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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非10     金夫txt下载     金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415 故人

    冯霁雯将怀中的净雪交给了小茶,移步內间收拾了一番过后,便带着小仙小醒去往了前厅见客。

    来人是崔世友之女崔莹语与那向顷几人。

    陪同而来的还有丁子昱与钱应明。

    “和太太。”

    得见冯霁雯前来,几人皆起身见礼。

    “之前和太太让人暗中相助,还未曾能当面致谢。”向顷扶着手中拐杖,开口道:“若非是和太太从中安排,又派人暗中保护,在下只怕此生也难有机会说出真相,更别提是得偿公道了。”

    崔莹语亦上前道谢。

    他们虽都知晓冯霁雯必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对他们施以援手,甘当他们的靠山,但受人恩惠,没有不知恩的道理。

    “言重了,不过是略尽了些绵薄之力而已。”冯霁雯未有与之过多寒暄,而是问道:“不知几位日后有何打算?”

    几人闻言互看了一眼。

    最后还是向顷开口讲明:“不瞒和太太,我等今日前来,是有一事想要征询和太太的意见——”

    “向公子有话请讲。”

    起初听得几人上门,她便料到绝不会单单只是道谢那么简单了。

    “……昨晚金家派人分别寻了我与崔姑娘。”向顷面色有几分为难地道:“金家的意思是让我们不要深究各自之事。”

    不要深究?

    那便是不希望他们再继续去官府闹。

    这是要私了的意思了。

    向顷几人在香山枫会上指认金溶月,乃是有目共睹之事,如此关头,金简自是不可能做出杀人灭口的蠢事,免得再度被人捉住把柄。

    是以只能通过这种法子来解决了。

    冯霁雯点头后问道:“那不知几位意下如何?”

    向顷:“这……”

    崔莹语见状,面带犹豫地道:“今日前来,便是征询和太太的意思来了……此事到底是受了和太太援手,故而想问一问和太太眼下何意。”

    他们也看得出冯霁雯同金溶月之间非怨即恨,冯霁雯帮他们至今,也未提过要什么报答,故而想来他们也不好擅作主张,就此了结了此事。

    说白了就是不知道冯霁雯可希望他们再继续深究下去。

    冯霁雯私心里自是希望事情闹得越大越好。

    闹得越大,金溶月脸上自然就更难看。

    只是想归想,且不论这么做会因带来怎样不可估量的影响,单说做人,便不可如此。

    “这些年来,几位都是受了大委屈的人。”她看着几人,似笑非笑地道:“倘若心结已解,目光自然还是要放得长远一些来得好。”

    玉碎瓦全也要讲究值不值得。

    至少如今对他们而言,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他们都还很年轻,往后的路还很长,纵然之前经历了诸多波折,可谁也不想拒绝日后能过得安稳一些的可能。

    金家既然想要私了,必然会给出一些相宜的好处用以弥补,而若拒绝,一意硬碰硬下去,固然会给金家带来一定的影响,然而到头来吃亏最多的无疑还是弱势的一方。

    几人讶异于冯霁雯反过来劝他们“将目光放得长远一些”。

    是将他们想说的话都说了,给足了他们台阶下。

    本以为拿人手短,不料对方竟如此爽快。

    “……”

    几人沉默了一阵。

    “和太太可怪我们?”崔莹语脸色忽有些涨红地问。

    她一直以来所怀揣着的念头都是能为父亲洗脱盗窃的污名,如今目的已经达成,她是最不愿再与金家多耗下去的那一个。

    即便她无惧于将自己的狼藉往事公诸于众,却也不愿再去多做无谓的牺牲。

    而正是因为有这种想法的存在,才让她在这样的冯霁雯面前感到忏愧。

    冯霁雯轻描淡写地笑了笑,道:“崔姑娘言重了,此次香山枫会,你们了却了心结,我亦达成了目的,是谓互益之举,几位也不必心存他想。”

    人心皆是如此,更何况他们也没有求着让她帮忙,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和太太此番恩惠,莹语必然谨记在心……”崔莹语又起身对着冯霁雯行了一礼。

    向顷亦道:“他日若是和太太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但请吩咐。”

    丁子昱与钱应明在一侧见得此状,一个含笑,一个皱眉。

    送走了几人之后,二人也与冯霁雯请辞。

    离开正厅的路上,钱应明负手而行,冷冷地道:“行于自己有利之事,倒是一副赴汤蹈火的模样,可待换作了别人之事,却是如此贪生怕死。”

    若是他,无需询问冯霁雯,自当要尽力还清这份恩情。

    习惯了他处事极端的性格,对他有此看法丁子昱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只一笑道:“自非人人都是相同的想法,既然太太不怪,钱兄也无需为此扰心了。”

    钱应明虽仍不齿,却也未多言。

    “丁先生,钱先生。”

    小野子迎面行来,怀里抱着几册书,哈腰冲二人笑着行礼。

    “这是要往哪里去?”丁子昱随口笑着问道。

    “小少爷在外书房跟着靳先生习字,吩咐奴才回去取了几本书送去!”

    “既是如此,那便快些过去吧。”

    小野子应声是,笑着快步离去了。

    “钱兄?”

    丁子昱望着钱应明盯着小野子的背影出神的模样,疑惑地出声唤道。

    “……”钱应明回过神来,看向丁子昱。

    “钱兄方才是怎么了?”

    “我有一事想请你帮忙。”钱应明忽而道。

    丁子昱愣了愣,方才道:“钱兄请讲。”

    “可否帮我请太太查一查这小野子的身份来历?”这句话他闷在心底已犹豫许久。

    虽觉得希望渺茫,但每每看到,还是按捺不住内心升腾而起的念想。

    即便查明了是一场空想,也好死心了。

    “据我所知,小野子的身份来历……似乎并无什么可查的。”丁子昱不解问道:“不知钱兄查他作何?”

    “我所指的查,是详查。”

    钱应明的目光有几分异样的跳跃,道:“总觉得这孩子的眉眼有些像……一个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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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6 我不嫁

    次日清早。

    金家,清蕖院。

    昨晚一夜不曾合眼的金溶月躺在床上,脸色虚弱苍白,眼神空无焦点。

    阿碧在一侧轻声劝道:“姑娘,您多少吃点儿吧……再这么下去,您的身子骨怎能受得住?”

    这样的不吃不喝,换做常人亦捱不住,更别提是这般虚弱之躯了。

    头上的伤不过刚好,只因素日里以额发遮掩住了,外人才轻易瞧不见未褪去的疤痕,再加上落胎之后未能好生静心调养,如今还留下了腰疼体虚的毛病。

    大夫三番两次交待了除了按时吃药之外,更要平心静气地慢慢休养着,可姑娘又哪里肯听?

    尤其是昨日十一皇子大婚,姑娘更是一日一夜未有喝水进食,更别提是吃药了。

    她有心想要去请夫人来劝一劝,可如今的清蕖院被老爷派人严加看守着,旁人无法进来探望,她们更是一步也出不去。

    但即便是不曾外出过,她也能想象的到此时外面对姑娘的议论指点该是有多么地汹涌可怕。

    望着金溶月躺在床上,似乎根本听不见她说话一般,阿碧心急之余,不禁也对自己的未来产生了担忧。

    她当初被卖进金家,是死契,若非是主子大发善心放她离开,亦或是给她许配一门亲事的话,她的下半生,只能伺候在金溶月左右。

    往前金溶月是受人敬仰的京城第一才女,连带着她也沾光不少,在人前亦是光鲜的。

    可如今陡然跌至深渊,前途如何都未可知。

    阿碧立在床头,在心底重重叹了口气。

    此时,忽有一名小丫鬟急急地走了进来。

    她略有几分慌张地道:“姑娘……老爷、老爷他过来了……”

    出事当日老爷便来过一回,彼时是刚从宫中回来,见到姑娘之后便重重打了姑娘耳光,还说了许多令人不寒而栗的话。

    当时丫鬟们都在,故而如今得见金简前来,个个噤若寒蝉。

    阿碧也立即不安起来,但还是强作冷静地与金溶月道:“奴婢伺候姑娘起身吧?”

    说着就要扶金溶月坐起来。

    却不料一双手刚要碰到金溶月,便被其伸手重重地甩开了。

    金溶月的脸色忽然变得阴沉起来。

    “姑娘……”阿碧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此时金简已带人来至了外间,丫鬟们纷纷行礼。

    随从留在外间候着,金简则紧紧皱着眉头,神情冷锐地行进了里间。

    这几日来,他的脸色一直都是如此。

    “老爷……”未曾想到金简便这样进来了,阿碧有些慌张地行礼。

    金溶月仍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唯独一双眼睛神情翻涌。

    金简在离床榻五六步远处顿下了脚步,双手负在背后,冷冷地看着金溶月。

    “我来是告诉你,家中为你安排了一门亲事。”

    亲事?!

    阿碧脸色微微一变。

    “我不嫁。”

    金溶月想也不想便道。

    金简恍若未闻,接着说道:“对方是海兰察府上的五公子,与你年龄恰好相仿。”

    海兰察府上的五公子……

    这……

    阿碧的脸色已经煞白如纸。

    京中谁不知道海兰察家里的小儿子是海兰察去往金川打仗之时,同一个村妇所生,去母留子带回京中之后,长成了四岁才学会开口喊人,虽称不上痴傻,却同正常人也有些差距,且又身材魁梧生性暴躁,常常将家奴打成重伤,加之样貌丑陋,至今也未有娶妻。

    “我不嫁!”

    金溶月重审道,语气较上一句更多了怒意。

    这样粗鄙丑陋之人,她哪怕看上一眼都觉得是脏了眼睛,怎么可能下嫁?

    “嫁不嫁由不得你。”金简沉声道:“你还真当自己同以前一样吗?你如今名声尽毁,若非是我暗中周旋,此刻你怕是已被官府捉去治罪了,哪里还有机会躺在这里说个不是!”

    金溶月紧紧咬了咬牙。

    “这门亲事是父亲的意思,还是姑母的意思?”

    金简也不瞒她,与之直言道:“确是你姑母的授意,但凭你眼下的光景,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金溶月听罢冷笑了两声。

    果然。

    这么急着将她嫁出去,她所能想到的只有景仁宫了。

    十一阿哥正适大婚之初,景仁宫必然是想借此消除她对十一阿哥的影响。

    之前许还找不到借口,可眼下她名声尽毁,再不比从前,此时随便指一户人家将她许配过去,显得再顺理成章不过。

    可难道如此,她就活该要嫁给那等不堪之人吗,下半生都要饱受折磨与嘲笑吗!

    她究竟有什么错?

    分明是永瑆辜负她在先,分明是姑母无情在先。

    还有父亲,在姑母面前根本不曾顾虑过她的死活,也从未想过要给她做主!

    错的全是他们,为什么却要让她来承担后果?

    “我即便是死,也绝不会嫁——”

    金溶月一字一顿,语气斩钉截铁。

    “死?”金简冷哼了一声。

    “你如今即便是死,又能真正吓得住谁。”他神情冰冷地看着金溶月,不容置喙地道:“你若真要寻死,无人拦着你,可若你还有一口气在,这门亲事便非是你能推得掉的!待过了这段风头,海大人便会着人上门提亲,这段时日,你最好安分一些!”

    抛下这句话之后,金简便转身大步离开了此地。

    金溶月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姑娘……这……这可如何是好啊?”阿碧乱了分寸地道:“姑娘这般娇贵,焉能嫁给那样的人?”

    据说此人暴戾至极,对身边伺候之人动辄便拳打脚踢,甚至连府上的姨娘都遭过殃及。

    她若跟着姑娘陪嫁过去,那日子要怎么过?

    阿碧想一想便恐惧之极。

    她忍不住红了眼睛道:“姑娘您这样的身份样貌,何至于到这步田地啊……纵然……纵然是当初应了嘉贵妃娘娘的意,嫁了那和珅,日子也比如今来得好过百倍啊——”

    虽然出身差了些,但至少生的仪表堂堂。

    如今更是一鸣惊人,短短不到一年的光景,就从一个贫寒子弟摇身成了堂堂刑部尚书。

    这等人中龙凤,嘉贵妃娘娘当初慧眼识珠,可姑娘怎就没留意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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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7 正视(月票×120加

    可眼下即便是后悔,却也没地儿说去了。

    “呵呵……”

    金溶月听罢忽然诡异地笑了起来。

    她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和珅与海兰察之子,又有什么分别。从始至终,我在父亲和姑母眼中,不过都只是一件用来为他们争取利益的东西罢了。”

    只是相比于从前,如今她的利用价值变得低之又低。

    但即便如此,他们还是不愿放过她这最后一丝剩余价值。

    “话虽如此,可姑娘难道就……不后悔吗?”阿碧不知是想到什么,眼神中含着一抹试探。

    “后悔?”

    后悔自然是有的,但更多的却是不甘与不公。

    金溶月目光忽然有几分怨毒地道:“谁也没长后眼,岂知日后各人造化如何?我只恨为何冯霁雯这等人,却能有这样的好运气!”

    而她却要落得如此境地!

    “姑娘说得是,这世间许多事本就是不公的。”阿碧低声说道:“和珅为人中龙凤,前途不可估量,错过了固然可惜。可若要比家世的话……这京中数一数二的,却还有一个对姑娘长付痴心的福三爷啊。”

    福康安?

    金溶月眼中浮现了一抹思忖。

    “说到福三爷,果真还是姑娘有远见……”阿碧见状又适时地说道。

    金溶月虽是从一开始便将目光放在了永瑆身上,但从起初到最后,都未曾正面拒绝过福康安的心意,可谓是给对方留足了希望。

    这么做,为得便是‘防患于未然’。

    但是她的眼光从未真正地在福康安身上停留过,更不曾将他放在眼里。

    因为于她而言,若非是有极大机会能够登上那个位置的人,在她眼中都不值一提。

    可顷刻间,她忽然有一种恍惚重叠之感。

    这种恍惚感从那日在香山枫会上诸人拿异样的目光看待她之时,一直持续到今日,都不曾真正散去。

    她总在过去与现下之间来回徘徊,时常会分不清楚昨日今朝。

    尤其是一觉醒来,她总还会认为一切都是当初最好的样子,她仍是那个受人仰慕,承尽所有赞美之言的金家二小姐。

    可一待醒过神,剩下的却只有无尽的恐慌。

    这几日来,她甚至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傅恒府在京中非是一般人家能比的,尤其福三爷又这般得皇上青眼,也就姑娘您心气儿高,未真正高看过他,却不知在咱们这京城里,有多少姑娘家日思夜想地惦念着呢……”阿碧话语中,刻意捧高着金溶月。

    她深知金溶月的性子,不管何时何地,都不能接受自己被他人看轻。

    见金溶月神情确有几分不可查的缓和,阿碧忙又趁热打铁地道:“……纵是和太太之前不也是一直追着福三爷跑的吗?可福三爷心里眼里只有姑娘一个,哪里将她放在眼里过?”

    最近金溶月在冯霁雯身上栽得跟头实在太多了。

    她眼下最需要的,便是这种仍能在冯霁雯身上获得优越感的错觉。

    果然,金溶月听罢这句话之后,眼中的神情都跟着变了。

    没错。

    至少在福康安身上,她从未输给过冯霁雯。

    单是这一点,冯霁雯便不可能同她作比较。

    思及此处,福康安的脸庞不由浮现在了脑海里。

    确然,论家世论样貌,眼下已是找不到能比福康安更好的了。

    尤其还是这般义无反顾地信任她,维护她。

    甚至在所有人都在唾弃她的时候,他那日还追上了她的马车,与她表明他仍相信她是清白的。

    这确实是眼下她所需要的。

    换作往前她远不必如此着急做出选择,但眼下,她却是无路可退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姑母她靠不住,金家亦不再是她的依仗,如今她只有另寻出路了……

    只是,傅恒府会同意吗?

    阿碧在一旁将她的神情看在眼中。

    她知道金溶月心高气傲,无论如何也做不出主动与人低声下气求娶之事,但如此态度,显然已是意动了。

    “姑娘的药吃完了,可要奴婢再出府去抓几副回来?”她询问道。

    金溶月一时未答她的话。

    阿碧等了许久,方才等到她开口。

    却是问道:“知道该怎么做吗?”

    阿碧眼睛一亮,心知这便是点头的意思了,当即应道:“姑娘放心,奴婢省得。”

    ……

    晌午过罢,冯舒志闷闷地跑来了棠院。

    “怎么这么一副吃瘪的模样?”

    正坐在里间临窗的炕床上被秦嫫指点女红的冯霁雯抬眼看了他一眼,语气漫不经心地问道。

    被支开的窗棂外,有阳光照进来,洒在她手中的绣绷子上。

    冯舒志瞧了一眼,隐约见其上绣着的是一副鸳鸯戏水图,不由撇了撇嘴,酸道:“真俗气。”

    “不懂别瞎说。”

    冯霁雯头也不抬地道:“别将在靳先生那儿得来的闷气,来我跟前撒。”

    听她一言便点到了自己的烦心之处,俨然是近来他日日被靳霖训出来的常态所致,冯舒志闷闷不乐地在椅上坐了下来,道:“我知他学问深,我也没有什么天赋,可也总不能日日挑我的错处吧?”

    这下可好了,他好不容易累积起来的一点自信,全被他给轰塌了。

    搞得连他自己现在都觉得自己很愚钝啊。

    冯舒志面露挫败。

    “靳先生本就是以严厉著称的,听说当年他还打过前太子的手心呢,你该庆幸的是他如今年纪大了,性子收了不少。”

    冯霁雯一面引针,一面讲道。

    “正所谓严师出高徒,即便你成不了高徒,可单是受过靳先生教导这一点,说出去已经很可以长脸了。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你且暂时忍上一忍,将目光放得长远些吧。”

    冯舒志:“……”

    她这么说,靳先生知道吗?

    但如此听罢,确也觉得心中莫名好受了一些……

    余光又瞥见冯霁雯手下的动作,冯舒志语气不明地问:“你绣这鸳鸯,是要送到云南去?”

    冯霁雯手下一顿。

    “拿来练手而已。”

    语落,便听得小仙进来通禀,说是秦顾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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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了冯霁雯的授意,小仙将秦顾请进了外堂中等候。

    “秦大哥请吃茶。”

    秦顾刚落座,小仙便送了茶水过来。

    秦顾行武出身,却也自律守礼惯了,见状站了起来双手接过茶盏,并点头道:“多谢。”

    小仙也回以点头,继而便侧立到了一旁。

    外堂中除了守在门外的两名二等丫鬟之外,堂内只有她与秦顾二人,一时安静备至。

    秦顾将茶接过之后便放在了一侧。

    他行走在外,谨慎惯了,甚少会碰外面的茶水饭食之物。

    小仙见了也未开口。

    实则她想亲口对秦顾道一句谢。

    秦顾时常出没在冯霁雯左右,她自是见过的,起初并未在意,但偶然一次,却得知当初得了太太的吩咐对于齐贤下手的,正是此人。

    她有意言谢,但思及不堪往事,又恐彼此尴尬,着实难以张口。

    有些东西,平复了是一回事,可若再要提起,却也需要勇气。

    此时冯霁雯由內间行了出来。

    秦顾忙又起身。

    “太太。”

    他行礼罢便问:“不知太太有何吩咐?”

    “舒志,你先回去罢。”冯霁雯转头说道。

    冯舒志虽在她面前容易有些孩子心性,但到底也是明事的,见状不疑有他地便带着小野子离开了棠院。

    此时冯霁雯看着小野子的背影,与秦顾说道:“便是这个孩子了,你好好地查一查他的身世来历,多加留意些,看看可有什么奇怪之处。”

    这是昨日里丁子昱特意请她帮的一个忙,只道是多日瞧着小野子眼熟,想要印证小野子的真实身份是否另有隐情。

    秦顾虽觉有异,却也未曾多言,只态度恭谨地应了下来。

    ……

    天色临黑之际,福康安带着小厮福英来到了凤西茶楼中。

    凤西茶楼里因有着全京城最受欢迎的说书先生压场的缘故,白日里很是热闹,然近了晚上,无了乐子可寻,茶客们自然也就少了许多。

    茶楼里的伙计认得福康安,见其刚一进门儿,就忙地热情周到地将人迎上了二楼。

    “今晚我们爷想借贵宝地儿清静清静——”

    福英丢了一个钱袋子过去,伙计稳稳接住,喜笑颜开地点头道:“是,是,小的明白!”

    晚间本就没什么客人,二楼更是少有人去,挨个儿赔了笑脸又免了茶钱,只道是有‘开罪不起’的人物想要借地儿歇歇脚,茶客们虽有不满,却也皆纷沓离去了。

    没法子,京城这块地儿就这幅德行,有权者为大,有贵人兴起要清个场,也非什么怪事。

    整个二楼安静备至,刚沏的茶烹香入鼻,福康安却没心思去尝一口。

    他皱眉望向窗外。

    街道两侧的店铺已点起了灯笼。

    人还没来。

    福康安扭过头来,紧皱的眉头仍未纾解。

    “……”

    不知为何,他眼前忽然很不合时宜地浮现了一幅画面。

    那日他因阿玛一句有意同英廉府结亲的话,跑来了凤西茶楼大闹。

    他当着众人的面,将温热的茶水泼到了冯霁雯脸上。

    当时很罕见的是她既未有发火,也未有露出委屈的神色来。

    而是以牙还牙地将一整壶茶水都浇到了他脑袋上。

    虽也如往常一般大胆,但如此同他对着来,却是头一遭。

    而自那以后,在他面前再无以往半点仰慕眷恋,便是屡见不鲜了。

    “我做过的或是没做过的,我心底自是比你清楚。可你眼中的偏见,不知你自己可曾看得清楚?”

    她临离去前语气平淡的一句话,他至今竟还记得一字不差。

    他眼中的偏见,他自己可曾看得清楚?

    再想到那日香山枫会后,他拦住她的马车,她既不解释也不辩驳的模样,却隐约觉得心烦起来。

    他不知自己在烦些什么。

    “三爷——”

    福英低声提醒了一句。

    福康安回过神来之际,只见有一名丫鬟打扮模样的女子上了二楼,正垂首快步向他走来。

    他一眼便认出了丫鬟的身份。

    即便没有那封约他来此的信,他自也知道金溶月的贴身丫鬟是何人。

    只是他尚且未来得及开口询问可是金溶月出了什么事情,那刚来至他身前的丫鬟便“扑通”一声直直地跪了下来。

    “信是奴婢瞒着姑娘偷偷送出来的,今日奴婢出门姑娘亦不知晓……但奴婢当真是想不到除了福三爷您之外,如今还有谁能救我家姑娘了!”

    福康安听得一惊。

    “可是金二小姐遇到什么麻烦了?快说!”他忙地问道。

    ……

    福康安回傅恒府的路上,脸上写满了心神不宁四字。

    那丫鬟与他道,只因金二小姐眼下名声有损,金家便生出了要将其嫁给海兰察府上五公子的念头——

    那个空有一身力气的五公子他曾见过数面,那样的人,金二小姐若真嫁了过去,此生说是就此毁了也不为过。

    金二小姐那样清烈的脾性,如何肯答应?

    听丫鬟说,若非是救治及时的话,金二小姐已然自缢而去了!

    可即便如此,金大人还是不肯改变主意。

    听完这些,他恼极了,也心疼极了。

    恼的是金家一味只会顾忌坊间议论,竟全然不顾女儿死活。

    心疼的则是金溶月分明无错,却要承受这样的苦难。

    而不难推测的是,倘若金家执意如此,金二小姐恐怕当真要性命难保。

    丫鬟求着他想法子,他却根本想不出什么像样的法子来。

    他再如何担心挂念,可此事到底是金家的私事,他要拿什么身份来阻止?

    福英看出他的烦恼所在,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劝道:“恕奴才多嘴,奴才觉得此事……三爷您不适宜插手。单是今晚您见这丫鬟之事,若叫夫人知道了,只怕都难以交待啊。”

    自家爷一贯是冲动的性子,而金二小姐又是爷的死穴,他当真害怕爷一时热血上头,再做出什么欠考虑的事情来。

    福康安听罢抿紧了唇,未语。

    理智告诉他,他确实不应该插手此事。

    可难道要他当作什么都不知晓,眼睁睁地看着心上人被送入火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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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安思密达~

419 我要娶她

    这一晚,福康安彻夜未眠。

    翌日清早,窗外的阳光洒入室内,在床榻上干躺了一整夜的他忽然双腿一盘,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三爷……”

    刚将洗脸水送进来的福英被他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

    房间里没有旁人,福康安张口便是一句:“福英,我要娶她!”

    微亮的晨光中,少年英气的眉间盛满了涌动的情思。

    福英瞪大眼睛“啊——”了一声,手上一抖,险些没将盛满了热水的铜盆给撂出去。

    娶……她?

    一大早地,是要娶谁啊?

    “三爷,您……”福英不过须臾也就反应过来了福康安空中的“她”是何许人也,一时慌慌张张地道:“您该不是还没睡醒呢吧?”

    这话若叫夫人听去了,那还得了!

    “我比谁都清醒。”福康安正色道:“我想了整整一夜,此乃最可行的办法了。”

    先不说他要如何阻止金家与海兰察府结亲的想法,而即便是阻止了,却也根本无法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所在——金家既能将金二小姐许配给海兰察之子,那自然也能极快地寻到别的人家!

    不管冤屈与否,金二小姐如今的名声确实已经被毁了。

    所以眼下正是他证明心意的时候!

    他要让她知道,不管发生了什么,他永远都会站在她身前,为她遮风挡雨,护她周全。

    此念一起,福康安内心说不出的澎湃,仿佛片刻也耽搁不得,当即就对福英吩咐道:“你立即传信给昨天那个丫鬟,让她问一问金二小姐的心意,若她亦是有此意,我必会迎她过门……!”

    “三爷……您这是不是太冲动了?”福英三魂六魄都要吓得没影儿了,急急忙地劝道:“您这话一旦说了出去,可若兑现不了又该如何是好?先别说是老爷了,纵是夫人这一关,您怕也难过啊……”

    娶妻又不是过家家,尤其是他们傅恒府这样的门第,哪里是晚辈们自己一句话就能决定得了的?

    “这些用不着你来操心,只管照办便是!即便是额娘追究下来,也怪罪不到你头上来。”福康安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福英虽是无奈,却也在意料之中。

    就凭自家爷这性子,一旦是起了意,即便是十头牛也难拉的回。

    “您别怪奴才多嘴,婚姻大事绝非儿戏,您可得想清楚了……”福英又忍不住硬着头皮劝了一句。

    “废话少说,快去!”

    福康安理也未理他的话。

    福英唯有犹犹豫豫地退下去了。

    福英这一去,直是过了晌午时分才回府。

    这整整两个多时辰里,福康安一直坐立难安。

    他不知道金溶月会不会答应他如此唐突的提议。

    他知道,如她这般清傲的女子,在意的并非肤浅的家世样貌,所以在她面前,他总是不由地自惭形秽,半点自信都提不上来。

    所以她若是拒绝了自己,并因此对自己产生了反感可如何是好?

    他是真心想要帮她的!

    只是不得不承认的是……确也存了一份私心在。

    她那样聪慧,会不会一眼便看穿了他的私心?继而认定他是别有居心?

    亦或是觉得此举过于不尊重她?

    福康安越想越觉得不安。

    他忽然有些后悔了。

    这种事情,哪来是单靠简简单单的传话就能说得清楚的,为免去误会,哪怕是不便,他也该当面询问她的意思才对。

    他来回地在房间里踱步。

    “三爷。”

    福英的身影现在帘栊外。

    总算是回来了!

    福康安朝福英大步走了去,边问道:“如何?”

    她怎么说?

    “三爷,奴才劝你一句,您就别费心了……”福英苦笑着道:“金二小姐说您的好意她心领了。”

    “只有这一句?”福康安皱眉。

    “……”福英表情吞吐起来。

    “快说!”福康安神色严厉。

    “金二小姐还说……她如今名声不抵从前,自知配不上三爷,让三爷勿要再为她的事情多费心了……”福英表情怪异地道:“她还道,即便是三爷您有这份儿心意,咱们老爷夫人也不会答应的……”

    当时从丫鬟嘴里听来这些话,他就觉得奇怪极了。

    你说你要是拒绝吧,一句不乐意不就解决得干干净净了吗?

    还净整这些让人忍不住多加想象的缀词做什么啊?

    若非是做主子的追问,他当真是不愿学这些话的。

    果然,他家爷听完这些话,脸色顿时就变了。

    福康安经过短暂的怔愣思索之后,陡然露出狂喜的表情来。

    “如此说来……她并非是对我无意!”他道:“不过是处处为我着想,怕我为难罢了!”

    福英听罢简直是欲哭无泪了。

    若真是处处为您着想,又知您性子的人儿,哪里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倘若是对您有意,起先门当户对,光鲜亮丽之时,怎么就不曾回应过您半分?

    可这些话他是万万不敢说的。

    即便是说了,福康安也绝不会信。

    正如是雾里看花,当局者迷。

    眼见着福康安一副踌躇满志的模样,福英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福康安握着拳在房间里又来回走了几趟。

    最终道:“我要去见额娘——”

    迟早是要过额娘这关,为防金家那边再生变,他片刻也不能多等。

    福康安汲汲皇皇地来到了上房。

    “额娘呢?”

    他进来便问守在堂屋前的丫鬟。

    丫鬟行礼罢便答道:“回三爷,夫人去小佛堂念经去了。”

    自傅恒病倒之后,傅恒夫人日日都要诵经祈祷,已成常态。

    福康安便又折身去了小佛堂。

    傅恒府里单独建出来的一座三间打通的小佛堂内,傅恒夫人正跪坐在蒲团之上,挂着佛珠的双手合十,诚心地闭眼默念着。

    两个丫鬟守在佛堂外,见福康安过来,矮身低声行礼。

    福康安见了佛堂内的情形,即便心急,却也未有贸然冲进去打搅,而是站在门外候了许久,见得傅恒夫人诵完经,躬身轻轻叩首罢,方才提步走了进去。

    ====

    PS:第一更~

    大家中午好~

    二更时间大约在三点左右。

420 和珅之意("___浅笑 和氏璧

    两个丫鬟将傅恒夫人自蒲团上扶了起来。

    “儿子给额娘请安。”

    “一大早地没见你过去,怎么这个时辰反倒追到这佛堂里请安来了?”傅恒夫人轻轻拂了拂衣袖,问道:“是有什么急事?”

    知子莫若母,福康安心知自己在她面前撒不得半句谎,已决意将一切都和盘托出。

    他看了左右一眼。

    傅恒夫人会意地抬手,示意两名丫鬟去外面守着。

    母子二人来至了摆放着香烛等物的里堂之中,傅恒夫人在椅上落座下来,才又问道:“吞吞吐吐,莫不是又闯祸了?”

    “……”

    福康安没有片刻犹豫,便朝着傅恒夫人跪了下来。

    “儿子有事想求额娘成全。”

    傅恒夫人垂眼看着跪在面前的儿子,微微蹙了蹙眉尖,“何事?”

    若单单只是闯祸,他决不至于如此。

    “儿子想娶金家二小姐金溶月为妻!”

    傅恒夫人眉心一阵狂跳。

    “娶金家二小姐?”她的表情仿佛听到了十分荒谬之言。

    “是。”

    “瑶林,你疯了不成?”傅恒夫人苦笑一声,道:“额娘本以为经过香山枫会一事之后,你会看清这金二小姐的原本面目,可怎么到头来,你竟是变本加厉地执迷不悟起来!”

    她是不是得请宫里的秦太医给他好好地瞧一瞧眼睛,甚至是脑子?

    “香山枫会之事必有误会!”福康安忙地道:“当日之事是有人设计金二小姐,那些所谓的指证之人,亦是受了他人的暗中唆使……金二小姐她是清白的!”

    “你说得头头是道,那你可有证据证明她是冤枉的?”

    福康安唯有道:“……背后之人正是冯霁雯,那日我曾问过她,她亦承认了此事乃是由她安排促成!”

    不知是出于对冯霁雯的何种心态,此事他本不愿同人说起,可眼下为了证明金溶月的清白,他不得不说。

    傅恒夫人听罢却未有任何意外的神色。

    “冯丫头的德行我尚且信得过,额娘这双眼睛,阅人数十载,自问从未看走眼过。”她看着福康安说道:“即便真是冯丫头所为,可未必就是冤枉了金家小姐,你怎不想想,若当中真有哪怕半点冤屈在,金家岂会无动于衷,任由外人肆意抹黑?瑶林,你看事还是太过于片面了。”

    “我知道额娘向来喜欢冯霁雯,可岂能因此便认定她不会做错事?又怎可一而再地对金二小姐存有偏见?”

    “你认为额娘对她怀有偏见?”傅恒夫人不见怒意,只是问道:“那额娘问你,你是如何生出要娶她过门的心思来的?”

    福康安不敢瞒她,遂将前后经过一一讲明了。

    末了又恐傅恒夫人误会,解释道:“那丫鬟自传信给儿子,便非是金二小姐的授意,不过是出于护主心切罢了。再者,娶金二小姐过门,亦是儿子自己的主意,与金二小姐无关。”

    傅恒夫人听罢眼底略带嘲讽,无声地笑了笑。

    “金家既已有意将女儿嫁入海兰察家,那咱们傅恒府也丢不起这个同人抢亲的脸。”她未对金溶月作过多评价,只是道:“更何况如今你阿玛尚且在抱病在身,若叫他知晓你有此心思,只怕是火上浇油之举。你既听不进额娘的劝说,那额娘也不多劝于你,只一句话——咱们傅恒府即便再不济,也不至于娶这样的女子过门,这个念头,你趁早打消了为妙。”

    “可是……”

    福康安尚且来不及再多说其它,傅恒夫人已自椅上起身离去。

    “额娘!”

    “儿子乃是发自肺腑想娶金二小姐为妻,额娘若不成全……儿子便在此长跪不起!”

    傅恒夫人闻言脚下微微一滞。

    “你若想将额娘也气倒的话,便只管闹吧。”

    语毕便抬脚离了佛堂,未再多看福康安哪怕一眼。

    福康安跪在原地,眼底翻覆着。

    他知自己此举忤逆不孝,但这只怕是他最后能够争取自己幸福的机会了,他如何也舍不得轻易放手。

    “额娘,请恕孩儿不孝……”

    他红着眼睛冲傅恒夫人离去的方向叩了三个头。

    ……

    京城千里外,边境云南。

    乌云密布,挤压在漆黑的夜空之上,随风涌动着。

    近来云南的天气差到了极点,可恶的阴雨天气连绵不绝了五六日之久,整座云南城都陷入了入骨的湿冷之中。

    这几日阿桂等人不顾傅恒的反对,坚持将傅恒从军营移送到了行辕中养病。

    傅恒一直不愿对外公开自己的病情,唯恐动摇军心,可病情至此,阿桂与程渊几人实不忍心让他再在条件艰苦的营帐中苦苦熬着。

    “小大夫,我阿玛如何了?”

    等在廊下的傅恒长子福灵安及阿桂见半夏从房中出来,忙上前问道。

    “情况不妙。”半夏尚有些未脱稚气的脸庞上满含担忧之色,却也只能直言道:“较前几日,又有恶化之势。”

    福灵安闻言眼神一黯,攥紧了双拳。

    “岂会如此!”

    阿桂皱眉道:“不是说只是些瘴气之毒入体吗?如何会这般缠人,难以医治?”

    之前请了这么多大夫都束手无策,此番洛家的小姑娘来了,把完脉便诊出了问题所在,本以为罪就要遭完了,可一连十来日下来,却是半点未见好转。

    “傅恒大人的病因确实算不上严重,只是傅恒大人常年奔波劳累,就本多病缠身,不比常人。加之云南入冬之后气候恶劣,实在不宜养病。”半夏道:“且最棘手的还是傅恒大人的心结——此病最需要的便是静养,多思多虑,以致于气血郁结,只会加重病情。”

    阿桂听罢重重地叹了口气。

    如今八阿哥尚在缅人手中,大军被束住了手脚,一日日挨着日子,虚耗着钱粮,朝廷也没个确切的说法,还要死守着八阿哥被俘的消息。

    此等境况之下,同为主将的傅恒又如何能够做到静心养病?

    “我与阿玛商议,让他请旨回京养病!”

    福灵安犹豫再三,脸色复杂地开口讲道。

    见他推门走了进去,阿桂心知他根本劝不动傅恒,也未多留,唯有满怀心事地回了军营而去。

    阿桂前脚刚走,和琳便冒着细雨快步走进了廊中。

    “傅恒大人如何了?”

    半夏没说话,只望着他摇了摇头。

    ……

    雨势渐大。

    带着一行人马赶回军营的阿桂头一个翻身下马。

    “将军。”

    守在帐外的士兵道:“程将军与和大人已等候多时。”

    阿桂“嗯”了一声,撩起帐帘而入。

    燃着火盆的帐内较外间稍暖和些,却也缓和不了太多,阿桂除去身上早已淋湿的披风,眉心紧紧锁着。

    与程渊对面坐在长凳上的和珅起身朝阿桂施了一礼。

    “六爷的病,可好些了?”程渊坐在原处看着阿桂问道。

    “还是那副老样子。”阿桂忍住了没叹气,可脸上的神色却始终是紧紧绷着的,“再这么熬下去,迟早是要熬坏的。”

    可偏生谁也想不出解决的法子来。

    如今这种困境,皇上不肯松口,那根本是无人可解啊。

    听罢阿桂之言,程渊忍不住叹气道:“当初我便道这一仗打不得,偏生皇上根本听不进去,六爷向来忠君,只得顺着皇上的意思主战,可正因如此,他才是最不宜主和的一个啊。”

    若不然,一世英名就要全赔进去了。

    当初一意主战,眼下再想主和,退兵师劳无功而返,不但责任非轻,面子更是扫尽。

    可若不言和的话,八阿哥尚在缅人之手,非但不是长久之计,更是只能一日日地在这里虚耗着国库里的银子!

    傅恒如此忠忱之人,这等情形于他而言无异于是架在火上烤,即便没病,只怕也要被吊出病来了。

    “皇上难道就没一句明话吗?”阿桂看着和珅问道。

    这句话他已问了和珅不下于十次。

    “皇上的意思是以国体为大,决不可失了大清颜面。”和珅讲道。

    说到底就是不肯松口。

    “哎,皇上啊……”阿桂重重出了一口气,跨坐在长凳上,神色说不出的为难。

    可即便如此,也决不能说皇上半个错字。

    “如此耽搁下去不是办法。”和珅的目光似有若无地看了一眼营帐外,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的意思:“为今之计,若想破除这困境,唯有硬拼了。”

    “硬拼?”阿桂皱眉道:“且不说如今胜算几何,单说八阿哥还在他们手中,又要如何硬拼?!”

    “如今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和珅的语气是少见的强硬:“从云南到缅甸,水陆军折损已近四成之多,而阵亡的却在少数,多半皆是因水土不服瘴疫毒蛎而死,再这么耽搁下去,药品难以供应,还不知会有多少无意义的伤亡——如此虚耗,等同自断手足,倒不如趁着兵力还有着调动的余地,尽早攻下缅甸,以解圣上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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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这一章有三千字,是给浅笑同学的打赏的和氏璧加更,谢谢大家的推荐票~

    这是今天的第二更~

421 攻城(月票×180加

    “这些我又岂能不知,可你言下之意,竟是要将八阿哥置之不顾?且不说大清立国以来就未有过皇子出征殉身的先例,单说这等罪责,便非是你我能够承担得了的——”阿桂竭力反对:“此举万不可行!”

    “倘若八阿哥真有差池,自有卑职来承担,待回京之后便向皇上请罪,绝不牵连阿桂大人与程世伯。”和珅道:“如今还请阿桂大人趁夜点兵,勿要让缅人察觉到端倪,待明晚入夜,便趁其不备重兵攻入铁壁关——如此才能博得一线生机。”

    “胡闹!”阿桂道:“非是谁来担责的问题,你有心要为皇上分忧,我与程将军又岂会无意?可你对打仗之事一窍不通,决不可如此大意妄为。”

    阿桂久战沙场的气势是极镇人的,帐外几名士兵听了不由也低声议论了几句。

    “竟将八阿哥抛到一边去,这位钦差大人倒是位狠人……”

    “是啊,这样的话竟也敢说出口,传到皇上耳朵里,不怕掉脑袋吗?”

    程渊不赞同的声音也隐约自帐内传出。

    “阿桂大人言之在理,致斋,你这个提议固然可以快刀斩乱麻,可两方交战,绝非你想象中那么简单。”

    他看着和珅,眼中却是疑窦丛生。

    和珅虽未打过仗,但向来生性谨慎,绝非纸上谈兵、自以为是之人,亦非是会为了一时困境而争强斗狠之辈。

    眼下怎么会说出这等欠考虑的话来?

    “我绝不同意如此贸然出兵——”阿桂斩钉截铁地道。

    “阿桂大人请听卑职一言。”和珅看着他道:“大人身经百战,行事自是比卑职周全百倍。可如此关头,过于谨小慎微却易错失良机——大人不妨换一条思路想一想,如今正因八阿哥尚在缅人手中,他们才更加不会料到我们会于此时出兵,再加之近来阴雨连绵,天色不妙,更是绝佳的掩护。若派重兵前往,必能一举拿下铁壁关,届时再与缅人谈条件,也可占据上风了。”

    “上风?可若因此惹恼了他们,再以八阿哥相要挟,继而提出更为猖獗的条件,我们又当如何?”阿桂语气严厉地道:“此举太过于冒险,况且未必就能挟制缅人,我绝不同意,你亦不必再提。”

    “那阿桂大人就请恕卑职得罪了。”

    和珅取出了一枚令牌来。

    阿桂见得此物,脸色蓦地一变。

    他与程渊二人俱是撩袍而跪。

    此令牌乃是皇上随身之物,向有‘如朕亲临’之意。

    此番和珅前来,竟是携了此物前来!

    可一连多日,他从未示出过。

    “此番我奉圣上之命前来云南调度,全权处置云南军务,还望二位将军全力配合,不得有误。”和珅的语气中不见冷硬,却也一丝不苟。

    “臣,领命。”程渊叩首道。

    “……”阿桂紧紧抿着唇,好半晌才跟着叩头。

    待和珅一走,阿桂便急得责备起了程渊。

    “年轻人不懂事,怎么忠勇公你也跟着……”他急道:“此番但凡要出了一星半点的差池,其后果都是不可估量的啊!方才你怎不劝一劝他?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他将前途葬送于此吗?”

    程渊与和珅阿玛的交情,他是深知的。

    “他既下了决心,又岂是你我能够左右得了的?”程渊道:“许是没有你我设想的这般糟糕,也未可知。”

    “难道真要由着他来?”

    “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程渊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眼中有一缕光芒闪动。

    阿桂听罢却只有一阵唉声叹气。

    ……

    “消息可准确?”

    铁壁关城中,缅军统领安吉达听得探子来报,惊得脸色一变。

    “千真万确,属下在营帐外亲耳听到钦差和珅与将军阿桂因此产生了争执,二人各执所见,阿桂原本不肯同意出兵之举,可和珅取出皇帝令牌,不得已之下,阿桂与程渊不敢抗旨,趁夜便点了两万精兵!”

    蒙着脸的黑衣人单膝跪在下首,又道:“按和珅之意,攻城之时便在今晚入夜子时前后,还望将军早做提防!”

    “他们疯了不成!他们的皇子还在我们手里,竟还敢出兵偷袭!”安吉达既惊又怒。

    这和珅的来头他早摸清楚了,不过是一个读书人出身,办了几桩案子被乾隆破格提拔的毛头小子罢了。本以为读书人胆小,行事束手束脚,应是个好拿捏的角色,却不料竟这般莽撞无知,竟是要与他们硬碰硬!

    还这般自以为是的阴险,想要跟他玩儿什么趁夜偷袭!

    “有我安吉达在,纵是程渊与阿桂傅恒三个老贼亲自上阵,也休想动老子的铁壁关一分一毫——”安吉达豁然自长凳上起身,与部下吩咐道:“火速回阿瓦城将此事禀于献王,请献王尽快调兵前来,抵御清军攻城!”

    “是!”

    缅王得听此信,亦大惊不已,即刻调了重兵前往铁壁关守城。

    铁壁关于缅甸而言至关重要,铁壁关若是被破,缅甸便处于被困死之境,等同是被人缚住了手脚。

    故而铁壁关无论如何也不能失守。

    经过一整日的调度之下,安吉达先是安排了五千精兵设下了箭阵埋伏清军,又分别在铁壁关城外兵分三路,将整座城池都护得密不透风。

    火炮与弓弩也已备足,只等着敌方来犯。

    “今夜势必会有一场恶战,清军狡诈阴险,竟肆意偷袭,好在我们已做足防备,今次一战,必要叫他们有来无回!”

    城楼之上,安吉达顶着冷风高声道。

    四下士兵高举手中火把,重声应合着。

    时辰缓缓流过,缅兵们个个警惕万分,时刻留意着远方的风吹草动。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的乌云散了又聚,火苗闪动着,忽有厮杀声传入耳中!

    “清军来了!”

    哨塔上的缅兵吹响了号角。

    ====

    PS:第三更~~~~~

    感觉自己的手速真的没谁了,一指禅没得救啊简直,摔!

    今晚还有至少两更,能多写就再多写一点~

422 犯险(月票×210加

    城楼之上的士兵握紧了手中弓弩,火炮亦瞄准了火光乍起的方向。

    “今夜老子要杀个痛快!”

    安吉达豁然拔出腰间长刀。

    “将军,似乎不对啊……”

    有缅兵警惕地道。

    远处的厮杀声已是越来越弱!

    据说清军会派重兵攻城,若与他们埋伏的五千精兵碰头,必是一场恶战才是,如何动静会越来越小?

    此时有一名背上背着弓弩与箭壶的缅兵骑马赶了回来。

    “报——”

    嘹亮的声音充斥四下。

    安吉达快步下了城楼。

    马还未停稳,那缅兵便翻身而下。

    “前方死伤状况如何?”安吉达忙问。

    缅兵跪禀道:“回将军,对方起初阵势极大,可总共却也只有一千人马而已,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他们似早已料到我们在此处设下了埋伏,刚得见情势不利,便原路逃回了!”

    “什么?!”安吉达脸色一变:“一千人马!”

    还原路逃回了?

    这撩完就跑的奇怪画风是怎么回事?

    他娘的,逗老子玩儿呢!

    “正是!”缅兵请示道:“不知可需立即追剿?”

    “追个屁!”安吉达怒道:“这些清军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若说是细作传回的消息有误,可清军今晚又确实有了动静,然而却同所谓的重兵攻城差之千里!

    区区一千人马就想攻占他的铁壁关?

    清军将领的脑袋里是被塞了棉花进去吗!

    除非是……

    声东击西!

    思及此处,安吉达脸色倏地一白,当即急声道:“立即派人回阿瓦城传信献王,今夜务必多加提防!清军此番恐是有诈!”

    他们八成是想调虎离山,直捣黄龙!

    “速调一万人马随我赶回阿瓦!”安吉达直觉敏锐,当即不敢有丝毫耽搁,一跃上了马背,吩咐道:“今夜众士兵皆原处候命,随时听候调遣!”

    安吉达当机立断,当即带兵动身欲赶回阿瓦护驾。

    却兵发至半路,刚离了铁壁关不足百里远,却又忽然听得信兵来报,道是有清军涌入了腊城!

    “腊城?!”

    安吉达听罢重重地骂了句娘。

    怎么会攻进腊城去了!

    这些清军到底是打的什么算盘!

    腊城有什么好打的?

    一非铁壁关这般地势重要,二又非国都,打下来了又有什么用?

    该不会又是障眼法?

    “这回消息可信吗?”安吉达怒声问道:“他们派了多少兵力前往!”

    “回将军,敌军足足有一万兵力……来势汹汹,腊城兵力薄弱,根本无法抵挡,眼见便要失守了!”信兵满脸焦急。

    “他姥姥的!”

    安吉达恼怒不已。

    他与腊城守将本不对付,可国难当头,缅甸兵力又多数放在了铁壁关,此刻若不及时增援,传到献王耳中还不知要如何发落于他,加之此番受了清兵愚弄,为了将功抵罪,只能道:“即刻赶往腊城!”

    大军浩荡,火把在冰冷的冬雨中跃窜,于夜色中,形成了一道蜿蜒动荡的火舌。

    ……

    与此同时,已有一支百十人的队伍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阿瓦王宫外。

    这些人皆身着夜行衣,行动敏捷。

    “可打探清楚了?”

    为首之人问道。

    “回大人,经属下打探,已可确认八阿哥确被关押在献王寝宫的地室之中。”

    献王谨慎之极,为防清军劫人,竟是将八阿哥永璇囚禁在了寝宫地室。

    事关缅王安危,此处无疑是整个缅甸国守备最为森严之地。

    这些时日以来,和珅看似没有任何动作,实则却一直在暗下探查八阿哥被羁押之处。

    军营,各大天牢,甚至专用来关押重犯的勇义寺内,皆未探查到线索。

    和珅反复猜测印证,最终将目标放在了阿瓦城缅甸王宫之内。

    今次再查,果真不出所料!

    “兵分三路,依计划行事——”

    “可是大人……程渊将军来时曾交待过,决不可让大人以身犯险。现下既已确认八阿哥所在,属下们必会全力营救,为防生变,还请大人由暗卫护送回营,以保万全!”

    “无需多言,现如今铁壁关受诈,腊城被袭,缅王正于前殿召集众臣,正值寝宫防守最为薄弱之时,不可多行耽搁。”

    若是临时生变,换作其他人,他放心不下对方随机应变的能力。

    他为今晚已部署许久,机会只此一次,决不能出任何差池!

    若不然,将满盘皆输。

    “动身——”

    昏暗中,和珅黑衣遮面,只一双如星辰般的眼眸中蕴藏着势在必得的意味。

    王宫上方,乌云压顶,雨珠似线,砸在脸上冰冷刺骨。

    “有刺客!”

    ……

    冯霁雯惊叫一声,蓦地睁开了双眼。

    她双手撑着坐起了身来,于黑暗中惊魂未定地大口喘息着,一双眼睛瞪得发直。

    “太太……”

    在外间守夜的小仙掌灯走了进来察看。

    “您这是发噩梦了吗?”

    室内被烛光点亮,小仙来至床边得见披散着一头青丝的冯霁雯脸色苍白,冷汗满额的模样,忙拿帕子替她擦拭。

    “我方才梦见……”

    冯霁雯喃喃开口,话到嘴边却又说不上来了。

    她忘记梦中是什么场景了。

    但心中的惶恐却是半分未减。

    她一把攥住了小仙替她擦拭冷汗的手腕,眼神不安地看着小仙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回太太,刚过了子时,离天亮还有些时辰呢,您定一定神,再继续歇着吧。”见冯霁雯如此神情,必然是还未能从噩梦中抽神,小仙轻声安慰着。

    冯霁雯却问:“祖父可回来了?”

    近来冯英廉日日早出晚归,她若歇的早些,常常是一整日都见不到他。

    “都这个时辰了,老太爷肯定是回来了的。”小仙笑着说道:“太太吩咐厨房给老太爷熬着的萝卜山药汤,老太爷回来还喝了两盅呢。”

    “舒志呢?他今晚与永蕃永萼他们出去听戏,可也回来了吗?”

    “小少爷也回来了,本还带了荷叶鸡要给太太吃呢,只是太太今个儿歇得早,奴婢们便没喊醒您。”

    “那……”

    小仙看着她,不知她还要问什么。

    ====

    PS:第四更~

423 纸张(月票×240加

    末了却听冯霁雯道:“那就好……”

    她这才松开小仙的手腕。

    “太太您这是被噩梦被惊着了,奴婢给您倒杯热茶,您吃罢再接着睡,可好?”

    冯霁雯点了点头,拿手掌按着仍狂跳不止的心口。

    小仙去倒热水,她却望着漆黑如墨的窗外出神。

    实则她除了祖父与舒志,方才还想问一问和珅如何了。

    只是这个问题,小仙怕是答不了她。

    也不知云南如今是什么情况,更不知和珅能否与缅甸谈判成功。

    可如何才能保证八阿哥毫发无损,又不至于失了大清颜面?

    然无论他能否交差,她所想所盼却是他能平安返京。

    广济寺里的平安符,据说是极灵验的。

    但愿能够保佑他此行顺遂。

    ……

    翌日。

    偌大而繁华的北京城笼罩在晨早的熹光中。

    万里无云,是个好天儿,却仍冻得人缩短了脖子,忍不住搓手。

    傅恒里的下人们已洒扫完,主子们也都起了身。

    傅恒夫人用罢早饭,问罢福康安的情况之后,眉心不禁微微隆起。

    这个犟头,竟然还在佛堂里跪着。

    这都一天一夜了。

    见得她神情,伺候了她多年的贴身嬷嬷不由道:“佛堂里不比各院烧着地龙,也没烧火盆取暖,那地砖那样凉,跪了这么久,三爷只怕也是硬撑着的……俗话说得好,母子没有隔夜仇,三爷他年轻气盛地惯了,夫人罚一罚,让他长长记性便过了吧。”

    “嬷嬷兴许不知,并非是我罚他。”傅恒夫人叹了口气,道:“是他想要借此来压我,迫我妥协。”

    “这……”嬷嬷一顿之后问道:“可是三爷求夫人什么事,夫人没答应?”

    傅恒夫人只摇头不语。

    非是她不答应,而是着实答应不得。

    “……”嬷嬷见状也不好再多问,只又忍不住道:“却也不能让人就这么不吃不喝地跪着啊……”

    夫人虽未说什么,但必然也是十分心疼的。

    “这么跪着,确实不是个法子。”

    傅恒夫人犹豫了一下,继而唤了丫鬟过来。

    嬷嬷只以为她是要松口了。

    “给三公子送个跪垫过去。”傅恒夫人开口吩咐道。

    “……”

    送个……跪垫?

    嬷嬷眼角微微抽了抽。

    可以,这做法果然很夫人。

    ……

    “还没有消息传来,定是傅恒夫人从中作梗,不肯答应。”

    清蕖院中,阿碧有些着急地道。

    金溶月冷冷瞥了她一眼,训斥道:“不过才一天而已,没出息的东西。”

    阿碧被她训的脸色一白,遂不敢再多言。

    余光中却见原本侧躺在床上的金溶月缓缓坐了起来。

    “姑娘要起身吗?”阿碧忙上前去。

    “服侍我更衣洗漱。”金溶月眼神里带着一抹迫人的冷意。

    成日躺在床上,一味逃避现实,总不是长久之计。

    如今既然还有一线生机,就应当尽力一搏,为自己谋划出一条不一样的生路来。

    她还不想死,还不想让自己在泥沼中过完余生。

    因为那些亏欠她的人……还没有付出代价。

    金溶月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中倒影,微微眯起了一双眼尾上扬的桃花眼。

    这一日,她一反常态地梳妆打扮,一反常态地吃饭喝药,甚至还进了书房。

    晚间,消息便传到了金简的耳朵里。

    他听罢不过一声冷笑。

    早便料到了,她是绝不可能真正去寻死的。

    自己的女儿固然不可能没有半点感情可言,但这本就为数不多的感情,早在金溶月一次次地给予金家重创之时便逐渐涅灭了。

    这种感觉等同是原本绝好的一粒棋子,如今不单单自毁了一切,还令他损失惨重。

    这样不知轻重的女儿,他即便是想喜欢,却也喜欢不起来。

    尤其是如今她看待自己之时,那双冰冷彻骨,充满了怨恨的眼睛,在这种眼神的注视之下,仿佛他是一个极不称职的父亲一般!

    可她落得如今的地步,即便是被逼嫁入海兰察府,也皆是她自找,怨不得旁人分毫。

    金简心中无半分怜悯,只是吩咐道:“将她看好了,若有什么异样之举,立即禀于我听。”

    下人刚应下来,便又有仆人走了进来,通禀道:“老爷,夫人来了。”

    “她来做什么?”一提到尤氏,金简便皱眉。

    这几日来为了金溶月的事情,尤氏没少同他闹腾,给他添乱。

    “夫人道想去清蕖院看一看二小姐。”

    金简听罢不耐烦地道:“让她去吧!”

    别来烦他便是了。

    有了金简的准允,尤氏这回前往清蕖院,便没有人再拦着。

    想到女儿可怜的遭遇,尤氏刚踏进清蕖院内,还未来得及见着金溶月,眼中便已忍不住泛起了泪花。

    “二小姐呢?”

    尤氏被请入了堂中,又往里间瞧了一眼,因没能瞧见金溶月,不由问道。

    “母亲。”

    金溶月的声音此时自身后传来。

    尤氏忙回过了头去。

    金溶月自堂外行了进来。

    只是待瞧见她的装扮之后,尤氏脸上的神情不由微微一滞。

    素净惯了的金溶月今日竟反常地穿了一身猩红色绣白梅曲裾,脸上还描了娇艳的梅花妆,蛾眉朱唇,较平日里的清傲,眼下却是十足的冷艳灼目。

    “月儿,你这是……”

    “在家中闷得久了,给自己找些事情做,聊当是打发时间罢了。”金溶月语气平淡。

    尤氏眼中的意外褪去一些,上前握住了女儿的手,满面心疼地道:“我的好女儿,让你受苦了……”

    金溶月任由她拉着,母女二人来至了內间的美人榻上坐下。

    尤氏有心想要跟女儿单独说说话,便屏退了一干丫鬟。

    “月儿,娘不问你究竟有没有做过那些错事,那事情既是已经过了,就要看开一些,也当是长个教训。”尤氏劝慰着女儿:“你如今还年轻,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金溶月闻言看向她。

    “母亲,我还有机会吗?”她问道。

    尤氏闻言心底陡然一酸。

    不忍看女儿的眼睛,她将金溶月轻轻拥进了怀里,轻声说道:“你且放心,这门亲事母亲绝不会答应的,你父亲他应也只是一时气急而已,待过些日子他平静下来,我再去求他……你父亲他亦非铁石心肠,今日不就让我瞧你来了吗?”

    金溶月听罢眼中尽是嘲讽。

    她未有多说,只静静地依偎在尤氏怀中。

    尤氏又说了许多安慰之言。

    金溶月不知听进去多少,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缓缓从尤氏怀中直起了身来。

    尤氏又爱怜地的抚了抚她脑后的青丝。

    金溶月却自袖中取出了一张折起的纸张。

    ====

    PS:第五更~

    大家可以碎觉啦。

424 蹊跷(月票×270加

    “这是何物?”尤氏疑惑地问。

    金溶月已将纸张展开了来。

    “母亲可认得纸上这古怪的图案?”金溶月问道。

    她问了阿碧等人,皆答不知晓。

    现如今与尤氏问起,不过也是抱着随口一问,不愿错失的心思。

    然而尤氏的反应却使她十分意外。

    “这图案你是从何处得来的?”尤氏脸色当即变得极为谨慎,声音亦压得极低,与金溶月问道:“可是从你父亲那里?”

    金溶月闻言眼中神色微微一聚。

    “是。”她顺着尤氏的话答道。

    “你这孩子……”尤氏急道:“母亲知你聪慧细致,可有些事情,却非是你能过问的,这东西……你快些烧掉,更加不能让你父亲知晓被你看了去!”

    金溶月见状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不顾尤氏的急躁,问道:“母亲,这图案对父亲而言,难道是有着不可说的忌讳吗?”

    “不止是你父亲……”尤氏摇着头,继而叹气道:“你就别多问了,纵是知道了,对你也无好处可言,我知道的也不详细,且这些东西,非是咱们该参与的,这上面画着的东西,你看罢便尽早忘了吧。”

    “母亲的意思我明白了。”金溶月先是顺从地点了头,而后又作出一副好奇的姿态问道:“可是母亲……不能跟我说说吗?此处又没有外人,我也绝不会同他人提起的。”

    “方才已经说了,我知道的亦不详细,只隐约得知……这图案是出自景仁宫……”尤氏觉得不能再多言,当即将金溶月手中的纸张的抽了过来,再三交待道:“你且听母亲的话,不要再问与这图案有关之事了。”

    金溶月点头。

    她眼中盛满了揣测。

    跟景仁宫有关……

    这图案是之前那貂蝉走投无路,欲从她手中要回儿子之时,送到她面前的‘交换条件’。

    说是什么这图案大约是与当初指使她加害冯霁雯的幕后之人有关。

    因当时貂蝉言辞含糊不清,充满了不确定,加之摆在她面前的不过只是一张旧纸,全然没有依据可言,故而她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自也不未有答应同她交换什么。

    可后来貂蝉被押入天牢之后,姑母派人暗中要回了她的孩子,送回了汪家。

    姑母自是不会管这等闲事。

    而能让姑母出面压她的,结合当时的情形,必然是和珅与冯霁雯夫妻二人。

    所以,极大的可能就是……貂蝉临死前,将这纸图案交给了和珅他们,用以交换自己儿子的安全。

    这些时日发生了太多,她自顾不暇之际,至今才想起此事的蹊跷来。

    她虽没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但当时对此图案亦是留了意的,故而临摹出来并不费力。

    本抱着随口一问的想法与母亲询问,不料竟得到了如此巨大的讯息。

    去年要取冯霁雯性命之人,竟是与景仁宫有关……

    难道是姑母?

    可即便彼时的冯霁雯不过只是个名声狼藉的英廉府小姐,姑母根本没有要杀她的动机。端看她如今待冯霁雯这般维护的态度,又哪里像是会对她存有杀心之人?

    这其中究竟有着什么她不知道的蹊跷?

    但直觉告诉她,这个看似简单的‘图案’,其背后隐藏的东西,只怕远远不止冯霁雯这一桩这么简单。

    而且……

    她忽然想到了一处关键。

    既然和珅已经拿到了那张旧纸,那么他与冯英廉,想必已经在着手暗查此事了。

    只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这个本领,能查到景仁宫头上了。

    倘若不能的话……

    她倒不介意帮他们一把。

    因为这或许……是一个绝佳的契机!

    她一定要好好把握。

    金溶月眼角眉梢处,皆藏着算计的冷意。

    ……

    云南。

    下了一整夜的雨,于天色即将放亮之际,终于停了。

    泥土气息夹杂着血腥气,形成了一股极刺鼻的气味。

    军营外,除了满目泥泞之外,随处可见的便是挽着袖子的军医们,和送递药材的士兵们来来回回的身影。

    昨夜一战,伤亡了近千名兵士,眼下正是治伤的时候。

    主将营帐中,亦充斥着极浓重的血腥气。

    “血怎么也止不住,凝血丹竟也不好使……这箭上又是淬了毒的,短时间内,还不知能不能找出解药来。”半夏已经快哭了。

    一是因她深知自己是被众人寄予了厚望的,觉得压力极大。其次却是她长这么大,虽是自幼学医,可学的多是解毒与疑难杂症诊治之法,外伤却是没怎么治过的,故而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多血。

    原来一条腿就可以流这么多血。

    “可是大哥他……”

    和琳听罢半夏的话,也是当即就红了眼睛。

    近日来他一直随半夏留在行辕中时刻留意着傅恒的病情,故而根本不知昨夜出兵之事,直到一个时辰前,忽然有士兵快马赶至行辕,道是有位大人受了重伤,昏迷不醒,两位将军特让他来请半夏速去军营救治。

    待一问是哪位大人,士兵答是钦差和大人。

    和琳当时整个人几乎是傻掉了。

    他带着半夏匆匆赶至军营中,第一眼瞧见的便是身着黑衣的兄长平躺在榻上,黑衣见不出血光,身下的床榻却被染成了一片血泊。

    左腿膝骨下方,赫然还有着一支羽箭未有拔出。

    身上其它地方大大小小的刀伤更是有七八处。

    当听闻八阿哥便是被负伤至此的兄长带人护送回的军营,他根本不敢想象从阿瓦城到云南,这近两百里之遥的路途,一路快马加鞭躲避缅人的兄长是如何扛回来的。

    据说是在营帐一里外,从马上摔下来的……

    这根本就是在以命换命。

    和琳整个人都在颤抖。

    于八阿哥和朝廷而言,这只是一位臣子,可这位臣子却是他唯一的至亲兄长啊!

    想到这些,和琳甚至无法遏制地哭了出来。

    ====

    PS:最后一更!第六更!

    本来没想到还能在十二点前再赶一更_(:зゝ∠)_

    这回是真的晚安啦,祝大家好梦啊~

425 风险

    程渊上前来,手掌覆上了他的肩膀。

    阿桂在一旁紧紧皱着眉,眼中盛满了复杂的神色。

    “血再这么流下去,就算不曾中毒,只怕也难捱过半日,总得想个法子止止血吧?”他看向营帐外道:“难不成这么多军医,就一个能止血的人都没有吗!”

    他与和珅虽非亲非故,可与冯英廉的交情却是颇深,好友的孙婿,又是晚辈,按理来说他应当多加照应才是,可到头来……竟是叫一个后生晚辈以身犯险,如今连生死都是未知之数。

    这本该是由他来做的事情才是!

    倘若和珅此番真有了什么差池,这根刺恐是要在他心口上扎上一辈子。

    “包扎和凝血丹皆起不到作用。”半夏看着和珅,也是急得一头是汗。

    “之前在京中,不是找到过一种止血效果极佳的草药吗?”和琳忽然想起之前与半夏在雁栖湖游玩之时,曾发现的一丛药草,连忙问道:“都试过了吗?”

    “……你说的是浸毒草吗?”半夏神色为难。

    和琳忙点头。

    似乎就是这个名字!

    “这种草药固然止血极佳。只是……”

    “只是什么?”程渊几人皆看向她。

    “只是止血只是它的辅性,这种草药本身是含毒的。”半夏说明道:“此毒虽算不上剧毒,但是可能会令人神智不清一阵子,甚至还会出现长时间的昏迷不醒。”

    “长时间的昏迷不醒?”程渊问道:“短则多久,长则多久?”

    “短则数月,长则数年……”

    “这么久!”阿桂大为皱眉。

    半夏:“所以若非不得已之下,这浸毒草是决不能用的,即便是要用,那也须得经过病人同意。”

    和琳几人有着一瞬的默然。

    是,长则数年,这时间实在太长了,若非是本人点头答应,谁也不敢替他擅自做出主张来。

    寻常人的数年且都无法预料,更遑论如今和珅正值崭露头角之时。

    这些年来,于他而言一日一夜都是弥足珍贵,绝不可庸碌度过的。

    和琳犹豫到了极点。

    “就没有其它的法子了吗……”心知问了也是白问,若有其它法子,半夏早拿出来了。

    他急的有些恍惚地道:“倘若嫂子在的话便好了。”

    嫂子总同大哥这般懂得拿主意,若是她在,由她来替大哥拿主意,再合适不过了。

    和琳有些颓然地坐在了床沿边。

    “我来做主,用药。”

    此时,程渊出声说道。

    “若当真出了什么差池,以致于昏迷数年不醒,这数年间所产生的变故,皆由我来承担。”他犹如一位父亲一般,不容置喙地道:“救人性命要紧,纵然是侄媳妇在的话,我想她也必然不会有第二种选择。”

    “程世伯……”和琳声音沙哑,眼眶一时更红了些。

    若非是至亲至信之人,绝无可能敢替大哥来拿下这个主意。

    阿桂转过了头去叹气。

    “事不宜迟,那我现在便去寻药。”半夏道:“大营靠着的后山,我曾去过一趟,上面有许多可用的草药,秋冬之日是浸毒草生长的旺季,只要是临近水源之处,应不难找。”

    “额图森!”

    阿桂立即唤来了自己的亲信,吩咐道:“带人陪同洛大夫上山寻药——”

    “卑职领命!”

    “我也去……”和琳打起精神,站了起来。

    眼下多虑无益,还是救治大哥性命要紧。

    半夏点头,几人一同出了营帐。

    “你别担心,昏迷数年只是最坏的一种可能罢了,和大人的意志力非常人能比,必然能够早日醒来的。”半夏小声安慰着和琳,道:“再不济,拿昏睡数年,来换回一条性命,也是很值当的不是吗?”

    和琳点头“嗯”了一声。

    “辛苦你了。”他边走边道:“你也莫要哭了。”

    半夏拿袖子攒了攒眼角,讪笑道:“我这是吓得……”

    一行人带着药铲,顶着清早的湿寒之气,上了后山而去。

    主将营中,阿桂问程渊:“你可是自昨日起,便察觉到他的用意了?”

    程渊坐在竹凳上,一双英气的眉头紧紧皱着。

    “我了解致斋,他绝非是冲动莽撞之人。”所以当和珅提出要直接重兵攻打铁壁关之时,他就已然觉察到异样了。

    尤其是他后来还取出了黄帝令牌来压制他与阿桂。

    这更加不是和珅的作风。

    “想来他必是早将军营中的细作底细全都查清楚了。”他说道:“故而昨晚那般同你起争执,不过是做戏罢了。”

    “这……”阿桂道:“他既早有此部署,何不提早与你我言明?如此一来,也好做好万全准备了。”若他能做好接应的准备,兴许也就不会是如今这般情形了。

    程渊叹气摇了摇头。

    “致斋行事向来谨慎非常,此事关乎甚大,他自是不会促成任何一丝走漏风声的可能。”程渊道:“再者,除了他之外,昨夜之事哪怕换作你我出面,也未必能将八阿哥平安带回。”

    那样的情形之下,需要太强的应变能力。

    稍有不慎,一旦判断错误,可能就会性命难保。

    “亏你我打了一辈子的仗,到头来竟然要孩子们代为冒险,咱们却毫发无损地坐在这儿坐享其成!”阿桂自认一辈子没干过这么‘憋屈’之事。

    “眼下咱们该考虑的是如何向皇上交待。”

    对上程渊的眼神,阿桂气道:“你拿我阿桂当什么人了?救出八阿哥,攻下腊城,这皆是和珅的功劳!自然是该如实奏明皇上才是,不是自己的功,难道还要趁着有功之人迷不醒,硬往自己身上揽不成?”

    程渊摇头无奈笑道:“我指的自然不是这个。”

    活了大半辈子,走到他们这种位极人臣的地步,尤其是大半时光都献在了沙场之上,功名利禄早已不值得去追逐,所求不过只是问心无愧罢了。

    阿桂这才反应过来程渊的意思。

    八阿哥虽被平安带回营中,但被俘一事尚且须向皇上给出交待。

    ====

    PS:大家上午好,第一更~~~~~

    猜猜今天有几更?

426 请罪(月票×300

    八阿哥年轻没有分寸,更不曾打过仗,根本没有经验可谈。可他们这些做臣子的未能加以劝阻,出了这样的差池,自是难辞其咎。

    “还有六爷病重之事,以及如今我军的损耗、缅甸的政局。”程渊望着营帐外,道:“表面虽是告捷,可此战决不能再打下去了……那日致斋私下便与我说起过,缅甸不同于蒙古,即使打下来了,也只是外藩属国,如琉球一样,不能设流官征服常驻管辖,难以法统归一。而眼下我军状况如此,速战速胜是绝无可能的,换而言之,眼下天时地利人和是不利。”

    阿桂听罢沉默良久。

    “可八阿哥先前被俘,依皇上的性子,只怕是要灭此朝食才能解气。咱们……总不能执意劝皇上撤兵吧?”

    “非劝不可。”程渊道:“皇上天子之骄,退让之事,只能是做臣子的来了。”

    “那你的意思是?”

    “待致斋的情况稳定下来,我便回京向皇上请罪,劝其退兵。”

    “你有什么过错?”阿桂忙道:“当初八阿哥被俘,你尚在云南府料理事务,对军营之事一概不知,即便是请罪,也该由我前去!”

    若皇上发怒降罪,还不知会有什么雷霆之怒。

    “不可。”程渊摇头道:“六爷如今行动不便,这些兵又是你一手带出来的,须得你留下来稳固军心才行。”

    “可也不能由你来背这个黑锅!”

    且不说八阿哥之事,单是私下劝皇上退兵,虽说是为大局着想,可皇上未必肯听,如此便是冒上了‘不忠不义’的罪责的,且此次出兵乃朝廷的决策,与他程渊有何干系?

    “谈什么黑锅不黑锅的,我比不得你与六爷,皆担着军机大臣的担子,家室又大,我孤家寡人一个,常年驻守云南,即便是被人指着脊梁骨骂,也是听不着的。”程渊无谓地笑着说道:“若真能撤兵,于云南百姓亦是幸事。”

    “话虽如此,却实在是太屈着你了……”

    “若说屈着,六爷染病在身,日日饱受煎熬,却哪怕只剩最后一口气也难以静心回京养治,本是国之栋梁般的人物,落到有病不得治的田地,说出去怕是没人会信,难道他不屈吗?你又何错之有,日日在这营中熬着日子,仗不得打,和字又讲不得,你不屈吗?”

    程渊又道:“还有致斋,以一品文官之躯犯险,破了你我皆无法破除的困局,冒死将八阿哥解救,可因关乎皇室尊严,明面上却连一句该有的恩赏也注定得不到,难道他不屈吗?”

    “……”

    阿桂听到最后,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后却是道:“你回京请罪,奏折由我来写,八阿哥被俘,本就是我该担的罪责,不必任何人来替我受着!”

    程渊也知他性格执拗,闻言是也不再多劝。

    此时营帐被人撩起,随后传来一道男子声音,却是道:“这奏折,应由本王来写。”

    “参见八阿哥。”

    程渊与阿桂闻言忙向来人行礼。

    永璇走了进来。

    “方才二位将军的对话,本王皆听到了。二位将军忠肝义胆,以大局而重,而将个人荣辱置于其后,本王深感敬佩。”他看着程渊与阿桂,温文尔雅的眼中满含忏愧之色,“被缅人俘虏,皆因本王当初不肯听阿桂劝阻,方才酿成大祸。到头来,还害得和珅拼死相救,实在忏愧之极。”

    他不似永瑆那般兀自倨傲,与其说是一名皇子,倒更像是一位读书人。

    “所以这陈罪折子,理应由本王亲自来写,呈于皇阿玛才是。”

    ……

    “嘶——”

    冯霁雯手指被针尖刺破,疼得醒过神来。

    “太太怎么又扎到手了?”秦嫫忙地过来查看,见冯霁雯皱着眉心的模样,继而道:“太太今日瞧着心不在焉的,还是别再绣了。”

    冯霁雯任由她将自己手里的绣绷子放回了针线筐里,似自语般道:“近日来吃睡皆不得安心,总觉得出了什么坏事似得。”

    “太太可别乱说。”秦嫫道:“奴婢看您这应是没歇好的缘故,听小仙说,您这几日连连地做噩梦,八成是被魇住了。恰好这几日天气也暖和,不如奴婢陪着太太去寺里上柱香,拜一拜吧?”

    冯霁雯听罢点了点头。

    去散散心也是好的。

    可话到了嘴边,忽然又想到了其它。

    “明日再去上香吧,今日我想去傅恒府一趟。”

    她与傅恒夫人之间的走动本就密切,秦嫫听罢未有多想,当即让丫鬟们去准备了。

    却不知,今日冯霁雯提出要去傅恒府,却是抱了其它的心思在的。

    她这几夜屡屡发噩梦,除了最令人惊惶的第一晚不知是梦到了什么之外,这两日她梦里总会出现和珅的身影。

    她想知道些云南那边的情形。

    傅恒夫人兴许有消息。

    待收拾完妥之后,来至傅恒府中,已要临近晌午。

    近来几日早晚虽是极冷,但因太阳出的好,午时前后的气温相对还是宜人的。

    冯霁雯被请入傅恒府内,同往常一般在前厅等候,可等了去传话的丫鬟回来之后,却未见傅恒夫人的身影。

    来的是一名傅恒夫人身边儿的大丫鬟,她笑盈盈地道:“夫人让奴婢领和太太去上房。”

    去上房?

    大户人家待客多是在前厅,能被请去内院的,多是亲眷。

    傅恒夫人怎么忽然让人带她去内院说话了?

    冯霁雯心下不解,跟着那大丫鬟出了厅门,不由关切了一句:“傅恒夫人可是身体不适?”

    “夫人一切安好,劳太太挂心了。”大丫鬟笑着答道。

    冯霁雯听罢放心下来,然而心中的不解却更浓了。

    这种不解一直持续到她被请进傅恒夫人所居的“敬堂院”中。

    她刚进得院内,还不及往正堂中去,便瞧见院中赫然跪了一个人。

    端看背影,非但不是下人丫鬟,且看有些眼熟。

    她如今眼神不大好使,可小仙小茶却是一眼就瞧见了跪着的人是哪个。

    小仙不言,小茶却没憋住,她压低了声音惊讶地道:“太太,您快瞧,那不是福三爷么?”

427 丢人(月票×330加

    福康安?

    冯霁雯着实吃了一惊。

    他怎么跪在这儿?

    待再走的近了些,方才瞧得清楚,得见面朝堂屋方向跪在院中的人,确是福康安无疑。

    本就觉得奇怪的冯霁雯在瞧见他膝盖下方垫着的那厚厚的跪垫之时,脸上的神色不由越发怪异起来。

    “……”

    小茶没忍住低声吃吃笑了两声。

    这叫什么罚跪啊,膝盖底下还垫着软垫呢?

    她这一笑,引得福康安脸色发沉地转头看来。

    方才听脚步声,只当是几个没眼色的丫鬟。

    可这一眼看过去,却不由地愣住了……

    与冯霁雯四目相对的一瞬,福康安的脸“噌”地一下全红了。

    他仿佛从自己的脑海里听出了轰轰作响的声音……

    冯霁雯虽未有露出嘲笑的神情,但单单只是这么看着他,就令他觉得实在是太丢人了!

    怎么冯霁雯会来这儿?

    他本想质问,可奈何自己眼下是跪着的,她却是站着的,这种对比而来不能再‘卑微’的姿态,让他根本无法开口。

    他唯有压下诸多羞恼与尴尬,豁然将头转了回去。

    “……”冯霁雯自然也不会主动与他开口说话。

    她带着两个丫鬟从福康安面前经过,走进了堂中。

    福康安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难堪之极。

    他的自尊心向来比常人来的更强烈些,但除了冯霁雯之外,他确实也想不到还有谁能让他体会到如此难堪的心境了。

    “冯丫头来了。”

    傅恒夫人笑着自內间行出,福康安便见冯霁雯于堂中向他额娘落落大方地施了一礼。

    他冷哼一声,暗道了句:装模作样。

    傅恒夫人未有带着冯霁雯往內间去,二人就此在堂中落座了下来。

    直直地跪在堂外的福康安,就这么看着两个人在他眼前说了好一会儿家常话。

    说句实话,这还是这些年他头一回见着自家额娘同哪个晚辈能相处的这般投机。

    他就奇了怪了,冯霁雯要什么没什么,还生了一副极招人厌的性子,比金二小姐不知差了得有几百倍远,怎么额娘偏生就青眼于她了?

    又十分不甘地想,倘若今日坐在这里与额娘相谈甚欢的人是金二小姐,那该有多好。

    若真如此,他也就不必苦巴巴地跪在这里,还要任由冯霁雯无声无息的取笑了。

    福康安觉得难熬之极。

    膝盖疼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他感受到了来自额娘与冯霁雯的羞辱。

    他总觉得额娘是在跟冯霁雯指责他的不是,尤其是额娘还会时不时地看上他一眼,额娘一看,冯霁雯便也跟着看。

    他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他甚至开始怀疑额娘特意将冯霁雯请到此处来,便是让人看他的笑话来了。

    是企图让他知耻而退吗?

    可若他连这点忍耐力都没有,还谈什么娶金二小姐。

    但是……她们又看过来了!

    福康安倍觉受辱地将脸偏到了一侧去。

    他听不到的是,堂中傅恒夫人正与冯霁雯说道:“还有旁边那一棵椿树,也有二三十个年头了。说起来,还是我初嫁过来之时,六爷栽上的……”她的目光有几分幽远的叹息,“眨眼间,我跟六爷都老了。”

    冯霁雯知她必然是又想到傅恒大人的病情了,便问了一句:“说起来半夏他们到云南已有段时日了,不知傅恒大人的病情可有些好转吗?”

    “昨日里才刚又来了信,信上只说还是老样子,一直都拿药温补着的。听那小大夫说,养病的关键是在能否静下心来调养,六爷那一贯爱操心的性子,怕是难了……”傅恒夫人略有些伤感。

    她固然想让傅恒回京养病,可也知大势所在,根本非是她能左右得了的。

    故而哪怕有再多的不安焦急,也只能圈在心底,不敢泄露出来。

    冯霁雯知她心里必然苦得厉害,夫君重病在身,却仍要要江山社稷为重,如此不得已的苦衷,换作常人哪里能咽得下。

    她唯有细声宽慰一番。

    傅恒夫人到底不是寻常的妇人能比,无需冯霁雯说太多,已是平静了下来。

    冯霁雯见状,适才问道:“那夫人可知云南现下是什么景况吗?”

    “瑾林信上称大军一直按兵不动,云南又一连下了好些时日的雨,又潮又寒的,还有瘴气毒虫伤人,故而军营里连每日的操练都改成了两日一次。”傅恒夫人并不知八阿哥被俘之事,故而只客观地道:“看样子是要休养适应一阵子。”

    冯霁雯听罢虽知不可能如同傅恒夫人所言这般平静,但既然是没有交战……那便说明还在商谈亦或是僵持阶段吧?

    她心下稍安。

    “你这是在担心和珅不成?”傅恒夫人似一眼便已将她的心思看破,似笑非笑地说道。

    “……”冯霁雯不大自然地笑了笑,不知该怎么接这话。

    又听傅恒夫人说道:“如此你倒是多虑了的,和珅此番是奉命押送粮草军饷,又非是领兵打仗,加之他又是文官,这般得皇上器重,是如何也不可能让他以身犯险的。云南苦是苦了一些,比不得京城,但男人也总要吃点苦才行。”

    冯霁雯点点头。

    却又听傅恒夫人话头一转,看向福康安道:“日子倘若过得太安逸了,总会生出些骄嚣之气来,一旦理教不好,还极有可能铸成大错。”

    冯霁雯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福康安。

    日光正炽之下,福康安跪在那里,一张脸被太阳晒得通红,脸上的神情却是一派执拗之色,脊背也挺得笔直,一副决不让步的姿态。

    碍于是傅恒府的家事,她对福康安这种被猪油糊了心的狂躁系少年也无意多理,故而并未问及缘由。

    只是道:“人的脾性各不相同,左右听不进劝,也是常有的。”

    “哪里是不听劝这般简单。”傅恒夫人摇了摇头,望着院中跪着的儿子,语气若有所思地道:“我也无意多劝了,他执意要吃苦头,便让他吃一遭试试,全当成是长记性了也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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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8 伤风败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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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只是有冯霁雯来看完这一趟“笑话”之后,福康安决意要吃苦头的念头非但没有被扑灭,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他已经一天一夜没进饭食茶水了。

    一大早傅恒夫人听罢下人来禀明此事,再望着跪在院中如何也不肯离去的儿子,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她倒不怕福康安如何闹。

    不吃便不吃吧,待饿昏了过去,一碗汤药灌下去,年轻人底子好,又能生龙活虎了。

    她愁得是这么闹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

    “夫人,十一福晋回来了。”

    这时候,有丫鬟匆匆从外面垂首进来禀道。

    “佳芙?”傅恒夫人有些意外,忙地道:“快请过来罢。”

    女儿出嫁不过五六日的光景,回门更是只在三日前,今个儿家里又没什么事情,怎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回来了?

    因幼时的一些变故,造就了女儿怯懦的性子,行事又胆小,今次如此唐突,却不知是所为何事。

    傅恒夫人心下存疑,早早地便屏退了房中的丫鬟。

    十一福晋在侍女的陪同下来到了敬堂院。

    院内的丫鬟们纷纷行礼。

    而十一福晋远远瞧见跪在堂前的三弟,却未有开口询问原由,只一路低着头来到了堂中,并也吩咐侍女们在堂外等候,不必跟进去伺候。

    见女儿进来,傅恒夫人搁下茶盏自椅上起了身。

    “额娘……”

    十一福晋张口却是声音沙哑,抬起头来的一瞬那一双眼睛更是泫然欲泣。

    傅恒夫人一看便知不妙,却也未有如何大惊小怪,只拉过女儿的手,带着她进了內间说话。

    “怎么了这是?同额娘说说吧。”

    傅恒夫人攥着女儿冰凉的手,温声询问道。

    自家女儿的性格,绝不是多事之人,想必真是受了委屈才会如此。

    “额娘!”十一福晋声音陡然哽咽起来,一头便扎进了傅恒夫人怀中,低低地抽泣了起来。

    “傻孩子。”傅恒夫人无奈笑道:“哭有什么用?倒不如将烦心事说出来,额娘瞧瞧能不能帮得上什么忙。”

    “女儿……女儿不知当讲不当讲,亦不知该如何开口。”佳芙抽泣的越发厉害,有些不成声地道:“只是觉得心中憋屈的厉害。”

    “憋屈?”傅恒夫人笑了一声,半是玩笑道:“这统共才去嫁过去几日,怎还憋屈起来了?可是十一爷待你不好?额娘想着,他该是不敢的。”

    佳芙的出身摆在这里,是傅恒府的嫡女,这亲事又是皇家主动与他们傅恒府提的,非是他们上赶着要嫁过去,且如今傅恒尚在云南,即便十一阿哥不懂事,嘉贵妃也不会由着他来的。

    尤其佳芙的性子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刚嫁过去还没几日又是新婚燕尔,若说十一阿哥给她委屈受,傅恒夫人是绝不能信的。

    “算不得是待我不好……”十一福晋思前想后,还是忍不住道:“只是、只是他心里总念着旁人。”

    “念着旁人?”傅恒夫人笑着问道:“这旁人是谁?”

    原来是学会吃醋了。

    “是……是……”她左右说不出口,只是语气越发哽咽委屈。

    见她左右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傅恒夫人有些急了。

    “难不成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又道:“若真不愿说,那也不可再哭哭啼啼的了,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常态,你阿玛尚且有几房妾室,更遑论是堂堂皇子?你须得记住一点,皇家不比寻常人家,只要他尚且敬重于你,你也须回以大度,不可总耍女儿家脾气。”

    她知道这些话做起来不容易,但为了女儿日后着想,她必须从起初便与她言明这一切,而不是放纵她的任性。

    “额娘,这不一样……”十一福晋摇着头道:“即便是普通的宫女丫头,我虽有些不是滋味,但也不至于如此难受,可是……他醉酒时,喊的却是……‘月儿表妹’的名字。”

    前夜他晚归,回到王府中,满身的酒气却还要与她行床事,她不敢抗拒,唯有任由他来,可他那晚不仅动作粗暴,要求颇多,口中污言秽语不断,更是将她当作了别人。

    他在行夫妻之事时嘴里唤的却是别人的名字,这要她如何能不多想?

    之前她选秀入宫,尚在景仁宫之时,便听章佳吉毓说起过金溶月与十一阿哥之间的不少闲言碎语。

    那时她并未在意,可不料竟是真的!

    傅恒夫人听罢脸色微微变了变。

    虽然女儿不曾详说,可单凭此言,就足以令她皱眉了。

    永瑆醉后喊的是金溶月的名字?

    任由谁来想,也可知这其中的不同。

    “还有这些信……”

    十一福晋哭着从袖中取出了一封封信笺来。

    “今日十一爷吩咐了奴才们收拾书房,拾掇出了一整箱子用不着的杂物要拿去焚了,我恐奴才们做事不细心偷奸耍滑,再误将用得上的东西也给拿去了,便随意翻了翻……”她将信递给傅恒夫人,道:“不料却是翻出了这些东西来。”

    傅恒夫人接过,一封封粗略扫过。

    这些竟都是金溶月私传给十一阿哥的密信!

    从信上内容不难发现,二人私相授受已非一日两日,其上虽无露骨言语,而多是金溶月托永瑆替其办事,亦或是约永瑆出来见面,可言语细节处无不显露着二人不同于常人的亲密。

    “这封信上谈及,她曾歇在十一哥的别院中过夜,还道让十一哥在嘉贵妃娘娘询问之时,莫要说漏了嘴……由此可见,二人只怕早已是……”说到此处,十一福晋面色羞红,语气却是伤心之极。

    “当真是伤风败俗。”傅恒夫人沉声道。

    她原以为金溶月只是品行有问题,可眼下方知这幅看似清傲的皮囊之下,竟是这般不知自爱的不堪之象。

    一面已同十一阿哥有了苟合之实,一面却还吊着她的儿子瑶林。

    如今怕是见自己嫁入皇家已成泡影,又名声尽毁,方才将视线放在了她儿子身上。

    傅恒夫人冷笑了一声。

    真是荒谬。

    这样的女人,还想嫁进她傅恒府?

    竟也不先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429 探望(月票×390加

    安慰并送走了女儿之后,傅恒夫人望着手中足有十来封之多的信笺,不知在想些什么。

    最终她将这些东西锁进了一只匣子里,放在手侧。

    “让三公子进来见我。”她与丫鬟吩咐道。

    在外面跪了已不知有多久的福康安是被嬷嬷和一名丫鬟扶进来的。

    他的双腿几乎已经疼的麻木到没有了知觉。

    得进了內间,他推开了嬷嬷跟丫鬟的搀扶,双腿有些打晃地同傅恒夫人行礼。

    “……额娘。”

    滴水未进的他嘴唇发白干裂,一开口便冒出了血丝来。

    “为了一个区区女子,这般苛待自己,又如此逼迫额娘,你认为值得吗?”傅恒夫人看着他,神情严肃地问道。

    “额娘,我……并非是在逼您。”福康安道:“金二小姐为人定非您想象中那般,您信我一次,待日后她嫁了进来,日日相处之下您便知道了。”

    “你不必再做说客了。”傅恒夫人道:“额娘知你不愿轻言放弃,也不愿见你日后后悔。但你所说额娘也不可尽信,额娘有眼睛,懂得去看。”

    不愿见他日后后悔?

    “额娘您的意思是……”福康安眼中现出一抹期冀。

    “你不必再没日没夜地闹了。”傅恒夫人看着他说道:“你常常将这金二小姐夸得只应天上有,额娘也想仔细去瞧瞧,这金二小姐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姑娘家。”

    “这么说……您不再反对了?!”福康安大喜过望。

    “我只说去瞧一瞧而已,可至于答不答应,额娘如今还不能给你答复。”

    福康安却仍是欣喜若狂。

    额娘虽没直接答应,但至少已经愿意试着去了解金二小姐了!

    “儿子明白!”福康安笃定地道:“只要您同金二小姐相熟之后,必会觉得喜欢的!额娘,您相信我,金二小姐不仅知书达理,文才斐然,眼界亦十分开阔,更是极善解人意……绝非是京中那些寻常闺秀能够相提并论的。”

    看着儿子一提到心上人便赞不绝口,神采飞扬的模样,傅恒夫人笑了一声。

    “是么?”

    ……

    “什么?”

    金家,尤氏听罢丫鬟的话,大吃了一惊。

    “傅恒夫人上门?”她向丫鬟印证道。

    丫鬟点头道:“正是,说是听闻二小姐近来身体不适,特来看望。”

    尤氏暗暗称奇。

    她之前虽也因金简官居尚书的缘故,也请封了一品诰命,在等级上按理来说是与傅恒夫人平起平坐的,可傅恒府是一等公府,上至位极人臣,自幼伴圣上读书的傅恒、以及早逝的富察皇后,下到傅恒府里的几位公子,可谓是满门荣耀,放眼京城,根本不是普通的官宦人家能够相提并论的。

    也正因此,傅恒夫人在京城命妇中也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加之其眼高于顶,不爱与人深交,她之前试着说过几回话,总觉得不好亲近,是以也就搁下了相交的心思。

    所以傅恒夫人今次忽然亲自登门,且还道是来看望金溶月,便免不得让尤氏感到惊讶了。

    纵是如此,却还是立即更衣相迎。

    在前厅迎了傅恒夫人,二人寒暄罢,尤氏便陪同其去往了金溶月所在的清蕖院。

    “不知金二小姐害得是什么病症?可严重?”傅恒夫人随口问道。

    尤氏略觉得有些异样。

    金溶月这段时日被禁足在家,虽对外称之为谢客静养,但谁能不知是为了避风头?

    怎傅恒夫人还真当个事儿似得特意问了起来?

    疑心归疑心,尤氏还是笑着答道:“先前有些体虚而已,恰巧又染了风寒,但皆无大碍,这几日养下来,已好的七七八八了。”

    傅恒夫人点头道:“如此就好。”

    说话间,二人已来到了清蕖院。

    傅恒夫人前来探望,非是小事,尤氏恐金溶月失了礼数,早早便是示意了丫鬟告知,故而待傅恒夫人被请入堂中之时,金溶月已收拾妥当地候在了那里。

    见傅恒夫人进来,金溶月弯身行礼。

    傅恒夫人作势要扶,却只是虚扶,并未触碰到金溶月,一双眼睛含着笑意将人打量了一番,道:“金二小姐果真清减不少。虽只是风寒小病,却也够熬人的。”

    金溶月不露声色地垂下了眼睛:“多谢夫人挂心了。”又十分知礼地道:“夫人请坐。”

    傅恒夫人笑着点头。

    阿碧见状欣喜不已,忙去沏茶。

    傅恒夫人与金溶月母女二人坐着说了会儿话,尤氏正高兴之际,忽有丫鬟面色焦急地来传话,与尤氏低声耳语了不知道几句什么,尤氏的脸色顿时也是一变。

    她忙起了身来,明言道:“家中长子身体不适,须得过去瞧瞧,傅恒夫人暂坐着吃茶,我就先失陪了。”

    金家大公子自幼怪病缠身,是众所皆知之事。

    “既是如此,金夫人快去吧。”

    尤氏便带着丫鬟匆匆离开了清蕖院。

    此时堂内,傅恒夫人再度笑着开了口。

    “人在做,天在看——金二小姐信这句俗话吗?”

    她的语气仍是温和的,可这急转的话锋,却让金溶月神色一僵。

    但她早也料到了,傅恒夫人今日之行,必然没有那么简单。

    原来竟是敲打她,想要让她知难而退吗?

    由此可见,福康安这回确是难到傅恒夫人了。

    若不然的话,放着自己的儿子不管,何以会来敲打她?

    怕是管不住吧。

    金溶月笑了笑。

    “老祖宗们留下来的话,不会有错,我自是信的。”

    “那金二小姐以为自己如何?”

    “夫人以为我如何?”金溶月半点不示弱。

    傅恒夫人闻言不见恼色,只又道:“金二小姐如何,我知之不详。姑娘家想找个好归宿固然也好理解,但关键却在于,人贵在自知,做事之前须得看清了自己的身份,方才不会轻易栽了跟头。”

    金溶月唇边笑意微滞,却微微仰起了下巴。

    “夫人所言在理,可既是别人的事情,想来也用不着夫人多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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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第五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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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夫介绍:
同样是清穿,冯霁雯面临的不是险恶宫斗,也不是伤神的宅斗,而是要嫁给满清第一美男,乾隆第一宠臣,史上留名的大贪官——和珅!
这时的和大人,还只是个一穷二白,在咸安宫求学的清贫美少年。
被祖父以死相逼送上了花轿的冯霁雯狠一咬牙,满脸决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夫君,你继续发愤图强,我负责把嘉庆帝架空掉!
……
其实这只是一个你负责貌美如花,我负责赚钱养家的夫妇有爱(蛇精病)日常。
金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金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金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