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2.神父
当然,超乎预料的不只是弗拉特和那个神秘男人的存在。
就算没有弗拉特,缫丘夫妇的异常行动以及特殊的枪兵英灵,各种超出法尔迪乌斯预料的状况依然接踵而至。
尽管法尔迪乌斯没有失去一丝一毫的冷静,却全然不掩饰自己的感情,摆出一张“事情变麻烦了”的脸,继续监视药品店门前那个手上带着“类似令咒图案”的女子。
“要通知警署署长吗?”一旁,正在监视显示器的女部下问道。
法尔迪乌斯摇了摇头,命令道:“先别声张。等时机成熟了,再将弗拉特和银狼的情报一起与那边共享。”
“是。”女部下微微点头,似乎理解了其中的意思,“就算我们结盟了,这种情报也不能轻易就告诉对方,对吧?”
“……”
法尔迪乌斯沉默的点头。
他独有的监视网与警方掌握的城市整体的监控系统在侧重点上有所不同。再加上他具备独特的知识,所以情报量会比警署署长要多一些。
原初的英雄吉尔伽美什,与守护土地一族的末裔蒂妮·切尔克。
疑似可以变身成其他人的神秘英灵,与时钟塔的问题学生弗拉特·艾斯卡尔德斯。
虽然已经确定身在家中,却不断采取奇怪行动的操丘夫妇。
以魔术媒介的身份被创造出来的银狼,与从特征上推测是恩奇都的英雄。
此外还有捷斯塔·卡尔托雷,他本是御主有力候选人的。然而,捷斯塔的工房似乎遇袭了,有人在里面发现了被烧焦的或已经变成白骨的尸体。不知是因为从者失控,还是捷斯塔出于某种原因解决掉了自己的弟子。总之,现在正在追查捷斯塔的行踪。
“我还是很在意操丘夫妇召唤出来的英灵。”
一旦战争开始,双方就是敌人。虽然这是事先做好的约定,但操丘夫妇迟迟没有动静,这令法尔迪乌斯觉得十分诡异。于是他试着用魔术通讯来联系操丘夫妇,顺便侦察一下情况。
然而,操丘夫妇用死气沉沉的声音说“对不起,我们有很重要的事要处理,没工夫参加圣杯战争”。
法尔迪乌斯认识到,事情出意外了。
对操丘夫妇来说,不可能有比圣杯战争更重要的事。如果他们在撒谎,这个谎话也太容易被戳穿了。或许是被外来的魔术师下了深度暗示?
操丘并非什么三流魔术师。如果能通过暗示或其他方式操纵操丘他们,那对方肯定是级别相当高的魔术师,比方说是魔术协会那边派来的王牌。
这样的话,弗拉特·艾斯卡尔德斯的古怪行动也有可能是佯动。不过就算是佯动,也太异常了……弗拉特那边就先交给情报部吧。
反正自己不可能直接去接触弗拉特。
想到这里,法尔迪乌斯转而思考起了另一件让他担心的事。他和手下放出去的使魔,昨天在沙漠中断了通信。
其他魔术师也放出了无数使魔,但大部分都在那两名英灵的冲突中灰飞烟灭。如果是这样他还能理解,然而事情远不止如此。
有人在沙漠发现了不少陷入昏迷状态的使魔,其中就有法尔迪乌斯的。昏迷的使魔身上浮现出了奇妙的黑斑,看上去像是某种诅咒或病毒,现在研究人员正在对其进行解析。
“真是的,一旦意外过多,就难以进行机械性处理啊。”法尔迪乌斯抱怨地叹了一口气,但很快就敛容重新开口道,“阿尔朵拉小姐,请将B357拍到的女孩设为二级观察对象。”
“好的。”一旁的女部下领命道。
法尔迪乌斯向手下吩咐完后,慢慢站起身,向门口走去。走到一半,他又回头看向映出监狱内部情况的显示器。摄像头拍的似乎都是单人牢房,每个房间都关着一名男人或女人。他扫了一眼这些貌似狠戾的人,说道:“也差不多该让你们行动了。”
随后,法尔迪乌斯留下这么一句话,便离开了自己的工房。
“哎呀……看来这七天,要愉快到让人反胃了。”
就在他离开房间的那一刻,显示器中映出了直升机传来的图像。
上面是两名英灵激战的证据——一个半径长达几公里的巨大陨石坑。在庞大的热量与压力的作用下,陨石坑的表面变成了玻璃。
············
美国,拉斯维加斯。
这是一个选址十分奇怪的教会,居然建在某个赌场之上。
拉斯维加斯的圣堂教会本就多不胜数,但这座教会还是低调得几乎没有存在感。就连窗户的彩绘玻璃与教会的标志,都会让人误以为是下方赌场的装饰。
这个地方充其量是给碰巧发现它的赌场客人来讨个彩头,或者是忏悔自己的浪费的。偶尔会有赢得盆满钵满的客人来捐一点钱。
“我当你是知情者才跟你说这些,嗯。”
虽然玄关上方有一个名不副实的演奏廊,但建筑整体非常狭窄,用好听点的词来形容,这恐怕是拉斯维加斯中最为拘谨的教会了。
一位看上去劳心伤神的老神父在祭坛上微微侧着头,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起了话:“怎么说呢,斯诺菲尔德的教会里都是些没经验的神父。连圣杯战争都不知道的人是处理不来的。”
圣堂教会——即使撤去宗教这个外框,它也是世界上规模最大的组织。它扎根在西洋,根须向各地蔓延,是一个世界级的“系统”。
魔术协会是以管理世上所有奇迹、魔术为名义,隐藏奇迹的组织。它与圣堂教会是对立关系。
然而在圣杯战争中,这种关系露出了一点点变化。如果圣杯是真的,那它就是该由教会管理的人类财产。并且,为了不影响民众,也必须对出现奇迹的仪式加以管理。
在第二次圣杯战争之前,教会一直持观望态度,但战争中发生了不择手段、杂乱无序的虐杀行为。于是从第三次开始,教会正式担起了监督仪式的责任。
魔术师们与拥有超越人类力量的英灵们,他们的战斗又怎么可能会温和有礼?
如果昨晚观测到的魔力洪流是由英灵造成的,那这已经是该由教会进行管理的案件。
因为这次圣杯战争,很有可能会重现第四次圣杯战争中的“冬木大火”、“酒店倒塌”、“召唤海魔”、“战斗机消失”……甚至更为严重的灾祸。
事实上,如果沙漠上出现的魔力被释放在市中心,那昨天晚上,斯诺菲尔德这个名字就已经从地图上消失了。至于沙漠上的那个陨石坑,有关人士也正在使用魔术和权力,来进行从卫星图像到新闻报道的层层遮掩。
过去在冬木进行的圣杯战争,也出现过各种刚才那样的大型“事故”。每次,这些事故都在圣堂教会“监督圣遗物”的目的下得到了遮掩。
但这次沙漠的遮掩工作,圣堂教会并没有插手。
这正是圣堂教会的“第八秘迹会”重点关注的问题。
他们现在已经得知,这次掩盖工作的执行者既不是圣堂教会也不是魔术协会,而是在国家的司法机关与情报机关中拥有一定权力的第三者。
虽然整件事并没有完全查明,但至少可以确定,美国的一部分国家机关已经参与到了其中。
正常来说,有人代为处理苦差事本该值得感谢,但在这种情况下,却跟听到了“这次的圣杯战争不需要你们的力量”没什么两样。也就是说,对方明显表现出了“你们别管”的拒绝之意。
有人愤慨,认为这是不可原谅的。也有人单纯为居住在斯诺菲尔德的民众担心。还有人另有想法。因此,各个方面开始传出“应该强行介入斯诺菲尔德圣杯战争”的声音。
于是上头便向距离现场最近的某位神父——具备监督者资格的人,下达了立即前往案发现场斯诺菲尔德的命令。
这位老神父看上去弱不禁风,他絮絮叨叨地说道:“嗯,对,怎么说呢……这是从‘第八秘迹会’总部传来的命令。你可能不愿意离开这个城市,但现在没别的人能立即前往现场了,嗯。
你要是不去的话,就只有我这个第二候选人去了。但是这种需要动粗的事,你不是比我稍微擅长点吗?嗯。我觉得这次的事啊,比较适合体力好的人去,嗯。要是事情发生在圣堂教会比较有发言权的州,倒是能对政府施压。但是你也知道,咱们州并没有那么强。”
其实,圣堂教会具备驱动国家的力量。
不过,那得是在教会影响力较强的国家。
在美国,不同的州,圣堂教会的影响力也不同。如果是总统选举这种举国参与的活动,或许可以整合每个州的意见来施加压力。但若想随便介入影响力较小的州的一部分事件,就很困难了。
日本的冬木市也是一样。圣堂教会之所以可以把各种事件掩饰下去,靠的是对圣杯战争所做的长达数十年的准备工作。就算是有这样的基础,为了把战斗机消失等事故蒙混过去,也需要向各个方面借很大的人情才行。
“唉,怎么说呢……没准人家就是盯上我们在这里的影响力较弱,才进行准备工作的。尤其是斯诺菲尔德一带,因为原住民太能闹腾,传教也大受限制。”
老神父将视线投向手中的圣经,身体却朝向了教会的某个方向。
“唔……喂,汉萨,你在听吗?”
他已经在这边说了一大堆了,外人看来他很像是在自言自语吧?
但实际上他真的是在对某人说话啊……
只是这个人似乎对他的话只是左耳进右耳出。
听到这个问题,坐在教会长桌最后一排的神父终于是应了一声。
当然,应声归应声,像是只是在给老神父一点面子而已,让对方不至于颜面扫地。
实际上,他的目光自始至终就没从手里的手机上移开过:“放心吧,我都当成耳旁风了,师父。”
“怎么可以当成耳旁风呢……”老神父一阵无语。
“是我失敬了,因为政治的事跟我无关。师父只需要告诉我神的意向就行了,就一句话:消灭敌人。”神父用异常的速度按着手机,似乎在说话的同时打着什么长篇大论。然而实际上他只是在玩儿中进行激烈操作。
“不对不对,我都说了,这次不是代行者的工作,而是监督者的。不过,如果情况有变,倒也有可能会发展成那样。”老神父对自己的弟子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而且啊,汉萨,在跟别人说话的时候,能先把手机放一边吗?”
所谓‘代行者的工作’,弟子所言一样,‘消灭敌人’,然而这次他并不是要让弟子去做这样的工作,而是去担任圣杯战争的监督者。
“师父还不是一样。在跟别人说话的时候,请看着对方的眼睛。”说完,名叫汉萨的年轻神父将视线从手机上移开,看向一直盯着圣经的老神父。
老神父长叹了一口气,瞥了汉萨一眼,说:“另外,表面上的言行举止都要有神父的样子,记住了。”
“这个我当然知道,师父。到了那边,我会换上便服去赌场的。”汉萨一本正经的回答着。
“嗯,不过,你就不能不去赌场吗?”老神父语气显得很无奈,但似乎又对此早就习以为常。
汉萨挥了挥手慢慢地站起身,明显没把老神父的话当回事。他看上去大概三十五岁,相比老神父来说确实很年轻。
遮住右眼的夸张眼带十分引人注目。这个有着西班牙人精悍外表的男人,浑身散发出类似电影演员的热情。
汉萨收起手机,在教会中留下一串爽朗的笑声。
“行了。走吧,四姐妹(Quartet)。久违的工作时间到了。”
话音刚落,四名年轻修女从柱子后面出现。她们一言未发,跟在汉萨身后朝着教会外走去。
老神父目送汉萨和修女们离开。与此同时,他的右手以极快的速度,悄无声息地射出了什么东西。
不知道老神父是怎么做到的,只见东西从他的手中以媲美子弹的速度飞了出去。
那是一枚小小的金属——几十年前,在楼下的赌场被当作巨额筹码使用的青铜币。
眼看着那枚去势汹汹的硬币就要刺入汉萨的后脑勺的时候,下一秒,汉萨头都没回,直接将手臂的关节弯成了一个不可能的角度,悄无声息地用同样的速度将那枚硬币弹了回去。
只听“啪”的一声,就在老神父轻轻松松接住硬币的瞬间,硬币便在他的手中碎裂散落。再一看,那枚金属制成的硬币就像一件披萨似的,被分成了十六份。
“啊啊,抱歉。我还以为你沉迷手机,身体都生锈了呢。嗯。”老神父耸了耸肩说道。
汉萨这时才慢慢回过头来。然后,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低声讥讽:“您这不是还挺会动粗的嘛,师父。”
993.谦虚的‘君主’
伦敦,时钟塔。
和圣堂教会一样,时钟塔也匆匆展开了行动。
伦敦与斯诺菲尔德自然是有时差的。
当圣杯战争在斯诺菲尔德的沙漠中拉开帷幕时,时钟塔的学生们差不多正要开始上早课。
时钟塔的魔术师们对战争的波长进行观测,再加上在当地的魔术师们发回来的报告。一上午的时间,这件事就传遍了时钟塔。
这两个快步走向现代魔术教室的男人,也是焦躁的魔术师的一分子。
“我现在还不敢相信,法尔迪乌斯先生居然是间谍……”
“但这是事实,而且他不是双面间谍。”
走在年轻魔术师前头的,是一个让人联想到巨大稻草人的诡异人型物体。它的全身都被绷带和褡链包住,还穿了一件带兜帽的外衣,更是裹得严严实实。
它不是人,而是几天前分身打成蜂窝的魔术师兰加尔,匆忙赶造出来的木偶。他本人应该还躲在自己的工房里。
“不过师父啊,你这个人偶不能弄好看点吗?大家都在看着你啊。”
“我也觉得让这种粗制滥造的人偶到处行动是一种耻辱!但是其他人偶都有可能被法尔迪乌斯做过手脚,我这是被逼无奈啊。”
尽管人偶是草草做出来的,但感觉功能似乎可以正常运转。兰加尔感知到跟在身后的弟子的情绪,问道:“你很紧张吗?”
“是啊,毕竟我是第一次见‘君主’。”
君主——这是赐予分别统领时钟塔十二学科的十二名主任的称号。
年轻的魔术师因为要与这样的大人物见面,紧张得脸色发白,问道:“那位君主·埃尔梅罗二世,是一个怎样的人?”
“……我在十年前也觉得他没什么了不起的。当时我以为,他只是因为埃尔梅罗家的情况,才被迫担起了‘君主’的一翼和现代魔术科这个冷门学科,只不过是一族的傀儡。可是没多久,他就让我知道自己错了。”
兰加尔一边大步流星地往前走,一边沉着地组织语言。
“蝶魔术的继承人——沃纳·西沙门德、罗兰德·贝尔金斯基、奥尔格·拉姆、姐妹拉迪亚·潘提尔和娜姬卡·潘提尔、费兹格拉姆·沃尔·森贝伦。你觉得他们有什么共同点?”
“他们都是这几年升上‘色位(Brand)’或‘典位(Pride)’的魔术师吧?因为年纪轻轻就获得了上级阶位,还引起了一阵关注呢,我们也深受鼓舞。”
阶位称号用于划分协会魔术师们的实力等级,其中“色位”和“典位”是仅次于“王冠(Grand)”的高级阶位。因此,能获得这两种称号的人,是普通魔术师望尘莫及的。
兰加尔没有否定弟子的话,只是补充了一句:“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点。”
“咦?”
兰加尔对面露疑惑的弟子说道:“他们都是埃尔梅罗教室的学生。”
“啊!?”
“埃尔梅罗二世只是一个阶位很低的魔术师。但是,他的本质并不是魔术师。他拥有魔术师无法匹敌的辽阔眼界,也拥有比任何人都能更敏锐地看穿对方内心的才能。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使他变成了这样但至少,在发掘别人才能的天赋上,时钟塔里还没人能比得上他。而且,他也不会像泽尔里奇翁那样折磨弟子。”
见弟子仿佛无法相信似的陷入了沉默,兰加尔又补充道:“在读学生都这么厉害。至于从埃尔梅罗教室毕业的学生,每人都在十年以内获得了‘典位’以上的阶位。一个不落。”
“一个不落?”
“很多人都在猜,当中好几个学生甚至有可能获得纵观时钟塔历史也寥寥无几的‘王冠’称号。好在他不怎么收徒,否则……若他的弟子多起来,只要向弟子们一声令下,说不定可以改变时钟塔的历史。”
“太厉害了……”
传闻埃尔梅罗二世是一位拥有众多绰号的老师,深受欢迎。
年轻的魔术师还是第一次听到埃尔梅罗二世的详细功绩,他的心里还没来得及涌现崇拜之情,就先被敬畏之感占据了。
“那他在时钟塔处于什么地位呢?”
“如果说同样位列君主的洛克·贝尔费邦是顽固的保守派代表,那埃尔梅罗二世就是温和的革新派。不过确切来说,无论新旧,只要有用他都会尊重。比起保守或是革新,中庸这个词可能更适合他吧。”
见弟子开始思考这位即将要见面的大人物,兰加尔给出了一个建议:“不要试图看透对方,否则你会反过来被对方看透的。”
当他们推开教室的大门时,君主·埃尔梅罗二世正在准备下午的课程。
“兰加尔先生,有什么事吗?”
埃尔梅罗二世虽然身为君主,却态度和蔼,并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连这种时候都不忘了正常备课,您可真是胆识过人啊,君主。”
“我也想过是不是应该临时停课,但在这次的事件里,我能做的很有限。所以我认为,用正常运作的方式平息时钟塔亢奋的气氛才是上佳之策。”
“您太谦虚了。听到‘圣杯战争’四个字,您应该比任何人都更想第一个赶去现场吧?”
兰加尔的话让弟子露出了不解的神色。
埃尔梅罗二世沉默了片刻后,轻轻叹了一口气。
“如果我有依靠冲动就能拿出结果的实力,那么做或许是最好的选择吧……但我还没有那种能力,所以现在只能慎重地确认情况。”
埃尔梅罗二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嘲。兰加尔见此追问道:“既然您能够做出如此慎重的判断,那我想请教一下,您觉得幕后黑手的目的是什么呢?”
“……现阶段,我的想法大部分都只是推测。”
“愿闻其详。”
看到人偶用力地点了点头,埃尔梅罗二世又沉默了几秒钟,才开口说道:“按照我的看法,这次的事件有三到四个意见不同的势力参与其中。至少可以隐约看到一个想隐瞒情报的势力,与一个想公开情报的势力但是这几个势力,大概率是在意见相左的情况下选择联手合作的。”
“他们的行为的确有很多让人无法理解的地方,可是”“我认为,对其中几个组织而言,圣杯的显现并非他们的目的……而是一个中转站。或者,他们想要的不是圣杯,而是想将圣杯战争这个系统普遍化,并尝试进行量产。他们之所以会做出类似于挑衅我们的行为,或许是为了将更多魔术师引到城市中,让他们来解析‘圣杯战争’。”
兰加尔就埃尔梅罗二世的推测摇了摇头,反驳道:“不可能……怎么会有人让外人来解析和第三魔法相关的奇迹……而且您的意思是,他们手中都已经握有圣杯系统的权力,却还是做出了这种事?”
“对于想自己抵达根源的魔术师来说的确是不可能。但是,魔术师这个群体中混杂了很多想法迥异的势力,这也是事实。其中……”
说到这里,埃尔梅罗二世顿了顿,深呼吸了一下之后接着说道:“这连推测都不算,只是我的直觉还有一点。”
“还有一点?”
“很难让人理解,也是最不能让人容忍的”
埃尔梅罗二世微微皱起眉,但还是冷静地继续补充道:“有人想将圣杯战争贬低成游戏或杂耍之类的玩物。”
“这……怎么可能。他们为了什么?”
“目的我不知道,但毫无疑问这是一件蠢事。”
埃尔梅罗二世闭上眼睛,谈起了自己了解的圣杯战争。
“在过去参加战争的御主和英灵中,也有享受圣杯战争的享乐者。可是,他们至少还是认真的。他们甚至拼上了性命,在短暂的时间里驰骋至最后一刻。但这次的事让我有一种感觉,一些居高临下地看着圣杯战争的人,有意地想凌辱圣杯战争。这是对他们的侮辱。如果是这样,那我……”
埃尔梅罗二世突然停了下来,意识到自己正紧紧地握住了拳头。他对这样的自己啧了一下舌,轻轻垂下眼帘道:“……失敬。我有点激动了。”
“没关系,君主。您的想法很值得参考。”
“若是能再多几块碎片的话,应该就可以看清全貌了。我若要采取行动,大概也要等到那个时候吧。”
说完,埃尔梅罗二世又自嘲地加了一句:“……不过就算我行动了,以我的能力也未必能帮上忙。”
之后,埃尔梅罗二世又进一步提出了几个主张,让兰加尔敬畏交加地称赞道:“君主,您真是太厉害了,难怪您早早就把弟子派到了当地。”
“弟子?”埃尔梅罗二世不解地重复道。
“是啊,昨天进入当地的协会的人,刚才说在街上看到了您的弟子……”
“……什么意思?我从来没有派弟子……”
想到这里,埃尔梅罗二世突然注意到一件事。
今天有一名学生没来上课。在停课的这几天,那名学生也没有出现过。接着,他想起停课之前与这名学生的交谈。
“难不成……”
埃尔梅罗二世掏出手机,按下了一个电话号码。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或不在服务区内——”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加剧了他心中不祥的预感,他立刻打出了另一个电话。
“对,是我。有件事想请你马上查一下,是我学生的出入境记录。他叫弗拉特·艾斯卡尔德斯,麻烦帮我确认一下他有没有出国。”
电话的那头似乎是管理学生的事务员。
大约半分钟之后,女事务员给出了答复:“弗拉特·艾斯卡尔德斯先生在三天前已经登上了前往美国的飞机。出国理由写的是旅游和‘老师谢谢你!伦敦之星万岁!’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可以了。很感谢你。”
埃尔梅罗二世条件反射地说完便挂掉了电话。紧接着,各种各样与弗拉特有关的回忆就像走马灯似的在他的脑中回放。例如,弗拉特随随便便地进入埃尔梅罗二世的个人房间,将新游戏机的账号设置成“伦敦☆之星”;埃尔梅罗二世的义妹有一件魔术礼装水银女仆,弗拉特给女仆灌输奇怪的电影知识;弗拉特甚至闯入吸血种之王独占的赌船,在别人的地盘掀起轩然大波全是弗拉特给埃尔梅罗二世添麻烦的回忆。
埃尔梅罗二世绷紧了脸,挤出了一句像是要诅咒全世界的俚语。
“啊?”
兰加尔的弟子没听明白他刚才说了什么。倒不是说他没听清那句俚语,他只是不明白“刚才还与师父谈论得井井有条的男人,怎么会突然说起了俚语”。
“请问,是出了什么……”
当兰加尔的弟子问出这句话时,已经迟了——只见气血上涌的埃尔梅罗二世身子一歪,直接倒在讲台上。
“君主?君主?”
兰加尔的弟子吓了一跳,急忙上前轻摇埃尔梅罗二世的身体。这时,教室里的其中一名学生从旁边叫住了他。那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孩。
“一遇到艾斯卡尔德斯的事,师父就总是这样。”
“咦?啊,哦。”
“我送师父去医务室……失陪了。”
说着,像是埃尔梅罗二世弟子的女孩向兰加尔等人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用肩膀撑起她的师父,把人带走了。
看着这个叫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场景,兰加尔的弟子感慨道:“怎么说呢……感觉这位君主在很多方面都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样子……而且是一个大忙人。”
“是啊你说得没错。暂时就先别去打扰他了。”兰加尔通过人偶的嘴长叹了一口气,带着几分怜悯说道,“要是时钟塔的君主过劳而死,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
美国斯诺菲尔德警署
“嗨,兄弟!早上好啊!”
奥兰多署长接起署长室里响起的电话,看着时钟不悦地应道:“已经下午了。继续工作。”
“喂喂,你想让从者落得一个过劳而死的下场吗?听我说啦,我这次不找你介绍女人,太俗了。反正机会难得,你跟我说说这个国家的名菜呗。没事儿,多贵我都不在乎,反正付钱的又不是我!”
994.第一天
“……虽然我觉得不太可能,但还是姑且问一句,你该不会就因为这个才打电话给我吧?”奥兰多署长揉着太阳穴,语气无奈的问道。
“不行吗?”电话对面的人理直气壮。
“真的是这样么……”
奥兰多署长对此表示怀疑?
恐怕叫女人、报菜谱什么的都只是打电话的借口,他真正想说的是有关沙漠那场从者之间的战斗的事吧。恐怕他是不好意思开口,或者是想试探我才特意这么说的吧?
奥兰多署长如此猜测,于是抱歉道:“昨晚才说到一半我就挂了电话,对不起。也因此没来得及问你……你对沙漠的那件事有何看法?”
为了不让对方再说些废话,他主动提起了沙漠一事。
然而,电话里却传来了直白的疑惑:“那是什么?沙漠出什么事了吗?”
“……你没发现吗?”奥兰多署长一时间有些语塞。
虽然他早知道这货不靠谱,但是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离谱。
这家伙脑子里难道只有女人和享受么?
“我昨天喝了酒就睡着了。醒来后我就给你打了那通电话,没别的啊。”电话对面的人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看来,指望你像个英灵一样有正常的见解,是我太蠢了。”奥兰多打从心底里感到无奈,对电话那头的人大失所望。
“今后不要再给我打电话,由我来联络你。”
奥兰多扔下这么一句话,便想挂断电话。他下定决心,就算再有电话打过来,也要让秘书来接,或是干脆不接。
直到他在下一秒,听到电话里传来那个专有名词。
“你对那个叫弗兰切斯卡的小妞也这么冷漠吗,兄弟?”
弗兰切斯卡!?
当这个名字从术士口中吐出的那一刹那,奥兰多整个人都僵住了。
术士大概是通过电话里短暂的沉默察觉到了奥兰多的反应。
于是愉快地继续说道:“你总算肯认真听我讲话了?还是说那什么?叫法尔迪乌斯的家伙说的话更容易理解?叫操丘的日本朋友说的话更让你感兴趣?”
“你……为什么……你知道多少……”
御主与从者可以共享记忆、认知或是五感。但由于奥兰多完全关闭了这种共享,所以术士不可能会读取到奥兰多的记忆。
但是为什么,术士会掌握我这边的机密事项?难道他假装一直在工作,其实变成了灵体来探查这边的情报吗?
还是说……该不会是那个“老巫婆(弗兰切斯卡)”真的去找他了吧?
奥兰多连这一点都怀疑到了,但真正的答案其实很简单。
“只要有网络和电话,很多事情都可以迎刃而解啊。你是不是太小看现代文明的利器啦?还是你觉得,我会没办法用键盘打字?”
“胡说八道!网上不可能有这种情报!”
“这个嘛,就说明我有自己的门路啦。兄弟你不也是一样,你对我也不是完全了解吧?比如你就不知道我的宝具。我们都有各自的秘密,我只是在干粗活累活的间隙里把它稍微揭穿了一点点,就当是休息了。”
听到奥兰多不再说话,术士又像想起了什么重要事似的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啊,对了对了。说到日本我才想起来,那个叫冬木的地方好像很不错啊,龙脉的流动也跟这片土地差不多一样优秀。不过,我感应不到什么龙脉,倒是无所谓啦。说到土地,下次要不要我给这里的原住民,那个叫蒂妮·切尔克的小妞打个电话啊?就说警署署长是组织这场庆典的魔术师之一,他在你的组织里插入了好几个间谍。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光让你听我一个人在这里说了。如果是我自己的书,我还能写更长的台词。只是跟别人说话还是得有来有往才行,对吧,兄弟?”
听到术士故意使坏的笑声,奥兰多握紧听筒大叫道:“混账……别再往下说了!你知道自己……”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术士打断了。
“你怕被人偷听,是吧?”
“……”奥兰多顿时沉默了。
“无论是魔术手段还是电子手段,都可以进行偷听。就算你的电话具备完善的安全系统,也不能保证我的电话以及中途的线路会不会被人动手脚呢。哈哈!所以,我再继续喋喋不休地说下去就会让你很麻烦,对吧?”术士呵呵笑着调侃道。
尽管术士的语气十分轻浮,奥兰多却从中感受到了深不见底的压力。他对刚才大意的自己感到十分失望,同时做出了深刻的反省。
几秒之后,奥兰多修正了自己的认知,并采取相应的对策:“原来如此,我诚挚地向你道歉。是我太小看你了。”
“干嘛突然这种态度,真恶心。”术士毫不在意的说道。
“我的意思是我已经清楚你的能力。如果你还不闭嘴,我也有自己的打算。”奥兰多冷声解释道。
“哦,想用令咒堵我的嘴吗?可是啊,你知道吗?比起用贵重的令咒,有一种方法可以更简单地堵住我的嘴。可惜你不是美女,否则我就可以要求你用吻来让我闭嘴了。”术士依旧毫不在意。
“少说废话。你想要什么?”奥兰多冷静的问着。
他知道对方废话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要从他这里获得什么。
然而,术士的态度还是那样毫不在意,说道:“我不是说了吗?兄弟,请我吃顿大餐吧,这样就可以让我闭嘴了。我不会直接参加战斗。在你被打败之前,我会好好填饱肚子,把这场闹剧写得有趣又滑稽。”
“……”
奥兰多闻言脸色略显阴沉。
搞半天这货打电话来还真是点外卖的!?
是他想得太多,所以才惹得对方不得不拿出一点实力来了吗?
············
夜。
斯诺菲尔德中央十字路口。
以赌场酒店“水晶之丘”和市政厅为首的城市重要设施,都聚集在七号街上。这条街的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十字路口。此时,一个引人注目的女孩就站在这个路口上。
那是个看上去二十岁左右的美人,有着柔顺的白发,雪白的皮肤,以及火一般赤红的眼睛。
在普通人看来,她已经相当惹人注目。而在被圣杯战争之名吸引而来的魔术师们的眼中,她又有着另一种意义的醒目。
一名魔术师远远看着这个女人,对同伴耳语道:“你看,那不是人造人吗?”
“是啊,水平这么高,肯定是爱因兹贝伦家的。”
“他们果然来了,毕竟圣杯战争的系统都被剽窃了,爱因兹贝伦怎么可能再沉默下去。”
“可是她也太光明正大了,该不会是陷阱吧?”
戒备与疑惑交织的窃窃私语从城市的各个角落传出。
不知这个白如雪的女孩是否注意到自己已经成为众人的讨论对象。女孩只是静静地看着天空,凝视着包围自己的整个世界。她的目光中燃烧着无边的怒火,仿佛要否定全世界一般。
某处。
有一个人,正在遥远的地方偷偷观察着白色的女孩。
看到水晶球中映出白色女孩的影像,观察者不禁喜笑颜开。
“哈哈!来了来了!最后的嘉宾终于到了。”
少女——弗兰切斯卡身穿哥特式洛丽塔洋装,在黑暗中一边转着伞,一边带着陶醉的神情笑个不停。
“不知道她带了什么样的棋子来啊,真让人期待得不得了呢。要是她能舍弃自尊,把远坂的末裔之类的人带来就有意思了。不过,仔细一想也知道不可能。”
弗兰切斯卡对自己说的话摇了摇头,继续在黑暗的房间中转来转去,自言自语道:“不管怎么说,已经开始了!颠覆的时间终于来了!我也要加油才行!”
说音刚落,水晶球光芒大作,在周围的墙壁和天花板上投影出无数画面。
从与蒂妮一同前行的英雄王,到在森林中与狼共处的枪兵英灵,以及本该是她同伴的警署署长的办公室——各种各样的画面不断出现又继而消失。
弗兰切斯卡将画面中的英灵们依次欣赏过一遍之后,把目光投向了空无一人的画面上。
那里看上去像是某个歌剧院。大概是没有演出的缘故,只能看到无人的舞台与观众席。
当这个空无一人的空间突然出现了某个人影的时候,弗兰切斯卡再次浏览了一遍各个影像中的英灵,用娇滴滴的声音轻声低喃,就像在对全世界诉说爱语一般。
“来吧……是时候驱逐赝品了。”
············
从那一天、那一刻起,斯诺菲尔德的命运开始转动。
圣杯——就算是真圣杯,也需要七名英灵的灵魂才能完成。在当前只凑齐了六名碎片的情况下,充其量也只能做出力量不完整的仿造品。
他们大费周章地设下种种布局,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
恐怕他们的真正目的是要把这次的假圣杯战争当作“准备工作”,待系统坚不可摧之后,再执行真正的圣杯战争。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真品”正在其他地方进行,斯诺菲尔德的圣杯战争只是吸引协会和教会目光的障眼法。
魔术协会的大部分人都这样想。
当然,不能排除“其实是要召唤七名从者,六名只不过是法尔迪乌斯在说谎”这种可能。可他说这样的谎,又有什么意义呢?
就在众多魔术师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幕后主使们正静悄悄地采取行动。
以虚假的圣杯战争为祭品,唤醒真正的圣杯战争。
万事俱备,只差打开逆转整个系统的开关。
而这个开关,就是召唤这场虚假的圣杯战争中最后的从者,也是真圣杯战争最初的一名英灵——“剑士”。
只要召唤出真假掺半、身为战争桥梁的英雄就行了。
一切的确都按照计划稳步前行,开关也顺利被按下——直到召唤出剑士英雄的那一刻为止。
是的,这是一场亦真亦假的圣杯战争。
虚假的圣杯战争进行的同时,真正的圣杯战争也将在这最初的‘剑士’被召唤出来之后展开。
这名剑士就是真实与虚假之间的桥梁,他是虚假圣杯战争最后一位英灵,也是真正圣杯战争第一位英灵。
换句话说——真与假两场圣杯战争重叠在一起,这将是一场史无前例的混战,一共将有13位英灵参战!!!
然而,直到目前为止,没有人。
甚至就连弗兰切斯卡这样的幕后主使,同样没有注意到。
在这场属于英灵与魔术师的舞台上,出现了一个变数。
他非英灵,也非魔术师,自诩为人类。
却,有着颠覆世界的力量。
············
一般来说,一场圣杯战争是有时限的,而时限为七天。
但这场真假掺半的圣杯战争的时间如何计算呢?
其实这个答案很简单。
因为,如果只是进行虚假的圣杯战争,靠着六位英灵的灵魂,是无法‘盈满’圣杯的,因此这场战争只能以真正的圣杯战争开幕的那一刻开始计算。
在此之前的都是准备工作,亦可称之为‘第零天’。
而此刻,今夜,这场真假掺半的圣杯战争迎来了‘第一天’。
············
第一天。
深夜。
斯诺菲尔德歌剧院。
这座歌剧院离市中心稍微有些远,在城市刚建起来的时候就已经坐落于此。
虽然是拥有远超五十年历史的建筑,在很多地方都给人陈旧的感觉,但是那庄严感却丝毫不减当年甚至因为时间的沉淀显得更加深邃。
现在这里并没有演出安排。
事实上,在一周之前这里就以“部分区域装修中”的名义禁止他人进入了。
演出大厅平时都一片寂静,今晚则有些不一样。
在铺着古老的木地板的舞台上,正上演着一出仿若戏剧的画面。
既没有观众,也没有剧本或表演,但任谁看来,都会觉得这是一场戏。
然而就连舞台上的当事人都不知道,他们所演的是悲剧还是喜剧。
995.‘剑士’
“试问,你是我的御主吗?”
神秘男人虽然还很年轻,声音却透着厚重的威严,足以弥补年龄的不足。
他有着一头掺杂着几缕红发的金发,衣着庄重,乍一看给人“古老的西洋贵族甚至王族”的感觉。
年龄在十五岁到二十五岁之间。虽然他长相俊美,但眼瞳却有着野兽般的光芒,让与他对视的人不由自主地产生自己会被吞噬的错觉。
如果轩浩在这里,大概会用一句很熟悉的话来形容这个男人。
‘这是个眼里藏着狮子的男人’。
不过与某《龙族》世界的路明非不同,这位眼里是真正的藏着‘狮子’。
因为他与那位大不列颠的狮心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此刻,男人手中拿着一柄剑,上面还残存着魔术的余光。
之所以会有余光,自然是因为——刚才这名英灵挥动过自己的剑。
那是离“全力”相距甚远的一击,其结果则深深地刻在这座歌剧院上。
从舞台看去,观众席被严重损毁。二楼和三楼已经完全坍塌,一部分天花板也被击碎,稍微露出了星空。
如此气势恢宏的歌剧院在整个州内也是屈指可数,却在他的一剑之下已然半毁。
英灵来回看了看倒在舞台上的一具尸体和吓得瘫坐在地上的戴眼镜的女孩。像是想让女孩安心似的开口说道:“你放心吧,没有普通人受到牵连,就是似乎让贼人逃掉了……唔,能从我手中逃脱,看来有两下子。不过事到如今,对方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听到英灵安慰的话,女孩的脑中回响起这个英灵刚才口中吐出的词语。
“……胜利之剑(Excalibur)。”
虽然没能听清楚全称,但伴随着这声大喝的一击,这栋恢弘的歌剧院毁掉了一半。
重新认识到现状之后,女孩万分后悔。
她知道,自己被卷入了这辈子最糟糕的事情当中。
面对这个呆呆地悔恨着自己一生的女孩,英灵用更平易近人的口吻,再次问道:“在此基础上,我再问一遍。我可以认为你就是我的御主吗?如你所见,我的职阶是剑士。如果你能理解,那我们就马上完成契——”
“我不是。”
女孩立即如此答道,语气无比坚定。
“绝对不是。”
“什么?”
似乎是对眼前的女孩的话感到不能理解,英灵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见状,女孩慢慢地站了起来。
警笛声逐渐变近。救护车与警车的声音混杂在一起。看来居民们发现歌剧院出事了,如今外面乱成一团。
女孩的手腕从袖口露出,浮现在上面的图案正发出诡异的光芒,似乎正在与面前的英灵产生共鸣。
然而,她无视图案的振动,无视警笛,无视嘈杂的人声,只是死死地瞪着英灵。
“我再也不会听你们的了。”女孩将因为胆怯而冒出的颤声咽回喉咙里,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要……干涉我。”
染着一头金发、戴着眼镜的女孩——绫香·沙条(AyakaSajo)与挥动神奇之剑的骑士,这两人在半毁的建筑中、神秘的尸体旁,互相认识了彼此。
这就是二人的邂逅。
从这一刻起,亦假亦真的奇异圣杯战争拉开了帷幕。
出现在这场原本不该有‘剑士’这一职阶出现的圣杯战争中的这名剑士究竟是真是假?
现在还没有人知道。
无论是策划一切的幕后主使们,还是被卷进来的魔术师们,或者是以英雄王为首的从者们,甚至就连让他显现在此处的圣杯都无法断定。
绫香不过是一名游客,为什么她会邂逅自称“剑士”的英灵呢?
原因或许并不在这些天,而是几年前就已经注定的命运。
若要讲述,就得从日本冬木市的一个鬼故事讲起。
故事名叫《蝉菜公寓的小红帽》,如今快成冬木市的都市传说。
为什么要从这里讲起呢?因为她就是这个鬼故事里的……
这是一个十分常见的鬼故事。
有一个名叫“冬木”的地方。
一条大河横亘在市中央,将城市一分为二。一边是高楼大厦与商业大街鳞次栉比的“新都”,一边是仍留有许多旧式房屋和自然风貌的“深山镇”,两者使得这个地方都市在同一片大地上呈现出不同的色彩。
可是这片土地还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这里是日本寥寥无几的灵地之一。“爱因兹贝伦”、“远坂”与“玛奇里”这三大家族的魔术师们,在这块土地上构建了某项仪式的基盘。
换句话说,冬木是魔术师们进行仪式——“圣杯战争”的战场。
过去五次圣杯战争中,数不尽的生与死、奇迹与破坏在这片大地上周而复始。
然而,自第五次圣杯战争结束之后,这几年冬木是一派和平之象,就好像从未发生过那样残酷的厮杀。
虽然那或许只是表面上的平静,但至少,对于每天忙着参加社团活动的高中生来说,这里的生活和平得完全可以让他们在休息时间尽情闲聊。
············
穗群原学园弓道场前。
放学后,各社团的活动开展得如火如荼。
弓道社的社员们趁着活动休息时间,兴致勃勃地闲谈起来。
“我说的是真的啦,柳洞寺以前真的出现过穿着一身和服的鬼!”
“我从来没听说过。你说以前出现过换句话说,现在不在了吧?”
“嗯,听有灵感的人说,现在已经看不到鬼了。”
“是被超渡了吗?”
“毕竟是在寺庙嘛。”
“说起来,那个寺庙的水池里好像有鳄龟吧。”
就在社员们你一言我一语,聊着不知是鬼故事还是谣言的时候,一名少女突然提起近几年在冬木流传起来的鬼故事。
“对了,你们知道‘蝉菜公寓的小红帽’吗?”
“美缀学姐说的那个鬼故事吗?”
“对对啊,你当时也在场吗?”
听到学姐学长们的对话,低年级的社员们不解地插嘴道:“啊,我没听过这个鬼故事。”
“美缀学姐?美缀学姐是那个偶尔会来我们学校玩的毕业生吗?”
少女见这个话题勾起众人的好奇心,便兴高采烈地说起那个“鬼故事”。“对,我就是从她那里听说的你们知道吧,新都的玄木坂不是有栋公寓叫蝉菜公寓吗?”
说到这里,少女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不见,语气也变得严肃。因为少女十分清楚,这个鬼故事与几年前发生的真实自杀案有关。
“这个故事就是从那栋公寓传出来的”
············
如果不用故弄玄虚的语气来讲述,那么这个故事其实非常简单。
有一对夫妇搬到了玄木坂的蝉菜公寓里。他们经常虐待自己的女儿,而这个小女孩总是戴着红色的兜帽。
尽管邻居“A氏”察觉到小女孩的处境,却一直袖手旁观。
“A氏”与小女孩之间的关系无限趋近于陌路人。“A氏”充其量会在电梯里回应小女孩“按按钮”的请求,伸手去按一下电梯的按钮,因为小女孩被虐待得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然而在小女孩看来,这位愿意帮她按电梯的邻居或许比自己的父母更值得依靠。
因此,在小女孩的母亲打算让全家人共赴黄泉的时候,小女孩浑身是血地逃了出来,向邻居寻求帮助。
小女孩一遍又一遍地敲打邻居的门,想求对方救救自己。
可是,“A氏”以为小女孩又跟平时一样被家人虐待,无视了敲门声。
“这是别人的事,与自己无关。”
不管小女孩敲了多少次门,“A氏”都不曾应声。
小女孩没有放弃,因为对逃命的她来说,“A氏”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A氏”却从小女孩悲痛的叫声中,从小女孩的性命上,移开了视线。
“A氏”放大电视机的声音,把自己关进自己的世界。
“反正是别人的事。”
就这样,小女孩被她最信赖的人背叛了。
虽然当事人对此毫无自觉。
第二天,那对夫妇的尸体被人发现,小女孩则下落不明。地上留下的血迹是足以致死的量,唯独不见她的踪影。
在小女孩被虐待的哭喊声消失之后,“A氏”开始每天在深夜听到敲门声。
终于有一晚,不堪其扰的“A氏”打开了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个戴红色兜帽的小女孩,她抬起沾满鲜血的脸,对“A氏”如此说道——
“麻烦您,帮我按按钮。”
············
“就是这样!”
少女一边回忆,一边草草地讲完故事。围在她身旁的社员们很是无奈地发表起评论。
“……被你这么一说,一点儿都不吓人了。”
“同样的故事由不同的人讲述,效果居然差这么多,一点儿都不可怕啊……”
“是啊,哪里可怕了。要我说啊,你这种讲故事的水平才叫可怕!”
见听过这个故事的同学们嘘声连连,讲故事的少女连忙摆摆手,说道:“美缀学姐讲故事很会给人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我怎么可能学得来嘛!”
“嗯,美缀学姐在表演长走廊上的那一幕时真是很厉害。啊……刚打开门的时候小红帽根本不在门外啦!等‘A氏’回头一看,才发现小红帽站在长走廊的深处!”
“是这样吗?”
“是啊!其他地方你也跳了很多细节!比如‘A氏’喜欢独处啦,是怎么跟警察说的啦。真是的,明明一家自杀是真实发生的事,被你这么一转述,连真事都像是编造出来的。”
话音刚落,其他社员们也你一言我一语地加入对话当中。
“学姐,你太不严肃了。不过,把真实事件当作鬼故事来讲,本身就挺那个的”
“咦,一家子自杀是真事吗?”
“说起来,这起自杀案好像还有很多别的奇怪传言。”
包括第一次听说这个鬼故事的社员在内,所有人都投入热烈的讨论之中。讨论了没一会儿,低年级社员们就开始为听到这么一个粗陋的鬼故事表示不满。
“不过,真希望那个已经毕业的学姐能亲自讲给我们听啊。”
“是啊,太虎头蛇尾了,真没意思!”
闻言,讲故事的少女哈哈大笑,答道:“可惜了,至少美缀学姐是不会再在这里讲的啦。”
“为什么?”
“她讲的鬼故事太吓人,所以老虎亲自下了禁令。你们都知道,老虎很怕这种故事。”
“说起来,我听说田径社也禁止讨论这种话题来着说是有个学姐非常怕鬼还是什么的。”
“老虎平时胆子挺大的,却会怕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社员们刚说起弓道社顾问老师的绰号,就听见远处传来“喂——休息时间结束了”的叫声。
“哇,说曹操曹操到,藤村老师过来了。”
“都这个时间了啊。”
“因为一个鬼故事,休息时间就这么结束了……”
尽管故事听得有些糊里糊涂,社员们也还是为接下来的社团活动而站起了身。他们一边做准备活动,一边意犹未尽地再次聊起刚才的话题。
“……那个‘A氏’最后怎么来着?”讲故事的少女大概因为自己记性不好而有些难为情,悄声地向同级同学问道。
“好像是失踪了吧?”对方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虽然明知道很不严肃,却依然补了一句玩笑,“说不定‘A氏’至今仍在小红帽的手下逃命。”
这是一个十分常见的鬼故事。
也是在冬木的年轻人之间流传的、司空见惯的流言。
然而,这个故事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后续,就发生在遥远的异国他乡。
“蝉菜公寓的小红帽”,这个鬼故事的主角被卷入一场比低劣的流言蜚语更荒唐得多的战争——
一场由虚假构成的“圣杯战争”。
某处。
“啊……原来是那儿啊。小弃子,没想到你偏偏出现在‘那个地方’。”
黑暗中,弗兰切斯卡看着水晶球映出的画面,扫兴似的垂下了肩膀。
水晶球里映出的是斯诺菲尔德一座古老的歌剧院。
“真是的,明明都决定好要在那里召唤阿尔托。”
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女孩出现在了歌剧院中,或许是怕这个女孩会对召唤从者有所影响,因此抱怨着。
996.‘小红帽’
“我还不如去找西格玛。他那边的不确定因素那么大,没准还能负负得正,变得更有意思啊。”
一身哥特式洛丽塔打扮的弗兰切斯卡,先是嘀咕了几句让人听不懂的话,接着又马上挂起笑容继续道:“算啦,反正我也想到了更有趣的游戏。”
弗兰切斯卡结束与某人的魔术通信后,在黑暗中懒洋洋地看着水晶球。
十多分钟后,水晶球突然散发出格外强烈的光。弗兰切斯卡瞬间察觉到画面中的异变,顿时满脸激动地开口道:“咦?咦咦?是谁啊?该不会是潜行者吧?”
话音未落,画面中的情景又发生了变化。
弗兰切斯卡兴奋地看着水晶球里的“尸体”,开怀大笑道:“哈哈哈!好厉害,好厉害!一出来就遇上这种灾难!这可怎么办啊?”
弗兰切斯卡此时就像一个孩子似的,两眼放光双颊泛红,露出陶醉的笑容。
“啊啊,啊啊,啊啊!阿尔托,你要怎么办,你要怎么办啊?刚被召唤出来御主就死了,这也太戏剧化了吧?”
弗兰切斯卡一边说着骇人听闻的话,一边笑个不停。不久,水晶球上映出的画面却让她歪起头,笑容也像被按了暂停键似的停在她的脸上。
“……咦?”
弗兰切斯卡的脑袋里浮现出一个疑问。
“那个‘剑士’……是谁?”
············
斯诺菲尔德
歌剧院已经塌了一半。
绫香·沙条(AyakaSajo)在这里诅咒着自己的命运,即使这是她自作自受的下场,她也无法不去诅咒所谓的命运。
因为绫香被卷入异常状况层出不穷的事件里,除了是神明或者是恶魔的恶作剧,她想不出更好的解释。
绫香的身边躺着一具人类魔术师的尸体。尸体没有外伤,却露出一副心脏被人捏碎般的痛苦表情,让人感觉不到任何生命活动的迹象。
在绫香看来,魔术师的心脏就是被人用手捏碎的——那颗出现在别人手上的心脏已然消失,可魔术师的胸口别说是伤痕了,就连衣服都完好无缺。
那个“将心脏捏碎”的人也从这里消失了。
因为有一个不可思议的男子出现在绫香面前,击退了对方。
事情的起因要追溯到几分钟之前。
当时,绫香失去了人身自由。魔术师也还没变成尸体,正是他用咒具束缚住绫香的全身。
“你以为自己躲得很好吗?真是太小看我了。”
魔术师的话中透着无奈。他上下打量着绫香,不解地问:“看你身上那疑似令咒的刻印……你就是法尔迪乌斯说的人吗?你有什么目的?”
“……我怎么知道,是一个奇怪的白色女人让我来的。”绫香语气生硬地回道。她的眼睛里充满对人世的绝望,以及对当前这个蛮不讲理的状况的愤怒。
见状,魔术师想了想,没什么兴趣地说道:“原来如此,你是被爱因兹贝伦的‘肉体人偶’当作弃子的流浪魔术师啊……真是可怜。不过,我不能被你打断仪式。不好意思,我要先解决掉你。”
魔术师让魔力奔走在遍布全身的魔术回路中,他甚至连一丝杀意都没有,单纯把了结绫香当成一项工作。
然而,就在这时。
“……唔。”魔术师突然停下了动作,用手指按住耳朵上类似咒具的耳环,“是的这个女人吗?为什么?”
魔术师似乎正通过咒具与什么人进行交流,绫香自然听不到另一个人的声音。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那我就陪你玩玩这场游戏吧。”
通话结束后,魔术师深深地吐出一口气,重新看向被咒具束缚着的绫香,说道:“虽说这是一时兴起的游戏,但我的确很感兴趣。”
“啊?”
“没什么,我不过是想确认一下,即将被召唤出来的英灵对我有多忠诚。”
魔术师微微翘起唇角嘿嘿一笑。
“就让我看看那位被歌颂为圆桌骑士王的高洁英雄,在听到‘杀掉这个毫无抵抗能力的女人’的命令时,会作出什么样的反应吧。”
绫香只听明白了一件事——她有可能会被魔术师召唤出来的高洁英雄杀掉。
“总不会是如果那个圆桌什么的家伙拒绝杀掉我,我就不用死吧?”绫香漫不经心地讽刺道。
魔术师直截了当地回答:“我也可以使用令咒让那位英灵服从命令。可惜啊,我不是那种会把令咒用在游戏里的享乐主义者,到时候只好用这个咒具勒断你的脖子。”
“你确定不先杀掉我吗?说不定我会妨碍你的仪式。”绫香绝望的继续讽刺道。
“你没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吗?别逞强了。”与绫香那近乎自暴自弃的嘲讽相反,魔术师的语气一直很平淡,“我告诉你这些情报,就差不多等同告诉你,我即将召唤哪位英灵。你知道我为什么特意这么做?”
“为什么?”绫香微皱着眉头问道。
“因为我即将召唤的那位英灵,也属于‘战书’之一。就算被人知道也不会有任何问题,反而可以通过你的雇主,将协会和爱因兹贝伦大大讽刺一番。虽然我觉得这种行为徒劳无益,但毕竟我收下了与之相符的报酬。”
一般来说,魔术师都会尽量隐瞒自己掌握的情报,这是他们的常识,但这名魔术师接到了“把情报宣扬出去”的委托。他耸耸肩,继续道:“简单来说,你豁出性命的潜入,也是我们计划中的一环。”
“……”绫香闻言沉默了。
“弗兰切斯卡还吩咐我确认一下你身上疑似令咒的东西是否有阻碍召唤的力量真是受不了她,在她看来,似乎连我们都只是玩具。不过无所谓,就算你做出了什么抵抗让我的仪式泡汤,我照样可以收到报酬。到那时,我就当自己抽奖抽到了‘谢谢惠顾’吧。”魔术师似乎对是否能够顺利召唤出英灵,甚至是否能够参与圣杯战争完全不感兴趣。
相比向圣杯祈愿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他似乎更在意近在眼前唾手可得的报酬。
而另一方,绫香察觉到缠在自己脖子上的咒具正蠢蠢欲动,于是默默地垂下眼帘。
她已经失去希望了,被这样的咒具束缚,她根本毫无防抗之力,只能任人宰割。
魔术师没有再理会她,而是面向设置在舞台上的祭坛开始咏唱咒文。
“基为银与铁,础为石与契约之大公——”
对绫香来说,这既是毫无意义的词汇堆砌,也是通往死亡的倒计时。因为实际上她并非什么魔术师,来到这里也只是迫不得已。
“祖为吾之大师……”魔术师的吟唱依旧在继续。
绫香听着魔术师咏唱咒文,像是事不关己似的轻叹了一声,内心想道:唉,真没意思我的逃亡剧,就要在这里落下帷幕了啊。是的,此时此刻,她已然放弃生的希望。
“天降风来以墙隔之,四方高门尽皆闭之——”
这只是命运的恶作剧吗?还是“那孩子”的诅咒呢?
可以的话,绫香希望是后者。
没错,她就是那个鬼故事里的主人公,被小红帽追着的‘罪人’。
不过……若真是这样,不知道“那孩子”会不会就此消气呢?
仿佛只要找一个理由,就可以变得轻松一些,逃离这个即将迎来死亡的现实。
这时,绫香突然发现不对劲。
随着魔术师的咒语在周围回响,绫香感觉到有一股奇妙的力量正在体内四处游走。血管仿佛变成铁管,正被外界的磁石不断吸引。
绫香很快就意识到,这股脉动并非来自血管,而是来自刻在自己身体上五个部位的文身。
脉动诉说的是怨恨还是欢喜?
绫香有一种错觉,身体似乎正以文身为轴心发出呐喊。
那声音变得越来越大,甚至盖过了魔术师的念咒声。
魔术师似乎并未察觉到绫香的异变。他依然保持着警惕,不断向束缚绫香的咒具输送魔力,却没有中断召唤仪式的意思。
不过,绫香还没乐观到认为自己只要在这里发动什么厉害的魔术,就能解决掉眼前这个魔术师,或者把自己传送到安全的地方。
我该不会自爆吧?算了,反正我是难逃一死。
认清这样的事实后,绫香的心中掠过一阵恐惧。
同时,还涌现不想死的渴望。
但这种感情让绫香觉得非常陌生。
不想死?为什么?我明明没有活着的目的啊?
这究竟是从大脑中浮现的疑惑,还是刻在手臂上的文身或者是“白色女人”施加的咒语让绫香产生了这样的疑惑呢?
绫香无法辨别,因为文身造成的噪音已经大到让她失去了基本判断能力。
这些声音像是欢呼声或是尖叫声一般,迎接即将发生的某些事。
下一秒——
有形的“死”翩翩落在歌剧院的舞台之上。但“他”的目标不是绫香,而是充当绫香刽子手的那位魔术师。
“自抑止之轮而来,天秤之守护者啊?”
“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
至少在绫香眼中,“他”是突然出现的。
矮小的人影身披着暗影般的黑衣。由于“他”全身被黑布覆盖,所以无法看清“他”的面容。
绫香只清楚地记住了一点——一条长得诡异的手臂从黑布的间隙中伸出,碰触到魔术师的胸口。
看到这一幕,绫香瞬间就明白了,她如今身处的并非她熟悉的世界——而是普通人终其一生都不曾见过的,这个世界的暗黑之面。
在绫香理解的那一刻,她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小小的人影。
那是一个戴着红色兜帽的小女孩。
然而,绫香的大脑一片混乱,她不知道小女孩究竟是幻影还是实像。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这个歌剧院……应该没有……电梯啊。
“他”以践踏尸体般的姿态,现身在歌剧院的舞台上,朝绫香露出天真无邪的微笑。
绫香还没有意识到那个笑容的含义,一股惧意就掠过她的全身。
是绫香的脊柱先哆嗦得嘎吱作响,还是身穿黑衣的不速之客先捏碎长臂握着的心脏呢?没有人知道答案。
“呜……哇……”
魔术师还没清楚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口中就喷出鲜血。他究竟是否知道杀害自己的人是谁呢?
无论是黑衣人影还是“小红帽”都让绫香感到害怕。可绫香在害怕的同时,也冒出了不合时宜的担心:我可不希望别人误以为他是我杀的。
或许是出于本能,绫香明白如果不这样想,她就会被恐惧击垮。
魔术师再也动不了之后,束缚绫香全身的绳状咒具也七零八落地掉到地上。
就在绫香意识到自己重获自由,稍微松一口气的那一瞬间,“小红帽”从她的视野中消失——
黑衣人影直逼眼前,让绫香立刻屏住了呼吸。
“……你是渴求圣杯的魔术师吗?”
随着对方机械式的询问,仿佛有一股寒气化作无数利针刺穿绫香的全身。相比之下,此前的恐惧不过是温柔的毛毛细雨。
通过声音,绫香判断对方应该是一名年轻女子,年纪说不定比绫香还要小。
但是这个黑衣女子给人的感觉,比刚才嘴上说着要杀掉绫香的魔术师更加冷酷、锋利,也更加稳重。
绫香第一次见这名黑衣女子,就从女子的身上确信了一件事:只要答错一句话就会被杀,说谎也一样会被杀。黑衣女子现在还没有“杀意”,可一旦我做出错误的选择,想必还没感受到杀意就变成尸体了,就像地上那个魔术师一样。
想到这里,绫香决定老老实实地回答黑衣女子:“我……”
然而突然间,异变再次发生。
歌剧院里光芒大作,将整个舞台包裹起来。
黑衣女子警惕地向后一跳。绫香刚从束缚中解放出来,连站都站不起来,仅仅眯着眼睛看向光源的方向就已经耗尽她全部的力气。
光里有人影。
而且,不止一个。
眼前的画面让绫香感到不可思议。
时间仿佛停顿了几秒钟。在那群人影中,有几个人单膝跪地,迎接最后出现的一道浓墨重彩的人影。
997.收手吧,外面全是警察
当光渐渐淡去绫香才发现,只有最后出现的那道人影还留在原地,其他人影不知何时都消失不见了。
那是一个年轻男人,穿着一身庄严的服饰。他那一头金发中混杂着几缕红发,面容俊美,一双眼眸闪着野兽般尖锐的光。让人不经意间联想到狮子。
黑衣女人正在一步之外盯着男人,她的身上散发着浓厚的“死”之气息。与之相对的是,自光芒中现身的男人身上也有一种非同寻常的“热”。
男人东看看,西望望:“情况有些复杂啊。”
说罢,男人来回看了看脚下魔术师的尸体和戒备着他的黑衣女人,咧嘴一笑,继续道:“看你的打扮,以及我感觉到的‘力量’流动……难不成,你是与‘山中老人’相关的人吗?”
气氛瞬间发生了变化。
这句话对绫香来说莫名其妙,但对黑衣女人来说,似乎触及她心底某处禁地。
男人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向黑衣女人挑衅道:“不管怎么说,既然你和我都想得到圣杯,那我们势必为敌。你打算怎么做呢?”
嗖——
他的话音刚落,黑衣女人便杀气腾腾地一跃而起,整个人化作阴影瞬间飞掠出去。
转瞬之间,黑衣女人的身影就已经来到了舞台的一侧,并从围着舞台的柱子间逐一跳过,速度之快竟然留下了一道道残影。
当她在幕布间来回穿梭时,看上去就像是使用了分身术一般让人无法捉摸。
“哈哈!真利害!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比洛克斯莱更身轻如燕的家伙!”
然而男人对黑衣女人的动作并没有感到惊骇,相反,他像小孩子一样双眼放光,对此饶有兴趣,还在口中念出了一个人的名字,似乎是这个人在他的印象中是速度的代名词,以此来称赞着饱含杀意的黑衣女人。
然而这话在黑衣女人听来却不像是赞美,她只是单纯的认为眼前的男人是在挑衅自己。
于是,她的速度再次加快,转眼之间快到连残影都没留下,整个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旁的绫香看着这一幕有些惊讶,毕竟她对眼前的两个人完全不了解,说到底,她在见识眼前的两人之前,根本不知道所谓的‘英灵’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
在她的眼中,今夜发生的一切都完全超出了理解。
目瞪口呆的她只能仰望着上空,呆呆地低喃道:“不见了?”
但实际上黑衣女人并没有离开。
她只是躲进了所有人的视线盲区里,下一刻,便如同影子一般从男人的身后冒出。
女人的背后伸出一条异常长的手臂,那正是她在一分钟之前伸向魔术师胸口的,一击必杀的死亡之手。
手臂笔直地冲向男人,直逼他背后的心脏位置。
在这次圣杯战争中,这一招已经夺走了许多人的生命。
然而这一次,她失手了。
不知从何处射来了一支箭,将她的手臂猛地弹开了。
黑衣女人微微睁大了眼睛。这一击对她来说,也是从视线盲区袭来的一击。因为那支箭是从男人的脚下——倒映在舞台地板上的影子里突兀射出的。
“哈哈,因为我拿你跟她比,所以不高兴了?不过,你的本领依旧那么精湛啊。”
男人不知向谁说完这句话后,面带笑容地拔出一把奢华精美的剑。
就算是绫香,也能一眼看出那是供王侯贵族使用的剑,与眼前这位贵族打扮的青年正般配。
下一刻,男人保持着笑容,伴随一句坚定有力的话语,将剑挥下。
“……胜利之剑(Excalibur)。”
光芒再次充斥整个歌剧院。
霹雳般的剑光从男人那把带着魔力的剑中射出,笔直地冲向试图与之拉开距离的黑衣女人。
绫香因为强光睁不开眼,只听到剧烈的撞击声和紧接着响起的倒塌声。
等她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睛——
出现在眼前的是半毁的歌剧院,以及从崩塌的天花板中露出的星空。
随后便是时间来到眼前的这一幕。
男人朝着愣住的绫香发问:“试问,你是我的御主吗?”
听到这句话,绫香那一直跟不上事态发展的大脑终于开始恢复正常,重新思考起当前的局面。
魔术师想举行的那场“仪式”,看来已经顺利完成,但跟绫香事先得知的情况不同。
绫香回忆起那个硬是把自己带到这种地方的“白色女人”。据“白色女人”说,仪式会召唤出过去的英雄还是什么人物的灵。她还解释那叫“英灵”,不过只会出现一位。
那么,绫香刚才在光芒中看到的多个人影又是什么呢?当男人遇到危机的时候,射出那支箭的人难道是他自己吗?
绫香的脑中浮现出一连串的疑问,但很快她就不去在意了。因为待她冷静下来,弄清身处的情况后,她不由得感到反胃。
魔术师的尸体还在那里。
他死了,就在绫香的面前,死得非常干脆。
男人虽然查看了魔术师的尸体,但也只是微微歪了歪头,并没有露出震惊的模样。他平静地说道:“你放心吧,没有普通人受到牵连,就是似乎让贼人逃掉了唔,能从我手中逃脱,看来有两下子。不过事到如今,对方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绫香难以接受,人的死亡是这么理所当然的事吗?
啊啊,原来是这样。原来那个“白色女人”是想让我做这样的事。
“去参加圣杯战争吧。”
她回想起那个女人的话。
原来如此,既然是战争,那么死亡就是再自然不过的。
绫香不禁思考了起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她要面对这种事?为什么她会走上这样的人生?
“在此基础上,我再问一遍。”就在绫香为自己的过去而感到悔恨时,男人又一次开口道。看来男人并不打算给绫香时间去认真回想她来这里的原因。
面对一片混乱的现实,绫香下定决心:我不想再接受任何人的死亡了。既然是命运所迫,既然违抗就等同死亡,那么至少要为抗争而死,反正我就是一个没有生存价值的人。
“我可以认为你就是我的御主吗?如你所见,我的职阶是剑士。如果你能理解,那我们就马上完成契——”
“我不是。”于是,绫香立即开口打断了男人的话。她从喉咙深处挤出声音,与其说是表明决心,倒更像是自暴自弃。
“绝对不是。”“什么?”男人惊愕地回道。
绫香身上的文身随着男人的声音而微微亮起,她明白文身正与男人产生共鸣。如果她现在回答“我就是御主”,想必就会像“白色女人”说的那样,将英灵夺为己用吧。
绫香不想如“白色女人”所愿,她死死地瞪着男人。
“我再也……不会听你们的了。”绫香将因为胆怯而冒出的颤声咽回喉咙里,带着舍弃性命的决心,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要……干涉我。”
绫香以为,在说出这句话的瞬间,男人会一剑杀掉自己。虽然与刚才的黑衣女人不同,但绫香也能从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上感觉得到,男人与普通人类截然不同,有着超乎寻常的强大力量。绫香不禁想道,在他看来,普通人肯定跟蝼蚁没什么两样。
然而,绫香的推测并没有应验。
男人只是为难地歪了歪头,将剑收回鞘中,开口道:“原来你不是我的御主啊,那就没办法了。”
说完,他叹了口气抬头仰望塌了一半的天花板。
“这里是歌剧院吗?糟糕……”
他像是很震惊似的眯起眼睛,抱着胳膊陷入思考。
“现代的歌剧院居然这么脆弱的吗……光靠‘座’给予的知识还真不知道有这么回事……”
男人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语,在舞台的一侧消失了。
绫香被留在原地,她愣愣地张着嘴,过了几秒钟才回过神来,喃喃说道:“就这么……放过我了?”
话音未落——
“不许动!”剧院的一个入口传来了男人的怒吼声。说话的人并非刚才的男人,但绫香一眼就判断出他的身份。
一群男人随即陆续涌入,他们穿着统一的服装——警察制服。
警察们用防暴电击枪对准绫香。大概是因为乍看之下绫香处于手无寸铁的状态,所以尽管周围没人,他们也没有拔出手枪。
“双手抱头!慢慢趴在地上!”
“嗯……”
尽管声音慵懒,绫香还是照他们说的去做了。虽然她心想“怎么看我都是受害者吧”,但也考虑到自己一个非法入侵者正身处于疑遭炸弹恐袭的现场,对方会是这样的反应也是情理之中。况且魔术师的尸体就在身旁,他举行仪式时使用的古怪祭坛仍留在舞台上……事情估计会变得很麻烦。
这时,绫香的脑海忽然冒出一个让人难以理解的想法——警署是有电梯的吧。啊啊真郁闷。看来在麻烦事情缠身之前,我或许会因“白色女人”的诅咒死掉。
如同那个传闻中的‘鬼故事’一样,她的命运正是从帮‘小红帽’按‘电梯’开始改变的。
在绫香东想西想的时候,警察已经将她包围,并确认了魔术师的死亡。
“喂!是你干的吗?”
绫香用流利的英语回答:“不是不是,我是受害者啊。”
一名警察按住她的胳膊,质问道:“那这里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会在这座正在装修的歌剧院里?”
“啊……我是……”
绫香一开始想撒谎说自己是被魔术师绑架过来的,但警方只要调查周边的摄像头就能知道她在撒谎,这反而会让事态变得更麻烦,可她又不能实话实说。
大概是绫香这副支支吾吾的样子让人觉得更可疑,一名警察掏出了手铐。
“因涉嫌非法入侵以及炸毁建筑物的恐怖行为,你被捕了,你有权保持沉默……”
啊,他们真的会说这句话。绫香一边听着经常在美剧中出现的米兰达警告,一边如此想道。虽然她不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就算是死,她也不希望背负着杀害魔术师与破坏歌剧院的不白之冤。
绫香趴在地上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她”——戴着红色兜帽的小女孩又出现了。
不过警察们似乎看不到小女孩,都正常地从她身边走过。
小女孩的兜帽戴得很低,将鼻子以上的部分遮挡得严严实实。她看着绫香,张开带着笑意的嘴唇像要说些什么。
我不想听,也不想再见到你。即使绫香这样想,也无法移开视线。绫香明白,这是她自作自受的诅咒,从几年前起就一直束缚住她。
她就是为了逃避这诅咒,才会沦落到现在这样。
就在戴红色兜帽的小女孩想告诉绫香什么的时候——
“慢着。”
一个凛冽的声音在歌剧院中响起。与此同时,小女孩再次消失不见了。
绫香和警察们闻声抬头望去,只见三楼幸免于坍塌的独立贵宾包厢里,正站着一名身穿豪华贵族服饰的男人。
“咦?他不是刚才的……他怎么还在这里?”绫香疑惑的看着再次出现的男人。
男人向警察和一脸疑惑的绫香,单方面地宣布道:“我可以作证,杀害男人的凶手不是这个戴眼镜的女人。”
“什么人?不许动!”
然而警察并没有理会男人的话,而是开始了警戒。
或许是出于距离的缘故,这一次警察们没有用电击枪,而是掏出手枪。
然而男人丝毫没把他们以及对准自己的枪口放在眼里,继续坦坦荡荡地说:“顺便告诉你们,破坏这座歌剧院的人也不是她。”
“什么?”
“是我用这把剑干的。”说着,男人拍了一下挂在他腰间的剑鞘。
警察们纷纷皱起了眉。他们互相使了个眼色,几名警察便动身跑向男人所在的贵宾包厢。
尽管警察们不相信男人用剑就把歌剧院破坏成这副模样,却仍然戒备着这个自称是犯人的男人。
“小心点,说不定他还在别处安了炸弹。”
或许是听到了警察的低语,男人有些苦恼地说:“我可不想和炸弹相提并论啊……咦?”
男人的话才说了一半,又有一部分天花板开始塌落。
998.游客和被捕的骑士
“危……”绫香下意识地开口道。
意识到这一点的警察们都试图逃开,但有几个人根本来不及躲避。
就在这时,贵宾包厢的男人将手伸向腰间,用类似日本拔刀术的动作拔出了剑。
一道光束再次从剑身伸出,虽然威力比不上刚才的,但还是将掉落的石块砍成粉末。
无论是仍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被救的警察,还是身处安全的地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的警察,都被吓得一动不动。
在使出如此非同小可的一招后,男人利落地收起了剑,看向胆战心惊的警察们。同时,他还瞥了绫香一眼,轻轻一笑。
“这样能证明我是犯人了吗?”
············
同一时间,斯诺菲尔德西部大森林。
“……有一股奇怪的气息。”
枪兵英灵(恩奇都)与御主银狼一起,花了一天的时间将森林变成结界。此刻,他察觉到城市传来紊乱的魔力,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有七个灵魂附属在一个强大的灵魂周围,旁边还有一个奇妙的灵魂。究竟是什么呢?”
可能是因为捕捉到恩奇都有些许的紧张,银狼不安地嚎叫了一声。
恩奇都摸着银狼的背,用温柔的声音安慰道:“别担心,今晚我不会行动的。”
“为了能在最后全力迎战吉尔,我也必须做些准备才行。”
············
歌剧院前。
“我现正位于市中心的歌剧院前。如大家所见,歌剧院有一部分已经倒塌。在这座有着五十多年历史的歌剧院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呢?”斯诺菲尔德当地的有线电视台记者正在半毁的歌剧院前进行实况报道。
记者在采访了几个人之后,又向身旁的一名青年问道:“抱歉,打扰您一下,请问您知道现场出什么事了吗?”
“咦?这是电视采访吗?哇——不知道教授和莱妮丝妹妹有没有在看啊!”
被采访的青年很年轻,手上戴着一块蒸汽朋克风格的手表,身后还站着稍微年长一些的男人,男人脸上一副看热闹表情。
“你们是这里的市民吗?”
“啊,不是!我们只是碰巧来这里旅游其实,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是睡觉的时候,突然有些心绪不宁而醒过来。然后我看了一眼歌剧院的方向,随即听到‘轰——’的一声,歌剧院就开始倒塌了!”
“心绪不宁?”
“嗯,这个……就类似于第六感吧!”少年挠着脸,尴尬的笑着解释道,似乎也知道自己说的话很难对一般人解释。总不能告诉对方他感应到了这里的魔力波动,有人召唤出了英灵吧?
记者诧异地看着这个似乎隐瞒了什么的青年,但很快,她注意到了歌剧院的动静。于是她顾不上追问青年,小声道谢后便跑向歌剧院。
“刚才进入歌剧院的警察出来了!警察抓住了一个人!这是否说明,在歌剧院里发生的爆炸并非事故,而是人为导致的案件呢?”
摄像机将从现场走出来的人全数拍下,通过现场直播传送到斯诺菲尔德的每一个角落。
镜头拍摄到的人里就包括,一位穿着一身与时代不符的服装,双手被警方用手铐铐住的年轻男人。
同一时间,斯诺菲尔德西北科尔兹曼特殊矫正中心。
“唉,真是麻烦。没想到最重要的‘剑士’的召唤地居然出问题了……那里应该属于弗兰切斯卡小姐的管辖范围,该不会是她的老毛病又犯了吧?”
法尔迪乌斯叹了口气,开始通知各处的手下,就好像早就料到会出现这种问题一样。
“是我。歌剧院的事就定性为装修时使用的涂料不慎起火所导致的事故……”
说到这里,他不由得地停了下来。
“……抱歉,我稍后再联系你。”
法尔迪乌斯挂断电话,盯着面前其中一块屏幕,上面正放着市内有线电视台的现场直播。
当法尔迪乌斯看到出现在屏幕上的那个人时,第一反应是怀疑敌对的魔术师对他做了什么手脚,让他看到了幻觉。
越是了解圣杯战争的魔术师,恐怕就越会和法尔迪乌斯抱有同样的疑念。
虽然那是仅在市内播放的有线电视台的现场直播,却清清楚楚地映着真正的“英灵”。
············
歌剧院前。
看热闹的群众注意到年轻男子那一身与时代不符的穿着打扮,不禁窃窃私语地交头接耳起来。
不管怎么看,这名年轻的男人都像是准备在歌剧院演出的演员。
由于今天早上新闻才报道过沙漠的输油管爆炸事故,很多人都认为这次也是一场意外。例如演员在练习时,燃气突然发生爆炸之类的。
就连记者也开始觉得这并非一起案件,而是装修期间发生的事故。
然而,被警方带出来的那名男子,双手戴着手铐,冷不防地从地上跳起,三两步就跳到现场最高的车辆——消防车的车顶上。
见他无须用手,仅凭腿部的力量就登上车顶,周围的人都大吃一惊,警察们也大呼小叫地举起电击枪。
就在现场吵闹成一片的时候——
“民众们,听我说!”
不可思议的是,男人的声音竟然能响至远方。
“歌剧院是用来吟诗与述事的神圣之地,如今却因我而损毁,我实在是无地自容。这全部是我的过失,我不会为自己找借口。”
男子的话就像是直接进入大脑似的,毫无阻碍地渗透进听众的心里,宛如魔术的誓约。
“但是,我会用约定来取代辩解!我向骑士道精神的伟大先祖亚瑟·潘德拉贡,以及响彻故乡的骑士凯歌起誓!我将赌上自己的名誉弥补歌剧院的损失!”市民们安静地听着男子说话。
这番演讲连半分钟都没有,根本谈不上是演讲。单纯看男人说的内容,想必人们都会笑话他莫名其妙。可是由男子之口说出的这番话语,却带着一种神奇的真实感,撼动着人们的鼓膜与心灵。
这个男人真的会为了赔偿歌剧院什么都肯做吗?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感谢大家的静听!在此祝愿你们的人生永远充满美妙的歌声!”
众人因疑惑而陷入了沉默。男人则在这片寂静中说完想说的话,心满意足地跳下消防车。
他一下来,随即被塞进警车里带走了。
所有人都被男人释放出的气势所摄,发不出任何声音,除了刚才接受采访的青年。
青年鼓着掌,双眼放光地向手腕上的手表低语:“好厉害!太帅了!他应该是某个国家的国王吧?浑身散发着领袖魅力!班尼特先生,我想要的就是那种效果啊!不如把你的真实身份也设定成某个国家的国王吧!”
闻言,化身为手表的狂战士——班尼特通过心灵感应长叹了一口气,答道:“的确我能够化身为任何存在,将身份设置为贵族或者王族对我来说不是做不到……不过,这是这次事件的重点么?第一次亲眼见到敌对的英灵,你却只有这样的感想,有点不太妥当吧?我记得他说起亚瑟王什么的,这些可都是与他的真名息息相关的线索啊。”
“这么快就弄清对方的真实身份多没意思啊!当然是将悬念留到之后再揭晓才令人期待。啊,我们干脆就不要与他为敌,和他交个朋友吧,反正他那么帅。”青年一脸认真的说道。
“我真的开始担心了,你明白圣杯战争的意思吗?”班尼特对此感到一阵无语,哪怕初来乍到来到这个世界的他都因为从圣杯那里得到的知识大致了解圣杯战争的残酷,可他这位御主明知道如此却似乎对此毫不在意。
就在一组英灵和御主进行着这样的对话时,一个戴眼镜的女人也默默地跟着警察从歌剧院里走出来。她手上没有手铐,但同样被押进了警车。
群众的思绪仍然停留在发表演讲的男子身上,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女人。
只有那个年轻的御主——弗拉特·艾斯卡尔德斯露出了不一样的反应。
“咦?”
“怎么了?”
“刚才那个人……是我的错觉吗?”
弗拉特困惑地目送警车远去后,再次兴高采烈地通过心灵感应跟英灵聊了起来。
不过,说是心灵感应,其实弗拉特还是发出了声。如果不是旁边还站着轩浩,或许在周围看热闹的人看来,他会像是一个“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手舞足蹈的危险分子”。
就这样,仅仅几分钟的时间,“神秘男子的演讲”在斯诺菲尔德市民的心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无论是身在现场的围观者,还是在市内的有线电视上收看男子演讲的人。
或者是通过使魔与监控摄像头窥探着一切的魔术师们。
············
同一时间,斯诺菲尔德西北部科尔兹曼特殊矫正中心。
“唉,就算是意料之外也好歹有个限度啊。”
这场虚假的“圣杯战争”的中心人物之一——法尔迪乌斯面对如此棘手的现状叹了口气,连连摇头。
“这家伙根本就没打算隐藏身份。在被召唤出来的那一刻就从圣杯那里得到相关知识,知道必须隐匿魔术才对啊……”
法尔迪乌斯同时看着有线电视的直播与使魔传来的画面,苦恼地说:“我早就想过要与协会和教会为敌,也不惜向魔术师们大力宣传却没想到会有英灵上电视,还对普通市民扬言会赔偿。谁又能想象得到呢?”
他像是在对身边的手下阿尔朵拉抱怨似的,再次轻轻摇了摇头。
仅凭通过使魔感受到的气息,法尔迪乌斯也能确定那个男人就是英灵。
“只要灵体化,别说是被拷上手铐了,也不会有警察看到他,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接着,法尔迪乌斯的视线落到跟着男人默默现身的眼镜女人身上。
“……纹身女……”
那个女人半天之前才来到斯诺菲尔德,身上有着类似令咒的纹身。
“我都已经向弗兰切斯卡小姐汇报过,这个女人是要去歌剧院……”
法尔迪乌斯感叹着“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提高监视等级的”,脑中也浮现出了几个疑问。
——如果被警方逮捕是这个女人的计划呢?
——负责剑士的魔术师(卡修拉)哪里去了?被那个女人杀掉了吗?
——对方会不会察觉到警署与我们是一伙的,所以才派英灵潜入其中?
——不过就算是这样,也应该有更好的办法吧?
虽然疑问层出不穷,但现在再怎么想也想不出结论。法尔迪乌斯厌烦地仰望天花板,轻声低喃。
“……弗兰切斯卡小姐,难道这一切都在你的意料之内吗?”
············
某处。
“啊啊真是的!意外意外,太意外了!不过,正因为人生充满了如此有趣的事,才会让人执着于活着啊!真的太有趣了!哈哈哈哈哈哈!”
弗兰切斯卡在黑暗的房间中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啊,啊啊,真是太棒了!讨厌讨厌,笑得人家肝脾都痛了!”
只见弗兰切斯卡仰躺在地上,兴奋地晃动双腿,脸上洋溢着由衷的笑容。
她激动得涨红了脸,高声道:“啊啊!啊啊!我活到现在都不知道见过多少场圣杯战争了,还是第一次看到‘被警察逮捕的从者’啊!真是的,我本来还奇怪为什么我都用上那个触媒却没见着阿尔托,但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弗兰切斯卡笑了整整三分钟,才擦着眼泪从地上爬起来,看向水晶球。
水晶球映出那名“剑士”英灵走下警车,被带到警署里的一幕。
“啊啊,对了,还有这么一回事呢。”弗兰切斯卡不住地点头,眉开眼笑地继续自言自语道,“现在大家都知道警署里有一名英灵,也就是说其他御主会把警署当作目标吧!哇,这可不得了!”
“警署署长(菜鸟),我会在这里吃着点心给你打气的,你就好好加油吧!”
999.赌场
············
同一时间,警署。
“他就是亚瑟王吗?”
警署署长——奥兰多·里维用手指撑开署长室的百叶窗帘,看向停车场如此问道。
那个“剑士”英灵虽然是被押来的,步履之间却十分从容。
见状,奥兰多像平时一样板着脸叹了口气,说道:“派去的二十八怪物(ClanCalatin)成员没赶上啊。”
“现场在市中心,在我们着手处理之前,巡警就已经赶过去了。”
女秘书淡淡地报告完后,问起今后的计划:“您打算如何处理呢?在署里解决掉吗?”
“把二十八怪物的成员叫到署里来。不过……先去调查一下一起带回来的那个女人是不是御主。要是情况允许,说不定能跟她结成同盟关系。”
“同盟吗……”
“如果弗兰切斯卡事先提供的情报是正确的,那他应该就是亚瑟王……但他在电视上好像说过什么‘向亚瑟·潘德拉贡起誓’?”
“是,现场的警察也是这样汇报的。”
“要真是这样,那他向自己起誓就有些说不过去了。与亚瑟王有关的英雄……或许是圆桌骑士之一……不管他是哪位英灵,既然是‘剑士’,我们就不可能毫发无伤地将其打倒。在解决掉他的御主,到他消失之前,哪怕只是被他的宝具攻击一次,都会使我们陷入被动的局面之中。”
奥兰多把双肘支在桌子上,两手十指交叉挡在嘴前,跟秘书说道:“何况,如果那个女人的能力强大到可以夺走‘剑士’的御主权,那她应该有什么打算吧。”
“这也很难说,她可能只是一个有魔术资质的外行人。”
“爱因兹贝伦的傀儡……”
傍晚时分,奥兰多接到报告说,爱因兹贝伦家的人造人出现在城中。
法尔迪乌斯和弗兰切斯卡想必早已得知这件事,但他们并未为此与奥兰多交换情报。
不过,就算爱因兹贝伦没有直接行动,也难保他们不会雇用外面的魔术师。如果担心遭人背叛,爱因兹贝伦或许还会采取某种办法,将具备魔术回路的外行人完全掌握在手中。
“除了爱因兹贝伦之外,也不能排除弗兰切斯卡在背后捣鬼的可能。她可是能为了自己的一时之乐,在五秒钟内就背叛我们。法尔迪乌斯也一样,虽然目前与我们结盟了,但只要他的上司一个命令,他也可以眼睛都不眨地舍弃我们。”
奥兰多微微地垂下眼帘,脑中回想起发生在沙漠的英灵激战,以及战后那个巨大的陨石坑,嘴上继续道:“毕竟除了吉尔伽美什之外,还有一个与他不相上下的英灵,多些保险总不会有坏处。”
接着,奥兰多站在警署署长与御主这两个角度上,思考今后的行动。他淡然地向秘书下达指示:“不管是女人还是英灵都给我监视好了。把他们当成打扮诡异的恐怖分子嫌疑人,选几个不知情的刑警去处理。”
最后,他又补充了一个命令,这对他来说是最为重要的事项:“……不要放松对术士的监视。以他的个性来看,若是他知道了这件事,说不定会要求由他来审讯英灵。”
“说到术士阁下,他刚才又提出要求,说是要去赌场玩。”
听到秘书平淡的汇报,奥兰多面无表情,想都不想就答道:“不行,只有在饭菜的规格上可以满足他的要求。”
秘书点头离开办公室。
秘书一离开署长室,奥兰多就用手指按着太阳穴,低声埋怨了一句:“真是的……哪里会有英灵在战争期间去赌场的。”
············
斯诺菲尔德市内,赌场酒店“水晶之丘”。
“水晶之丘”是斯诺菲尔德市内最高的建筑。
它作为一流的酒店,还设有市内最大的赌场。据说场地之宽阔、装修之豪华,与拉斯维加斯一流的赌场相比也毫不逊色。
不过,真正享受赌博的人一般都会去斯诺菲尔德南部沙漠另一边的拉斯维加斯,所以这里的海外顾客并不多。
即便如此,居住在斯诺菲尔德这个新兴都市里的富豪们依然对“水晶之丘”颇为钟爱。它身为市内最大的娱乐设施,如今就光明正大地坐落于城市的最中央。
此刻。
就在这家赌场的一隅,正进行着一场豪赌。
不过对赌家而言,这只不过是小小的玩乐。
“全押红色。”
伴随着这句漫不经心的话,堆得如小山般高的筹码被移到轮盘台上。
围观的人群每一个都身穿昂贵的服饰,他们对眼前的这一幕发出阵阵惊叹,然后屏息凝神地注视着挑战豪赌的人。
众目睽睽之下——英雄王英灵吉尔伽美什以人类可见的状态坐在轮盘旁的椅子上,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兴致。
吉尔伽美什的坐姿相当优雅,目光却锋利得像是在评估荷官的能力。这副模样与其说是一流的赌徒,更像是这家赌场的老板。
与平时的打扮不同,如今吉尔伽美什把头发放了下来,身上穿的也不是金色的铠甲,而是一身纹理华丽的西装。
吉尔伽美什刚来赌场就连战连胜,自然引起了人们的注意。现在他押上的赌资已经到了稍有家底的富豪都会犹豫的程度。
不久之后,轮盘的球落到红色的数字上,围观的人群随即爆发出一阵欢呼与掌声。
吉尔伽美什微微挑了挑唇角,但或许并不是因为大赚了一笔,纯粹是因为众人的称赞取悦了自己。
他从赢来的筹码中随手拿走几枚面额最高的,便离开了座位。而那堆被他留在赌桌上的筹码,其总价值是一般人拥有的五十倍。
吉尔伽美什从服务员手中接过一杯鸡尾酒,来到没什么人的地方,含了一口在嘴里。
“……不是什么好酒啊。”
吉尔伽美什自言自语了一句后,脑中就响起一个少女歉疚的声音。
“非常抱歉。”
吉尔伽美什喝着酒,用心灵感应回道:“你不必道歉。”
站在吉尔伽美什身边的正是他的御主——蒂妮·切尔克。这个州的法律规定,未满二十一岁者禁止进入赌场,否则赌场将受到严惩。
可是没有一个人对蒂妮进入赌场一事提出质疑,甚至根本没有人往她这边看。
“怎么样?谁都看不到你吧?”
大概是因为周围没有人,或是单纯不喜欢心灵感应的方式,除了品酒之外,吉尔伽美什都会直接用声音来交流。
“……是的,多亏了您赐予我的这枚指环,它的保佑真是太令人赞叹了。”蒂妮指的是戴在她小拇指上的指环,上面刻有古代苏美尔文字。
“不过是回避视线的玩具,达不到保佑那种程度。对付杂种倒是绰绰有余,却无法瞒过魔术师和从者的眼睛。”
在沙漠炸出巨大的陨石坑之后,吉尔伽美什丢下一句“自己的安全至少要由自己保护”,便不知去向。
因为蒂妮感觉到魔力的连接并没有消失,所以她知道吉尔伽美什不会一去不回,也不会解除契约。至于他去做什么,蒂妮就一无所知了。
到了夜晚,消失了半天的吉尔伽美什出现在蒂妮他们部族位于城市北部的根据地。他穿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便服,还放下刘海,接着一脸不悦地沉声下令道:“带本王看看这座城中人财往来最频繁的地方。”
于是,蒂妮将吉尔伽美什带到市内的第一赌场“水晶之丘”以及其周围的娱乐街。
虽然不明白吉尔伽美什有什么打算,但蒂妮没理由违背他的命令。市中心是敌人的据点,普通的魔术师都不太愿意去——蒂妮明知这些,却并没有太多的担心,因为她由衷地相信吉尔伽美什昨夜在沙漠中展现的力量。若说有担心,蒂妮也是担心她自己会拖吉尔伽美什的后腿。
当蒂妮在赌场入口被工作人员挡下来的时候,吉尔伽美什就将那枚指环交给了她。
“如果有人能看到你,就表示他具备一定的眼力。若不是以圣杯为目标的贼人,就交由你这个御主处理,本王不会插手。”
“……遵命。”
蒂妮恭敬地向吉尔伽美什鞠了一躬,然后对他这一个小时达成的伟业发表了看法。
“话说回来,您这一个小时可谓战果累累,真是精彩绝伦的本领。”
闻言,吉尔伽美什用手指将最高面额的筹码弹到空中,一脸无趣地回道:“跟本领无关,本王庭院中的所有财宝自然都是属于本王的。赌博之举对本王来说,不过就是将金子从自己的宝物库移到钱袋里。即使行为本身有意义,也无游戏的乐趣。”
身着现代便服的吉尔伽美什重新观察了一下四周,问道:“不过……这里就是这座城中财宝往来最频繁的地方吗?”
“因为我觉得银行与证券交易所这些地方与您期望的场景不同,所以事先排除掉了。”
“原来如此,但这里也不错。这个游艺场将货币转化成其他货币,建立起了一个独立的世界。”
“世界吗……”
“嗯。货币是世上最伟大的发明(魔法)之一,同时为杂种带去成长与堕落,本王不讨厌。不过如此杰出的物品,最大的用途居然是‘浪费’,实在荒唐可笑。”
吉尔伽美什耸耸肩膀笑了起来。
看来这位英灵偏爱华丽的事物,就连他现在身穿的服装,也完美塑造出了“一个年轻人因为在拉斯维加斯赢得了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而得意忘形”的形象。
与自然而然就融入其中的吉尔伽美什相反,蒂妮是第一次进入赌场。
见蒂妮不安地打量四周,吉尔伽美什向她说道:“既然你斗胆想利用本王的力量,那在面对本王之外的事物时就别畏缩。”
“非常抱歉。”
“本王说过,幼童就该有幼童的样子。双目只需为所见之物绽放神采便可。不过在本王面前,世间万物都会黯然失色。”
“是,正如您所说的那样。”
不知道吉尔伽美什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蒂妮只是垂下了头。
见状,吉尔伽美什有些不快地眯起了眼睛,继续说道:“你可以崇敬本王,因为这是理之所在,但别盲目追崇本王。你要用绽放神采的双眼,看清自己应当走的路。”
“是……”
“不,不仅是本王,包括‘神’、你们说的‘大自然的恩惠’和‘代代先祖的夙愿’都一样。放弃思考,一味地崇拜其他事物,就意味着灵魂的腐败。与那样的人相比,堂堂正正地妄图将本王当作踏脚石的无礼之徒虽然会令本王不快,但更有打交道的价值。”
听到“代代先祖的夙愿”,蒂妮就意识到吉尔伽美什是在说她了。
吉尔伽美什看了一眼僵在原地的蒂妮,一口喝光了杯中的酒,问道:“杂种丫头,你是哪一种?说要从魔术师手中夺回这片土地,是你自己做出的选择吗?还是你根本没有选择,只是将命运当作借口,甘愿做他人的傀儡而说出的话?”
“……啊!这……”
“既然遇到了友人,本王会认真享受这场圣杯战争(游戏)。假如你选择舍弃幼童应有的姿态来利用本王,就至少要做好心理准备,让本王看看你的决心。”
“我……”
蒂妮无法继续用心灵感应回答吉尔伽美什。
至少蒂妮现在还没有想好如何回答吉尔伽美什这个问题。她当然有豁出性命的心理准备,也明白要痛下杀心。事实上,她的手已经沾染了鲜血。
然而,这是自己的意愿吗?还是被命运的浊流冲到了这一步?蒂妮自己也不清楚。事实上,因为吉尔伽美什刚才那一问,蒂妮才第一次思考起这件事。
“罢了。虽然大多数乌鲁克人民在你这个年纪就已经心智成熟,但本王不会对这个时代的杂种抱有同样的期待。”
吉尔伽美什似乎也不是很想听蒂妮的回答,并没有强迫蒂妮继续往下说。
他在走向其他赌桌前,补充了最后一句。
“不过,倘若你出于坚定的意志将自己的灵魂献给了什么人,本王倒是会对你加以赞赏。”
大约是回想起了某个人,吉尔伽美什的脸上露出缅怀过去的微笑。
“纵使在杂种们的眼中,那个人也与疯子无异。”
············
1000.七天创造世界
市内某处施工中的大楼内。
在离斯诺菲尔德市中心稍远一些的地方,有一栋正在施工的大楼。
现在是夜晚,工人们早已下班,再加上身着黑衣的女人——职阶为潜行者的从者还设置了独特的结界,普通人连入口都找不到。
潜行者正在休息,她静静地闭上眼睛,咬了咬牙似乎有所不甘。
她在为自己的懦弱而感到羞愧,因为她在面对未确认身份的神秘对手时选择了撤退。
在那场战斗中,她接下了“剑士”英灵释放的强大一击,因为使用了某种秘技的原故毫发无伤,但她依旧选择了撤退,没有继续与对方纠缠下去。
其结果是,她不仅没有弄清楚对方的战力与宝具,就连真名也一无所知。
暂时撤退就战略而言或许是正确的。
毕竟对方是‘剑士’,而她是‘潜行者’,‘潜行者’根本不可能与‘剑士’正面对抗,暗杀才是她的舞台。
但是,她依旧很不甘并对此感到羞愧。
在敌人面前哪怕是撤退一次,也足以将她的心按入深深的水底。
这不该是一位‘潜行者’该有的心态。
然而她似乎对此毫无自觉。
她此刻羞愧之外只有疑惑。
——那个男人知道“山中老人(我们的首领)”。他是什么人?对于首领们的神业,他知道多少?
——不管怎么说,那个男人也是被圣杯诱惑的人之一,我必须好好思考如何解决他。
潜行者认为如果那个“剑士”是无能之辈,只会重复释放强大的光斩,那她可以大量使用自己的宝具解决掉他。即使会因此用尽魔力最终消失,她也不后悔。
她甚至至今仍未察觉到,她与御主之间的魔力依然处于连接状态。
她只是一边再次坚定自己的决心,一边埋头整理着当下的各种情报。
从“剑士”被召唤出来的那一刻起,潜行者就感觉到气氛变得紧张。
在这名‘剑士’现身之前,那团光里的的确确出现了多个气息。
其中还包括了明显不属于人类的气息。
虽然后来人影汇聚成了一个,但将她的神业之一妄想心音(Zabaniya)弹开的那支箭,却不像是由“剑士”射出来的。
不仅如此,那支箭上还涂了剧毒。
潜行者的身体经过修行而具备耐毒性,所以她并没有被毒箭所伤。但那种程度的剧毒,足以麻痹英灵的肌肉,使其动弹不得。
可是,这个“剑士”本身看上去不像是那种会放毒的人。
那么唯一的答案似乎只剩下‘有人在他的藏在他的影子里射箭’。
这是某种能力?还是什么?
总之,在弄清楚这些之前,潜行者认为自己不能贸然和对方开战。
不……这只是借口。
我真是太不成熟了。
没错,几乎就在做出正确的判断的同时,潜行者立马就否定了这样的判断,并且将一切都归咎于自己的不成熟。
她想,正因为自身不够成熟,才没有为对方带来必然的死亡。
如果是伟大的首领们,想必即使身处那样的状况,也能眉毛都不抖一下就收下那位神秘英灵的性命吧?
而她没能做到这一点,那么,只能证明她不成熟。
就像她对自身信仰的虔诚一般,她从不会找自身以外的任何理由。
也正因如此,一时间,潜行者再次陷入了迷茫之中。
——我该怎样解决那个男人?倒是可以利用我的耐毒性,使用过去被称为“静谧”的那位首领持有的放毒宝具,但这样会连累到目标之外的民众。
生前,她身为暗杀者,不断锻炼自己。
可那都是为了消灭与自身信仰为敌的敌人,而不是为了虐杀无辜的百姓。
走在街上的那些人当中,说不定有自己的同胞,或者是今后洗心革面成为自己同胞的人。
她不能随意剥夺这些人的生命。
实际上,在这一天之内她正是这样做的。
潜行者到处寻找魔术师的气息,已经和多名进入斯诺菲尔德的魔术师交过手了。
那些明显对她抱有杀意的异教徒都被她解决掉了。与圣杯战争无关的魔术师不是她一定要杀的目标,但如果对方使出要将她置于死地的法术,那她就没理由放过对方。
至于那些并非潜行者她的魔术师,在得知她是从者的瞬间,大多数都会说出“我会想办法获得令咒,跟我缔结契约吧”“我们一起取得圣杯吧”“只要有了圣杯,一切都能随心所欲”之类的话。这些人虽然贪婪,但她认为罪不至死,所以这些魔术师只是都被她刺穿了舌头,暂时无法吐出堕落的言语。
而面对仅仅是来游山玩水或是来看热闹的魔术师,她就显得更加温和了,只留下了一句“这座城市的仪式是世道的异端,不要参与”的忠告,便直接离开。
要是有时间,她其实甚至很想劝他们改变信仰,但她现在并没有工夫做这些。
——铲除这场圣杯战争的幕后之人,才是我该做的事。
潜行者重整思绪,从大楼的边缘处高高跃起,跳入夜晚的城市之中。
魔术师的气息还有很多,仿佛无穷无尽。
她要从中找出圣杯战争的幕后主使,让他们为侮辱首领们一事付出代价。
············
同一时间,某大楼楼顶。
远远注视着潜行者的御主——捷斯塔·卡尔托雷脸上露出陶醉的笑容,慢慢鼓着掌开始了长篇大论。
“啊啊太美妙了!虽然你的撤退是正确的选择,可你还是为自己的不成熟感到了羞愧。这是国王与骑士才会有的骄傲,你分明不需要介怀!竟然会因这种小事而惭愧不已!这模样实在是太美了!”
实际上捷斯塔也在暗处一直观察着之前在歌剧院中发生的事。他完全隐藏起自己的气息,将事情的经过尽收眼中。那位疑似剑士的英灵的确有些异常。即使从御主的角度来看,除了使用宝具之外,潜行者取胜的概率也很低。
“在正面的战斗中,你或许逊于对方。但不必害怕,你是暗杀者,只要暗中找到机会,从背后给予必杀的一击就可以了。用如此不光彩的行为来维护你信仰之物的名誉,这才是你生存的价值啊!”
捷斯塔自顾自地评价着潜行者的战斗方式,赞扬着潜行者的人生。
他越说越激动,不禁在黑暗中欢欣雀跃地转起了圈。
“多么单纯!没想到在人类之中还有着这样的希望果实!所有人类都应该观察、理解她的人生,然后彼此敞开心扉,一同向她学习!不,不对!我刚才说的全不算数!把她交给人类太浪费了!应该交给我!唯独我才有资格用目光抚遍她的全身,破坏她的存在,将她的心灵蚕食得一干二净!”
捷斯塔在尽情地嘶吼了这么一番极度自私的话之后,情绪稍微平息了一些。他俯视着浮现在夜色中的路灯,舔了舔嘴唇。
“我才不会把她交给别人,无论是在沙漠对战的凶恶英灵还是新出现的剑士英灵。我可以允许你们玩弄她,让她绝望,但是最后吞噬掉她的人,必须是我!”
捷斯塔收起嘴角的笑意,眯起眼睛看向夜晚的黑暗,就像盯住什么肉眼看不到的东西一般。
“即使是包围城市的星之从仆(死亡搬运者),我也不会把她交给你的。”
············
梦的世界之中。
‘骑兵’没有心。
他的本质就是为人类带来死亡的系统。
在御主操丘椿进入安眠状态的期间,他也会做梦。
这种行为是为了回顾今天发生的事,整理积累的情报。
其中既没有期望也没有后悔。
不过是遵从圣杯系统,为了保护御主的安全与愿望而进行的情报整理。
自从骑兵去沙漠查看情况,已经过了几乎整整一天。
他整理的情报与昨天相比并没有什么变化。
唯一的变化就只是梦中的世界出现了几只“鸟”,这是他巡视战场的时候无意中带回来的。
但这不经意的举动,似乎让御主很是开心。
椿对此又惊又喜,不停地叫道:“是小鸟!”“这些小鸟也是你带来的吗?”“谢谢你!”“我最喜欢动物了!”
椿天真烂漫的身姿和话语,在骑兵的‘意识’中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因为那是身为御主的少女在昨天最为兴奋的时刻。
他逐渐理解到——御主的愿望便是如此。
骑兵认识到了这一点,于是,开始凭借自己的判断做起他认为该做的事。
他的存在是为了实现御主的愿望,但可惜的是他只是个系统无法理解人类的情感,因此也无法判断自己的做法是否是正确的。
所以为了能在与御主的意见相左时第一时间进行修改,骑兵的动作很慢,很慢。
他安静而又残忍地向整座城市扩散开来。
············
市内某处。
在由堆积如山的旧书围成的空间里,术士“砰”的将脚搭在桌子上,开心地盯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
“哦?只要将音符和歌词输入到电脑里,图上的小姑娘就会唱歌。如今这个年代可真是了不起!这样的事情都能做到,还打什么圣杯战争啊!人类的贪婪还真是永无止境呢。”
术士边说边摆弄电脑。不久,电脑就传出了一段奇怪的音乐,不,这或许根本称不上是音乐,像是在白白浪费电脑的性能创造出来的垃圾产物。
听完这段‘音乐’后,术士又试着和其他人制作的歌曲比较了一下,接着他理解般地点了点头。
“哎呀呀,小时候教小提琴的老师就说我没有音乐天赋,现在看来,老师真没说错。算了,我还是去忙圣杯战争吧。”
术士似乎能理解当时小提琴老师的绝望,叹了口气,切换电脑的画面。
随后,平时绝对不会在网上查到的各种机密情报一一出现在了他屏幕之上。
“现已确认充当使魔的各种鸟类全部从假死状态中复苏。”
屏幕上的东西,看起来这似乎是与斯诺菲尔德有关的某个组织的报告书,里面还混杂着魔术用语的文字。
“使魔的功能已经全部丧失,身体各处浮现出疑似病态组织的斑点。”
“虽然没有发现病原菌,却检测到微弱的魔力痕迹,魔力性质奇特,既像大源(Mana)又像小源(Od)。另外,推测没有回收的几只鸟也同样复苏了。”
“案件类型上升为C级。之后交由法尔迪乌斯·迪奥兰德管辖。”
在这一连串诡异的文字后面,出现了更加奇怪的资料,以及斯诺菲尔德市内有线电视的录像。
“一名英灵被警方逮捕,有情报称他是职阶为剑士的英灵。”
“哈哈,真的假的,居然冒出来一个这么离谱的家伙!”
看到这里,术士笑得前仰后合,然后他按下了录像的播放键。等他看到那个人在画面中演讲的模样时,不禁睁大眼睛。他前后晃动椅子,双手则“啪啪”的鼓起了掌。看起来,他似乎从外貌和演讲已经判断出了这个英灵的身份,又或许即便没有判断出对方的具体身份,也能知道这是个很难对付的英灵。
“警署又多了个麻烦的家伙,这下精彩了!”
说完,术士想到自己的御主,于是带着苦笑,同情地说道:“署长那家伙也够可怜的,胃都要穿孔了吧?”
术士的话语中流露出一种置身事外的感觉。他看向更多的情报,用十分轻浮的语气继续道:“好了,在场的各位,愉快的七天就此开始!如果说神用了七天就创造出世界,那这些人会在七天之内创造出怎样的世界呢?”
然后,他又像是有些遗憾似的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倒是很想活到最后,至少让我看一看结局,可是我也只有七天的时间啊。”
术士用力地将椅子摇得嘎吱作响,他看着周围高高堆起的书,露出了自嘲的笑容。
“如果是那位伟大的文豪(莎士比亚),想必能撰写出动人的故事。而我呢,就在看台上好好当一名观众,尽情欣赏这出戏吧!当然还要有美女和佳肴的陪伴!哈哈!”
1001.‘彩头’
“水晶之丘”赌场。
“全押黑色。”
吉尔伽美什又坐回到轮盘台前,继续刚才的游戏。
就在他赢得的金额都快让赌场负责人坐不住的时候,有一个人闯入了这个赌局。
“我也全押黑色。”
男人在吉尔伽美什旁边的座位坐下,将堆成小山的高额筹码摆在台上。
吉尔伽美什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开口道:“哦……想效仿鮣鱼掠夺本王的财宝吗?”
“怎么会,我对金钱本身并没有兴趣,只是想从你那里沾一点运气罢了。”男人戴着花哨的眼罩,微微一笑道,“因为我马上要去干一件大事,想讨个彩头。”
话音刚落,轮盘上的球就落在黑色的数字上,再次引来围观者的欢呼声。
“感谢你的宽容大量,稍后我会把‘财宝’归还到你的庭院里。”说着,男人将和吉尔伽美什同样的高额筹码握在手中。
听到“归还到庭院”的措辞,吉尔伽美什问道:“你偷听本王刚才的自言自语了?”
“自言自语?不是吧。”男人轻轻一笑,将视线投向站在吉尔伽美什身后的蒂妮,继续道,“现在已经很晚了,是不是该让这位小姑娘回家上床睡觉了呢?”
蒂妮被这突如其来的点名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可是荷官和其他客人到现在依然看不见蒂妮,所以他们听到眼罩男的话后,都露出不解的神情。
“原来如此,看来你不是普通的杂种啊。报上名字让本王听听。”吉尔伽美什似乎对这个男人产生了感兴趣,面带傲慢不逊的笑容命令道。
闻言,男人慢慢站起来答道:“汉萨·塞万提斯。”
男人从轮盘前退开一步,将夹在腋下的外套穿好。黑衣外套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十字架项链。荷官和其他客人见此,再次露出了不解的神情——“为什么神父会来这里?”
众目睽睽之下,这位自称汉萨的神父说出一句只有吉尔伽美什和蒂妮才能明白的话。
“我来晚了。我是本次战争的监督者,请多指教。”
汉萨将赌场的筹码换成钱之后,朝着出口走去。他的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四名女子,在赌场这个地方的衬托下,更突显了神父的服装与如今这一幕是多么的格格不入。
“汉萨先生,你最后还是穿着神父装进去赌场了。”离开赌场后,其中一名女子说道。
“我们穿便服倒是没什么,可你还是引来了不少反感的目光啊,汉萨。”
听到另一名女子的话,汉萨苦笑着答道:“没办法,情报说有一名身为御主的魔术师(小姑娘)跟一名疑似英灵的男人一同走进了赌场,我还哪有时间去换衣服。不过算了,我去赌场这件事要向师父保密。”
叹了一口气之后,汉萨耸了耸肩,继续对女人们吩咐道:“你们才是,快去换上正装。昨天沙漠出现了陨石坑,说不定今晚也会发生什么事。”
不过这话在女人们看来,这家伙只是不想挨骂而转移话题罢了。
接着,在女人们无奈的目光之下,他迈步前往市内的某个机构。
“我就先走一步,以监督者的身份去打个招呼吧。”
“去见一下有可能是进行这场荒唐战争的幕后主使之一。”
············
警署审讯室。
现在离天亮还很早。
在斯诺菲尔德警署的审讯室里,正在上演一出非常奇妙的审讯。
“……姓名。”
听到板着一张脸的警察这样问,戴着手铐的贵族风男子坦然地坐在椅子上答道:“要是需要用个名字来称呼我,那就叫我‘剑士(Saber)’吧。”
“骑兵军刀(saber)?很嚣张的名字啊。从你手里没收的那把剑,你是从哪家杂货店买的?”
警察的语气里满是讥讽。
自称剑士的男人虽然听出来了,却仍然愉快地笑着说:“我要行使那个所谓的沉默权。那把剑很合我意,如果被别人知道了全跑去买,到时候卖光了可怎么办。”
“……少在这里给我胡说八道,别以为你一身国王还是骑士的打扮就真是了!”
“你挺敏锐的嘛,竟然看出了我在胡说八道,看来这个国家的官吏很优秀。”
剑士这番佩服的话却让警察烦躁不已地喝道:“你是在小瞧我们吗?你是脑子不正常了还是嗑药了?”
“这个嘛,年轻时别人总说我性情多变,在周围的人看来,我好像是一个怪人,不过对我来说这算是好话了。”
“原来如此,你被人戴惯了高帽,所以就得意忘形地把歌剧院给砸成了那副样子吗?”
一旁的另一位警员看着审讯官一脸懵逼。他很疑惑这人是怎么跟上眼前这个神经病的节奏的。
“我的确是得意忘形了。当我发现自己是在豪华绚烂的舞台上被召唤出来的时候,确实感觉意气风发。”
说罢,剑士收起笑容,一脸正色地对警察继续道:“你现在应该做的,是调查修缮歌剧院所需的费用以及工匠人数之类的事。只要你告诉我,我就会做出补偿。”
“那是民事案件,你得找对方的律师打听。而且,像你这样的疯子真的有能力付钱吗?”
“说没有……那是骗你的。”
“难不成你有金主?”
——这个名叫剑士的男人身穿的服装非常正式,并不像是普通的化装舞会商店能买到的,应该值不少钱。
负责审讯的警察如此判断,于是打算试着从剑士口中套出更多的情报,然而——
“要不然你帮我出资也行啊,我会记住你的大恩大德。”
“你还没完没了了是吧!”刑警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他有些后悔自己竟然会相信一个疯子的话。
剑士沉吟了一声,想了想开口道:“我不会让你白出钱的,我可以给你变个戏法,说不定能颠覆你们的认知。”
“戏法?”
“对。我跟你们说,我变的戏法可厉害了,绝对能吓你们一跳。”
看到剑士像小孩子似的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审讯室里的警察们先是对视了一眼,然后面带讥笑配合道:“那就让我们看看你在这种状态下能变出什么吧。”剑士冲说话的警察微笑着点点头,举起被手铐铐住的双手晃了晃,说道:“我手里什么都没有对吧?你们可看好了。”
“……嗯。”
“……接下来,我就要消失了。”
“啊?”
警察们闻言一愣,并没有听懂剑士说的意思。就在这一刹那——
剑士像雾一样消散得干干净净。
只剩下一副手铐从半空掉到桌子上,砸出一声脆响。
“什么……”
所有警察陷入了恐慌状态,一边将手伸向腰间的手枪和电击枪,一边扭头四处观察。
“他人呢?”“出什么事了?”“千万别开门!”
在警察们手忙脚乱的时候——趁他们的目光从男人的椅子移开的那一瞬间,男人又悄无声息地重新出现在椅子上。与之前唯一的不同之处,就是他已经脱下了手铐。
警察们都冷汗涔涔地用枪对准了男人,喊道:“不……不许动!老实待在原地!”
“我没有动。我不是说了嘛,绝对能吓你们一跳。”
这句话好像标志着玩笑到此为止一样,剑士说完就敛起笑容,严肃认真地对警察们说道:“我刚才可以直接穿墙逃跑,也可以对你们下手,甚至在那个歌剧院的时候我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剑士目光如炬,散发出一种仿佛要吞噬对方灵魂的压迫感。在这种情况下,剑士依旧努力地向警察证明他的确没有敌意。
“我之所以没有一走了之,完全是为了向你们表达‘敬意’。”
“……敬意?”
“先不谈是否需要弥补破坏之罪,单是将这样的罪名甩给他人背负,就有辱骑士之名。若做出这等事来,我会永远无颜面对敬爱的故国先王。因此,我希望用自己的实力让你们明白,我有赔偿的诚意,但我不想被束缚。我会坐在这里,仅仅是为了给那个女人作证,证明她是清白的。”
剑士平静地说完后,警察们都沉默了。尽管剑士说的内容实在太不合时宜而且太荒诞无稽,但他身上一直散发出威慑力,又让人不敢质疑。
“我之所以没有解决掉你们,是因为你们恪尽职守,甘愿为民众的安全献身,我想向你们高贵的志向表达微薄的敬意。在天亮之前,我会按照你们的要求留在这里。”
虽然剑士口中说出了敬意这个词,但警察们看他的目光反而变得畏惧。警察们就像被蛇盯上的青蛙,一动也不能动。即便如此,警察们也还是瞪着剑士,这大概是出于他们对自身使命的忠诚。
对方不变的敌意似乎让剑士觉得很愉快,他有些高兴地开口道:“等到天亮我就会消失,你们还是趁现在想想,到时候怎么解释吧。”
最后,他带着刚才那种天真无邪的笑容,说出一句像是玩笑的话。
“要不然,我也陪你们一起想?”
············
警署会议室。
看到桌上显示器映出审讯室的情况,奥兰多按着太阳穴叹了口气,说道:“……看来他压根就没有隐匿圣杯战争的意识。”
奥兰多拧紧眉头,向身边的女秘书下达指示:“从现在开始,让普通警察都撤出监视和审讯工作,派二十八怪物的成员去跟进。刚才跟那家伙在同一房间的人员,用暗示对他们的记忆进行处理。”
“是。”
在秘书鞠躬应声的同时,奥兰多拿起放在会议室桌上的一把剑,问道:“……这就是从他那里没收的宝具吗?”
“是的,看上去只是一把装饰剑或许是因为还没解放真名吧。”
“不,这就是一把实实在在的装饰剑,我感觉不到一丝的魔力。”说到这里,奥兰多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再次问道,“之前他灵体化的时候,这把剑消失了吗?”
“这我当时的注意力也在显示器上,没有留意。”
“唔……”
根据法尔迪乌斯的调查部队发来的报告,昨晚吉尔伽美什的的确确“射出”了成百上千的宝具,但现在沙漠里连宝具的影子都找不到。
当然,也有可能是法尔迪乌斯在撒谎,但奥兰多认为更有可能是某种力量将射出的宝具重新回收进宝库里了。
“圣杯战争中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地方,关于英灵和装备的关系也有必要仔细研究一下。”
奥兰多凝视着这把可以用手触碰到的“剑士的剑”,心中思考今后的对策。
“稍后问问术士的意见吧……不过,我很怀疑他是否能认真做出回答。”
他将剑放到桌上,抬腿向会议室入口走去。
“我去会一会那个疑似御主的女人。”
“直接接触会不会太危险了?”
“……贸然让二十八怪物去接触她说不定会被她动什么手脚,到时候一样麻烦。”见秘书很是不安的样子,奥兰多凛然地说道:“如果没有亲自上阵的心理准备,我从一开始就不会选择这样的战术了。”
············
同一时间,署内另一区域。
审讯结束之后,绫香被关进了牢房里。或许是因为太累了,她连眼镜都没摘就仰面躺在床上。
这里的牢房并不是由铁栅栏划分的简陋牢房,而是由墙壁围成的单人牢房。
房间远比绫香预想的干净,除了狭窄这一点之外,比在帐篷里露宿或者在廉价旅店里担心有蚊子和虱子要舒适得多。
这好像有些讽刺,她竟然会感觉待在这种地方比在外面四处奔逃的时候舒服。
不管怎么说,绫香目前都是出不去的。
她死心地看着天花板,决定休息。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了,绫香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全是刚才审讯的内容。
自己是什么人,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会在那个地方,看上去像日本人,来斯诺菲尔德的目的是什么……
虽然问题都很简单,但每一个问题都在打探她的过去。对方问话的时候没有什么谈判技巧,就是理所当然的讯问,可对绫香来说,回答这些问题是无法形容的痛苦。
1002.死徒
——啊啊,不要问了,不要再问了。我懒得去回忆。不,不是懒得回忆。只是因为害怕,所以不想回忆而已。
当绫香在这个国家广袤的大地上旅行的时候,她成功地忘记了过去,成功地摆脱了罪孽的折磨。
——我都有一阵子没见到她了……
刚才那个出现在歌剧院的戴红色兜帽的女孩,不过是想象一下女孩在兜帽下露出的笑容,绫香就全身冒出冷汗。
被带到警署之后,绫香搭乘了好几次电梯,说实话真的让她焦虑难安。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坐过电梯了。不仅如此,她甚至都尽量不去有电梯的建筑物。
因为每当绫香一看到电梯,就知道“小红帽”站在她身后。
虽然警察们看不到,但绫香的确也在警署里的电梯里察觉到了小红帽的气息。绫香只是吓得脸色苍白,克制着完全不去看那个方向而已,心里还不断地默念:我跟她素不相识,她的事与我无关。
直到最后,绫香也不清楚戴红色兜帽的女孩究竟是“鬼魂”还是自己意识产生的“幻觉”,或者是不同于这两者的“某种东西”。
对绫香来说,重要的就只有她能看到小红帽这件事。
——明明我是为了逃离那个女孩才来到这座城市的,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正当绫香再一次思考起这个问题时,情况发生了变化。
“你没事吧?看上去很累的样子。”
之前歌剧院出现的男人突然再次出现在她视野的一隅。
绫香立刻被吓得从床上蹦起来。
见状,这个不知何时进入房间的男人安慰道:“别这么害怕,只要灵体化就可以穿墙。审讯暂时中止了,我被关进前面一点的单人牢房,所以就来看看你。”
男人似乎真的是幽灵之类的东西,轻而易举就从外面进入封锁的空间。
现在,男人离绫香的距离远比在歌剧院时要近,这让绫香警惕地站起身,背靠着墙壁开口问道:“我不是让你不要干涉我的吗?”
“你并不是我的御主吧?”男人用询问回答了绫香冷漠的质问。
“……是啊,我不是你的什么御主。”绫香像是在回避什么似的断言道。
可是听到这个回答,男人却露出恶作剧小孩子的笑容,回道:“那我就没必要服从你的命令啦!”
“什么……”
“就是说,我可以随便干涉你。我会照顾好你的日常生活的。”男人理所当然的说着,“这是我的自由。”
看到男人愉快的表情,绫香厌烦地摇了摇头,说道:“求你了,别管我。”
“虽然我很想实现人民的每一个愿望,但这件事,我有不听从的理由。”
“理由?”
见绫香一脸诧异,男人直截了当地告诉她:“我猜是植入你纹身中的术式捣的鬼……你取代了原本持有令咒的魔术师,而你的魔力‘线’就跟我联接起来了。”
“……啊?”突兀的说明让绫香皱起了眉。
“也就是说,我依靠你的魔力显现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明明不是御主和从者的关系,却是休戚与共。”男人不顾愣住的绫香,继续说道:“若不是有你在现场,我会因为无法从御主那里获取魔力,而不能显现在这个世界上。感谢你的大恩大德。”
说罢,男人伸出手,似乎是想跟绫香握手。
绫香却啪的一下挥开了男人的手,瞪着男人说道:“……如果你想感谢我,那就别管我。”
“那不行!我会照顾好你,也会管你的闲事,就算你哭着喊着说不要,我也会不厌其烦地救你。因为你要是死了我也会跟着消失,那就没办法拿到圣杯了。”
“我为什么需要你救?”
“因为不管你是不是御主,既然通过魔力线与我连接在一起,自然就会被其他战争参加者视为目标啊。”
“糟糕透了……”
见绫香露出苦恼不已的表情,男人说道:“乐观一点,至少目前这种情况,总比被剥掉全身的皮再刷上一层盐后置身同样的情况要强吧,好歹不会痛。”
“你这个例子可真够极端的……”
“总有人这么说,说我不管做什么事都很极端。”男人把绫香的话当作是夸奖一样,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说道。
绫香大概也由此明白到他是油盐不进的本性,于是换了个话题打探他的事:“你是贵族出身的吧?被警察逮捕这种事不会有损你的自尊心吗?”
“这比我当年被幽禁在山顶城堡的时候好多了,毕竟可以自由外出嘛。而且,如果害得你代我受罚,反倒更伤我的自尊心。啊,但我不是为了自尊心才救你的。”
“所以我不是说了,你可以不用救我……”绫香无奈地叹了口气。
与在消防车演讲时截然不同,男人此刻用轻松的语气说道:“总之,你就叫我剑士吧。虽然不对恩人报上自己的姓名是一件很不光彩的事,但以后我会找机会把真名告诉你的。”
说完,剑士重新看向绫香,认真地问道:“能请你也告诉我吗?你为什么会在那个地方,你身上的刺青又是什么?”
不过很快,他纠结了一下,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摇了摇头表示对方不必先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提出了另一个他认为更重要的疑问:“……不好意思,还是先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
署内通道。
警署署长奥兰多快步走在通往单人牢房区的路上,不知道他是否知晓剑士正在和绫香对话。
但是,就在奥兰多来到电梯门前的时候,一名女署员朝他跑了过来。
“啊,署长您在这里啊!有客人说要见您。”
“让他等……不,慢着。”
奥兰多心想,如果是政治家之类的人就让他们等着,但若是法尔迪乌斯或者缲丘……总之先问问来人叫什么吧。
于是,奥兰多停下脚步,向署员问道:“……是谁?”
“他说……他是教会的神父,但是看上去很可疑……”
奥兰多不禁皱起眉来,同时也想到了一个可能。
这个可能很快变成不祥的预感,又因署员接下来的一句话得到了验证。
“他一直坚持要见您,还说只要告诉您‘想就日本被盗的杯子谈一谈’,您就会明白……”
············
市区。
在警署的隔壁,有一栋格外高的大楼。
潜行者现在就位于这栋大楼的楼顶,她一边静静地调整呼吸,一边将注意力集中到下方的警署。
此前,潜行者在街上搜集情报,得知那个剑士英灵被带到了警署。于是,她打算潜入警署内部,在万全的状态下执行暗杀。
经过一番观察,潜行者注意到一个可怕的事实。
警署的区域内设置了好几层魔术结界,将正规入口之外的地方封了个严严实实,把整个警署变成了一个要塞。
就算潜行者隐匿气息从正面入口进入,内部也设置了五六重能够识破这种潜行术的结界。
白天她只是从旁边经过,并没有发现这些。
这些结界制作得实在太过巧妙,不仅能起到监视的作用,还可以不让周围的魔术师察觉。潜行者进一步集中精神进行观察,发现大楼内部还有几个“魔术师的气息”。
——难以置信。
对潜行者来说,虽然这座城市充斥着无数“异教徒”,但被众多宗教视为“异端”的魔术师居然能将一个城市的司法和行政组织掌握在手中,还是让她有些不敢相信。
想想时钟塔的权力,或许这在现代并非什么罕见的事。
然而至少对潜行者这个与时钟塔无缘的人来说,这是一个冲击性的事实。
三章5第一天凌晨群像VS虚像
这座城市不乏与潜行者信仰同一个神却不同宗派的人。
在这种环境中,连异教徒都算不上的魔术师们却试图暗中支配这座城市。
——不能放过他们。一个组织既然可以设置如此大规模的魔术结界,那不可能和同样在这里举行的圣杯战争无关。
更重要的是,她的“敌人”剑士英灵也在这里面。
潜行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决心闯入敌阵。
她那个时代的首领可以像跳舞似的穿过任何结界。
她知道自己的身手没有首领那么灵活。
她能做的就只有对到上一任首领为止的技术进行模仿,并运用在战斗之中。
在撞到墙壁粉身碎骨之前,她会一直向前冲。
——不要紧。如果不成熟的我能做出什么成绩,那就表示我的人生是有意义的。
——不,也不需要意义。我只需要放空大脑,冲过去。
潜行者将平静的决定隐藏在黑衣之下,高高地纵身跳往空中。
在下落的同时,强行切断所有结界。
这么做或许会被对方察觉到,但是无所谓。
她会把敌人全部铲除。
下定决心的她化作一枚炮弹,冲入警署的领域。
几秒钟之后,设在警署上空的结界一个不落地被击碎——决心孤军奋战的狂信徒,她的战斗随之拉开了序幕。
如果说潜行者有什么失算之处,那只有一点——她并不是一个人,她还有一名残忍的援军。
不过,她肯定不希望看到那个人。
············
赌场“水晶之丘”前,娱乐街。
“赌场啊,真不错。”
自从在歌剧院前接受采访之后,弗拉特就兴奋得睡意全无,跑到娱乐街闲逛起来。然后他在一条金碧辉煌的大道上,被格外耀眼的赌场霓虹灯吸引了注意力。
轩浩跟在他的身边,两人的样子完全就像是四处游玩的游客。
班尼特依然化身为弗拉特的手表,见御主这副模样,很显然是准备又去大玩儿一通了。简直是不务正业啊!他们不是来参加圣杯战争的吗?
于是,他连忙劝道:“这个州禁止未满二十一岁的人进入赌场。”
“啊——那我就进不去了。好可惜啊,我很久都没玩过了。”
“你以前去过其他地方的赌场吗?”轩浩一阵无语,心想这货还真去赌场赌博过?这货分明还只是十几岁的小孩子啊。
听到轩浩惊讶的语气,弗拉特用怀念的口吻答道:“我的故乡在摩纳哥,附近的海上漂浮着一艘非常大的赌船。我曾经进去玩过。其实那里也有年龄限制,只是发生了一些事之后,赌船的老板就破例让我上船了……但条件是他想看看我使用的魔术,于是我就给他露了几手。”
“你的生活经历真的与我认知中的魔术师完全相反啊。”
“讨厌啦,请不要这样夸奖我。”
“嗯,我不会再说了。如果这就是你的生存方式,那你就随心所欲地去做吧,我会默默祈祷你不被其他魔术师干掉。”
“哎?可是先生你不是说会保证我的生命安全的么?”
“好像是有这么一说?”
轩浩开玩笑似得笑着,随后转移话题继续问道:“不过,既然说想看魔术,那赌船的老板也是一位魔术师吗?”
“唔——原本好像是吧。”弗拉特似乎很吃这套,瞬间就把上一个问题抛之脑后了。
“……原本?”轩浩有些疑惑。
“嗯,那个人从魔术师变成死徒了。”
“死徒?”听到弗拉特给出这么奇怪的解释,手表的表盘微微歪了一下。
“就是吸血种……啊,说吸血鬼就能理解了吧?”感受到手腕上的动静,弗拉特解释道。
太过突然的词语让班尼特的表盘都变形扭曲了:“这个我熟悉啊……”
“意思是你曾经化身为吸血鬼过么?”
“唔……这个世界也存在吸血鬼么?”班尼特有些疑惑,“至少我从圣给予的知识中似乎并没有看到有关吸血鬼的记录。”
英灵从圣杯中获取的,是在圣杯战争中战斗时必需的最低程度的知识。班尼特并没有从圣杯的知识中看到有关于吸血鬼的记载,或许就意味着圣杯判断“吸血鬼的情报与战争无关”。
想到这里,弗拉特决定给班尼特做一个简单的解释:“吸血鬼当然是真实存在的,不过在魔术世界通常将他们叫作吸血种或是死徒。成为吸血种的方式各有不同,比如有人是被吸血种咬过,几年后变成同族;有人是为了长生不老或是追求根源,主动由魔术师变成吸血种。”
“魔术师可以变成吸血鬼吗?”
“当然可以!”说道这个,弗拉特顿时就来了兴致,“我悄悄跟你说,其实时钟塔的大人物里就有一个死徒魔法使。”
“我觉得你大概会因为‘很帅’这种理由,想都不想就变成吸血鬼。”班尼特见弗拉特兴奋的表情,忍不住吐槽道。
然而,弗拉特用意料之外的认真态度回答道:“虽然的确很帅,但我自己不是很想当,毕竟有吸血冲动之类的问题。”
“真让人意外,原来你也有这种常识性的伦理观啊。”
“而且,效率也太低了。”
“啊?效率低是指?”
然而弗拉特继续回答班尼特的问题,而是指着一个街角说道:“啊,说什么就来什么。”
“怎么了?”班尼特一阵疑惑。
弗拉特的目光注视着一位站在通往警署人行道上的青年。他看着那位隐约散发出锋芒的青年,若无其事地抛出了一句话。
“那边有个对着警署笑的人……我猜,他是死徒。”
············
1003.从天而降的暗杀者
警署,接待大厅。
“你就是奥兰多·里维署长吗?”
深夜的警署大厅里几乎没有普通老百姓,充其量偶尔能看到值夜班的警察和被抓回来的不良少年。
斯诺菲尔德中央警署的接待大厅比一般的警署还要宽敞得多,中庭贯通至三楼。其中,二楼和三楼的走廊算是署内的特色设计之一。
这里的大厅跟加利福尼亚等地的时尚警署不同,给人一种“硬是把庄严的城堡改装成近代建筑”的感觉。
在散发着奇异压迫感的大厅中心,一个男人却营造出了一种独特的存在感。
那是一个戴着华丽眼罩,身穿神父装的男人。
这样的男人光是站在警署里,就自然而然地吸引着为数不多的路人的目光——而奥兰多在身份不明的神父面前用堂堂正正的态度答道:“没错,我就是奥兰多·里维,你是”
“汉萨·塞万提斯,被派遣到斯诺菲尔德中央教会的‘监督者’,这么说你能明白吧,署长阁下?”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奥兰多面无表情地答道。
汉萨一笑,摊开双手说道:“布下了这么多结界,如果你还是坚持说你只是爱好魔术,或是手下擅自做的,我也无所谓。不过就是你的从者败退之后,你也会无处可逃而已。你应该也十分珍惜自己的生命吧?”
“……”
圣杯战争监督者的主要工作是监视战争的进行,并且对魔术和奇迹进行隐匿,以免被普通人发现。但是除此之外,他们还负责“保护败退者”。
如果从者被击退但还想继续当御主,那可以和失去御主只能等待消失的从者再次缔结契约,回归战场。为了防止这种情况的发生,不少魔术师都会试图斩草除根,解决掉失去从者的御主。
可即使是不想继续战斗的御主,他们也有可能会被其他参加者盯上。保护这些落败御主的人身安全,就属于圣堂教会和监督者的工作。
不过教会的方针是,就算你到了后来再说“其实我是御主,快救救我”,他们也会对你采取保护措施,因此汉萨刚才说的话只是为了刺激或者吓唬奥兰多。
但奥兰多似乎对汉萨的话有更深一层的理解,他警惕地眯起眼睛。
见状,汉萨轻佻地耸了耸肩,说道:“哎呀,奥兰多·里维署长,我可没在套你的话。我早就知道你是与时钟塔无缘的独行侠。不仅如此,你还特意去收集人才吧?你用你的如簧巧舌从附近招揽了各种各样的警察,大概有三十来个吧。而且还是从很久以前,早在这次的战争尚未开始的时候。光凭这些间接证据还不够吗?”
“……区区几天就能调查到这种程度,有两下子。”
“厉害的是教会的情报员。你有工夫夸我,不如在下个星期日礼拜的时候去教会捐点钱。”
听到神父开了句不知是讽刺还是真心话的玩笑后,奥兰多回道:“有什么话都别在这里说,我带你去会客室。”
“这就不用了。你们没有和教会合作的意思吧?我又不知道你们的底细,怎么可能去当瓮中之鳖。”
说完,汉萨就一屁股坐在大厅的椅子上。他看着安装在大厅梁柱上的液晶电视,再次开口道:“从刚才起电视就一直在放歌剧院的事故还是案件,上面似乎拍到了一个奇怪的家伙。如果他真的是英灵,那就意味着你们已经搞砸了仪式的隐匿工作。果然不出我所料啊。要是你想哭着谢罪,我可以给你‘第八秘迹会’大人物的电话号码。”
看到汉萨面带笑容发出充满敌意的挑衅,奥兰多保持着冷若冰霜的表情答道:“不必担心,一般人看不出他的真实身份。”
“是吗?那我们就换个话题吧。那个英灵和他的御主,他们在这里吗?”
“……在这里又怎么样?”
“教会没有这组英灵和御主的情报,我就想确认一下,哪怕只有长相也行。可以的话,最好能让我跟他们打个招呼。如果御主是一位女士,我还想请她吃顿饭,比如鬼椒什锦饭。你来不来无所谓,倒是你旁边这位姑娘,要不要一起啊?”
突然被点名的秘书面无表情地瞥了署长一眼。
面对从头到尾都只顾着说自己要求的汉萨,奥兰多长叹了一口气,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可以断定,我们的仪式与冬木进行的那个不一样。我不打算和圣堂教会(你们)统一行动,你们还是老老实实地去向神祈祷吧。”
“解决完这边的事,不用你说我也会回教会祈祷。”
见汉萨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奥兰多说道:“祈祷的地方不是教会,而是现在,在这里。”
“哦?”
“你刚才说……‘教会没有这组英灵和御主的情报’对吧?”奥兰多的声音正逐渐失去温度,“你掌握了多少情报?其中有我们不知道的情报吗?在双方掌握的情报达到一致之前,我是不会放你离开的。”
“不好意思,我这个人睡觉认枕头,可以让我回去拿吗?”
“你叫汉萨·塞万提斯,对吧?你犯了一个错误。”奥兰多没有理会对方的玩笑,只是淡然地继续说了下去。
“你就没想过,从进入这个大厅开始,你已经成了瓮中之鳖吗?”
奥兰多的语气变得更加冰冷。
同时,汉萨也发现刚才还在大厅里走来走去的普通民众,现在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
——清场了啊。
不仅是普通民众,就连在这里值班的警察以及前台人员也一个不落地离开了大厅。
取而代之的是,分别从大厅的各个入口处鱼贯而入的多名警察。他们摆出一副冷静的面容盯着汉萨,不紧不慢地将汉萨包围起来。
——这帮家伙……不是普通的警察啊。
单纯从身姿和走路的方式就能看出,他们不同于“接受过一般训练的警察”。而且他们明显没有被洗脑,是以明确的意愿出现在这个“被清过场的空间”。
汉萨看了看四周,继续从容地坐在椅子上,抬头注视着奥兰多问道:“你打算用什么罪名把我抓起来?”
“你刚才不是问我是否珍惜自己的生命吗?你的言行让我感到有生命危险,所以我认为你这是不折不扣的恐吓。”
“……署长先生,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太多了?”
“你无权保持沉默,你所说的一切也都不会被当作呈堂证供。你无权要求律师在场,即使你说自己请不起律师,也不会为你提供律师。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伴随着奥兰多讥讽的话语,周围的警察渐渐向汉萨聚拢。
“与圣堂教会(我们)为敌可不是明智的选择啊。我或许对付不了你们,但像你这样单方面欺凌弱者,会让组织之间的关系产生裂痕的。”
“我也深有同感,所以我才希望能友好地跟你分享情报。”
奥兰多嘴上这么说,但他俯视汉萨的眼神极为冰冷,与“友好”完全搭不上边。
“别这么威胁善良的市民嘛,小心我会大声哭出来。”
汉萨也露出了挑战般的笑容盯着奥兰多。
就在双方的战斗一触即发之际——奥兰多的手机传出震动声,瞬间缓解了现场的气氛。
奥兰多皱起眉,退后一步掏出手机,但并没有放松对汉萨的戒备。他谨慎地将手机贴近耳边,里面传来不合时宜的开朗声音。
“嗨,兄弟!你还好吗?”
一听出是术士打来的,奥兰多直截了当地说道:“有事一会儿再说,我在忙。”
术士却对他的话充耳不闻,继续道:“兄弟,我劝你马上逃跑,不然就做好全力迎击的准备。因为兄弟你完全切断了心灵感应,所以我只能用这个文明利器跟你联系。”
“……什么?”
“你要是就这么死了我也很难办,我只能告诉你,现在有个难缠的家伙正往你那儿去。”
“怎么回事?你怎么知道的?”
“这是商业机密。行了,你就好好加油吧!”
通话就这样被挂断,让奥兰多的眉头皱得更紧。
“真是不好对付的家伙……”
不过,奥兰多并不认为这通电话是术士捏造出来捉弄他的。因为他也很清楚,术士的情报收集能力是异常之高。
可术士究竟是怎么将此刻的情况掌握得分毫不差,甚至特意打电话发出警告的呢……
奥兰多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个疑问——
一股寒意涌上心头,全身的血管都仿佛在发出扭曲的尖叫。正确地说那不是血管,而是遍布在奥兰多体内的魔术回路。
——结界被人……可恶!出什么事了!
奥兰多在外面设置了好几层针对魔术师的结界。
然而现在,那些结界像被导弹精准击中的避难所一样,瞬间就被粉碎了。
奥兰多预想过结界被破的方式:假如从物理角度来打比方的话,应该像是有人在不触发警卫系统的情况下悄悄潜入了美术馆和银行之类的地方,不被任何人察觉到就偷走了东西。
可事实上,如今结界被破的方式等同于用炸弹直接在建筑物的墙上强行炸开了一个入口。
也就是说,打破结界的人根本不在乎闯入结界的事是否会被人发现——这不是潜入,而是“袭击”。
“是你的同伴吗?”
奥兰多恶狠狠地瞪向汉萨,后者却一脸无辜地耸耸肩。
“我倒希望是。”汉萨仰望天花板说道,“如果是我的同伙,那要么走正门要么走后门,不会从天上来。”
——这家伙能感觉到吗?
奥兰多也察觉到被打破的是位于警署上方的结界。可要说是受到了什么攻击,他却并没有感觉到冲击和震动。
究竟是什么?
这个念头才刚从奥兰多的脑中掠过——
大楼内的灯突然间全部熄灭,唯有深沉的黑暗将奥兰多等人包裹起来。
············
单人牢房。
“总算肯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了。绫香,谢谢你,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剑士用了一番花言巧语才问出绫香的名字,他愉快地笑着问道:“然后呢?你为什么会来到这座城市?”
“我……”
绫香想到,要让这个男人闭嘴,最快的方式或许就是全部告诉他。于是,绫香不再挣扎,决定把自己的经历说出来。
“原本我在日本的时候,就一直辗转各处逃来逃去。”
“逃来逃去?”
“我自己都不记得逃了多少年,反正居无定所……”
绫香咬着唇拐弯抹角地讲述过去,她的神情中没多少怨恨,倒是充满了恐惧。
“最后我还是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那个城市的森林里有一座奇怪的城堡,我在那里……”
说到这里,单人牢房里的灯突然熄灭了。
“咦?”
“啊?”
剑士和绫香同时环视四周,透过牢房门上的小窗可以看到外面也是一片漆黑,他们明白到是整个警署停电了。
“……停电了吧,应该很快就会切换成备用电源的。”
绫香在黑暗中有些胆怯地如此说道,但剑士的声音流露出一丝的戒备。
“……但愿只是普通的停电。”
············
警署内部。
潜行者先是依次停掉备用电源和主电源的配电柜的运作,使警署完全处于停电状态,然后趁着黑暗像风一样窜入警署内部。
潜行者不时地会与拿着手电筒走来走去的警察或者刑警擦肩而过。但由于她没有发出丝毫的脚步声,灵活地避开了手电筒的灯光,因此无人发现她早已化作一道影子,在警署内尽情地穿梭。
——想对付那名英灵,我需要豁出性命。
潜行者带着这样的决心,在署内的长廊上不断奔驰。
经过长年累月的特殊训练,潜行者在黑暗中也能行动自如。她可以用身体“看清”周围一切的情况,比如风的动向、魔力的流动以及此起彼伏的风声等。
同样,她也可以感知到周围空间的能量流动。
这也是伟大的前辈们创造出来的神业之一,是一种异常敏锐的感觉能力:无论是在人造的建筑里还是在大自然中,都可以将一切视为自身的一部分,从而感知魔力、水、电和风等能量的流向。
冥想神经(Zabaniya)。
1004.不要钱一样的宝具
潜行者就是利用这个能力找到了电源的位置,成功将其破坏的。
随后,她首先以魔力最浓厚的地方为目标,宛如瀑布一般沿着楼梯猛冲而下。
潜行者转眼便抵达这所警署目前魔力流动最为紊乱的地方,也就是警署内空间最大的——联接正门的接待大厅。
几乎就在潜行者闯入大厅的同一瞬间,一名站在大厅中央的制服男人往各个照明灯的位置施展开了光源魔术。
——魔术师!
潜行者当机立断,马上灵体化。
可纵使潜行者是一流暗杀者,灵体化的速度依然比不上光速。就在她消失前那么一眨眼的工夫,她的身影还是暴露在包括魔术师在内的好几个人的眼中。
融入光的影——
这是警察们看到那道出现在入口处的、仿如亡灵般的人影后唯一能想到的形容。
“什么?”
“是从者吗?”
奥兰多身为拥有令咒的御主,仅仅是一瞥就确定了对方的“从者”身份。
“不是剑士。虽然只看到了一眼,但那种身体能力……是潜行者!”
御主只要直接看到参加圣杯战争的从者,就可以获得一定程度的“情报”。
这种情报会以魔术书的一页或是一张羊皮纸的形式出现在御主的脑海中,并且会根据御主的意识进行调整。就算看不到真名之类的内容,也可以读取到对方大致的身体能力和一部分特性。
尽管仅凭那一闪即逝的身影无法分析出什么,但奥兰多还是察觉到对方擅长隐蔽气息,暗中行事。而且即使从对方消失之前看到的那身黑乎乎的装扮来判断,这名从者是潜行者的可能性也比较大。
“啧……是从电视上看到剑士后派来的吗?这名御主的动作可真够快啊。”奥兰多心中暗骂着。
虽然早就预想到了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但没想到会有人动作如此迅速。
由于从者已经灵体化,奥兰多他们无法发动物理攻击。
但是,从者应该也不会一直保持着灵体的状态待在这里。
因为英灵在灵体化的时候无法采取任何攻击或者防御手段,如果魔术师和御主有能够攻击灵体的方法,那英灵就有可能单方面被消灭。
出于这个原因,在敌对从者与敌对御主周围一直保持灵体状态并非上策。
灵体与实体切换的瞬间,也会在这种刹那间定胜负的战斗中成为致命的破绽。
因此,说不定这名从者已经变成实体,躲在哪个地方了。
这里是贯通三层楼的接待大厅,包括向内延伸的二楼和三楼的通道在内,能够藏人的地方数不胜数。
想到这里,奥兰多警惕地打量起四周。
“令咒就藏在手套下,被对方看穿自己是御主的可能性有多大呢?”
考虑到对方的目标有可能并不是剑士而是自己,奥兰多开始在脑子里盘算起下一步要怎么走——
不知何时移动到大厅角落柱子边上的汉萨,却抛出了这样一句话,极大地缩小了奥兰多下一步的走法。
“噢,署长阁下,刚才那个是你的从者吗?”
如此简洁的一句话,奥兰多瞬间就明白了汉萨的意图。他不禁狠狠地瞪着汉萨,怒骂道:“混账……这是你身为监督者该做的事吗?”
“你不是不需要教会的监督者吗?”
汉萨露出一个坏笑,抱着胳膊倚在柱子上。就好像在表示,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他都只会当一名旁观者。
“这不过是我对威胁平民百姓的当权者做出的小小反抗。”
“异教徒的祭司吗?”
如果他是为了确认圣杯的存在而来的监督者,那对潜行者来说,就是应该戒备的对象。
可如果他真的只是为了确认圣杯的真假而被派来的中立人士,那他就跟城市里的普通异教徒一样,并非潜行者应该取命的对象。
不过,被那个监督者用“是你的从者吗”来搭话的“署长”,潜行者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从设在警署外部的数层结界以及御主是身居要职的人这两点来看,即使潜行者对宪政不了解,也能轻易地推断出这个“署长”恐怕与推动这场圣杯战争的关键人物有关。
潜行者在心里调整了一下首要目标,由“歌剧院的骑士”变成眼前的“警署署长”。
“抓住警署署长,问出计划这场圣杯战争的幕后主使的情报,然后再解决掉他也不迟。”
潜行者打定主意后,在三楼通道——从楼下是看不到的视野死角位置变成实体,瞄准了奥兰多。
她切换姿态,准备使用最适合捕捉魔术师的宝具。
这个时候,潜行者依然以为敌人只有警署署长一个。
直到一支挟带凶恶魔力的箭破空而来,才让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那是从潜行者的视野死角射来的一箭。
若不是潜行者有着便于在夜色中穿梭的敏锐五感,因而察觉到了空间内的魔力波动和拉弓时些许的衣服摩擦声,否则在这支箭刺入她的身体之前,她都察觉不到自己成了别人的攻击目标。
潜行者将关节弯曲成不可能的角度,拧转身体躲开了逼向自己心脏的箭。
失去目标的箭继续顺着轨道向前直冲——刺入射手能看到的最深处的墙壁上。
中箭的墙壁随即发生惊人的爆炸。
这堵用钢筋混凝土建造的墙被炸出一个大洞,让仅是一墙之隔的房间完全暴露出来。
潜行者不清楚那支箭是如何使墙壁爆炸的。
她只知道——那一击的威力绝对可以置人或者普通英灵于死地。
············
单人牢房
“……刚才那是什么声音?”
轰鸣声虽然听起来感觉相隔很远,但确实是从这栋大楼里传来的。
置身于黑暗中的绫香发现地面在微微震动,有些担心地向剑士问道:“是不是有人来杀你了?”
“有可能。”
剑士的话音刚落,周围就亮起了微弱的光。如同萤火虫一般柔和的光芒笼罩单人牢房,照亮绫香呆然的表情。
只见一个个玻璃球大小的水球浮在空中,光就是从那里透出来的。
“你还会用魔法啊?”
“这不是魔法,是魔术。”“有什么区别吗?”
剑士事不关己般地解释道:“只要花费时间与精力就可以通过人类之手重现的事物,叫作魔术;创造出现代人绝对无法创造的奇迹,叫作魔法大概是这样吧。我也不是魔术师,具体的也不了解。不过随着科学的进步,据说很多魔法现在都变成魔术了。”
绫香看着释放出光芒的水球,依旧露出不解的神情。
剑士有些过意不去地摇了摇头,坦白道:“想明白其中的原理么?抱歉,我也不清楚,因为这其实不是我放出来的”
“咦?那是”
绫香的疑问还没说完,剑士就忽然从她眼前消失了。
“啊,别走啊……”
绫香和发光的水球一起被留在牢房里,她长叹了一口气,重新躺在床上。
没躺几秒钟绫香就又坐了起来,因为她听到牢房的门传来一声轻响,随后看见剑士从门口探出头来。
剑士晃了晃他手中那一大串钥匙,露出一个坏笑。
“我悄悄把钥匙借来了。”
“这叫借吗……”
“这就是传说中的逃狱啊!呵呵,真让人兴奋!”剑士一脸兴奋的模样。
绫香无奈地说道:“你身为骑士的名誉哪里去了?”
剑士愉快地眨着一双闪亮的眼睛,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当然会赔偿歌剧院的损失,也会遵守和官吏们的约定,接受软禁直至天亮。但是在此之前,我要先让你逃到安全的地方。”
“……说不定这个牢房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不好说。这个警署很奇怪,似乎到处都设有结界。”
这个说法让绫香拧起眉头问道:“你不确定吗……莫非是别人这么跟你说的?”
剑士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打开牢房的门。
门外没有看守,只能听到从其他牢房里传来囚犯吵闹的抗议声。
剑士拽着绫香的手,让发光的水球飘在前方,向牢房区域外的地方走去。
“算是吧,说起来有些复杂啦。”
“我不太明白结界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个警署里有魔术师吗?”
“岂止是有魔术师,这栋楼的构造就称得上是一个巨大的结界。我本来以为,或许这里所有人都是魔术师,不过看刚才的审讯,应该没有这个可能。”
接着,剑士换了一副相对认真的表情,对绫香继续道:“不过,这个警署的确是为魔术师所建的。如果这场风波与圣杯战争有关,那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为什么这么说?”
“他们一开始可能是想找你和我合作,又或者是打探什么情报……但如果刚才的震动是其他从者发起的袭击造成的,而你又没跟他们结成合作关系,随时都有可能与他们为敌,那他们自然是想先解决掉你以免后顾之忧。我这么说也不是毫无证据的。”
“证据?”
剑士沉默了片刻,在离单人牢房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像是向某人提出抗议似的,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喂喂……你怎么不早说啊,早知道这样我就破门出来了。”
“你在跟谁说话?”
“啊,抱歉,你就当我在自言自语吧。”
剑士随口道歉了一声之后,依旧用不确定的说辞回答绫香追问的“证据”。
“刚才那个牢房的天花板似乎被人动过手脚,埋了一个术式。对方可以借此操纵空气的构成,让房间里的人随时因缺氧而死。”
············
接待大厅。
潜行者在闪避那支箭的同时也看清了放箭的人。
那是一个身穿警察制服的年轻女人。她的背后背着一个与警服风格完全不符的箭筒,手中拿的也不是一般警察配备的手枪和警棍,而是一把几乎与她的身高差不多的长弓。
“宝具!那个女人……是“警署署长”的从者。”
潜行者一眼便认出那把弓是“宝具”,由此她断定——一名与署长缔结契约的弓兵从者,穿着警服混进警察之中。
乍看之下那名女警察的气息与普通魔术师差不多,但说不定她具备隐藏自己英灵身份的技能。如果是拥有令咒的御主一眼就能分辨出来,可自己并没有御主,所以无法确认。
想到这里,潜行者认定眼前这名女警察就是从者,并立即变换姿势准备向她发动反击。潜行者控制着自己的身体重心,以便一落地就可以马上移动。
就在潜行者落地的那一刹那——
她听到旁边传来了极为微小的,鞋底摩擦地板的声音。
潜行者浑身泛起一股恶寒,她没有靠近也没有远离持弓的女警察,而是全力向正上方跳起。
潜行者将身体纵向翻转半圈,直接跳到天花板上。她随即看到一名同样身穿警察制服的黑人男人,手持一把类似长刀的武器,横扫她刚刚所处的位置。
如果她刚才是前后移动的,可能就会被那把刀砍到。
“那把刀……也是宝具……怎么回事?”
尽管脑中充满疑惑,潜行者却没有停下动作,脚往天花板上一蹬,冲着长刀男踢去。
“呜!”
对方在千钧一发之际用刀柄挡住了攻击,但还是被踢飞到通道的深处。
“感觉不对,难道不是英灵?”
虽然对方手持宝具,但接触过后给她的感觉却并不像是一名英灵,至少如果是英灵,不至于会被刚才这一脚踹飞。
潜行者的思绪顿时变得混乱,她一边留意着女警察的弓,一边跳到其他位置上,她朝着通道前方望去,看到在对着中庭的墙壁上,有一扇通往休息室的门。
然而潜行者刚一落地,这扇门就被用力撞开,一个举着大盾的高大男人向她猛冲过去。
壮汉用大盾护着自己周身,像炮弹一样气势汹汹地向她逼近。
可让潜行者产生危机感的并不是壮汉那接近两米的身高,而是那面和壮汉几乎同等大小的大盾上,有着密度惊人的魔力。
“这果然也是宝具!究竟是怎么回事?宝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值钱了?”
这句话由她来说似乎不太合适,但是眼下的情况就是如此。
1005.《吸血鬼》
潜行者一时间无法理解眼前的状况。
比如:为什么会有如此多手持宝具疑似英灵的家伙聚集在这里?
可惜的是,现在很显然不是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既然那面盾牌是宝具,那眼前这猛烈的冲锋就不能当成是单纯的普通攻击来对待,必须躲开才行。
潜行者担心作为宝具的盾上会附带特殊效果,被撞到会对自己不利,于是便一跃而起,落在中庭的巨大伞形吊灯上。
直到此时此刻,她才准确地认识到了当前的局势——不知何时,二楼与三楼部分的通道以及大厅里聚集了三十名左右的警察。
她被包围了!
潜行者一眼便看出这些人都不是什么普通的警察。因为这些警察的手里都握着各式各样的武具,而且每一把上面都缠绕着异常浓密的魔力。
此刻各不相同的魔力波动从这些宝具中渗出,仿佛将整个房间里的空气都扭曲了。
虽然很难以置信,但是……这代表了一个事实,一个颠覆了圣杯战争概念的事实:这些警察手中所持的武器,每一件都是不折不扣的宝具。
“……普通职员已经从后门疏散避难。结界也启动了,多少可以掩人耳目一下。”
在秘书汇报的同时,另有一名警察走进大厅,将一个长布包交给奥兰多。
奥兰多从包中抽出他的专用武器——一把刀鞘为漆黑色的日本刀。
当然,这也是一柄宝具。
“……有好戏看了。”看到现场的警察们都装备着仿佛因为时空错乱才会出现在这里的各种宝具,汉萨不禁吹了一声口哨。
奥兰多使了一个眼色,几名警察便将武器对准了汉萨。
“既然被你看到了,就更不能放你走。在我们解决掉那家伙之前,请你老老实实地待在那里。”奥兰多盯着那道站在吊灯上观察情况的黑衣人影,几乎没有去看汉萨,淡然地说道。
“解决?那是从者吧?你怎么不用自己的从者?”汉萨有些疑惑的问道。
听到汉萨的疑问,奥兰多简洁地答道:“我不想把情报泄露给你。不过,为了让你不再妨碍我,我可以让你见识一下。”
“见识什么?”
“魔术师丑陋的争斗——”奥兰多低喃一句后,轻轻吸了口气,调整呼吸与体内的魔力,清晰地说道:“为打倒上级英灵精炼而成的,近乎邪魔歪道的武力。”
潜行者从吊灯上俯视全场,默默地调整着呼吸。眼下的场景确实令她很惊讶,却不足以动摇她的心灵与信仰。
英灵有七名,或者六名。
在圣杯给予的知识中,英灵的人数不知为何十分模糊。
可是潜行者从一开始就没放在心上。纵使有成百上千的英灵想得到圣杯,她要做的事也只有一件。
现在只不过是碰巧遇上了三十来个‘英灵’罢了。
“我要把他们全部铲除。”
此刻潜行者心中只有这一个想法,下定决心,并轻声开始低语。那是她用自己的意志背负的业,是从伟大的前辈们那里借来的力量。
“……狂想闪影(Zabaniya)……”
刹那之间,黑暗透过覆盖着潜行者面庞的斗篷缝隙向外蔓延。
奥兰多看到疑似潜行者的英灵伸出的“黑暗”向自己逼近,立即向后跳开。
砰——
死里逃生。奥兰多看着眼前的破坏程度不禁感到汗颜。
他原本站着的地方已经被“黑暗”摧毁殆尽,大理石地板像奶酪一般被挖开。
这就是英灵的破坏力,若是他刚才没有选择躲开,必死无疑。
潜行者的攻击并没有因为落空而停下,“黑暗”以她的头部为中心向大厅四周扩散。
持有各种“宝具”的警察们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只顾着防御或躲闪,根本没有精力采取别的行动。
这就是人类与英灵的区别,哪怕手中同样握着宝具,他们的容错率也比之英灵完全无法相提并论,根本不敢轻易尝试硬抗对方的攻击,否则必将迎来惨痛的代价。
就像此刻,奥兰多身旁的一名警察被“黑暗”割破了手臂。
“呜啊——”
伴随着惨叫声“黑暗”像触手一样缠在男人的手臂上,继而要将他的整个身体都拽起来。
从弯曲程度来看,这条手臂最少是骨折了。
奥兰多一言不发地跳起,果断的瞬间拔出了刀。
尖锐的刀鸣声一响,妖艳的刀光在空中一闪而过,砍向缠在部下手臂上的黑暗。
伴随着结实的命中感,“黑暗”被一刀两断,轻飘飘地落到地上。
看到落在部下身边的东西,奥兰多才明白“黑暗”是什么。
是……头发?
那是让头发急剧“膨胀”,使其比四肢还要灵活且易于操纵的魔技。
但当奥兰多看到被撬起来的地板后,他稍微改变了想法。
不对,这已经不是头发,她把头发转化成了刀锋。原来如此,这就是她的宝具啊。
“简直就像希腊神话里的美杜莎一样……”
虽然对此感到有些头疼,但是奥兰多认为既然已经看穿了对方的把戏,那还是有办法去应对的。
若是一对一的对决,或者在场的警察只是普通警察,那己方的行动有可能早已被彻底封住。可是在场的人都接受过宝具加护,并以屠戮英灵为目的而锻炼至今。
如果在与潜行者的“正面冲突”中败北,那说明他们没有足够的力量,无法与英雄王、尚未见过的骑兵、今天显现的剑士等上级职阶的从者抗衡。
“总之,这倒是一块不错的试金石。”
奥兰多重新看向潜行者,用凛冽的声音向周围的手下发出指示:“别退缩,就算把大厅全部破坏掉,也要制伏她。”
接着,他右手持刀,左手从怀中掏出手枪。
“在你们破坏之前,我会‘消耗’掉这片区域。”
那把枪是一把咒具,里面装的不是普通子弹,而是作为特定咒文“启动式”的子弹。
奥兰多朝天花板开了一枪,就像在发出“全力进攻”的信号一般。
他没有对准潜行者。
因为他的目的是启动埋藏在周围天花板里的奥兰多·里维“警署(魔术工房)”的陷阱。
魔术发动后,警署大厅的结界一时之间得到增强,就像将大厅变成一个异世界似的,与外界隔绝开来。
即使在这里用战车开炮,外界也不会听到一丁点动静。
与此同时,潜行者的四周出现了数只魔兽与几十只恶灵,它们带着明确的敌意,向奥兰多指定的“入侵者”扑去。
“要不要把那个神父也一并收拾了?”
做着这些事情的同时,奥兰多往大厅的一隅看去。
只见戴着眼罩的神父仿佛置身事外一般地走来走去,像是来参观大厅的游客,还拿起放在前台的咖啡壶往纸杯里倒咖啡。
“……算了,稍后再处理他。”
见这货似乎不会影响他们,奥兰多厌恶地啧了一下舌,重新看向在天花板附近不断伸出触手一般的头发进行攻击的潜行者。
被召唤出来的恶灵在空中飞舞,如豹子般的魔兽倒立在天花板上,将潜行者包围起来。
他计划着当这些怪物扑到潜行者的身上时,让拥有远距离攻击宝具的部下将潜行者与怪物一同贯穿。
虽然这种方式有些简单粗暴,但应该足以测试己方的攻击是否对英灵奏效。
奥兰多简短地吟唱出操纵使魔的咒语,恶灵们随即扑向潜行者。
部下们也一同举起了各自手中的宝具,随时准备进攻。
然而就在这个瞬间——
“……梦想髓液(Zabaniya)……”
大厅里没有一个人听到黑衣暗杀者的这句低喃。
准确的说,只有一个人听得见。
“……喂!这是怎么回事?”
汉萨刚想将咖啡喝入口中,却不由得松开了拿着纸杯的手。
他捂住耳朵,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发现歌声正从英灵向四面八方延伸的黑发的缝隙间不断溢出。
汉萨眯着眼睛冷静地分析潜行者发出的“声音”。
“这可是……一般人听不到的音域啊?”
正如汉萨所说的那样,包括奥兰多在内的其他人都听不到这个声音。
可是,潜行者的歌声确确实实在奥兰多他们的身体上发挥出了作用。
尽管奥兰多他们听不到歌声,却受到了歌声的影响。
“唔……”
奥兰多感觉自己的魔术回路发出了不同寻常的热量。同时,眼前的景色也开始旋转,就好像喝醉了一般。
怎么回事?她对我做了什么?
奥兰多还没来得及确认,就被发生变化的局势打了个措手不及。
“什么!”
一名警察看见魔兽正向自己扑来,连忙用手中的弯刀抵挡住它的獠牙。
发动攻击的魔兽不止这一只,刚才被派去攻击潜行者的恶灵与魔兽像失控了似的,开始扑向周围的警察。
不仅如此,其他警察似乎也都和奥兰多一样感到头晕目眩,一个个步履蹒跚。
“这是……魔术回路失控了吗?”
尽管身体东摇西摆,奥兰多依然将他驱使的魔兽一一斩除。
只是给使魔下达指示就导致了这样的结果,若奥兰多想行使攻击魔术,那失控的魔力说不定会直接炸穿他的身体。
“不仅是魔术师,其他人的大脑说不定也被她直接动了什么手脚。眩晕状态的原因除了魔术回路之外也有别的可能。或许她用了什么手段影响了他们的大脑,不过应该和驱使头发的招式无关。太大意了,看来她一个人具备了两种堪称宝具的暗杀技能。”
潜行者趁警察们露出破绽之际,从吊灯上跳了下来。与此同时,她收起伸向大厅各处的头发,将它们全部吸入覆盖头部的黑衣中。
接着,她从一个柱子跳向另一个柱子,仿佛重力对她完全不起作用。
这是潜行者在歌剧院中使用过一次的身法,会让人产生“她分裂成了无数个”的错觉。
然后,她还是像在歌剧院那时一样——从奥兰多背后的影子里,如同炮弹一般跃起。
“署长!小心背后!”
听到部下们急促的呼喊,奥兰多不假思索地转过身体,躲过了那只袭向他的手。
最后,因为奥兰多闪开,一只站在他身前的准备袭击他的失控魔兽,被暗杀者的手触碰到了头部。
“空想电脑(Zabaniya)”
英灵刚呢喃出声,魔兽的头部就炸开了。
“这也是……宝具的力量吗?她到底有多少个宝具……”
奥兰多不由得在心中嘀咕,就像潜行者不理解为什么这里会出现这么多手握宝具的英灵一样,他也不能理解为什么眼前这个潜行者为何会拥有复数宝具,这和他知晓的关于英灵的常理有偏差。
但是潜行者并没有给他冷静思考的时间。
几乎就在下一刻,潜行者再次发动了宝具。
借爆炸产生的冲击力,她转过身,从背后伸出一只长得诡异的手臂,向奥兰多刺去。
“妄想心音(Zabaniya)……”
“!!”
看到对方手臂的长度,奥兰多知道即使自己抽身后退也一定会被追上。
“那就只有……迎面砍断!”
奥兰多当机立断,挥起日本刀。
刀尖切开了手臂,然而潜行者没有因此停下攻势。
刀锋已经嵌入手臂之中,潜行者依旧毫不在意地将被切开的手伸向奥兰多。
砰——
眼看潜行者的指尖即将触及奥兰多的胸口的时候,一声枪声响起。
伴随着一声枪响,潜行者的身体被击飞了出去。
“……您没事吧,署长?”
奥兰多闻声望去,看到女秘书站在那里,手持着一把大型左轮手枪。
那把枪明显不是警方发放的武器,从它的力量足以击飞英灵来看,应该也是“宝具”之一。尽管这把枪是如假包换的近代武装,它的身上却散发出浓厚的魔力,仿佛自神代起就一直存在至今。
被这样的一把枪射出的子弹击中,即对方是英灵也不可能毫发无伤吧?就在所有警察都这样想的时候……
潜行者像是没事儿人一样,干脆利落地站起了身,让在场的警察们再次绷紧了神经。
奥兰多见此警惕的与潜行者拉开了距离,保持着戒备状态说道:“真让我惊讶,看来你的御主对于宝具的使用真是毫不吝啬啊。从你刚才连续使用宝具来看,你的御主应该是一位魔力相当充足的魔术师。代我转告你的御主,问他是否愿意为了击败吉尔伽美什而与我结盟。”
尽管明知道不可能,但是奥兰多还是试探性的提出了结盟的建议。即使结盟无法成立,或许也可以从对方的回应中了解到英灵与其御主的一部分信息,说不定这能成为打破目前窘境的关键。
“你们昨天应该感知到沙漠的那场战斗吧?先铲除掉那种规格之外的家伙才是我们共同的战略,不是吗?你就这样去问你的御主吧。”
然而,面对奥兰多的提议,潜行者给出了一个他完全意料之外的回答。
“……我没有什么御主。”黑衣下传来一个年轻的女声。
因为奥兰多刚才听过她低吟宝具名的声音,所以对此并不感到意外,但不少警察还是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毕竟从刚才那样狂暴的战斗方式来看,对方既不像是潜行者,也不像是个女人。
“我不打算听命于魔术师,也不想要圣杯。”潜行者继续说道。
“什么?”奥兰多闻言微微一愣。
潜行者看着诧异的奥兰多,深沉的眼瞳中浮现出坚定的决心:“我要将迷惑伟大先辈们的圣杯战争,完全摧毁。”
她一边果断地说出自己的目的,一边提高对周围敌人的戒备度。
她用“断想体温(Zabaniya)”将自己的皮肤变得像“魔境水晶”那么硬,因而没有直接受到子弹的伤害。但不知道是宝具的效果还是别的原因,子弹打在她身上的那股冲击力,正急速地将她的魔力排出体外。
如果是在这种情况下受了重伤,或者是子弹射入体内,普通英灵会立即因魔力枯竭而死。
这些警察不是英灵……而是通过战斗让身体逐渐适应宝具的人类。
在仅仅几分钟的战斗中,潜行者体会到了这一点。
即便现在与她交战的不是英灵而是人类,宝具却依旧有着应有的力量,不能轻敌。
虽然潜行者不明白为什么人类能使用宝具,但这些警察经过短短几分钟的战斗,就从一个像是仍未习惯武器的新手变成能熟练地操纵宝具的人。
实战是最能提升自我的方式,越是战斗,宝具的力量就越能被他们发挥出来。
不能打持久战。
她没理由接受对方的交涉。
在这种情况下,只需思索哪位前辈的神业是最有效的,不必继续听对方说废话。
就在潜行者这样想的时候——
“别再说这种谎话了,即便是具备单独行动技能的英灵,在没有御主的状态下一直采取刚才那样的战斗方式,也早就该消失了!”奥兰多笃定的判断道。
听到奥兰多的话,潜行者似乎这才意识到自身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心中微微产生了疑虑。
的确,她之前就感到很疑惑,只是一直没怎么在意罢了。
她几乎没有进行过灵体化,也不曾休息,在城市里整整跑了两天。
可是她依然没有消失,甚至还充满魔力。
对于这样的情况,她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不够成熟,所以没能有效地将魔力用在宝具上。
不对,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眼前的敌人……
潜行者强行将疑惑压在心底,准备再次将精神投入到战斗中。
然而,她的疑惑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尽管对她来说,那无疑是最糟糕的答案。
“哎呀,真不错真不错!我就喜欢这种互相揭短的戏码!”
一阵响亮的鼓掌声突然在大厅响起,随之而来还有一个亢奋至极的声音。
这个声音有一种奇怪的力量,会让听者有种黏腻的窒息感。
那一下接一下的掌声,听起来像是远处传来的狙击步枪发出的枪击声,让人不禁紧张起来。
“什么人!?”
奥兰多警惕的扫视四周,却找不到说话的人。
不,声音像是从结界外面,警署停车场的方向传来的。
可是,现在的大厅明明处于与外界隔绝的状态。
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警察们还是不由自主地看向警署的正门。
这时,就好像正等着他们看过去似的,结界出现了异常的变化。
只见受结界影响而完全变黑的玻璃正门上,有人用食指自上而下一划就好像在门上划开一道裂缝似的,一名青年从裂缝中现出身形。
“我一直在外面观察着,真是太棒了,多么精彩绝伦的一场战斗啊。”
看到青年愉快地鼓着掌如此评价道,警察们面面相觑。
奥兰多代表警察们,重新问了一遍同样的问题:“……你是什么人?”
青年没有理会奥兰多,只是自顾自地滔滔不绝道:“哎呀呀,厉害厉害。虽然我不知道你用的什么戏法解放出宝具的力量,但你居然敢以人类的身份挑战英灵!我本来以为你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看了之后才发现,这场对决还真挺不错的!”
青年一边笑嘻嘻地说着,一边张开双手向大厅中央走去。
“一方拥有在黑暗中发挥效果的法术却从正面发起挑战,一方把自己的英灵留在后方亲自走上前线——如此愚蠢又惹人怜爱的英灵和血气方刚的魔术师,双方真是让我观赏了一出有趣的好戏。”
因为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奥兰多只好沉默地观察着他。
由于完全看不到御主立场上的视觉情报,那就是说这个青年不是英灵。
那么他就是潜行者的御主吗?可是那个潜行者也一脸困惑地与青年保持着距离。
难道是其他英灵的御主?
不管怎么说,他既然能轻松撕开结界进入这里,那一定具备相应的实力。
奥兰多保持警惕,决定继续听青年说下去,或许能得到有关对方身份的情报。
当然,奥兰多也小心提防着青年所说的话中是否暗藏诅咒之类的陷阱。
但青年完全不在乎周围紧张的气氛,他仿佛是一名正在观看棒球比赛的热情观众,口若悬河地讲起了自己的见解。
“按照我的看法,如果继续打下去,你们当中会有七成左右的人惨死于她的手下。之后,剩下的人会使宝具完全变成自己的一部分,从而获得觉醒。这样一来,双方的胜算就差不多五五分了。只要剩下的魔术师中有人可以准确地看穿她宝具的性质,你们就有取胜的机会。”
青年擅自推测战斗的走向,继续道:“哎呀,真是精彩。要是能活用这场战斗的经验并补充新的战力,说不定就能和剑士、弓兵等战斗职阶正面交锋了。”
至少肯定不是自己人,是不是敌人却不好说。该不会是法尔迪乌斯和弗兰切斯卡那边的人吧?
奥兰多一边听着青年的话,一边这样猜测。
但这并不能构成让他解除戒备的理由。
一名警察小心翼翼地接近青年,为了封住他的行动而举起了短刀宝具。
就在这一瞬间——
“可是——”
青年用左手随意地挥开了那名警察持刀的手腕。
伴随着令人胆寒的一声轻响,奥兰多看到了一幕异样的画面。那名警察的手腕仿佛被野兽咬掉了一般,半条前臂都消失不见了。
“啊……”警察呆呆地看着他那血如泉涌的手腕。
“在这场精彩的比试分出胜负之前,你们如果死得其所,我会很烦恼的。”青年面带笑容继续自顾自的说道,他手中拿着的,正是那名警察被切断的手。
到了这个时候,警察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什么事,同时也产生了“疼痛”的知觉。
片刻的沉寂后,大厅中响起了警察的惨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哈哈!多么悦耳的叫声!不过有些普通,要是把左手也切下来,会不会叫得更有趣呢?”
“休想!”奥兰多看了一眼按着手腕跪倒在地的部下,毫不犹豫地开了一枪。
跟刚才射入天花板的子弹一样,这枚子弹也是启动周围的魔力炉和陷阱的特殊子弹。
“一队二队围住那个男人!剩下的人继续盯紧英灵!”
奥兰多的号令刚落,无数的恶灵与魔兽从埋藏在地板中的魔术式里冒出。这些使魔发出怪叫,向青年扑去。
“别叽叽喳喳地叫,恶心死了。”
青年语气轻浮地笑着说完这句话后,将右手腕往下一翻。
随着他这个动作,所有使魔都仿佛受到了什么肉眼看不到的东西的挤压,像水气球一样破裂开来,落在地板上。
“什么……”
以奥兰多为首,在场所有的警察都目瞪口呆。
青年看上去并没有行使什么攻击系魔术,就好像是他释放出的扭曲压力否定了使魔的存在似的。
事实上,青年释放出的气息带着一种莫可名状的恐怖,他只是站在那里,就让警察们的皮肤泛起了鸡皮疙瘩。
青年的左手稍稍握紧警察的断手。
只见那只手瞬间干枯成木乃伊一样——接着化为沙尘散落,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仅如此,青年还将断手握着的短刀拈起送入口中,像吃饼干似的把它嚼了嚼,直接咽了下去。
“这的确就是称作宝具的珍品,可不是人类该玩的玩具。”
目睹这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后,警察们都确定了一件事。
这个青年不是人类,也不是英灵!
而是更为异类的“某种生物”!!
大厅里鸦雀无声。青年像是感谢这难得的寂静一般张开双臂,然后用恭敬的态度对着困惑的黑衣潜行者单膝跪下。
“我还没向你做过自我介绍,我心爱的人儿。”
潜行者在黑衣的遮挡下似乎茫然地皱起了眉。
“我的名字是捷斯塔·卡尔托雷,身为你的御主,我会肯定你的一切……”
听到“御主”一词,周围的人更加紧张了。
自报家门的青年在脸上挂起凶恶的笑容,投向潜行者的那个目光就像舌头一般,舔舐她的全身。
“而身为非人类的死徒,我也会夺走你的一切。”
死徒!!
这个词语让潜行者全身掠过一阵毛骨悚然的寒意。
并不是因为她害怕吸血鬼这种异形。
而是因为她对自己所处的情况做出了最恶劣的想象。
——漫无目的地运送死亡之物。
——驱逐人类的破坏使者。
尽管潜行者生前没有直接跟“死徒”打过交道,也听说过有关他们的传闻。
每当与异教徒发生大规模的战争,这种可怕的怪物都会出现在战场之上,像一阵暴虐的狂风般不分阵营地席卷而过。
据说第一次大战时,在身体中饲养着无数野兽的怪物将沙漠染成一片血红。
第二次大战时,则出现了一群与第一次不同的怪物,他们足足肆虐了三天三夜才离开。
第三次大战时,出现的又是新的怪物——却被双方阵营的将军打倒了。
是当时攻来的怪物太弱?还是青史留名的将军们是能够超越怪物的英雄?没有人知道。
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这种怪物都是对人类的存在造成危害的杀戮使者。
据说,这种怪物就被称为“死徒”。
如今青年说他就是那种异形,除此之外他还说了什么?
“我的……御主?”
针刺般的冷气从潜行者的脊背划过,一下一下地碾压着她的心。
“不可能,御主……已经被我解决掉了才对……”
像是看穿了潜行者的心思似的,名叫捷斯塔·卡尔托雷的青年露出陶醉的神情,来回抚摸着胸口。
“那宛如激情亲吻般的手掌触感,真是令我毕生难忘啊。我的心确实被你抓在手中了。在死亡的震撼下,我连面容都发生了变化。”
听到捷斯塔的话,潜行者才终于确信。
这个青年的确就是她当初杀掉的那个人。
“我之所以还没消失……是因为我从这个怪物身上……得到魔力吗?”
一种难以言喻的厌恶感爬遍潜行者的全身。她觉得整个人都被带毒的污泥玷污了,连一滴血都没能幸免。
非人类的生物——除此之外,仅凭青年的言行举止就可以看出,他对世界上所有的人类来说,都是有害之物。
潜行者不能接受体内流淌着这种怪物的魔力。
连脖子被套上了死徒的项圈都不知道,真是不成熟到可憎的地步。
想亲手除去身上污秽——这个念头驱动着潜行者的身体,当她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踏出了步伐。
消灭眼前的怪物,洗去污秽。
虽然潜行者也想过毁灭自己,但她的信仰并不允许这种行为。
连这个想法本身都在证明潜行者有多么不成熟,这让她感到无地自容。于是,潜行者用尽全力,尝试解决掉面前的“敌人(御主)”。
然而——
“我以令咒命令你,尽可能转移到远离这座城市的地方。”
在捷斯塔面带笑容地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潜行者的身体绽放出光芒。她还没来得及发出叫声,全身被光芒笼罩就这样消失,转移到别的地方。
捷斯塔看了看警察们,耸了耸肩宣布道:“换人上场。我对圣杯也是势在必得的,也就是说,嗯,怎么说呢——”
“能请你们快点去死吗,我的血袋们?”
············
市内某处,昏暗的房间里。
“死徒居然是死徒啊!是吸血鬼!真的假的?”听到监控画面中传出来的声音,术士像是十分吃惊似的拍了一下手。
他在几名警察的宝具中安装了通讯系统。
因为术士不是魔术师,在这方面上只有半吊子水平,但他利用“改变宝具”这个能力,总算勉强派上了用场。
虽然这已经算不上是通讯而是窃听,可术士认为这是售后服务的一环,毕竟不知道使用者的使用情况,后期又怎么做出改良方案呢?
总之,对于利用这样的方式窃听,术士看起来并没有任何罪恶感。
“这场戏变得越来越有趣了。不过,以戏曲来说,是不是放进太多荒谬无稽的要素了?连吸血鬼都出现了啊……算了,也无所谓,反正我这次只是一个负责起哄的观众而已。”
术士说着,露出了有些纠结的表情。
“不过,对兄弟他们来说,可有些不妙啊。”
他叹了口气,脑中浮现出生前的回忆。
············
十九世纪上半叶,巴黎。
那时候,年轻的术士刚刚抵达巴黎。
为了欣赏正宗的巴黎戏剧,他造访了圣马丁的某个剧院。
记得那场戏剧的标题叫《吸血鬼》。
经历了几番波折之后,术士好不容易才坐到了座位上。
可是,坐在术士旁边的是一个有些奇怪的男人。
男人看上去似乎沉浸于书本之中,却会时不时地突然抬起头来说些“这也叫吸血鬼?开什么玩笑”之类的批评,或是嘟囔“这个吸血鬼的扮演者太缺乏想象力和创造力了……”之类的抱怨,也不知道他是说给谁听的。
看到这个比自己年长二十来岁的男人一直因为这种事吵吵闹闹,术士感到很神奇,不禁直接向男人问道:“如果你不喜欢吸血鬼这样的传说故事,为什么还要来看呢?”
听术士这么一问,男人摇了摇头反问道:“吸血鬼是传说故事?怎么可能!他们是真实存在的,因为我就见过他们,所以我才很期待这场戏。可是你看看他们演的这叫什么!演技全程不过关!既不理解吸血鬼的事,也根本不想去理解!”
“……”术士闻言心想,这可真是个有意思的男人。至少这个男人对戏剧的追求很严苛。于是,他不再理会舞台上的演出,转而向男人打听起各种有关吸血鬼的事。
“第一个吸血鬼是我在伊利里亚遇到的。那段时间我每天晚上都会外出,与活着的尸体聊天,共进晚餐。”
“晚餐?”
“不是跟他一起吸血,就只是正常地吃饭。不过他一直想以人类的身份死去,我得知他的心愿后,就趁他在坟墓中睡着的时候——也就是处于死亡状态的时候,挖出他的心脏烧掉了。事实上,我在真正意义上见到‘吸血鬼’是在那之后发生的事。因为我与吸血鬼交流过并且还给予了他永久的沉眠,所以一位力量更强的吸血鬼就找上了我。”
男人看向远方,像在怀念过去似的说着一些正常人听上去会感到很可怕的事情。
他在稍微讲述了自己与“力量更强的吸血鬼”的来往后,道出了吸血鬼的别名。
“他们被称为死徒,和附身人类的恶灵或是妖精什么的可不一样,他们是地球的一部分,却厌恶人类这种生物。没错,他们就是拥有自我意识的,地球的影子。”“厌恶人类?”术士并没有对男人的话感到怀疑或者害怕,只是有些疑惑。
其他人听见他们两人之间的对话,估计会暗骂神经病。
“对,不过并不是所有死徒都厌恶人类。他们与人类之间有一道明确的墙壁,想穿透这堵墙,凭人类制造出来的刀剑是行不通的。除非具备神明的祝圣,或是与其类似的不同于人类的‘力量’,否则就无法用刀剑穿透他们的身体。总而言之,如果你把他们当成普通的恶灵或魔兽,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也就是说,这部戏里的吸血鬼只是普通的恶灵啊……可是,毕竟他们没见过真正的吸血鬼,会理解错也很正常吧?”
“就算没见过,也是可以演绎出来的,因为人类的想象力可以让任何人抵达幻想世界。”
男人用沉稳的语气说完,又向坐在旁边的“好学”年轻人讲起了其他的话题,从各种各样的经验之谈到巴黎的城市构造,从罗马皇帝尼禄的故事到值得一看的文学作品。
这些话题都印证了男人有着丰富的人生经验。不知何时,比起台上的戏剧,男人的话反而成了吸引术士牢牢坐在这里的原因。
不过,聊了片刻之后,男人又向台上看了一眼,然后再次变了脸色,开始批评台上的演员:“啊啊,这样不对!吸血鬼不是那种只会用恐怖的气氛去吓唬人的幽灵!”
接着,男人表示“我要坐到更方便向他们提出抗议的位置上去”,便站起身来。
“对了,能认识你也算有缘,你叫什么名字?”
听到年纪足以当自己父亲的男人这样问,术士有些难为情地答道:“我的名字叫……仲马,亚历山大·仲马。”
“我叫夏尔,有缘再会。”
目送男人逐渐远去的背影,年轻的术士在心里祈祷将来有一天能再跟这个有趣的男人重逢。
术士——亚历山大·仲马在那个时候还不知道,刚才与他交谈的男人是法国的著名作家之一,也是这部戏剧《吸血鬼》的原著作者之一。
还是后来为他与文学界搭桥牵线的,非常重要的一个人。
············
现在。
“唉,像我这种人都在‘座’上,我还以为夏尔老师肯定也在,为什么没看到他呢?我当年可没少给他添麻烦啊……”
术士的低喃中流露出与面对奥兰多时截然不同的敬意。说完,他连忙将注意力集中到当前的正题上。
“哎呀呀,如果对方真是吸血鬼,那靠现在的装备可没有胜算啊。”
术士叹了口气,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了起来。
“毕竟现在的武器是为了提高‘人的力量’而特别强化的不过话说回来,吸血鬼‘死徒’吗”
术士盯着在屏幕上接二连三地出现的情报,带着几分自嘲的语气说道——
“没想到真能见到这东西,活得久就是有好处啊。只不过,我事实上已经死了。”
············
警署通道。
剑士和绫香走在距大厅较远的区域里。
二人在通道上走着走着,剑士忽然停住了脚步,将目光投向某个地方。
那正是奥兰多等人展开战斗的大厅方向,不过剑士自然是不得而知。
绫香问:“怎么了?”
剑士微微眯起眼睛,答道:“……有魔物的气息。”
“魔物?”
“……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总是奔放不羁的剑士,露出了少见的悲伤神色,说道,“曾经在某场战争中,有魔物介入了我与劲敌之间的战斗,还虐杀了大量双方阵营的手下。这股气息跟那魔物很像。”
“……我听不太懂,是说魔物被当作英灵召唤出来了?”
“不,不是英灵,况且我也不确定那些家伙有没有资格在‘座’上。”
剑士心中冒出不祥的预感。他加强了对周围的戒备,决定尽快让绫香逃到外面去。
他们继续往前走,剑士一边回忆魔物的特征一边说道:“简单说来在你们的文化里,他们被称为吸血鬼。”
············
警署接待大厅。
“以防万一,我先问一下。”
捷斯塔的声音在大厅中回响。
“不把给你们宝具的从者叫出来真的没问题吗?不过,如果他的主要能力就是制作宝具,在打架的事上恐怕也没什么指望就是了。”
从捷斯塔说出“能请你们快点去死吗,我的血袋们”这句话至今,他还一步都没有移动过。
即便如此,已经有不少警察倒在了他的周围。
倒是尚未出现死者,不过这也正常,因为自称捷斯塔的死徒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发动任何“攻击”。
一名女警察从三楼拉开弓,箭尖直指捷斯塔。
三支金色的箭矢同时射出,以接近音速的速度划出三道弧线,逼向捷斯塔的心脏。
然而那些箭离捷斯塔越近,箭的光芒就越发黯淡。到达捷斯塔身边的时候已经完全变成了普通的铁箭,连捷斯塔的衣服都没能划破就被弹开了。
捷斯塔什么都没做,箭矢只是单纯地被皮肤挡住了。捷斯塔的皮肤既没有长着龙一样的鳞片,也没有变成钢铁。看上去只是白皙柔软的普通皮肤,却连音速的弓箭都无法将其穿透。
不仅如此,越是攻击那个叫捷斯塔的男人,警察们就越有一种体力被夺走的感觉。
使用斧头的那名警察已经开始能发挥出宝具的威力,释放出“无视距离击碎敌人”特性的斩击。
虽然击中了,却没能撼动捷斯塔的一根头发丝。
“呜呜!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身材高大的警察举着大盾向前冲去,却仿佛撞在了高墙之上,所有的力量反弹到他自己身上,身受重伤。
三十名左右的警察各自驱使宝具发动攻击。可是捷斯塔不仅无视这一切,还发表了一通居高临下的评论。
警察们的眼中渐渐萌生了“惧意”。
刚才他们和那名暗杀者英灵交手还打得像模像样,可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死徒”这种怪物正常来说应该与圣杯战争毫无瓜葛,如今却毫无道理地侵犯着战场。
所谓的英灵究竟是什么?想打倒英灵的他们又是什么?
无须从“座”上召唤,这个世界本就存在着如此强大的怪物吗?
捷斯塔惬意地享受着这些恐惧与绝望的目光,面带阴笑说道:“别误会,我可没有英灵那么强。事实上,我还曾经被那位美丽的潜行者杀过一次。”
听到捷斯塔的话,警察们都讶异地皱起眉。
大部分警察因为莫名的疲劳而跪倒在地,此刻还保持着正常的战意继续站着的,包括奥兰多和女秘书在内只有五人左右,可他们的攻击也无法对捷斯塔造成伤害。
一名警察在长矛宝具的加护下,使出浑身力气冲向捷斯塔。
然而,捷斯塔仅用一根食指,就挡住了如同肉食野兽的利爪般迅猛刺出的长矛。
“说白了——”
看到粉碎的长矛与绝望的警察,捷斯塔带着怜悯的笑容说道:“英灵肯定人类史,维护人类世界的秩序(规则)。”
捷斯塔用指尖摆弄着长矛的碎片,轻轻摇了摇头,继续道:“我们死徒则否定人类史,是为了扰乱你们的规则而存在的。”
“否定……人类史?”
“对,你听得没错。因此,不管是人类制作的宝具,还是神为人类准备的宝具的加护,我们都能否定。如果是神为神制作的宝具,可能会不一样,但这种东西不是轻易就能得到的吧?这单纯是相生相克的问题。如果说我是蛇,那你们就是青蛙,就是这么简单。”
说到这里,捷斯塔终于动了。
为了在已经充满负面色彩的大厅中完成最后的工序。
“当然,即使是同样的宝具,如果由‘座’之使者,也就是由英灵来使用也会不一样。英灵或许可以打败我,但是身为人类的你们,不管使用多少宝具都注定会败北。这不是凭着战略和干劲就能成功的事。”
英灵或许能打败他——
这句话紧紧掐住了警察们的心脏,没有给予他们希望,反让他们沉入绝望的深渊。
正因为他们舍弃用英灵战斗的道路,选择了以人类本身的力量作战,他们才会在非英灵的怪物手中毫无反抗之力,单方面遭受折磨。
面对这堪称滑稽的现实,许多警察都不由得咬紧了牙关。
可是,他们的心依然没有屈服。
因为奥兰多还站在大厅中央。他就像是在展示人类残存的可能,宛如最后的堡垒。
捷斯塔也发现了这一点。他露出目中无人的笑容,踩着慢悠悠的步伐走向奥兰多,问道:“你知道你们缺少什么吗?”
“……力量吗?”奥兰多用左右手分别握着日本刀和手枪,认真地回答捷斯塔的问题。
捷斯塔摇了摇头,告诉奥兰多正确的答案:“是崇高感。”
“……”
“我很清楚,你们别说是神了,只要是高人一等的物种,你们就什么都不相信。英灵也好‘座’也好,甚至包括圣杯。不仅如此,你们还不相信自己的力量,所以才想依赖道具。你们的行为缺乏令人肃然起敬的崇高感。”
捷斯塔阴险地笑着,只用一只手就轻轻松松地将附近的长椅提了起来。
他拿着化身为三米钝器的长椅,对大厅内所有的警察宣告:“我无法教会你们拥有崇高感,却可以让你们看清自己的脆弱。接下来,我会用这把连武具都称不上的家具,砸碎你们信赖的署长的头。然后从试图逃出去的人开始,挨个折断你们的腿。我大概可以同时折断十个人的腿,如果你们喊‘一二三’一起往外逃,说不定会有几条漏网之鱼。”
捷斯塔桀桀怪笑,又向奥兰多迈出了一步。
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足够用长椅发动攻击了。
奥兰多感觉到明确的“死亡”正在逐步向他逼近。可是他既没有哭也没有叫,反倒集中起精神。
——都一样,不管现在向我走来的人是死徒还是英雄王,都一样。
奥兰多已经设想过在与强大无比的英灵对决时,他可能面临的死亡结局。
虽然死亡来得比他预料的要早,但他早就做好了接受它的心理准备。
——但是休想让我引颈受戮,该死的怪物。
奥兰多心无旁骛地丢下枪,改用双手紧紧握住刀。
“……哦?”捷斯塔察觉到气氛发生了变化,他停下脚步,弯起唇角,说道,“原来如此,你还是想以人类的身份来做点微薄的反击。我以为你会利用令咒让从者做挡箭牌,从此苟且偷生。但是这种决心根本没用,不会让我有任何的动容。”
捷斯塔发出哧哧的笑声,愉悦地举起了长椅。
“虽然我很好奇你们背后的英灵是谁,但不要紧,我可以吃掉你之后接收你的令咒。现在的我可不是普通的身体,同时控制两个,不,五个从者都不成问……”
捷斯塔的话戛然而止。
“哗啦”一声,有人将黑色的温热液体突然泼到捷斯塔的背上。
捷斯塔不用看也知道,光从衣服沾染的味道就能闻出那是咖啡。
捷斯塔一脸无奈地回过头去……
“不会让你有任何动容啊。”在几米之外的地方,一名神父拿着纸杯,露出狂妄的笑容问道,“那咖啡有没有让你动容啊?”
见对方是神父,捷斯塔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转而变成了厌恶。
“原来是圣杯战争的监督者啊。”他叹了口气,摇头说道,“真遗憾,我是听说这场圣杯战争没有教会插手才参加的,没想到这座城市还是被教会……”
“哗啦”——趁捷斯塔摇头的瞬间,神父将剩下的咖啡也泼了过去。
“你废话太多了,死尸。”神父将空纸杯捏扁,扔进了附近的垃圾箱,对捷斯塔说道,“如果这是在演歌剧或是音乐剧,我真希望能把你的台词砍掉一半。”
“汉萨·塞万提斯……你还没走啊。”
听到奥兰多直接喊名字,汉萨耸耸肩说道:“署长,你现在的处境不太妙啊。”
“你想怎样?”
“我想以监督者的身份,给你一点建议,帮你活下去。”汉萨丝毫不理会脸上淌着咖啡、低头不语的捷斯塔,只是淡然地对奥兰多继续道,“对付这种级别的死徒,要么使用经过祝圣的专用武器……要么得是拥有魔眼和兽化这些‘特异点’的人,或者是高段位的魔术师。”
“……”
“这不是因为你们实力不够,只是刚好被他克制。说实话,我觉得你们跟英灵打得不错啊,让我欣赏到一场精彩的战斗。”
听到汉萨坦率地对奥兰多等人表达了赞赏,捷斯塔擦了擦脸上的咖啡,喜怒不形于色地淡淡说道:“看来你对死徒(我们)有些了解啊。原来如此,不愧是能当上监督者的人,也就是说你有一定的地位,所以才有资格知道这些。”
接着,捷斯塔看向自己的衣服,捏着沾上咖啡的地方问道:“然后呢?你这是什么意思?”
“请你喝的,就用它来代替这些公务员的血吧。”
“哈哈哈哈哈!这样啊!原来是请我喝的啊!”
捷斯塔大笑,笑得一发不可收拾。大厅内只能听到他的笑声,仿佛无穷无尽。可是下一秒钟,他突然翻了脸,扬手就把长椅扔向汉萨。
“那不是前台免费提供的咖啡吗?”
长椅像回旋镖似的,气势汹汹地旋转飞向汉萨。可汉萨躲都不躲——只是垂直地向上一踢。
轰鸣——
须臾的延迟后,天花板传来了破碎的声响。
警察们抬头一看,只见那把长椅已经深深地嵌入了三层楼高的中庭天花板里。
“……什么?”
见到这个远非常人所能做出来的举动,奥兰多、秘书、警察甚至扔出长椅的捷斯塔都不由自主地瞠目结舌。
下一刻——汉萨当场消失得无影无踪。
“……啊?”
捷斯塔怔住了,因为他突然发现,刚刚还在几米之外的汉萨,不知何时出现在眼前,并扬起了拳头。
随后,比捷斯塔的反应速度快了一点点的汉萨,就将右拳砸在捷斯塔的脸上。
捷斯塔被一拳狠狠击飞,撞破大厅的墙壁,直接摔进了警署里面的房间。
“……我本来以为这一拳能把他脑袋打下来,没想到他还挺硬。”
看到汉萨甩了甩手,奥兰多眯着眼睛问道:“你什么意思?”
汉萨干脆地回答道:“就是换人啊,那家伙由我来消灭。”
“你这是要帮我们吗?”
见奥兰多露出诧异的神情,汉萨转了转脖子说道:“在监督者这个身份之前,我首先是一名神父。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我浪费咖啡(饮料)的事,希望你们能对教会保密——我怕师父大人教训我。”
那是发生在距今大约二十年前的事。
当时有一位上了年纪的神父,名叫迪洛,来到西班牙的某个山岳地带上任。
因为从登山家口中听闻“山里有恶灵”,神父决定进入山中一探究竟——却撞见一名少年正坐在悬崖的半山腰处,和几只猞猁一起吃着什么东西。
“孩子,你在吃什么呢?”
话音刚落,少年就警惕地瞪向他,然后直接跳到崖壁上。少年就这么在崖壁之间跳来跳去,转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为神父带路的村民们看到那位少年,都大叫“果然有怪物!在山里迷路的登山者肯定是被他吃掉了”,当即逃之夭夭,只有神父决定去追少年。
他一眼看出少年刚才吃的并不是人类。
因为道路前方有巨熊的尸体,旁边还有制作肉干的痕迹。
——会做肉干啊……那应该不是魔兽之类的妖物。
神父边想着这些边继续往前走,没走多久就被刚才逃掉的少年拦住了去路。
“爷爷,你是人类还是怪物?”
听到稚气未脱的少年问出如此奇怪的问题,神父饶有兴致地答道:“这可不好说,在我看来我自然是人类,可在你看来我有可能是怪物。毕竟我也不知道你是人类还是怪物啊。”
“……”
“可是啊,不管是人类还是怪物,都是可以做好朋友的。你觉得呢?”
迪洛的话被少年听了进去,在他坚持不懈的接触下,少年渐渐讲起了自己的事。
西班牙的“国王步道”被誉为世界上最惊险栈道的绝壁之路。这条山道与之相比毫不逊色,沿着山道上的一条隐蔽小路往前走能看到一座遗迹,少年说自己就独自居住在那里。
神父也问起少年是否有家人。少年说不久之前,他们还生活在由几十个人组建成的类似村落的团体中。
“大山外面有能和人类做朋友的怪物吗?”
“有呀。世界是很大的,只要找肯定能找到,说不定还有能和人类组建家庭的怪物。”
老神父用温和的口吻说着不像是神之信徒该有的话。
“是吗?可是,我见过的怪物好像很不温柔。”少年用淡然的语气讲述起自己的经历,“大山里的人……都被吸血的怪物杀掉了。”
“……”
“那只怪物最后也被妈妈杀掉了,可是妈妈那个时候受了很重的伤,不久后也死了。”
老神父当时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后来经过数次进山看望,他将少年带到了城里。
几个月后——
在孤儿院待了一段时间的少年已经完全融入城里的生活中,就在这个时期——某位神父来到了城里。
神父看上去比迪洛年轻一些,正值壮年,总是一脸倦意。
汉萨被叫到孤儿院的院内,那位陌生神父当着汉萨的面,向迪洛抱怨起来:“迪洛主教我想问为什么选我?”
“哎呀,因为在我认识的人里,你的功夫,或者说武术水平好像是最好的吧。这孩子似乎很喜欢这些。想告诉一个力量强大的孩子协调的重要性,就得让一个比他更强的人来教他,这样他也更容易理解,你说呢?”
汉萨听明白了,看来这位不肯与迪洛对视的神父,是因为自己才被叫到这里来的。
就在前几天,他因为“想做在山里生活时做的事”而把周围的孩子们也拉上了,差点让其他孩子身受重伤。迪洛之所以把这名神父叫来,应该和这件事有关吧。
——我给迪洛先生添麻烦了。
汉萨不禁沮丧起来。这时,依然不肯与任何人对视的外来神父又对迪洛开口道:“嗯,我想问一下,主教大人,如果要用武术来锻炼孩子,言峰大人应该也可以吧?他的八极拳可是大师级的,而且他与您的关系也更好。”
“璃正在日本好像有什么重要的工作要做。我对那方面不是很了解,只知道非常重要。而且,他现在都有儿子了。”
“唉……您的意思该不会是想让我把这孩子当成亲儿子那样细心照顾吧?”
“你之前不是说想要一个优秀的继承人吗?正好,这孩子比一般人体力更好,学东西也快,你就教教他如何正确使用自己的力量吧。”
“……您是不是把我当成道场师父了?”陌生神父叹了口气,转向汉萨问道,“你想要零花钱吗?”
“零花钱?”
“对,如果你‘能拿到’,那就送给你了。”
还是不与任何人对视的神父这样说着,将某个国家的银币像子弹那样射了出去。
“唉,虽然主教大人是因为不知道我的真面目才会随随便便把这个差事委托给我……”
那枚银币从汉萨身侧一米外飞过,应该会嵌在院落深处的树里。
“可是把小孩子牵扯进来,还是会有罪恶感啊。稍微吓唬他一下,那孩子应该自己就不愿意了吧。”
迪洛找来的神父似乎打着这样的算盘,然而……
在银币射出的同时,少年便向它扑了过去,一把抓住了那枚银币。
银币可是用能插入树里的力道扔去的,竟然会被少年徒手抓住——
“……啊?”
到了这个时候,壮年神父才第一次将视线投向了少年。
少年看着手里的银币,眼睛闪闪发光,脸上也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哇!是银币!神父大人谢谢您!”
迪洛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幕,又补充了一些关于少年的情况:“城里格斗运动馆的训练师说,运动馆照顾不了他。”
这大概是针对壮年神父刚才说的“是不是把我当成道场师父了”的回答吧。
老神父面带和蔼的笑容,继续道:“说是因为使用普通的格斗技,他不拿出真本事都有可能让对手停止心跳。”
壮年神父看了看少年,姑且问道:“嗯,那个……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吗?”
“我叫汉萨。”
壮年神父与爽快地做出回答的少年四目相对,也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我的名字是戴尔米奥·塞万提斯……总之,请多关照吧。”
二十年过去了。
名叫迪洛的老神父现在只希望汉萨能“一生健康”,名叫戴尔米奥的养父纯粹希望“看看能把这个拥有异常体质的孩子锻炼成什么样子”——几经波折后,汉萨终于能够实现双方的愿望。
他被培育得健康又强壮,也在讴歌自己的人生。
令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从大山里出来的少年选择了与袭击故乡的怪物——死徒有关的职业。
他成为代表神去消灭邪恶的“代行者”。
············
现在,警署大厅。
“大意了,我大意了啊!”
捷斯塔哧哧的笑声从崩塌的墙壁里传来。
“啊!我可以肯定地说!刚才是我大意了!原来这就是所谓的自满啊!真是不错的经历!看来‘自满是能缩短强者寿命的毒药’这句话所言不虚啊!”
只能听到声音,反而显得更加诡异。
奥兰多等人屏住呼吸准备见机行事,汉萨却站在那个洞的正前方说道:“别谦虚了,你根本就没大意。总是全力以赴的精神真让人佩服啊,厉害厉害。”
“哈哈……”
“你是在全力以赴的状态下被我一拳揍飞的,没错吧?”
听到汉萨显而易见的挑衅,笑声停止了。
“真让人不爽,你可真让人不爽啊,神父。你是……‘代行者’吗?”
代行者——
奥兰多也认识这个词。他们号称代为行使神的力量进行裁决,职责是对魔灵、恶魔和死徒等“在教义上不该存活于世的东西”进行抹杀,而非净化。
他们与暂时净化非人之物的驱魔师不同,是主张将其完全消灭的武斗派集团。
不用想也知道,会被任命为“代行者”的人都是能够对付这些非人之物的实力干将,可以说他们时刻身处有别于圣杯战争的战场中。
“代行者的职务暂停了,今天……我是以监督官的身份来到这里的。”
汉萨的语气很平淡,却让洞穴内侧安静下来——
下一刻,断壁中就射出了无数瓦砾。
那不是普通的瓦砾,而是往比普通高出几倍威力的加农炮里塞进瓦砾再轰出去的攻击。
这么说恐怕没人会信吧,但看到这一幕的人心中都会产生同样的联想。
汉萨从怀中掏出几把类似剑柄的东西,夹在两手的指间。
紧接着那些剑柄现出银色的刀身,让汉萨的双手变得像巨大的铁爪一般。
“黑键”——
那是代行者们的基本武装之一,通过将魔力注入剑柄从而变出实体的刀刃。
神父屏住呼吸,用力一踏地面,准备正面迎击瓦砾。
他的双臂像氤氲的热气一般摇荡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带着一米多宽混凝土片的瓦砾霰弹化作雾穿过了神父的身体。
不过正确来说,只是看上去穿过了而已。
那些瓦砾接二连三地在汉萨面前碎成粉末,像沙尘一样散落在大厅之中。
究竟要有多快的速度,要怎样使用剑技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呢?
奥兰多虽然勉勉强强用肉眼捕捉到了汉萨的动作,但如果要问奥兰多是否能跟上汉萨的速度,那答案一定是“否”。
“原来如此,难怪被我们包围起来还那么从容不迫”
汉萨听到了奥兰多下意识说出来的话,他背对着奥兰多应道:“这可不好说,你们的宝具虽然对死徒无效,但对我有效,这都是相性的问题啦。如果性能决定一切,那圣杯战争早就是狂战士战争了。”
有道理——奥兰多想道。
他之前获得的情报中就曾提到,爱因兹贝伦在冬木的第五次圣杯战争中,将最高级别的大英雄以狂战士的阶职召唤了出来,通过狂化使其各项能力值都提高了很多。
不过,奥兰多不清楚那场圣杯战争的具体过程,但至少他没有收到情报说,最后圣杯落入了爱因兹贝伦的手中。
弗兰切斯卡这么说过——“爱因兹贝伦太极端了。这次玩花招失败,下次就想召唤光明正大的大英雄。如果又失败了,就用狂战士阶职召唤其他大英雄,然后大幅度提高他的数值。就不能轻松点地享受战争吗?”
在圣杯战争中,除了数值的差距之外,相生相克的问题也很关键,这种情况下,如何活用英灵与御主的特性就成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有时候甚至还需要把时机和运气也计算在内,这对圣杯战争来说也算是家常便饭。
从这个角度而言,奥兰多现在算是受到了幸运女神的眷顾。
虽然他与神父的确是对立关系,他也不打算放神父回教会。
但至少现在——他感谢命运没有将这位神父安排成自己的敌人。
就在不知道化解了第几次的瓦砾“射出”后,汉萨从飞来的瓦砾间隙看到了熟悉的衣料。
当汉萨意识到那是捷斯塔的衣服时,他解决掉最大的那块瓦砾,故意用身体承受其他瓦砾的攻击,将化为双手“利爪”的黑键交叉在心脏前。
就在这一瞬间,捷斯塔的手刀劈了过来。
那威力几乎可以媲美打桩机。
捷斯塔见一击即中便继续向前跳去,试图追击因冲击而跳向后方的汉萨。
汉萨在抵抗捷斯塔的同时试着反击,黑键的刀刃和死徒的手“铿”地撞到一起。
手刀与刀刃碰撞出陌生的金属声,一股肉被烧焦的味道开始向四周蔓延。
“愚蠢的选择!汉萨·塞万提斯!打倒我不就意味着你放弃了监督者的中立立场吗?你以为你的上头会允许你做这么不公平的事吗?”
“哎呀,我可没听说你是圣杯战争的御主啊!”
双方使出一连串瞄准对方心脏的攻击,但又分别以迎击的形式化解了对方的招数。
在这种生死相搏的攻防战中还有心情聊天,要么是为了引出对方的破绽,要么单纯是因为太兴奋了。
“我刚才不是在潜行者的面前说过了吗?”
“可是我怎么感觉从者很想否定你啊?”
“这也是她的……美丽之处!”
“唉……这算什么回答!”
不知这是逞强还是另一种癫狂,神父与死徒都一边笑着一边战斗。
二人在梁柱与墙壁间跳来跳去,厮杀不停。每当他们跳到一个地方,那里的地板和梁柱就会出现龟裂,让一旁观战的警察们深深地感受到这是一场超越人类领域的战斗。
然而仅仅数秒钟之后,产生这种想法的人就不局限于警察们了。
捷斯塔故意接下汉萨为牵制他而踢出的一脚,借着冲力跃到大厅的出入口。他随即撞破用强化玻璃制成的旋转门,直接冲向大街,就好像要把身为代行者的汉萨引诱到外面去一样。
尽管现在天还黑着,可斯诺菲尔德的中心街道依然有无数行人来来往往,而这正是捷斯塔的目的。
············
赌场附近大道。
“唔。”
一辆充满了独特高级感的凯迪拉克敞篷车正行驶在路上。
吉尔伽美什把双臂搭在后排座椅的靠背上,坐姿虽然很是桀骜不驯,却皱着眉看向道路前方。
车子由蒂妮的手下——一位穿着黑衣、面色紧张的年轻女人开着,而已经解除了隐身的蒂妮则像一尊人偶似的,老老实实地坐在副驾驶座上。
这部车子原本是当作摆设被放在赌场里的,却得到了吉尔伽美什的青睐,被他用赢来的一半筹码换了回来。
吉尔伽美什赢得的那些筹码如果全换成现金,足够从车行那里买好几辆同样的车了。在赌场方面看来这个交易也是相当合算,于是对方便破例将这辆车让给了吉尔伽美什。
吉尔伽美什用蒂妮手下的名义迅速办完转让手续,心情愉悦地离开了赌场——
此时,他发现车子前方的喧哗。
事发地点在一栋高大的建筑物里。
一群围观群众聚集在建筑物的停车场周围,里面时不时传来震耳欲聋的撞击声。
“……那应该是警署。”同样察觉到异样的蒂妮低声说着,也凝神向警署那边看去。
原本停在停车场里的几辆警车伴随着轰鸣声高高飞起,两道人影在警车之间来回交错。
见到如此匪夷所思的画面,蒂妮以为是两个从者打起来了而绷紧了身体——可是她怎么看那两道人影,都感觉不到他们有从者特有的气息。
“不是英灵?”蒂妮震惊道,同时使用远视魔术,让自己能够更清晰地观察那两道人影。
“那是……刚才在赌场里的神父……和一个陌生男人……他是什么人?”
蒂妮像是在寻求答案一样看向吉尔伽美什。
吉尔伽美什单靠肉眼就能清楚看到对面,却用洋溢着自信的声音答道:“嗯,不清楚。”
他坦荡荡地一口咬定“不清楚”,然后又简单地陈述了自己的见解:“虽然不知道……但可以肯定他不是人类,大概是魔物或者妖异之类的东西吧。若以敌人的身份挡住本王的前路倒是可以解决掉他,可本王并没有什么兴趣。”
听到英雄王的回答,蒂妮想了想。这位王或许对人类之外的东西都没什么兴趣。
吉尔伽美什身上的神性相较原本该有的程度也衰弱了许多。关于这件事蒂妮曾经问过他,得到的回答是“本王和他们一刀两断了,本王不需要他们的加护”。所以蒂妮猜测,会不会和这个有些关系。
这时,吉尔伽美什不经意间说出的话就像是在验证蒂妮的猜测。吉尔伽美什明显对神父更感兴趣,他看着那个与普通人截然不同的眼罩男低声道:“不过,人类犯下的罪孽真是令本王惊讶啊。”
透过后视镜看到蒂妮疑惑的视线,英雄王挂起充满讽刺的笑容,继续道:
“没想到那位神父……拥有那样的身体,竟然还未沦落为神的工具。”
1006.神父与吸血鬼
············
警署停车场。
数辆警车在半空中飞舞,捷斯塔朝着其中一辆狠狠地踹了一脚。
汉萨将捷斯塔踢来的警车一刀两断,并趁机从车体断开的地方掷去几把黑键。
捷斯塔空手接住刀刃,无视手上流出的鲜血与烟雾,狂妄地笑道:“有观众在看热闹,你不在乎圣杯战争的保密性了吗?”
面对眼前死徒提出的问题,汉萨笑了笑,一边踏着警车向高处跳去,一边回答道:“这项‘工作’与圣杯战争无关,所以没什么问题。”
事实上从教会方面而言是很有问题的,但汉萨或许已经想好了对策,因此即便在感受到围观群众的视线之后,依然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
“为了解决掉我,不惜舍弃监督官的任务吗?我再重复一遍,我可是御主,是你们应该保护的对象。”捷斯塔再次提醒道,脸上同样带着淡淡的笑容。
然而汉萨对此毫不在意,微微耸肩:“……教会之所以要干涉圣杯战争,是为了隐藏奇迹,保护人类的安宁。认同吸血鬼有资格得到这个奇迹才是失职的教会监督者吧?”
“你居然这么想杀我啊,难不成以前死徒杀死过你的亲人或是爱人?”捷斯塔对此表示有些无语,如果没有必要,他并不想与眼前的神父起冲突。
但他的话在汉萨听来却更像是挑衅。
于是,汉萨毫不留情的先是甩出几把黑键,等落到地面之后才答道:“虽说我的族人的确是被死徒杀光的不过说实话,我没有因此而恨你们。”
汉萨一边将新的黑键变出实体刀刃,一边淡然地讲述他战斗的原因:“不是所有吸血鬼我都恨。事实上,我并不是因为憎恨吸血鬼或是崇拜主才做这份工作的,这也是别人说我没资格做代行者的原因。”
“那你为什么这么想杀我?我们的战斗又有什么意义?”
从警车中漏出的汽油被点燃,两人瞬间被卷入火海。
现在正值黎明前,围观群众越来越多,但这场引人注目的大火反倒更好地隐去他们的身姿。
“你的一言一行太像坏人了,这个理由足够吗?”汉萨笑着想出了这样一个理由。
“是吗?那你还真是个好人啊不过,你的一言一行倒是让我很烦躁,从你身上我感觉不到丝毫的信念,你不过是在漫无目的地追杀死徒,你这副丑陋的模样和那位美丽的暗杀者简直有着云泥之别。”捷斯塔虽然上扬着嘴角,看向汉萨的眼中却充满了嫌恶,话语中也满是讽刺。
汉萨对死徒的敌意视若无睹,张口反驳道:“如果你是那种肯压抑自己的冲动,活得既安静又矜谨的死徒,我倒是不介意放你一马。说起来,我之前听说有的死徒会反抗自己的本能,固执地制作人类的食物这是真的吗?”
“我怎么知道!”
笑容从捷斯塔的脸上消失。他张开双臂,然后迅速在身前交叉。
手上流出的血在空中绽开血花。与此同时,一股剧烈的风打着旋儿形成了一个小型的龙卷风。
接着,不知这是某种魔术还是某种能力——周围的火焰与那股风“融合”了。
跟火借助风势越烧越旺不同,流动的空气直接变成了火焰一般,红色的龙卷风向着汉萨席卷而去。
“哼……”
汉萨的脸上第一次失去了笑容,他以毫厘之差躲开了那股龙卷风。在热气腾腾的空气中,汉萨寻找捷斯塔的身影,可死徒早已不在刚才的位置上了。
去哪里了?
汉萨心生疑惑,看向四周。
捷斯塔没有放过这瞬间的破绽。他从火焰龙卷风中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汉萨的胳膊。
“抓到你了!”
捷斯塔用普通人望尘莫及的臂力将汉萨拽向自己,另一只手则试图刺穿他的脖子。
在汉萨用空着的手挥舞黑键之前,捷斯塔将会用手刀送他上路。
捷斯塔信心十足地认为自己的进攻绝对能成功,但下一刻,他就放弃了进攻。
因为汉萨做出了极其超乎捷斯塔意料的反击。
“喀嚓”——机械声振动捷斯塔的鼓膜。
刹那之后捷斯塔才惊觉,他刚才抓住汉萨的手竟然松开了。
不,准确地说是被强行剥离了。因为他的五根手指,被不知道从哪里滑出来的利刃尽数砍断。
“啧!”
捷斯塔退后了一大步,死死瞪着慢悠悠地捡起黑键的汉萨。
这时,他才看见神父的袖子破了个口子,一把与黑键性质相同的刀刃从手臂里伸出来。
正常人的手臂里能长出刀刃么?
当然不能。
这特么根本不是人类的手臂,而是一条机械臂!
“混账……你这是假手吗?”
“我没说过吗?我平时要对付的都是像你们这样的怪物,所以我的身体有七成是经过祝圣的机关。”汉萨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真让人惊讶,没想到教会竟会有这种技术。”捷斯塔微皱着眉头。
“教会是指引人前进的指南针,收集各种最先进的技术与秘术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不过事实是否如此,我也不清楚。”汉萨一边若无其事地回答,一边提防着再发生刚才的事。
刚才的确很惊险,若非他的身体异于常人,没准真被眼前的死徒得逞了。
同时汉萨发现,刚才被他切断的捷斯塔的手指,不知何时又接回到了捷斯塔的手上。
汉萨想过这是死徒特有的肉体复原能力,可捷斯塔的治疗方法好像跟他以前对付的死徒们不一样。
“刚才的风和这恢复手的力量……就是你的能力吗?”
“不好意思,我是胆小鬼,不敢吹嘘自己的能力。”捷斯塔厌恶地盯了汉萨片刻后,将手刺入旁边正在燃烧的警车中,直接抓住了车壳。
他轻轻松松地举起那辆车,以投掷棒球般的姿势,狠狠地砸向汉萨。
汉萨抬起一条腿将其挡下,借着装在下半身的魔术机械弹簧的力,又狠狠地将车身踢了回去。
死徒从车身上跳过,沿着警署大楼向上跑。
神父毫不迟疑地追在后面,也垂直地在警署大楼上跑了起来。从他跑过的墙壁上会留下深深的痕迹来看,恐怕他应该是使用了某种机关——但即便如此,也是普通人终其一生都无法做到的壮举。
刚跑到大楼楼顶,汉萨就接受了冲锋枪的洗礼。
不知道捷斯塔是什么时候从警方特种部队的装备中取来的,总之他现在正举着冲锋枪劲头十足地射向汉萨。
并且他另一只手上还端着一把同样从警方那里弄来的霰弹枪,两把枪一同放出能将普通人射成肉泥的弹雨。
然而面对如此激烈的弹幕射击,汉萨却连黑键都没用,只见他的身体像热空气那样扭曲了一下,就徒手将一部分子弹打落,并且同时身形闪烁,躲过了另一部分的攻击。
看到这游走于枪林弹雨之中却丝毫未受伤的神父,捷斯塔感觉自己看见了仿佛动作电影一般的场景,他坦率地表达了赞赏:“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在我至今为止打过交道的代行者中算是顶级的了!”
“就算你奉承我,我也不会手下留情。”汉萨笑着,再次靠近。
“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看你的身手……你就是传说中的那个‘埋葬机关’的人吗?”捷斯塔问道。
埋葬机关是由代行者中的精英们构成的组织。能进入这个组织的成员都具备对抗被称为最强吸血种“二十七祖”的实力,有的甚至还可以单枪匹马就将之消灭。在死徒看来,他们就像是一个传说,也是非常恐怖的、需要警惕的一群人。
捷斯塔从前不知道击退了多少代行者,但他们和这个名叫汉萨的男人一比,简直就如同婴儿一样。
为了向对方表示敬意,捷斯塔才提到埋葬机关。
可汉萨反倒敛去从容的笑意,微微皱起眉开口道:“埋葬机关?你说我?”
他看着眼前的捷斯塔无奈地摇了摇头,像是在说“你什么都不明白”。
“你可真是一具会开玩笑的死尸,我这点雕虫小技连‘那些大人物’的头发丝都比不上。不,我甚至都没资格跟他们站在同一大地上。”
“什么?”捷斯塔闻言眉头紧锁。
如果是谦虚的话,没必要这样贬低自己吧?
还是说眼前这个神父是认真的?
见捷斯塔眉头紧锁,汉萨淡然地继续道:“我的确是有能力对你们造成核弹或是化学兵器那种程度的伤害,但是人类创造出的兵器远远比不上那些走在主身后的高人们!他们每个人代行的都是足以让天地崩裂的神迹。用主的力量去讨伐侵犯主领域的邪恶,这才是‘他们’身为代行者顶点的职责范畴。拿我和他们相比,根本就是在侮辱他们。”
“是吗?说得还真是可怕。”捷斯塔完全不相信的笑着。
他从未遇见过葬送机关的人,因此自然不知道眼前的神父究竟是认真的还是在过度吹嘘,不过都无所谓。
他再次紧绷身体,准备迎接眼前神父的进攻。
是的,汉萨正准备进攻。
并且与之前不同,似乎是因为眼前这个死徒竟然质疑他的信仰,让他有些生气了。
这一次,他调整了呼吸,摆出了看上去十分认真的架势,说道:“你侵犯的只不过是‘人类’的领域,因此——我会用人类的力量讨伐你!”
汉萨的姿势看上去像是某种武术。
见状,捷斯塔顿时产生了一种全身的细胞都在为之颤抖的感觉。
“原来如此,从现在开始才动真格啊。”
捷斯塔认为自己未必会输,但若不拿出全部实力,恐怕无法击退这个男人。
可是……在圣杯战争刚开始的时候就把自己的底牌亮给其他魔术师和英灵可不太好。
谁知道敌人有没有派使魔盯梢。
如果是像刚才那群警察那样,只会依靠宝具来战斗的家伙倒也罢了,就怕对方是真正强大的魔术师,在他们面前把自己所有的能力都暴露出来无异于告诉人家自己的弱点在哪里。
除此之外,捷斯塔在楼顶上看到的景色也成了他犹豫的原因之一。
东方的夜空已经开始退去,渐渐变白了。也就是说,再过不久这个空间就要迎来“清晨”。
想来想去,捷斯塔决定先暂时撤退。
“不好意思,时间要到了。今天就当作是来跟你们打个招呼吧。”
说完,捷斯塔放弃了迎击,转身跳向旁边的酒店。
不过已经调整好气息准备认真战斗的汉萨自然不会这么轻易让他离开。
“别想逃。”
伴随着刺耳的机械声,汉萨的右臂猛地伸向了捷斯塔。
他的手中握着再次显现的黑键,像一把锐利的叉子似的刺出。他的手臂仿佛青蛙的舌头一般,眼看着就要捕捉到跳向酒店的男人。
可是机械手臂在差一点就能触碰到男人的时候停了下来。
距离似乎到达了极限。
捷斯塔下意识地在空中拧转身体摆出了防御姿态,但在看见对方够不到自己之后,脸上又露出了放心的笑容。
然而这笑容只持续了片刻。
只听“喀嚓”一声,汉萨伸出去的手臂在手腕处断裂开来——什么东西从断面的洞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了出去。
“什么……”
当捷斯塔意识到那是一颗类似榴弹的炸弹时,一切都晚了。
神父脸上带着得逞的笑容,像是在讽刺的对他说‘时代变了’。
来不及吐槽这个神父不讲武德,带着圣水的弹头已然刺入他的腹部,轰的一声炸裂开来。
············
警署后门停车场。
“……那是什么?”
绫香与剑士从警署后门逃到了停车场,循着枪声看到这样的一幕:一个男人从楼顶跳向隔壁大楼,一位神父紧跟其后,利落地向男人伸出了比普通人长几倍的手臂。那条机械式的手臂前端还射出一枚榴弹,在正中男人之后发生了小型爆炸,将男人直接轰进隔壁的酒店里。
不久,神父恢复回正常长度的手臂,双手握着几把剑,也跟着跳向了酒店。
说是隔壁,其实警署与酒店之间有着十多米的距离。普通人要是能跳过去,拿世界冠军都不成问题。
那个穿着神父装的男人轻而易举地一跃,就顺利地跳入了酒店。
“我是在做梦吗还是说,那也是英灵?”
听到绫香这么一说,剑士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你看着我时,没什么感觉吗?”
“你在这个时候来搭讪?拜托”
“不,你的确是一位很有魅力的女士,但我刚才说的话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看着我的时候,能不能直观地掌握我的筋力和魔力?比如能看到清楚的文字说明之类的”
“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绫香一阵疑惑。
看到绫香诧异的反应,剑士沉吟了一声:“这样啊……难道是因为不是正式的御主吗……”
“什么意思?”
“等有空我再慢慢给你解释。反正你也看不见,就没什么意义了。目前重要的是,你现在无法区分英灵和普通人。英灵分为很多种,有些英灵若是穿着打扮十分夸张可能还比较好认,但一换上便服,从外表上看就跟普通人没两样了。”
说到这里,剑士看了看自己的打扮,然后望着泛起鱼肚白的天空低喃——
“我也很想弄一套便服嗯,正好天亮了,我就履行自己说过的话离开这里吧。”
············
酒店内部。
这家与警署毗邻而居的酒店,由于其独特的地理位置,一直是市里治安最好的住宿场所。然而,这个评价从今天起就不复存在了。
酒店内的客人先是听到附近突然传来枪声和爆炸声,随后部分客房就遭到了爆炸的余波侵袭。
虽说受损的是无人居住的客房,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但差评想必是免不了的。
就在酒店的工作人员连这些客观情况都不知道,只顾着四处奔忙的同时,从“受损客房”入侵到酒店内部的神父并没有看到捷斯塔的身影。
对方不仅气息完全消失,就连魔力的流动都感觉不到了。
汉萨唯一的收获就是在走廊找到了几名倒在地上不断呻吟的伤者。
恐怕他们是听到警署那边传来的枪声才到走廊来的吧。其中还有女人和小孩,有些人的胳膊被划破,血流不止。
“喂,你们没事吧?”
“唔……出什么事了……”
遇袭者们也不明白自己遇到了什么事。
“先用布按住伤口,我马上叫救护车。”
话虽这么说,但要是他们被死徒动过什么手脚,就不能随随便便将他们送往市里的医院。若一个不小心闹出大量活尸出现的事件,那可真就没有时间管什么圣杯战争了。
不过这些人看上去倒不像被吸过血或是下过诅咒的样子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就在这样想着的时候,汉萨发现有一个小孩正躲在楼梯后面瑟瑟发抖地看着他们。
“喂,孩子,你看到什么了吗?”他上前问道。
男孩似乎还不到十岁,闻言脸色苍白地点了点头:“一个可怕的叔叔说……‘碍事’……然后就把大家……”
“你知道那个可怕的叔叔去哪里了吗?”
“他消失了……”
“……这样啊,你没事就好,现在已经不用怕了。”原来如此,没把这些人杀了是为了拖住我啊。汉萨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安慰着受惊的小男孩。
他轻轻摸了摸男孩的头,然后掏出手机说道:“是我。你们一个人去给看热闹的人下‘暗示’,其余三个人把楼包围起来,当心他混在逃往外面避难的人群里,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
下达完命令后,汉萨轻轻叹了口气,像是为世人担忧一般低喃:“唉……死徒竟然想得到圣杯,世界末日要到了啊。”
············
警署附近主干道。
“请站住。”
正当绫香二人要离开警署的时候,一名女子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那是一名年轻的黑发女子,但看不清她的脸。
因为她的双眼蒙着一块奇怪的、不知道是皮革还是布料制成的眼罩,眼罩中心还有一个十字架的饰品。
她身穿一套类似潜水服的黑色衣服,在这套紧贴身体的衣服各处也有很多奇怪的装饰。
缠绕在手臂上的白布随风飘扬,让绫香不由得冒出“这人是马戏团的吗”的猜想。
“非常抱歉,有人吩咐我调查周围的可疑人员。”女人对叫住他们表示抱歉。
“可是我觉得你比我们可疑多了……”绫香皱着眉说完,突然发现一件事。
后门也有很多看热闹的人来来往往,却没有一个人将目光停留在这个打扮怪异的女子身上。
咦?难不成,只有我能看到她?
绫香的背上窜起一股寒意。
小红帽的身影在她的脑中一闪而过。
看到绫香面露慌乱的神色,剑士像是安慰她似的说道:“这是回避视线的结界,应该是她手臂上那块布的能力,所以说,是她让自己的身影只暴露在我们面前的。绫香,别想太多。我反而比较在意从刚才起就一直能在警署周围闻到的这股气味大概是能让人更方便地施加集体暗示的香吧。”
“集体暗示?”
“十有八九是为了隐瞒刚才魔物与神父的一战。圣堂教会的猎人们即便过了八百年还是老样子。不过,你至少应该能看出来我是魔物还是其他什么别的吧?”剑士一边朝着绫香解释,一边淡淡的看向眼前打扮奇怪的女子。
听到剑士的话,打扮奇怪的女子恭敬地鞠了一躬,道歉道:“二位是从者与御主吧,请恕我失礼了。”
“没事,你不用道歉,尽忠职守是一件好事。”剑士毫不介意的原谅了她。
就在他们三人交谈的时候,绫香和剑士看到有很多人已经陆续从酒店里跑出来避难了。
“吸血鬼还在那家酒店里吗?”绫香惊悚的问着,从这个打扮奇怪的女子口中,她得知了刚才神父追着的东西竟然是传说中的吸血鬼。
“是的,我已经用结界封锁了出入口,只要死徒经过就会有反应。”女子回答道。
“也就是说,吸血鬼有可能会从那里面出来?”绫香感到更加害怕。
“对。”神秘女子语气淡然地点头道。
绫香看了剑士一眼,说道:“我可不想被卷进麻烦事里……我先走了。”
“也是,我也跟你一起走吧。”剑士笑着点头。
“你不用跟着我也可以的……”绫香无奈地叹了口气,快步离开。虽然她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句“等您有空的时候请到中央教会来一下,监督者应该有话想对御主说”,却认为这种事与自己无关。
“不好意思我不是御主,抱歉了。”留下这句话之后,绫香便匆匆离去。
剑士也紧跟着她的脚步一同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咦?”打扮奇怪的女子似乎不理解为什么绫香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过没有时间让她自己思考,在她歪头不解时的时候,越来越多的旅客从酒店里逃出来。
其中有一个小孩朝绫香他们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特别是看向这个设置回避视线结界的,与教会有关的打扮奇怪的女子。
他就是刚才被汉萨摸头的男孩。
看到身为代行者的女子,男孩露出了与天真无邪相去甚远的笑容。
然后,他一边用身体去感觉移动到后背的令咒,一边在心里暗想:啊啊,真是累死人了,先休息一下吧。
男孩在避难的人群中待了片刻后,静悄悄地离开人群,消失在黎明造访的街上。
无论是穿过代行者的结界还是沐浴在渐渐高悬的朝阳中,对现在的他来说都不是问题。
因为捷斯塔·卡尔托雷现在的肉体不属于死徒——而是一名普普通通的人类少年。
是的,这个男孩就是从神父手中逃脱捷斯塔,用逃脱或许不太准确,他可是在对方眼皮子底下正大光明的走出来的。
男孩又在脸上挂起与年龄相符的天真笑容,低声说了一句话,却没人看得到他的笑容背后藏着扭曲的欲望。
“潜行者姐姐,你能不能快点回来呀!”
············
警署。
“没事吧?”
就在不久之前,警署还是一片战场。
在圣堂教会代行者顺利施加的暗示下,这起风波最终以“被捕的武装强盗同伙为了将人救出而袭击了警署”的理由得到了解决。
大厅与停车场还留着新鲜的伤痕,警察们也都处于遍体鳞伤的状态,在这样的署内医疗室里,被死徒夺走了右手的警察正在接受治疗。
一位手持巨镰宝具的女警察为他释放治疗魔术,勉勉强强将伤口的血止住了。
可是想再生已失的手需要相当高级的治疗魔术,那不是普通人类能够施展的。虽然也可以安一只假手,但这样就无法立即回归前线。
“你不用勉强,剩下的我们会想办法处理。”
“……不,我要战斗,请让我战斗。”
“带着这样的伤吗?下次的战斗对象说不定就会是那位英雄王或是剑士,又或者是连情报都尚未掌握的骑兵。在比潜行者还要严苛的战斗中,你能保证自己不会拖后腿吗?”
“这……”
看着不甘心地咬紧了牙关的警察,奥兰多心想:他在这次的作战计划中是最为积极的。
这名年轻的警察是奥兰多从各地召集的,继承了独行魔术师血统的“拥有魔术回路的警察”之一。
最初奥兰多只把他们当成自己的棋子,但当知道有像他这样充满热情的人之后,奥兰多多少改变了自己的想法:正因为如此,才不能让他白白送死。
在自己输掉这场战争死去后,还需要有人继承自己的遗志再次寻找机会。
“你还有未来,别轻易断送自己的未来。”
“可是……我想保护这座城市的未来。”
“城市的未来?”
“如果只是和英灵战斗,我或许会就此退出。可要是放任那种心狠手辣的家伙不管,这座城市就会……我不是站在魔术师的立场上,而是站在一名警察的立场上,我绝不能让他逍遥法外。”
听到这位不知道有没有三十岁的警察说出的话,奥兰多叹了口气道:“你的这份气魄很可嘉,但我不能用精神论来让所有人陷入危险。如果你还是坚持要参加战斗,就用单手或义肢使用武器证明给我看吧。”
“……我会的。”
听到年轻警察斗志满满的回复,奥兰多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这个话题。就在这时,他胸前的手机响起,强制中断了对话。
“……怎么了?”
“嗨,兄弟!你可真倒霉啊!没想到竟然遇到了吸血鬼!早知道这样,你还不如不召唤我,去召唤弗兰肯斯坦博士之类的人呢,还是那些会大量制造怪物的从者比较方便吧?是吧?”
话筒中传来术士一如既往的口吻,奥兰多叹了口气后,淡定地回道:“这笑话可不好笑,我们虽然没有人牺牲,但还是有受了重伤的人。”
“话不能这么说,打仗有人受伤不是很正常嘛,跟那种怪物战斗一个人都没死就已经很侥幸了,我会借由这次的经验,再提高一下装备的力量。”术士笑着说道。
奥兰多闻言由衷的感谢:“是吗,那就多谢了,我很期待你的新作品。”
在积累己方经验的同时,他们也需要继续提升宝具的极限。
虽然现在宝具的力量还没有完全释放出来,但渐渐就会有人解放宝具的真名,充分发挥它的能力。大多数宝具通过咏唱Excalibur、GáeBolg等“真名”,可以将力量发挥至最大限度。如果他们所有人都能达成这一目标,那么与高级英灵对决时就能有胜利的希望了。
“现在离真名解放最近的是……我看看,兄弟,是你的日本刀。”术士判断道。
“是吗?我会让其他人也尽早追上来的。”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奥兰多同时也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能操之过急。
术士没有在意奥兰多的话,继续说道:“对了兄弟,名叫狮子劫的家伙把东西送来了。”
“……嗯,他办事的效率果然跟传闻的一样高,让我都想把他招揽过来了。”
狮子劫是一个因出众的能力而广为人知的自由魔术师。
奥兰多花了大价钱请狮子劫帮忙弄来“某样东西”,但他之前猜测,东西能在圣杯战争期间送到的概率也就五成。现在东西这么早就送到了,这让出师不利的奥兰多看到了一丝希望。
就像在证明奥兰多的心声似的,电话那头的术士讲起了自己的见解:“有了这玩意儿,不管是普通的英灵还是吸血鬼,只要让我来处理应该都能穿透他们的心脏。”
可是术士刚说完,又说了一句出乎奥兰多意料之外的话:“我就给兄弟身边的那个受了伤的小伙子做一把吧,就当是替代他被吃掉的手臂和那把短刀。”
“……等他证明完自己可以战斗之后再说。”
“嗯,我等着。在此期间,我会把神代的干货放回水里,做一把最厉害的武器出来。”
说完这番好像相信那名警察一定会重新归队的话后,术士对着话筒说出了“某样东西”的名字。
“用这把许德拉的毒匕首(屠杀英雄之物)当作模板。哈哈哈!”
············
斯诺菲尔德西部大森林。
在距离市区几十公里的茂密森林中,潜行者蹲坐在树下,懊悔自己的不成熟:怎么会这样……我做了多么愚蠢的事啊!
潜行者几乎从来没怀疑过,为什么自己的魔力会用之不竭。她只顾着看向前方,除了自己该做的事,什么都看不到。
可结果呢?
结果就是,一直用从魔物那里得来的魔力,行使着首领们的神业。
“我玷污了首领们的伟业,我已经没资格说自己是信徒了……”
她当年之所以没被选为暗杀者的首领“山中老人”,除了她身为狂信徒的一面让周围人害怕之外还有很多原因——其中一点就是,作为一名暗杀者,她实在太过憨直了。
与警署一战中也是一样,如果换作一般的暗杀者,想必根本不会选择正面对敌的选项。虽然他们为了向民众展示“暗杀者的力量”也会故意在被人看到的地方行杀害之事,但被称为“山中老人”的首领们大多数都是真正配得上“暗杀者”这一称呼的人。
而她,比起一名“暗杀者”似乎更适合当一名“战士”,因此当时的干部们才害怕她成为“山中老人”。
因为他们有一种预感,若她当上了首领,组织就会变质,就会有将自己的五脏六腑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危险。
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的潜行者还在责怪着自己的不成熟。
“我到底想做什么。像我这样乳臭未干的家伙,有资格铲除这个蛊惑了首领们的异端仪式吗?就连我自己,难道不也是被圣杯引诱而来的吗?”
“是啊,我从一开始就回应了圣杯的呼唤。想得到圣杯的人会听到圣杯的呼唤。如果我被灌输的知识不是虚假的,那就表示我也想得到圣杯。”
“没错,事实上我一直想得到圣杯。我想得到圣杯再将其破坏,以表示自己的信仰之心。我是为了表现自己才这样做的最终却被圣杯战争的混沌看穿,其实我渴望圣杯。”
她跪在地上,为自己的软弱感到羞愧。
“就连这种异端仪式都能看穿我卑贱的内心。”
潜行者的生物钟提醒她,礼拜的时间到了,她得去履行义务。
可是她想,现在如此肮脏的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去礼拜。
于是她便沉溺于冥想之中,直面自己的软弱。
自那之后不知过了多久,潜行者慢慢地站起身来,此时她的双眸中充满了沉暗又锋利的光芒。
“还没有……结束。”
如果是一般人,大概会因心灵受挫而放弃战斗吧。又或者是与自己妥协,安慰自己说“就算是死徒的魔力又如何”。
潜行者却没有选择任何一方,也没有逃避,而是重新审视了自己的立场。
“我之所以会存在于此皆为神意。倘若现在这段时间也是上天赐予我的一部分“寿命”,那我就必须去完成自己应该做的事,绝不容许逃避。”
“我应该做的事……依然没变。我要破坏这场异端仪式。然后……杀掉那只魔物。”
“我的不成熟……并不能构成我止步不前的理由,我不能拿它当借口。”
没人知道潜行者的行动是出于整理自己的感情还是其他目的。她只是感到羞耻,因为自身的软弱而蹲坐在这里,浪费了几分钟的时间。
“啊啊,我真是太不成熟了。”
当朝阳射入森林中的时候,她的眼里已经没有了迷惘。
在承认自己软弱的前提下,她又重新选择了战斗的道路。
“要想打倒那只魔物,需要使用怎样的手段?”
那是非人的魔。
潜行者用妄想心音(Zabaniya)将他的心脏捏碎是事实,但是他仍存活于世也是事实。
“他究竟有几个心脏?要怎么做才能把他彻底消灭?”
潜行者重新思考起自己的能力。
她只会模仿前辈们的神业,可即使性质相同,威力却未必一样。
她一直认为自己掌握的所有神业都“比不上前辈的”。实际上,她使出神业的效果也与原本“山中老人”们使出的有差异,有的力量相同,有的比之更加厉害,也有的不如对方。
比如被称为“静谧”的山中老人,她使用的“妄想毒身(Zabaniya)”。
“静谧”本人掌握的能力非常强大,据说她可以将自己的一切体液、指甲、皮肤甚至是呼出的气体都变为剧毒。她也因此而留下了一个恐怖传说——在面对千军万马的时候,将身上的毒混入风中,屠杀全部敌军。
然而潜行者只能将毒浓缩到自己的“血”里,暂时模仿“静谧”的行为罢了,做不到屠杀千军万马的程度。
不过……也有人说,这是因为她不想肆意向周围散播死亡、滥杀同胞与无辜百姓,才降低了毒的浓度。
“狂想闪影(Zabaniya)”是可以让头发伸缩自如的神业。听说首创的“山中老人”可以将每根头发都变得像蜘蛛丝那样细,神不知鬼不觉地割下数里外的对手首级。这一点潜行者同样做不到。
另外,潜行者不知道的是,她通过超越听域的歌声来操纵对手的“梦想髓液(Zabaniya)”等技能,实际上拥有比创始人更高的威力。像刚才那样同时对付多人,“歌声”能影响其大脑,令魔术回路失控。但如果将“歌声”集中到某一个目标的身上,就可以令普通从者跪倒在地;若目标是人类,甚至可以直接支配他的大脑。
虽然就连这个神业的创始人都不曾发挥出这样的威力,但潜行者即使知道也不会承认吧。对她来说,能用自己的力量使出技能这一点就已经是无可替代的伟业了,她不敢奢求更多。
潜行者在脑中将无数的“宝具”一一罗列出来,思考最适合消灭魔物的方法。
然而就在这时,她产生了些微的疑惑。
这是她在生前也偶尔会有的疑惑。
是关于“冥想神经(Zabaniya)”——对周围的地形构造完全作为自身那般进行感知的一项技术。
她在警署寻找电源时使用的就是这一招,但只有这一招,总让她有一种不对劲的感觉。
据说这项神业是某位“山中老人”曾经使用过,却没有人能够确定究竟是哪个时代的“山中老人”。
不仅是她,就连她的同胞与指导者,甚至在位的“山中老人”也都不知道。
只是历史上留存着有使用这项神业的“山中老人”的传说,她便在此基础上将神业进行了重现,可是……
“这个“冥想神经”的能力,真的是这样的吗?不对,真的有使用什么“冥想神经”的“山中老人”吗?”
就连被称为狂信徒的她都产生了这样的疑问。
不,或许正因为她贡献了自己的一切,模仿了全部神业,才会产生这样的疑问。
“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我还不知道。这位传说中使用“冥想神经”的“山中老人”是不是真的存在……”
想到这里,她强行中断了思考。
疑惑是不该有的行为。
“会思考这样的事果然还是因为自己不够成熟”她感到十分羞愧,于是再次把思考的焦点转回到如何打倒敌人的问题上。
然而,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种奇妙的疑虑与“或许有什么事就要发生了”的命运般的预感,却依然在她心底持续发出小小的声音。
就好像在与什么产生共鸣一般。
············
科尔兹曼特殊矫正中心。
时间要稍微往回倒一些。
“好了……差不多是时候了。”
就在潜行者袭击警署之前,法尔迪乌斯来到了监狱最深处——他的地下工房。
工房布满了魔术风格的装饰,让人完全想不到这是在一个近代的监狱里。法尔迪乌斯站在工房中央,慢慢调整呼吸。
周围端坐着各种各样的人偶,从精巧的人台到用于施咒的布制人偶,而他们的“眼睛”都盯着中央的台座。
法尔迪乌斯·迪奥兰德——
他出生于代代使用人偶的魔术师家族,也与曾经参加过“冬木的圣杯战争”的魔术师有亲戚关系。
这就要提到发生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前的“第三次圣杯战争”。
当时,驱使潜行者的魔术师将他的斗争以魔术“记忆”的形式刻入他使用的人偶中,通过这只人偶传给了一族的人。
那并不是只传给直系血亲,而是所有有血缘关系的人,因此传的范围十分广泛。
可是一族之中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我会赢得圣杯战争”。
据说在第三次圣杯战争中违反规定的行为层出不穷,禁忌之术与魑魅魍魉兴风作浪。
看到如此逼真的记录,普通魔术师会踌躇不前也很正常。
不过,也有可能是一族中的实力者发现,有什么不祥之物混进了那个圣杯之中。
于是,法尔迪乌斯的祖父与部分政治家、军人联手,制定了一个计划——在自己的土地上进行圣杯战争。
人人都认为这是天方夜谭。
毕竟就连圣杯战争的基础——扎根于土地之中的“大圣杯”及其构成都是爱因兹贝伦的秘术,从来没有外传过。
但这都是以后的课题,他们那时候要做的,是找到一块可以媲美冬木的灵地,开展将其变成圣杯战争战场的准备工作。
不管怎样,确保有用的灵地对政府来说也是不可或缺的。
圣堂教会的影响力遍及世界各地,这里自然也不例外。因此与魔术相关的行动处处受限,只有一小部分的机关是受他们管辖。
只要在一百年后、两百年后能稍微向冬木的圣杯战争靠拢就好。
就算这个国家的系统改变了,他们也要建立起以此为根基的组织。
抱着这样的冲劲,他们从守护土地的一族那里强行夺走土地,将土地的灵脉进行了大规模的改造。
可是,当法尔迪乌斯的父亲继承这项事业的时候,不到一百年就迎来了巨大的转机。
一个与法尔迪乌斯出自不同家族的、与政府暗部有关系的魔术师向他们提出了可以重现部分大圣杯系统的建议。
“我可以去把冬木的圣杯偷来一部分,然后在这里培养它就行了。”
开什么玩笑!
虽然所有人心里都这样想,但这位魔术师在政府中留下过很多实绩,所以也不能置之不理。
可就算培育出了大圣杯,假货依旧是假货。与冬木的那个完美的圣杯相比,它和灵脉的联系也不那么强。
这样真的就能重现圣杯了吗?对于法尔迪乌斯父亲的疑问,魔术师答道:“找个引子就行了。”
“引子啊……”
想到从父亲那里听来的话,法尔迪乌斯苦笑着自语道。
“没想到‘引子’居然会在城市南边搞出玻璃陨石坑,还有比这更讽刺的事吗?”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敛起笑容开始完成自己的任务。
“基为银与铁,础为石与契约之大公——”
从法尔迪乌斯口中吐出的,是货真价实的“召唤英灵”的咒语。
伴随着漫长的咒语被逐一念出,空气也渐渐发生了变化。
这是不该发生的咏唱,不该出现的仪式。
任何一个了解圣杯战争的魔术师都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因为英灵已经全部召齐了。
斯诺菲尔德的英灵共有六名,这是法尔迪乌斯对兰加尔等魔术协会的人宣布的事。
这句话并不是假话。
虚假的圣杯战争——
被当作假仪式的一部分而召唤出来的英灵,只不过是祭品罢了。
目的是为了搅乱灵脉,让“波动”集中到一定的方向。
然后利用这个反作用力——开始真正的圣杯战争。
“自抑止之轮而来,天秤之守护者啊!”
在咏唱结束的那一瞬间,法尔迪乌斯的工房顿时充满了光芒。
端坐在周围的无数人偶的眼睛反射着光,开始喀达喀达地微微颤抖起来。
就像在祝福英灵的显现。
也像是因死亡的气息而在发抖。
当光芒聚敛于房间某一点的时候——
什么都没有发生。
光芒消失后人偶也不再颤抖,只有冷冰冰的静寂笼罩着整个工房。
“……失败了?”
法尔迪乌斯感觉不到英灵的气息,更没有魔力连接的感觉。
最重要的是,就连英灵问他“你是我的御主吗”的声音都没有。
“唔……”
可是,法尔迪乌斯的脸上没有焦躁的神色。
说实话,他本来就只抱了五成的希望。
以六名英灵为引子召唤出另外七名“英灵”,简直荒谬绝伦。
都已经有像英雄王那样强大的英灵显现了,以“引子”来说,总量实在太多。
“算了,那就采取B计划好了。”
法尔迪乌斯轻轻叹了口气,离开了工房。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分明作为这场虚假圣杯战争的缔造者,却没能完全掌握此刻战争进行的实际情况,这场战争早已经脱离了原本的轨迹,正朝着所有人都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
············
这座监狱中还有法尔迪乌斯的第二工房,那里同时也是监控室。
刚进入室内,法尔迪乌斯就向阿尔朵拉等手下宣布道:“换成B计划。联系弗兰切斯卡小姐和奥兰多先生。”
“……英灵没有显现吗?”
听到阿尔朵拉直白的疑问,法尔迪乌斯也干脆地点点头,回道:“对,看来就算是设置了‘时间限制’,一次能显现的英灵最多也只有七名。按照我们之前计划的那样,将剑士视为‘虚假的第七名’而不是‘真正的第一名’,准备进行虚假的圣杯战争。”
“虽然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圣杯是否会显现就把这当作是下一个课题吧。”
“不过,令咒倒是清晰地浮现出来了……这表示我可以解决掉现有的御主,用这个令咒重新与英灵缔约吗?”
法尔迪乌斯用冰冷的目光看了看右手上的令咒,然后在便签上记录下召唤过程,准备之后与各方面进行联络。
这时,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整齐摆放在室内的几台显示器上出现了雪花。
如果只是这样,他或许还会把这当作是单纯的故障,但问题是,连“使魔传来的录像”都出现了雪花。
那些录像虽然由显示器呈现出来,却属于魔术的范畴。正常来说是不会出现雪花等异常情况的,所以他怀疑是不是使魔受到了哪个外部魔术师的干预。
而就在检查显示器的时候,法尔迪乌斯才突然发现自己正在便签上乱写乱画。
“啊呀,下意识就平时我倒是不会这样做看来没能召唤出英灵的事多少还是打击到我了。”
法尔迪乌斯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有些不解,正打算撕掉那张便签。
可他的手一下子停住了,因为便签上有一句明显不同于自己笔迹的,带有明确意义的文字。
“试问汝是吾的御主吗?”
法尔迪乌斯觉得血液一下子涌到了他的头上。
他按捺住焦躁的心情,佯装平静地慢慢环视四周。
然后,他看到了一团黑暗。
闪着雪花的显示器,映出监狱外面的状况。
在光照不到的死角,森林的阴影处,他的视线就是被那团格外漆黑的黑暗吸引了。
正确地说,是被浮现在其中央的小小的白色物体吸引了。
这台显示器是与使魔连接在一起的魔术器具。
他向使魔传达指示,让它向那团暗黑靠近。
随着使魔的靠近,法尔迪乌斯看清了一件事:浮现在那团黑暗中央的,是一个七扭八歪的骷髅面具。
“……抱歉,我去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朝着阿尔朵拉说完之后,法尔迪乌斯离开房间,大步流星地向使魔拍摄的地点走去。
他想过这或许是外部魔术师的陷阱,因此他走在监狱通道上的时候保持着十分的戒心。
在黎明前,漫长的通道——
法尔迪乌斯快步走在灯光几乎无法从窗户射进来的走廊里,走着走着……
就看到走廊尽头的荧光灯忽明忽暗,然后完全熄灭了。
黑暗突如其来地笼罩了前方。
在黑暗之中,法尔迪乌斯看到了那个东西。
那个浮现在深沉黑暗中的白色骷髅面具。
没错,那个骷髅面具……是英灵潜行者。
召唤成功了?不,会不会是早就被召唤出来的,被当成“祭品”的潜行者?
就在法尔迪乌斯的脑中闪过各种猜测的时候,走廊前方的荧光灯再次点亮,白色面具也在同一时间消失了。
“刚才那是……”
他刚刚低喃出声,就轮到头顶上的荧光灯熄灭了。
与此同时,一个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
“……别回头。”
法尔迪乌斯好不容易才听出这是一个男声。这个让人完全想象不出年龄身材等情报的无机质声音,就挨在他的背后低低响起。
在这一瞬间,法尔迪乌斯已经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
不管他做什么都是徒劳。
无论他采用何种魔术,他都不可能从这个死局中脱困。
“死亡”的预感就是如此鲜明。
他不知道身后的是什么人。
甚至觉得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从这就可以充分地看出来,他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那声音里并没有腾腾的杀气,相反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气息。
仿佛是一片连空气都不存在的“虚无”空间在直接与自己对话一样。
以至于让法尔迪乌斯怀疑这是不是因自己的妄想而产生的幻听,因为“声音”的存在感太薄弱了。
就算是这样,他还是能够想象出一件事。
如果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身后,那大概就是刚才浮现在黑暗中的白色面具吧。
“试问……汝是吾的御主吗?”
虚无的质问。
只要回过头去就能看到答案,可法尔迪乌斯无论如何也回不了头。
他能做的,只有在寂静之中对站在自己身后的男人开口道:“……对,如果你是因为刚才的召唤而出现的,那我就是你的御主。”
低语声顿了顿,又在法尔迪乌斯耳边响起:“……汝,抱有信念吗?”
“信念?”法尔迪乌斯闻言微微一愣。
声音从诧异反问的法尔迪乌斯背后平淡地重复道:“……汝抱有足以让汝奉献自己人生的信念吗?”
法尔迪乌斯思考片刻,一边调整呼吸一边答道:“我愿意为国家奉献自己全部的魔术,这就是我的信念。”
“……即使中止人的命脉,汝也会将之贯彻到底吗?”
“你是问我……不惜杀人,是吗?”
“……这就是与吾缔约的代价。”
既然投身圣杯战争,那么大部分的魔术师都已经做好了你死我亡的心理准备。可是在面对如此之近的“死亡”时,又有多少魔术师能毫不犹豫地做出回答呢?
法尔迪乌斯在短暂的沉默后,带着惊人的平稳心境开口道:“当然,只要是为了国家,即使不择手段我也在所不惜。”
听到法尔迪乌斯斩钉截铁的回答,黑暗安静了一会儿,终于开口了。
“……吾之名为哈桑·萨巴赫。”
法尔迪乌斯确信,英灵告诉自己的是真名。既然契约还没有成立,那这就不是心灵感应,可是这个名字必定只有自己才能听到。
那是只对法尔迪乌斯大脑的某一点起作用的低语,宛如渗入五脏六腑之中的诅咒。
“只要汝不失去信念,吾便是汝之影。”
“影子”直到最后也没有现身。他留下了这样一句话,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剩下法尔迪乌斯依然僵在原地。
魔力之丝应该与远方的“什么东西”连在一起了,却几乎感觉不到魔力的流动。这让法尔迪乌斯无法立即判断自己是否真的和从者产生了连接。
“原来如此直到现在我才有实感”
答错一句话或许就会死。只要稍有差池,即使是自己召唤出来的英灵也会化身为死神。
法尔迪乌斯切实地感受到英灵的不可理喻和阴狠可怕——
他的额头冒出冷汗,嘴角却微微勾起一个弧度。
“这就是……圣杯战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