

    “还在这儿同我模棱两可地打马虎眼!”她紧紧盯着永瑆,问道:“你手下的暗影门中近来损兵折将近百人,这些人究竟被你派去作何了?!”

    什么……?

    永瑆如何也没料到今日嘉贵妃发怒竟是与暗影门有关,可……损兵折将近百人?这是什么情况?

    暗影门不比普通侍卫随从,皆是百里挑一的精锐,以一当十都是往含蓄了讲,普通人哪里有本事难得住他们?

    更何况他近来也不曾出动过大批暗卫。

    永瑆错愕惊诧之际,一味地摇头否认。

    见嘉贵妃始终冷眼看着自己,显是半分也不信他的辩解,永瑆不由有几分着急起来,道:“不知额娘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近来儿臣一直在忙着准备大婚之事,何故会大肆调动暗卫?再者道了,儿臣若有要事需办,何曾隐瞒过额娘?”

    “被活捉的暗卫就关在刑部地牢之中,难道会是和珅夫妻二人蓄意诓骗本宫不成!”

    再者,她已命人查实过了,暗影门其中一支暗卫确实不在门中,且被调出已有近半年之久!

    “和珅……”永瑆愣了一愣,道:“和珅抓着了人?”

    再怎么着,也不该落到刑部手中吧!

    “他何来这么大的胆子?既明知是我的人,竟还敢下手!”还跑到额娘这儿‘告状’来了,这人脑子有毛病吧?

    费解之余,永瑆只觉得十分荒唐。

    嘉贵妃闻言重重冷笑了一声。

    “和珅大胆?那你可知你的人光天化日之下不光在城中偷袭和珅,更暗中监视陷害其夫人,甚至在什刹海放火烧船,险些使得和夫人丧命,在宫中求了一株赤灵芝才得以保命!”嘉贵妃厉声斥责道:“……依我看,胆大包天的人是你!你莫忘了,如今你皇阿玛可还健在呢!你是嫌日子过得太安逸了不成?竟敢这么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作乱!”

    永瑆闻言大惊。

    “扑通!”

    他吓得豁然跪了下来,否认道:“……儿臣从未做过这些事!”

    什么偷袭和珅,什么放火烧船?

    别说是吩咐人去做了,就是听他也不曾听说过有这么回事儿啊……

    “额娘您当真……当真是冤枉儿臣了啊!”

    别说是真没做了,这等事他就是干了,那也是绝不敢承认的。

    “冤枉你?那你倒是说说暗影门中被派出去的一支人手,现如今人在何处!”

    “……”

    永瑆脸上喊冤的神情有着一瞬间的停滞。

    暗影门中被派出去的一支人手……

    因害和夫人被俘……

    “我、我记起来了……”面对如此严厉的嘉贵妃,又因意识到问题出在了何处,永瑆一时之间不由慌了起来,连最基本的称谓都忘了,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曾自暗影门中调出过一支人手……借与了……”

    说到此处,又缓缓顿住。

    “借?”嘉贵妃仿佛听到了十分荒唐之言,重重冷笑了一声。

    “你当皇子手中的暗卫是什么东西?竟可随意借与他人!暗卫一旦失手被擒,所作所为皆会落到你的头上来!自己握在手中尚且不可掉以轻心,更遑论是擅自借与外人!”

    “……儿臣也未想到会出这等差池,月儿她起初只道是要查探冯霁雯的底细,才与我暂借了些人手过去……却不知如今怎会做出如此欠妥的举动来——”永瑆忙着洗脱责任,一时也顾不得金溶月了,一而再地道:“儿臣可以对天发誓……我对此事毫不知情!”

    他知金溶月与冯霁雯不对付,却当真没想到女子间的恩怨,竟会激烈至此。

    况且当时美|色当前,对金溶月有求必应的他又哪里有功夫去想其它……

    “你将暗卫借与了月儿?”嘉贵妃眼底神色愈冷。

    自金溶月假借永瑆的名义取走宫中冰茸之时,她便觉察到有异,却也没料到会有今日之事!

    “没错儿……是、是儿臣糊涂!”永瑆急道:“可儿臣与和珅夫妻二人素无来往过节,此番月儿有此举动,儿臣亦是被蒙在鼓中啊!”

    他这两日倒似乎是听说金溶月想要见他,可他忙得脚不沾地儿,又觉得纵是见了她,不外乎也就是听她那些怨怪之言,实在没什么意思,故而也就没去见她。

    现如今想,倒是万幸!

    若是暗下见了,反倒是说不清楚了!

    “此番你倒该庆幸和珅比不得旁人,是个心眼奇多之人,明白从中权衡轻重的道理……若是换做常人,只怕早捅到你皇阿玛跟前去了!届时纵然你有十张嘴也不顶用,又何来的机会在我跟前喊冤!”

    “是……额娘说得极是……”永瑆忙不迭道:“儿臣知错。”

    “你既与此事无关,暂时就不必插手去管。大婚之前,除了进宫请安之外,其余一律不得擅自出府,更不可再见月儿。”嘉贵妃沉声吩咐道:“若你再敢犯糊涂的话,我这个做额娘的也难再保你了!”

    真是块儿扶不上墙的烂泥。

    她但凡再有第三个儿子,都不会多看他一眼!

    永瑆顶着满头冷汗连连应是。

    都说红颜祸水,美|色多误人,今次他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眼下再去想金溶月那张清傲惹人的脸庞,已觉得同脱俗二字再扯不上什么干系。

    往前视作孑然不染凡尘,仙子一般的人物,到头来不光是不能免俗,更是心思阴暗难测,且做起事来全然不顾他半分死活,活生生就是一个披着美人皮的怪物。

    厌恶之余,他甚至觉得惧怕。

    恍惚间,他在金溶月身上多年堆积起来的爱慕与想象,在得以亲近之后的日渐消磨之中,终在此刻全然崩塌,乃至不复存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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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6 上门(月票×180加

    “怎么跟你说的?都说了近来天寒,你头上的伤又未好全,非得要出门去,有什么事等几日难道就晚了不成?眼下染了风寒,遭罪的不还是你自个儿么?”

    金府,金溶月所在的清蕖院中,尤氏正坐在床边跟女儿絮叨着。

    金溶月昨日一早出门,在别苑中等了永瑆整整一日,都没能把人给等来。

    一时既是慌张不安,又是恼永瑆对她置之不顾,晚间回到家中辗转反侧之下,竟是发起了高热来,又夹带了一身风寒。

    尤氏不明内情,只当她是在外吹了冷风受寒所致,此时便是一半责备一半心疼地道:“病未好全之前,这回再不许出门了,任凭你怎么跟我犟也都没用——”

    金溶月却根本听不进她的话,半句不曾回应过。

    现如今她满脑子里装着的都是那些被和珅抓去的暗卫如今是什么情形,可供出幕后是谁来了,永瑆又可曾听说了此事。

    她算准了被当做刀来使的静姨娘因顾忌儿子在她手中而绝不敢供出她来,故而才下了决心要彻底拔除掉冯霁雯这颗眼中钉。

    可她如何也没料到潜伏在和宅这么久从未出过差池的暗卫竟会失手被擒!

    更没料到和珅竟敢贸然对这些暗卫动手。

    又因半点猜不透和珅的用意所在,难免感到提心吊胆,一颗心始终不得安定。

    纵是当着母亲的面,她亦有一种幼时做了错事,生怕被别人揭穿责问的不安。

    只是这种不安远比幼时来得强烈百倍千倍。

    听着尤氏仍在耳边嘱咐着她,金溶月只觉得满心烦躁,微微皱了眉道:“母亲,我觉得倦得慌,想要睡下了。”

    “里里外外折腾了一整夜,你也该累了。”尤氏体贴地道:“便先歇着吧,等待会儿丫鬟将药端过来,你记得趁热喝了。若还有哪里不舒服的,便让丫头再去跟我说一声儿,万不能忍着,可听见了?”

    金溶月耐着性子点头。

    尤氏起了身后又替女儿掖了掖被角,交待了丫鬟们小心伺候着,适才离开了清蕖院。

    只是不料这厢刚回到上房中,还未来得及坐下,便有一名前院里伺候着的丫鬟疾步前来通禀——

    竟道是嘉贵妃来了。

    “贵妃娘娘?”尤氏被惊了一惊。

    嘉贵妃久居深宫,虽是金家出去的嫡女,但在金家老太爷跟老太太去世之后,几乎是未再回过金府了,平日里若有点什么事儿,多是让宫女来传句话,亦或是召金简与尤氏入宫,如今日这般亲自回金家来,尤氏已记不得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尤氏连忙起身,命丫鬟们伺候着更衣。

    这般打扮去见嘉贵妃,无疑是失礼的。

    尤氏里里外外一通忙活,收拾完罢,便赶忙带着一群丫鬟去了花厅见嘉贵妃。

    路上她在想,这回嘉贵妃回来,没准儿是跟老爷复用有关,故而堆了一脸的笑意,刚踏进花厅内便亲切热络地道:“方才听丫头道娘娘回来了,妾身还当是自个儿听错了呢!娘娘今日极不易得了闲儿回来瞧瞧,怎也不让人提前说一声儿?也好让妾身跟老爷好生准备一番,提早等着娘娘回来呢!”

    她话音未落,一双眼睛瞧见了厅中情形,却见金简已在作陪,只是不知为何从金简看到上座的嘉贵妃,二人脸上俱无一丝笑意,尤其是嘉贵妃,脸色甚至有几分冷厉感。

    而她方才所言,嘉贵妃也未有出言回应哪怕一字半句,见她进来只是问道:“怎不见月儿?”

    意识到气氛不对的尤氏脸上笑意微凝,闻言忙答道:“月儿昨夜染了重风寒,这会儿想必是刚吃完药睡下。”

    尤氏本以为嘉贵妃不过随口一问,却不料嘉贵妃听罢面色不改地道:“让她立刻过来见我。”

    语气如脸色一般强硬冰冷。

    在深宫里磨了半辈子的人真正冷起脸远非普通妇人可比,见她如此,尤氏甚至被震慑得结巴起来,强自镇定地问:“可、可是月儿她做了什么错事,惹娘娘不悦了?”

    嘉贵妃未语,只冷笑了一声。

    那边金简已沉了声音催促道:“还不让人把月儿找过来?”

    尤氏一时也不敢再多问,忙吩咐了丫鬟去清蕖院请金溶月过来。

    此时清蕖院中,阿碧刚将熬好的药送到金溶月房中。

    金溶月眼睛也未睁,便吩咐道:“端出去倒了吧,日后不必再送到我眼前来,熬好便倒掉。”

    阿碧闻言不禁有些迟疑地道:“可姑娘如今身子正虚着,不吃药哪里能行?”

    “我吃药不吃药,何时轮到你来插嘴了?”

    “……”

    阿碧闻言,唯有托着朱盘退了出去。

    刚出得房门,恰见有一名极眼熟的大丫鬟快步走了过来。

    阿碧认出了来人是夫人尤氏身边伺候着的阿浣,只是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对方问道:“二姑娘可在房中?”

    “姑娘正歇着呢,不知阿浣姐姐前来何事?”

    “是宫里头的嘉贵妃娘娘过来了,说是要请二姑娘过去前院说话儿呢。”大丫鬟道:“老爷跟夫人都已过去了,快快请二姑娘起身收拾收拾罢,可别让娘娘等急了才是——”

    阿碧闻言倍觉意外,因来人是嘉贵妃,故而一时也顾不得金溶月身体不适,忙就折身回了房中传话儿。

    金溶月强撑着让阿碧伺候着起身穿衣。

    “姑娘脸色病气儿太重了些,可要略施些脂粉掩盖一二?”阿碧替其梳发之后问道。

    金溶月看了一眼自己倒映在镜中脸色微黄,唇色苍白的脸颊,却是径直起了身来。

    如此去见姑母刚好,还施什么脂粉。

    她通身充斥着弱不禁风的羸弱之意来到了花厅,却不料刚来到嘉贵妃面前行礼,身子还未及直起之时,就遭嘉贵妃重重扇了一记耳光。

    “啪!”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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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鞠躬~

367 ‘黑历史’(含月票210加

    未有防备的金溶月直是被打得身形向后踉跄了两步。

    “……月儿!”

    尤氏被吓得惊呼了一声,忙自椅上起了身来将女儿扶住。

    金简亦是微微瞠目,有几分诧异地看向坐在那里的嘉贵妃。

    “娘娘……不知月儿做错了何事啊!”尤氏满面惊吓地看着面前座上的嘉贵妃。

    金溶月也算是嘉贵妃看着长大的,往前说是视如己出也不为过,别说是如今日这般动手了,就是一句重话那也是不曾说过的啊!

    尤氏惊慌失措地扶着身形战栗的女儿,却未等到嘉贵妃的回答。

    嘉贵妃一双泛着怒意的眼睛锁在了金溶月的脸上,凝声道:“跪下。”

    “娘娘,这……”尤氏更是傻住。

    在尤氏的搀扶之下,金溶月缓缓将头偏到一侧去,眼中泪光隐显,却紧紧抿了苍白的唇,面上一派倔强之色。

    厅中一应下人丫鬟早被屏退,四下有着一瞬间的寂静。

    “跪下!”

    嘉贵妃再次道。

    “还请姑母说明月儿究竟犯了什么错。”金溶月语气不卑不亢,目光锁在前侧方几案上摆放着的一只元霁蓝釉白龙纹梅瓶上,下颌微微抬起。

    嘉贵妃见状不由冷笑了一声。

    都这种时候了,竟还在这里跟她端架子……当真是半点也看不清自己的身份!

    她抬起手来,重重地落在了肘边的茶几之上,茶具晃动,发出一阵“哐”的响动来。

    “本宫让你跪下——”嘉贵妃冷极的眼神中是一派不容置喙的严厉。

    紧接着出声的人是金简。

    “月儿……还不快跪下!”金简紧紧皱眉,眉间神色亦紧绷着。

    虽不明原因,但端看嘉贵妃今日竟特意前来问罪的架势,想来里头的事情必然不简单。

    金溶月却仍不为所动,只重复道:“月儿有错自是当跪,可月儿不知自己所|犯|何|错!”

    “事到如今你竟还能理直气壮地说不知自己所|犯|何|错!?”嘉贵妃豁然起了身来,厉声道:“你先是巧言从永瑆手中借得暗卫死士,监视在和家内外,后又设计谋害和夫人性命,竟是到了在什刹海边纵火烧船这等明目张胆的地步!还有前日里,偷袭和珅抢取赤灵芝,亦是你的手笔!”

    嘉贵妃诘问道:“你且说这一桩桩,一件件,有哪一处错怪冤枉你了!”

    金溶月闻言脸色顿变。

    这些事她做得隐秘,姑母岂会忽然得知!

    “这……”尤氏听得瞠目结舌,下意识地摇头道:“月儿岂会做出这些毫无缘由的事情来?娘娘可是弄错了?”

    她的女儿向来是娇生惯养的官家小姐,是在琴棋书画锦绣堆里长大的,手指上沾过最脏的东西恐怕就是墨渍了,哪里可能会去……找什么暗卫死士,还谋人性命!

    尤氏半分不信。

    一旁的金简亦无比诧异,然而却非尤氏这般认定此种必是有误会在。

    他忽而想到了当初和珅查办团河行宫圣驾遭刺一案,查到袁守侗头上之时,来提醒他的并非别人,而正是他的女儿金溶月——

    一个束之高阁的姑娘家岂会消息比他更要灵通?

    当时他便觉得蹊跷了……

    但到底事关金家,他纵然心底存疑,却还是与嘉贵妃问道:“不说其它,单说月儿她一个女儿家,同和珅能有什么过节?岂有道理去监视偷袭?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也未可知——”

    “她同和珅或许没有过节,可同和夫人之间怕就不可知了。”嘉贵妃冷笑着道:“你们当本宫此番送她出宫当真是想让她回府养伤吗?你们养得好女儿,在香炉中掺放了于孕妇而言有剧毒之效的药材,险些害得八侧福晋母子性命不保,行如此之举为的便想借此陷害于和家夫人!”

    “此事本宫替你们遮掩了下来,保住了她的名声安危,可这回她闯下如此弥天大祸,于金家于永瑆而言皆是一桩大祸患!如此情形之下,只怕是本宫也难再保她了!”

    听完嘉贵妃这一席话,金简已是震恐惊骇不可名状。

    “……”尤氏更甚,整个人都剧烈地颤抖了起来,望着被自己扶在身前的女儿,张口却久久无法言语。

    她还是不信自己的女儿会做出这些事来!

    “你姑母所言是真是假!?”

    金简站起了身,逼视着金溶月问道。

    “……”金溶月紧紧攥紧了手指,脸色越发苍白起来,唯独方才挨了嘉贵妃一巴掌的左半脸颊上的指印仍然通红的醒目。

    觉察到气氛的可怕,尤氏不自觉地晃了晃女儿的手臂,颤声问道:“月儿……你父亲问你话呢?你心里有什么话,快些说出来……母亲信你,是绝不会做出那些事来的,对不对?”

    金溶月却仍未有言语,僵硬着身形站在那里,眼底一派翻涌之色。

    “此事是和夫人亲口禀于本宫所听,那些暗卫至今还在和珅手里!”嘉贵妃最后道:“此事事关重大,你们应当知晓其中轻重牵连!和珅两日之后便要离京赶赴YN这两日内若你们给不出一个交代来,到时只能由本宫来替你们拿主意了!”

    金简将嘉贵妃送出金家,再折回花厅之时,脸色已阴沉得足以滴出水来。

    “将二小姐关进祠堂,没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送水送饭,更加不得擅自靠近!”

    “……老爷不可啊!月儿她如今抱病在身,哪里禁得起此般折腾!您要罚便罚妾身好了……且放过月儿这次吧!”

    金简不顾尤氏的阻拦,竖眉沉声道:“带下去!”

    ……

    此时的冯霁雯,刚与和珅一同回到家中。

    回到椿院,夫妻二人在堂中坐下吃茶歇息,冯霁雯便与和珅谈起了今日之事来。

    她今日前往圆明园寻嘉贵妃,说明事情缘由,看似是最直接最没有技巧可言的处理方法,但于眼下,却是最有利的。

    一来和珅贸然动了十一阿哥的暗卫,若自行处置了反会惹得嘉贵妃不悦不谈,更达不到任何实质性的作用——而这些暗卫真正的主子乃是十一阿哥,故而此事注定从一开始便没有办法公开处置。

    若不然,等同是要与金家和景仁宫两方势力抗衡,显是自找没趣。

    故而以力制力才是最明智最省力的对策。

    这些是冯霁雯的考量。

    她所能考虑到的,和珅自也想得到,但除了这些之外,促使他做下如此决定的还有另外一重原因——

    那便是他临走在即,需想尽一切办法来保证冯霁雯在京中的安危。

    除掉潜伏在家宅周围的暗卫,是他一早便在筹划的,纵无此事,也会动手。

    而至于汪家的那位静姨娘,亦在他的考虑之中。

    可最大的隐患,当还是金家二小姐金溶月。

    此番金溶月对冯霁雯下手,若当真要他来处理的话,绝不会只是让嘉贵妃来拿主意这般简单,可眼下他并没有这个时间与精力来对付金溶月,故而只能借嘉贵妃之手,以保证他不在京中这段时日里冯霁雯的安危——

    今日之事,嘉贵妃纵只是为了十一阿哥着想,定也不会轻易放过金溶月。

    而至于金家究竟会做到什么地步,他并不在意。

    他要的只是斩断金溶月再出手加害冯霁雯的可能,而至于其它,待他从YN回来之后,自会亲手去做。

    思及此处,和珅不由想到昨日他让伊江阿去查金溶月的底细之时,伊江阿一副嫌弃的表情‘谴责’他,枉为读书人出身,竟半点不具备‘君子不与女子一般计较’的修养。

    这话和珅不敢苟同。

    对便是对,错便是错,犯错是否需要付出代价并非取决于是男人还是女人,是长者还是幼童。

    他所作所为,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况且在他眼中,除了自家媳妇儿之外,其它女子似乎并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女子,着意去区别性别,完全是多此一举。

    想到这里,和珅看向了坐在旁边的冯霁雯,道:“昨晚伊江阿让人传了书信来,信上道是查出了金二小姐暗下一些不甚磊落之举。”

    近几日伊江阿在央着他带他一同去YN故而办起事儿来可谓是不遗余力,昨日刚得了他的授意,当晚便拿出结果来了。

    冯霁雯听了问:“譬如剽窃?”

    和珅闻言反倒有些意外,失笑道:“夫人是如何得知的?”

    冯霁雯也跟着笑了笑。

    “我到底是亲眼见过的。”便将自己之前曾赠予紫云的那首诗,被紫云不慎遗落之后,反遭了金溶月据为己有,在去年的景仁宫宴上大出风头一事说与了和珅来听。

    “竟还有此事。”和珅笑着道:“那首《一字诗》我也曾是听过的,在官学中还曾被口口相传过一段时日,当时我亦觉得此诗精妙,却不料竟是自夫人处剽窃而来——如今想来,倒是在许久前已拜读过夫人的佳作了。”

    “爷误会了,此诗是我偶然之间读过的,只是记不得是谁所著罢了。”冯霁雯讪讪地解释道:“写几个字我倒还可以,可若论作诗……只怕其中造诣是与舒志差不得多少。”

    “舒志只怕还没学到作诗。”

    “……我约摸也就是这水准了。”

    和珅闻言忍不住笑了两声。

    后忽而感慨道:“有无这方面的才学皆非紧要之事,可若弄虚作假,却是名副其实的欺世盗名之辈了。而人心一旦不正,所生出的歪念便必定不止一桩——”

    这便是他让伊江阿去着手查金溶月的原因所在。

    一个在性格方面大有缺陷、且任由这种缺陷肆意疯长从而做出危害他人举动之人,必是劣迹斑斑的,若表面看似没有,只有一个原因:被藏起来了。

    若是去挖,多多少少都能挖得出一些东西来。

    “除了剽窃之外,还有构陷。”和珅问道:“夫人可曾听说过刘家大小姐刘亭之?”

    冯霁雯觉得耳生地很,便摇了头。

    “想必那时夫人刚与太岳父自江南回京,故不曾耳闻过。”和珅讲道:“这位刘家大小姐乃是刘墉刘大人家的嫡女,同自旁支过继而来的刘鐶之不同,这位刘家大小姐乃刘夫人亲出,因自幼天赋异禀,加之刘家世代书香熏陶之下,极擅诗词与琴艺,亦同夫人这般写得一手好字,故而初过十岁,已是美名远扬。说起来,其年纪也与夫人不相上下。”

    “那应只是数年前的事情而已,怎我从未听说过京中有这么一位小姐?”冯霁雯觉得有几分奇怪。

    “这位刘家大小姐三年前因在香山枫会之上与一名书生私通被撞破,名声受挫之下,悬梁自尽了。因此刘家人对此忌讳莫深,数年沉淀之下,便也逐渐无人议论了。”

    冯霁雯听得惊诧。

    “与我年纪相仿,三年前不过才十二三岁的年纪而已……”

    这个年纪里的小姑娘,何以会到与人私通的地步?

    “若无此事,如今京城的第一才女之名,只怕远落不到金二小姐的头上来。”和珅道。

    冯霁雯隐约听出了什么。

    她看着和珅,等着他说下去。

    果就听他讲道:“经伊江阿查实,刘家大小姐当年所谓与人私通的丑闻,实则是由金溶月设计构陷。”

    竟还有这样的事情!

    冯霁雯大为皱眉。

    “单单只因一个所谓第一才女的美名,小小年纪便能做出如此下作之事来,当真令人不寒而栗。”

    就因不如人,便要置人于死地。

    这已非是小姑娘之间的针对嫉妒与虚荣心膨胀那么简单了。

    而这种事情,大大小小不知金溶月背地里还做了多少……

    冯霁雯想到自己此番险些便要成为第二个在金溶月的设计之下死于非命的刘亭之,不由暗暗咬了咬牙。

    对付这种人,恐怕还真的只有一条路可走——

    那便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若堂堂正正一些,反倒太过于便宜她了!

    ====

    PS:错别字晚会儿改,大家晚安么么哒~

    这章是足足两章的量,含了加更的,看起来可能有点费眼睛_(:зゝ∠)_

368 ‘诊金’

    夜已过半,金简却仍迟迟无法入眠。

    自今日嘉贵妃走后,尤氏一直在求着他将关在祠堂中的金溶月放出来,见他不肯答应,暗下跟他又哭又闹,他实在无法应对,唯有避到了书房来。

    而两个时辰过去,眼见窗外夜色渐浓,金简仍是坐立难安。

    他思来想去,也不知究竟要如何处置女儿,方可圆满解决此事。

    此事牵连之深,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若是被掀出来,是足以毁掉金家与十一阿哥前程之事,皇子豢养暗卫不管圣上是否得知,都皆是不可明言的忌讳,更遑论是动用暗卫的势力在天下脚下行如此猖狂之事……

    如今太子未立,十一阿哥的行为举止正是不容出错的时候,若是因此触了皇帝的楣头,后果可想而知。

    若不然,嘉贵妃今日也不会恼怒至此。

    一切皆顺风顺水之时,亲人自然还是亲人,可一旦出了事,尤其是大事,利益当头,哪里还有那么多的亲情可言?

    且不说嘉贵妃了,纵是他自己,也恨不得压根儿没生过这么个造孽的女儿!

    可不管怎么说,打断了骨头尚且连着筋,女儿是他亲生,又是亲眼看着长大成人到今日,纵然他再如何利字当先,又岂能真得忍心下狠手?

    嘉贵妃所谓的‘交待’,指得是向和珅交待,言下之意必是要顺着和珅的意来,以解对方心中之气,可他难不成要将女儿五花大绑送到和宅,任由他们处置不成?

    且不说忍心与否,单说这张脸他便拉不下来!

    送出去的是女儿,可丢的脸却是他自己的!

    跟一个初出茅庐的黄毛小子如此低三下四,叫他颜面何存?

    别说是和珅了,纵是和珅的阿玛善保在世官居福建副都统之时,他亦不见得如此过。

    可另一头有嘉贵妃压着他,他偏又不能不想个妥善的法子出来。

    嘉贵妃离了金家兴许只是折了一条腿,拄根拐杖照样可以走路,可如今的金家若是没了嘉贵妃,却无疑大树失了根系,轰然倒塌不过是迟早之事。

    “……”

    金简来回地在窗前踱步,急得两只手都不知该放在何处。

    ‘赔罪’这种事情最是宜早不宜迟的,拖得越久,对方越是容易生出不满的心思来。

    更何况和珅两日之后便要离京。

    如此当头,可供他细细思忖的时间实在少之又少。

    更遑论,此事横竖也没有真正‘圆满’解决的法子,本就无甚可想,只是在于他究竟能狠心到何种地步罢了。

    如此心境之下,金简又在窗棂前来回走了一盏茶的功夫。

    “老爷。”

    此时,有仆人行至了书房之中,低声禀道:“听丫鬟说,夫人已经睡下了,老爷可要回房歇息吗?”

    闹腾了大半日的尤氏,与其说是睡下了,倒不如说是心力交瘁之下终于熬不住了。

    金简闻言“嗯”了一声,本欲就此回房去,可刚跨过书房门槛,却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微一皱眉罢,竟是道:“去祠堂——”

    既是迟早都要做的事情,倒不如早了结了此事也好早些安心下来!

    金简带着随从仆人就此离了上房,一群下人前后提着灯笼快步跟随在侧。

    ……

    同一刻的于家亦十分地不平静。

    虽已时至深夜,然府中上下却乱作了一团。

    直到数名束手无策的大夫皆被送出府外。

    几名大夫一面往外走,一面脸色复杂地相互交流着眼色。

    他们今夜是被请过府里诊治于家大公子于齐贤来了。

    几人皆是城中名声在外的大夫,可今次之行,他们谁也没能‘治得好’于家大公子。

    可几人袖中都藏着不菲的诊金。

    “……也不知是何人下的手,竟是如此大胆。”

    离了于府,沉默了一路的几人方才低声说起话来。

    “应是匕首之物所致,下手既狠又准,显是刻意为之,是要让于家公子日后再不能……”余下二字未说出口,众人却心知肚明。

    “于大人只于公子这么一个儿子,可这于公子似乎尚无子嗣罢?”

    另一名大夫摇头道:“好在于家少奶奶是有了身孕的,之前乃是老夫亲自诊出的喜脉。”

    “那能不能生出个带把儿来的尚未可知啊……”

    “若是不能,于家恐不是要绝后了吗……”

    几人越说脸上的神情便越怪异。

    于齐贤恶名在外,是京城中有名儿的纨绔子弟,戏园子烟花地随处可见其身影,又贯爱仗势欺人,纠结了一帮子弟们欺凌弱小,是个风评极差之人。

    故而几名大夫并未抱有太多同情之心,更有甚者隐有几分观好戏看热闹的心态。

    但有一点,几人都异常清楚——

    其中一名大夫捏了捏袖中的诊金,压低了声音说道:“此事咱们几个在这儿说说便罢了,可今夜之后,理应全当未曾来过于府才是……”

    几人皆点头。

    于家不是普通的门第,他们自然是辨得清其中轻重的。

    几人行出长巷,因不同路,揖手作别之后便各自带了提药箱的学徒分道而行。

    此时恰有一辆马车经过巷前,宽敞的夜路上几乎不见人影,马车便赶得极快。

    赶车的乃是一名年轻小厮,车里坐着的却是金家的二少爷金亦禹,另有一位着夹棉文衫、蓄着一把短须的中年男子。

    马车在金府大门外停下,金亦禹伸手请了中年男人先行下了马车,自己后才跟了下去。

    中年男人抬头看了一眼面前高高悬起的‘金府’匾额。

    “家兄的病情,便有劳先生多加费心了。”

    金亦禹在一旁语气敬重而略带希冀地说道。

    “在下自当尽力而为。”对方神情平淡,语毕便迈入了大门内。

    金亦禹紧跟其侧,然刚来至前院,迎面便有下人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二少爷您可算是回来了!”

    见是自己院中的管事,金亦禹忙问:“何事如此急促?”

    管事未有多言,只是急道:“……夫人请您回来之后,速速赶去祠堂!”

    ====

    PS:庙会的事情差不多结束之后,晚上刚回的市里,这两天跑来跑去实在筋疲力竭,虽然脑子里灵感很多,但身体跟精力已经不允许_(:зゝ∠)_只赶得及写出一章来,明天再双更,请大家多多谅解。

    爱你们,晚安~

369 绞发

    祠堂?

    金亦禹怔了怔。

    如此深夜,母亲不歇着,怎会要他往祠堂去?

    本欲问个详细,但见管事面色急促,而自己身旁亦有外人在,金亦禹犹豫了一瞬之后,对身侧小厮吩咐道:“……先带洛先生去歇息,我去见罢母亲便回。”

    继而看向身侧的中年男人,语带歉意地道:“先生,家母相唤,晚辈先失陪了。”

    对方面无异色地颔首,听小厮道了句“先生这边请”,便随之去了客房。

    金亦禹则随那前来传话的管事一同赶往了祠堂。

    路上无人他问及原因,却听那管事道:“二小姐犯错被老爷下令关进了祠堂,方才老爷带人往祠堂去,意欲处罚二小姐……夫人眼下正在阻拦着,但老爷似主意已定,任凭夫人如何说,二小姐如何求饶,亦是无用啊……”

    管事将声音压得极低,却饱含忧虑焦急。

    “父亲要罚月儿?”金亦禹当即拢起了眉心。

    他两日前离家去请洛先生之时,月儿头上的伤尚且未见有大好转,想必至今仍是十分虚弱的,被关进祠堂,如何能够吃得消?

    金亦禹固然对这个妹妹失望,可到底还是亲兄妹,眼下得知此状,自是心急地往祠堂赶去。

    而待他赶到祠堂之时,方知情况远要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严重——

    两名婆子在金简的授意之下制住了金溶月两只手臂,强迫其跪在了祖宗牌位前。

    一旁同被婆子拉住的尤氏哭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不住地摇着头哀求道:“老爷不可啊老爷……求求您饶了月儿吧!”

    “二公子……”

    守在祠堂外的下人低声行礼。

    尤氏听到声音望去见是金亦禹,忙道:“禹儿!快……快拦住你父亲,他要将月儿绞了头发送去庄子上!”

    金亦禹闻言大惊失色,一面跨入祠堂内,一面不可置信地看向金简。

    “父亲您为何要绞月儿的头发!?”

    这等处罚,等同是将月儿的下半生都就此葬送了……!

    “你回来得正好。”金简未答金亦禹的问话,只吩咐道:“送你母亲回房去——”

    “不……”尤氏不住地摇头,紧紧盯着金亦禹道:“快劝一劝你父亲啊!”

    “父亲……”金亦禹正色问道:“月儿她到底做|错了|何事,竟非须得如此重惩不可吗?”

    “暗借十一阿哥手中的暗卫谋害和珅夫人性命,又公然行刺和珅,甚至命人监视在和宅内外!……如今事情败露,被和珅捉住了把柄,你姑母上门来逼我给和珅一个交代,尽早化解此事!”金简话至此处,豁然伸手指向被两名婆子押着背对众人跪在牌位前的金溶月,沉声道:“天子脚下,她竟如此胆大妄为,丝毫不顾金家满门上下安危!你说为父此番将她送去出家赎罪,这处置到底是重了还是轻了!”

    金亦禹听得震惊不已。

    擅用皇子暗卫,谋害他人性命……

    纵然金溶月之前做了许多错事,可一时之间他仍是很难相信这一切当真是她所为。

    若真如此,哪里还有半分女儿家的善良纯粹?

    这分明是一个心机狠毒、不择手段之人……

    “月儿,父亲所言是真是假?”他半点不愿相信。

    “事已至此,还问这些有何用!总而言之无论我怎么说,父亲皆不会信我……”金溶月声音虚弱发颤,却仍不肯认错,只一味道:“可父亲若真要命人绞月儿的发,那月儿宁可死,也决不答应……”

    “快别说傻话了……快跟你父亲认错啊!”尤氏哭着道。

    “我没错。”

    她何错之有?她做这一切,全是被冯霁雯逼的!

    “你别想用性命来威胁我,今日的一切皆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我若不处置你不光难向你姑母交待,更无颜面对金家列祖列宗!”金简肃然道:“动手!”

    一旁的婆子遵命上前,手中紧紧握着一把缠了红绳的剪刀。

    “放开我!”

    金溶月开始挣扎起来,苍白的脸上渗满了虚汗。

    得了金简吩咐的婆子却哪里会理会她的反抗,在另外两名婆子的配合之下,一手抓住了金溶月一缕头发,另一只手握着的剪刀毫不犹豫的张合,金溶月隐约听得头发被锋利的剪刀剪下的轻微声响,瞳孔顿时一阵紧缩。

    “不许碰我的头发……不许!”金溶月失声惊叫起来。

    尤氏更是被吓得几欲昏厥,张口再欲道阻拦之言,可眼里一时只看得到不停挣扎的女儿被强行落发的情形,惊骇交加之下,竟是连话也说不出,几乎要瘫倒在阻拦自己的婆子身上。

    “父亲!月儿她虽有错,可也不至于如此……您这么做,当真会要了她的命啊!”金亦禹急声道。

    “我意已决,休得多言!”

    金简语气森冷,似丝毫商量的余地也没有。

    “……我愿代月儿受过!代月儿向和珅及其夫人请罪!”金亦禹跪倒在了金简面前。

    是,有错是该罚,可若超出了限度,会因此危及到月儿性命的话,他这做二哥的实在做不到袖手旁观!

    金简却丝毫不为所动。

    “此事与你无关,立刻退下——否则为父连你一起处罚!”

    “可是父亲……”

    “住手……住手!”金溶月不住地挣扎着,声音紧张而尖利地道:“谁也不许碰我……我腹中怀了十一阿哥的孩子!你们不想活了吗!”

    此事她本不想当众道出,可如此情景之下,她为了保全自己,实在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你说什么!”金简大惊。

    几名婆子也闻言色变,皆下意识地停下了手下动作。

    尤氏眼中亦是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来。

    金亦禹更不必提。

    “你再说一遍!”金简重声喝问道。

    “我……我有了十一阿哥的骨肉……”惊吓过度的金溶月失了婆子们的钳制,倒在了供桌前,大口喘着气。

    所以这段时日以来她一直命阿碧将熬好的药倒掉,从不曾沾过一口,这也正是她伤势与病情恢复得极慢的原因所在。

    “……”

    金简沉浸在震惊之中久久无法回神。

    尤氏与金亦禹等人亦然。

    祠堂外,夜风入骨,四下漆黑不见五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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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夫介绍:
同样是清穿,冯霁雯面临的不是险恶宫斗,也不是伤神的宅斗,而是要嫁给满清第一美男,乾隆第一宠臣,史上留名的大贪官——和珅!
这时的和大人,还只是个一穷二白,在咸安宫求学的清贫美少年。
被祖父以死相逼送上了花轿的冯霁雯狠一咬牙,满脸决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夫君,你继续发愤图强,我负责把嘉庆帝架空掉!
……
其实这只是一个你负责貌美如花,我负责赚钱养家的夫妇有爱(蛇精病)日常。
金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金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金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