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不跳就把位置让给需要的人(前五章番外,可跳)
提问:如果人真的想死,真的有人能拦住吗?
这是轩浩正在面临的问题。
此刻的他正在中心医院的天台上。
今天的天台很热闹,因为有人要跳楼了。为什么要在医院跳?没摔死好抢救吗?
尽管楼下的警察已经拉起了警戒线,但围观的人依旧不少,声音越来越吵杂,就好像在说:“跳吧,跳吧,等了半天了,怎么还不跳啊。”
看着不远处站在楼沿上的少女,轩浩心中升起了这样的疑问:跳不跳?不跳的话麻烦腾个地方啊……
这是一个看上去很消瘦的少女,身上穿着病号服,身体不住地颤抖着。
因为是背对着的,轩浩看不清楚她的长相,但从背影能够知道她的年龄应该不是很大,这个年纪的她本应该享受着校园的生活,但此刻,却在医院天台上。
“又一个被逼上绝路的人吗?”
轩浩喃喃自语。
此刻的天台上仅有三个人,一个是想要轻生的少女,一个是上来劝导的警察,还有就是刚刚才来到天台的轩浩。
当然上天台之前,轩浩还看见了堵在天台楼道门口的“对策组”。
轩浩能够上来的理由是:我是她男朋友,相信我,我能带她下来。
当然,这是骗人的。
他从未想过要去救人,他连自己最亲的人都救不了,哪还有心思去救别人?
所以,他也是来跳楼的。
今天他来医院本来是就是冲着这里的天台来的,但没想到有人抢先了。
还引来这么多人的围观。不过想想,等在众人的簇拥下死去,甚至还能有个伴,不也挺好的吗?
至于为什么要选这家医院?
大概是对这个世界最后的怨念吧。
......
事情要从他18岁生日那天说起。
轩浩,今年18岁,生活在家乡被山野环绕的小县城,平日里父母外出工作,家里除了他还有个妹妹,两个孩子学习成绩都很好,虽然父母常年不在家,但也妥妥的是幸福美满的家庭,接下来就该等他进入大学,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遇见富婆,然后他就可以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了。
但现实给了他最爱的大嘴巴子。
毕竟主角就该有妹有房,父母双亡。
于是,就在他18岁生日那天,刚好也是他高中毕业的日子,在外工作的父母从外面开车赶回来为他庆贺,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原本美好的日子,就像是被诅咒一般,瞬间成了泡影。
有时候,他会想,如果我不过生日,如果我不让他们回来,他们会不会就……不会死?
父母除了这套他们现在住的房子,还给他留下了未还完的房贷。
他和妹妹两人,又要读书,又没有经济来源,还特么要交房贷,亲戚朋友们有多远躲多远。
于是,自己和妹妹的未来,他选择了后者。
总不能让妹妹辍学打工,供哥哥读书吧?这是人干的事吗?
好在,小县城里的房子并不是很贵,而且这里算是老小区了,大多都是20年以上的老房子,一排排的并在一起,都是七八层左右的平房,电梯什么的根本不存在,轩浩从出生开始就一直住在这里。父母大半辈子的工作也就是为了这套房子,结果还剩小半年就要还完了,人先没了。
庆幸父母已经还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钱,每一个月大概也就2000多,只要他努努力,能够还完。
有个住的地方还是挺好的,算了算,就算没有房贷,自己和妹妹租房子,其实也差不多,无论是房租还是房贷,都是每个月的必要支出,少不了的。
为了能够照顾妹妹,又要赚钱,除了送外卖时间比较容易支配,轩浩想不出别的方法。
毕竟,连大学都还没来得及迈入的他,什么也没有。
之后,轩浩便开始了他起早贪黑的外卖生涯。
每天早上他都会早早的起床,为妹妹准备好早餐,放在餐桌上,留下便条,倒上一壶开水,然后拔掉两个电瓶充好电的电瓶,提着水壶和电瓶悄悄地出门。
骑着从某鱼上淘来的一辆看上去快要散架的二手破电瓶车,他几乎跑遍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每天中午,饿了,他都会买两个馒头在路边将就,渴了,就喝家里带出来的开水。
妹妹中午会在学校食堂吃饭,他不用回家为妹妹准备午餐。
“只是不知道那丫头有没有好好吃饭啊……”
轩浩有些头疼,他担心自己的妹妹,会为了节约钱,不好好吃午饭。
而事实证明,他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
轩雅,17岁,就读于县城里最好的国立高中,天生丽质,生的漂亮,但不是花瓶。相反她学习成绩非常好,凭借优秀的成绩硬考进学校,从入学至今,都排在全校前三没掉下来过。甚至每年的奖学金就已经足够缴纳学习的费用了。
长得漂亮,学习成绩又好,妥妥的学校公认校花。追她的男生自然很多,但因为是高中,也许是大家都比较含蓄,又亦或是她实在是太“高冷”了。至今从未见过她和哪个男生有过任何接触。
“高冷”这个词形容她或许并不是很贴切。她只是太过于认真了。
在学校里,她的眼里似乎只有书本,整个心思都放在学习上。并不是因为她有多爱学习,只是她知道她现在的机会来之不易,她没办法不认真学习。
所以,在女生们看来,轩雅或许是个整天抱着书,装清高的女人。整天读个书还时不时皱个眉,要不是长得漂亮,谁看呢?
而男生们,就非常喜欢这种调调,越是无法接近,就越让人兴奋。在他们看来,生人勿进,一直这么认真的轩雅,比那些花枝招展的女生要有吸引力得多,其实说白了还得长得漂亮。
男生:“就连皱眉都这么漂亮,二狗子,你说是不是有人惹女神生气了?”
女生:“或许是你们吵到人家眼睛了。没看见人家看书呢?”
其实都不是,轩雅仅仅是因为看不懂书上的内容罢了,她并非爱学习的人,但不得不努力学习,就硬学!遇上不懂的问题,也会很头疼,这种感觉,就像哑巴吃黄连一样,总之,很让人懊恼。
……
2.如果手上没有刀,妹妹是这世上最可爱的生物
轩浩看了看时间,下午5点半了。
当然,他并不是盼着早点收工,时间还太早,晚饭和夜宵是外卖最赚钱的时候。平时这个时间点他会急匆匆的跑回去做好晚饭,因为妹妹大概要放学了。自己随便扒两口,然后出门继续挣钱。
不过今天,他的运气不错,接到的单子很多,也很好送,已经差不多完成了一天的目标。
所以他打算收个早工,去接妹妹放学,毕竟,挣钱哪有妹妹重要。
“叮……铃铃铃……”
放学的钟声敲响,穿着校服的学生们一股脑地往门口挤出来。
尽管人山人海,还都穿着一样的白色校服,但是轩浩还是一眼就找到了自家妹妹。
自家妹妹漂亮那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是,她身边仿佛形成了真空领域,走路的时候,无论男生女生都会下意识的避开……
“唉……”
轩浩叹了一口气,朝着妹妹挥了挥手。
周围的男生们仿佛看智障一样看着轩浩,你一个送外卖的,还跑来我们学校泡妞?怎么想的?
但是接下来的一幕他们石化了。
顺着轩浩的目光望去,正面无表情走出校门的轩雅,也注意到了自家哥哥。
不想注意也不行啊……一群人穿着白色的校服,中间突然多出来一个黄色的外卖制服,太扎眼了。
“噗”
轩雅先是愣了愣,然后忍不住笑了。
在男生们惊讶的目光中,轩雅小跑了起来。
“卧槽,我没看错吧,那个天天抱着书的……跑起来了?”
“她笑了,她笑了,她冲我笑了你看见了吗?”
在一道道目瞪狗呆的视线下,轩雅跑到了哥哥面前。
“oh,no!这不是真的。”
“不不不,也许女神只是点了外卖。”
“对对对,没错,女神一定是饿了,该死,我居然没有注意到。”
然后,她上车了。侧坐在那辆看上去破破烂烂的电瓶车上,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手还搂着那个男人的腰。
电瓶车离去,带着轩雅,头也不回地离去,威风吹起了她的长发,扫过之处,一地的心碎。
“哥,你怎么突然想起来接我呀?傻不拉唧的。”轩雅坐在后排笑着。
“啧,你居然开始嫌弃你哥了!心痛。”轩浩正在骑车,并没有回头,但从声音就能听出来他是在开玩笑。
“哪有?再嫌弃还不是上了你的车吗?”轩雅撇撇嘴。
“呵,女人。”
“切,男人!”
“哥!你来接我,意思是没人做饭咯?那我们今晚吃啥啊?”轩雅想到了这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额……今天运气好,收工比较早,要不哥请你吃顿好的?”轩浩有些尴尬。
“才不要,节约钱啦,还有房贷呢……要不,咱们去买菜吧!今晚我做给你吃!”轩雅思索了一下。
“嗯”
……
“咔嚓”
“我回来啦。”轩雅打开了门,习惯性的喊了一声。
但是屋子里并没有人,她的哥哥正跟在她后面,手上提着刚从菜市场买的菜,不多,土豆和青菜。
轩浩本来是想买肉的,但是妹妹说家里还有剩下的腊肉,让他节约一点,他拗不过妹妹。
“哥,我去做饭啦。”轩雅夺过轩浩手里的菜,兴冲冲得跑进厨房,准备大干一场。
“嗯,我下楼去拿电瓶,等会记得给我开门啊。”
“好~”
轩浩关上了门,门后隐约传来妹妹的回应。
下了楼来到的破旧的停车棚,小区里的摩托车,电瓶车之类的都是停在这里的,因为是老小区了,治安不太好,所以还是不能随随便便停在楼下。
停车棚旁边有一个铁皮搭起来的小房间,只拉着一张破布遮掩着里面的东西,从外面隐约能看见里面放着一张床,还有些杂七杂八的小物件。小房间旁边还放着一块有些发霉的木板,大概是晚上用来挡风的。
守着车棚的是个六七十岁的老爷子,穿着破破烂烂的,从轩浩记事起,他就一直守在这里,晚上也就住在这里,停车费每个月每个人都会给他20元钱,不多,毕竟停在这里的车也就几十辆而已,老爷子也要生活。
“钟爷爷晚上好啊。”轩浩跟老爷子打着招呼。
此时老爷子正端着不锈钢杯子喝着水,杯子表面的白漆有一块没一块的,看上去有些年生了。
老爷子带上了老花眼镜,轩浩递出钥匙,上面贴着一张贴纸,贴纸上歪歪扭扭地画着让人看不懂的记号。
老爷子记性不好,有时候轩浩跟他打招呼,他经常会想不起轩浩是谁。所以每个在这里停车的人钥匙上都会贴上老人自己画的符号,只有他能看懂,这样他就能确定这个人确实是来取车的。
看了看符号,老人冲着轩浩笑了笑,挥挥手示意他可以进去。
轩浩进到停车棚,从车上取下两枚电瓶,一只手拿着一个,嘴里还叼着水壶的绳子。
“小伙子慢点走,小心别摔着。”
老人看着轩浩的样子,笑了笑。
“唔……嗯”
轩浩提着电瓶,叼着水壶,朝着自家而去,楼下有着锈迹斑斑的铁门,门是锁着的,每次回家都需要用钥匙开。一楼窗户上写着“小卖部”几个字,窗户旁边还开了一道小门。
轩浩手里没有空,开不了铁门,每次这样回家的时候都会从“小卖部”借过一下,“阿姨晚上好啊!”
“哟,小浩今天这么早回来啊?”
“嗯嗯。”
一口气爬上7楼,然后用膝盖敲了敲门。
“咚咚咚。”
很快里面妹妹的声音响起:“谁?”
“唔!”虽然有些含糊不清,但妹妹还是听出他的声音给他开门了。
“噗。哥,你这什么造型啊?”
妹妹身上穿着校服还没换,身前挂着围裙,手上还拿着菜刀。
3.现实总是如此残酷
“我这不是赶着回来吃饭吗?我妹妹好不容易亲自下厨。”
轩浩进门,脚尖一钩带上门,放下东西,躺进客厅里的沙发。一口气爬7楼确实挺累的。
“饭还没好吗?”轩浩看着又钻进厨房的妹妹问。
“饭好了,在锅里。但是菜还没炒,我怕你回来凉了嘛,一下下就好!”轩雅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还夹杂着油锅里滋滋的声音。
“咔”
几分钟过后,轩雅关掉了火,一只手一盘菜端上了餐桌:“起来啦,快去盛饭,我手不够啦。”
“哦”轩浩一个打挺蹭了起来,跑到电饭锅前,打开电饭煲,饭上面还蒸着一小碗之前剩下的腊肉,盛了两碗饭抽了两双筷子,轩浩端着两碗夹着一碗坐到了餐桌前。
“快尝尝味道怎么样?”轩雅托着下巴。
“嗯。”
轩浩看着桌上的两盘菜,土豆丝和青菜,怎么炒应该都不会难吃吧……
“最近学习怎么样?”
吃了一口菜,轩浩开始转移话题,下次还是自己动手吧……
“唔……还行吧,你妹妹我成绩一向很好……”轩雅咽下一口米饭,有些心虚,她感觉好像碰到瓶颈了,最近看书老是看不懂。
“是有人骚扰你,打扰你学习吗?我去抽他。”轩浩恶狠狠地刨了口饭。
“哪有?我可是很高冷的。”轩雅微笑着说,“还有,不要想转移话题啦,我问你好不好吃呢?”
“好……吃,好次!我妹妹做的能不好吃吗?”轩浩赶紧夹起菜往嘴里塞,突然锤了锤胸口,做出一副吃太急哽咽的样子,跑去旁边端水喝。
“嗯哼哼。”轩雅看着哥哥慌乱的样子,看上去似乎心情愉悦。
喝了口水下去,轩浩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终于把菜冲下去了,想不通自家妹妹这么完美一个人,怎么就做菜这个坎迈不过去呢?
更可怕的是,那丫头居然能吃的津津有味。
看着餐桌上轩雅若无其事吃着菜的样子,轩浩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味觉出了问题。
端着水杯,打开窗,微风带着山野的气息,天开始变暗了,洁净的蓝天上,一抹罗纱般的玫瑰色慢慢地伸展。
烧却的曙光静悄悄地透过漫山遍野,好像寻找昨天遗忘在这里的什么东西;它穿过树丛,甚至滑到掉下来的树叶下面,走遍各个角落,余晖装扮着大地,让它盛装着去迎接月华的来临。
轩浩愣愣地望着窗外的景色,享受着这一刻难得的宁静。
原本以为以后的生活都会是这样,虽然辛苦了些,但也还算能忍受。唯一让他感到头疼的,大概就是妹妹以后读大学的学费问题,大学可不是义务教育……
但是,俗话说得好,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轩浩还没来得及想出学费的解决办法,又一场灾难降临到兄妹两身上。
妹妹在学校中突然晕倒了,老师里面打电话联系他,他扔下手中的外卖直接将钱赔给了顾客,就冲着医院狂奔而且。
轩浩很庆幸,妹妹是在上学的时候晕倒,否则等他回到家,或许已经……
白血病。
这三个字狠狠地撕裂他的庆幸。他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向医生反复确认很多遍,一颗心坠落至谷底。
同时,开始怀疑人生了,自己一家人是不是真的被诅咒了,先是父母,再是妹妹,之后是不是该轮到自己了?
医生说白血病的治疗方案有两种:
第一方面是化疗。
第二就是造血干细胞移植,也就是俗称的骨髓移植。
要进行治疗,在这座小县城设备当然是不足以支持的,所以妹妹被转移到了离家乡最近城市的中心医院。
治疗方面,按理来说是没有任何问题的,造血干细胞的移植,也有他这个哥哥在,当然,不可能出现突然检查出来,原来“我们不是亲兄妹”这种情况。
但现在有一个更要命的问题,那就巨额的医疗费用!
每一项的治疗都需要巨额的医疗费用。
单独的一个化疗周期费用大概要5到10万元,过程不仅痛苦,而且还不知道需要几个疗程。
骨髓的移植需要考虑是自体干细胞移植还是异体,是不是全相合,总体来说还是取决于骨髓的重建时间是不是比较快,过程是否顺利,是不是严重感染。
骨髓移植光是前期的花费,就是30万到100万之间,后期的移植后的处理,包括抗排斥,抗感染等,都是需要巨额的医疗费用。
他当然不愿意看到妹妹忍受化疗的痛苦,但医生考虑到他们的经济状况,给出的方案是化疗。
这是轩浩唯一能承担的极限,就算如此,也必须把家里的房子抵押才够。
看着妹妹接受化疗,从一头乌黑的长发,到没有头发,身体日渐的消瘦,每天忍受这痛苦,尽管如此,依旧向他露出“别担心”的笑容。
轩浩感觉心里一阵阵的刺痛,他恨自己太无能,才会让妹妹承受这样的痛苦。
每天照顾着妹妹,他几乎忘记了时间。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向着那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神明,祈求着妹妹能早点好起来。
但神明并没有听见他的祈求。
医院通知他,化疗的效果并没有达到预期,无法抑制病情,只能进行骨髓移植,让他想办法准备手术费用。
当时轩浩心中就万马奔腾,仅仅是几个月的化疗,就把他所有的钱都用光了,现在让他上哪里去找几十上百万的手术费用?
看着妹妹病情的加重,他毫无办法,他不知道钱从哪里来,只知道,如果不及时治疗,他唯一的亲人也会离开他。
轩浩祈求着医生:能不能先做手术,之后他会想办法凑钱。
甚至跪下来恳求,但得到的只有深入内心的冰冷。
“现实原来是这样残酷的吗?”
轩浩中心充满了疑问,不是都说医者父母心的吗?
“我也想救她,但是我没有这个能力……无论是设备,手术室,器材,药物,都不是我能随意调动的,我如果乱来会影响其他病人的治疗安排,我很抱歉。”
4.一条龙服务,买一赠一
医生述说着他的难处,没有院长的首肯,他没办法私自动手术。
轩浩希望这是真的,所以他去恳求医院院长通融,但得到的答案让他沉默了,一颗心坠落谷底。
“虽然很想帮你,但是无能为力。”院长撇了他一眼,不再理会他。
他明白院长的意思,无能为力大概就是钱不够,眼前这个穿着白大褂的院长大人,并不是那么无私的。
这就是现实,现在他唯一的办法只有他能凑够足够的钱。
轩浩此刻心里只有一个愿望,就是想救自己的妹妹,所以,他跪塌了他能找到的每一个亲戚的门槛。
但离那上百万元的天文数字依旧很遥远。
化疗像是无底洞一般,光靠保险根本撑不住开销,家中的房子也早已抵押,孤立无援的他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筹码能换到钱。
就算是去找“慈善机构”众筹,妹妹估计也等不到他拿钱回去。
最后,他终于把所有的希望寄托于高利贷上。
但是高利贷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借到的,他的底细被调查得很清楚。
送外卖的,房子已经抵押,无父无母,毫无经济来源。
无论哪一项,都不会有人愿意冒着风险把钱借给他。
一座无名大厦的包厢里。
轩浩跪在地上,在他面前的貂皮沙发上,坐着一个臃肿的中年人男人。
男人翘着二郎腿,脖子上挂着大金项链,戴满戒指的手里拿着正在燃烧的雪茄,一脸的横肉中吐露着对跪在自己跟前的年轻人的不屑。
“龙哥!求求你就借给我吧!只要治好我妹妹,下半辈子我做牛做马都行啊!”
轩浩额头抵在地板上祈求着,额间渗出的血迹染红了地上的地毯。
“喂,小子,别弄脏了我的地毯!”
中年人男人抽了口雪茄,有些皱眉。
“要牛要马老子有的是钱,想买多少有多少,要你来?没有意义,对我没有丝毫好处。”
“龙哥,你要什么,我给!我都给!”
“你给?你有什么?命吗?这是世界上最不值钱的东西。”
男人不屑一顾。在他看来,眼前的人对他没有任何价值,压榨不出任何回报。如果不花钱,白来自己手下卖命,或许他会考虑一下养条狗?
“叮叮叮……”
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
男人接通了电话,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报告,男人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变了变,再次看向轩浩的眼中流露出戏谑、怜悯甚至残忍。
“行。”
男人放下电话突然对轩浩说。
“真的!”
轩浩激动地抬起头,眼里闪过希望。此刻他的眼里,或许给他希望的男人,背后仿佛出现了光晕,就像上帝一样。
“真的。”
男人吐了一口烟圈,居高临下地望着轩浩。
“谢谢!”
轩浩再次将头抵在地板上,他的头颅或许以后都会沉重得抬不起来,但他此刻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
“啪啪”
男人拍了拍手,一个穿着黑色西装,带着墨镜的壮汉提着一个背包走了进来,把背包拍在轩浩面前,打开。
一堆的红色钞票塞得满满当当,这是轩浩头一次见到这么多现金,他的眼眶中忍不住流出眼泪。
“这是100万,你要数数?”男人说。
“不……不用,我信龙哥。”
轩浩摇了摇头,他现在没有资格去质疑。
“行了,滚吧,不够再来找我。”
“是是是……”
轩浩背着背包,急匆匆得离开了,时间对他来说很重要。
看着轩浩离开的背影,男人脸上的横肉扯出一个不屑的笑容。
“老板,为什么要借给他?对我们没有好处吧?”壮汉有些疑惑。
“哈哈哈哈,你不觉得,给人希望再让他绝望,很有意思吗?”男人笑得脸上的肉皱在一起:“不出两天,这个废物就会提着钱回来,对我感恩戴德,做牛做马,到时候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
轩浩摸了摸背上的背包,一想到能救妹妹,脸上难得的露出一丝笑容。
但当他急匆匆地赶到医院,整个人仿佛坠入万丈深渊。
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刚才,他的妹妹永远地离开他了,他甚至没能见到妹妹最后一面。
妹妹走的时候很孤独,身边没有亲人,轩浩也不知道妹妹有没有遗言,他只知道医院让他领走尸体,之前缴纳的住院费已经到期了。
轩浩双目无神,甚至忘记了流泪,从眸子里溢出的只有绝望。
他抱着妹妹一步一步走着。漫无目的,他们的家早已经没了。他究竟该抱着妹妹去哪里呢?
轩浩怀里妹妹很安静,就像睡着了一样。
此刻的兄妹两矗立在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流似乎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各忙各的,行色匆匆。
直到,迟来的泪水如图决堤般的从轩浩眼眶里涌出。
“啊!!!!!!!!!”
他突然跪在地上,绝望的嚎叫。
周围的人总算是发现了不对。
谁又能想到,会有人抱着尸体在大街上游荡。
“孩子……人死不能复生,还是早些安葬吧……”
一个干瘦的中年男人来到轩浩面前,用手探了探妹妹的鼻息。
轩浩看着面前的男人,反应过来,对,应该先给妹妹安排葬礼……
“那个……你看,这是我的名片,有需要吗?”
这个消瘦的男人笑着递上来一张白色的名片。
轩浩愣了一下,接过名片,看了一眼,笑了。
丧葬一条龙,价格实惠,买一送一,包售后。
“还真是困了就有人送枕头啊?谢谢你。”轩浩微笑着回道,“请问,买一送一是真的吗?”
“额……是的。”
男人有些莫名奇妙,他就是写着玩的,还真有人需要?
“嗯,很好,我要最好的葬礼。”
轩浩目光真挚的看着男人。
“当然,我肯定会为你办好的。”男人说。
“先帮我妹妹办吧……买顶假发,买最好看的衣服……”
轩浩抽出一万元现金作为定金交给男人,面无表情的诉说着,也没去看旁边的男人听没听进去。
男人点头哈腰,这是在街上,两人居然能旁若无人的讨论丧事。
周围的人不由得避开了他们。
……
天灰蒙蒙的,开始下雨了。
地面上已经挖好了墓穴。
轩浩穿着黑色笔挺的丧服,一步一步的走来,雨伞佩剑一样握在手里,仿佛想撕裂这该死的雨幕,这场葬礼没有亲戚,没有朋友,除了轩浩以外,就只有那个消瘦的男人作为牧师,以及他安排的乐队。
5.死
排列成梯队的乐队,穿着黑色的制服,面对下起来的雨,都拼命的想把自己心爱的乐器保护在外套下面,他们不懂这个雇主,为什么不延期举行葬礼。
他们就这样围在棺材周围,它平躺在那边,一只木质的匣子,没有花圈,没有鲜花,但却是此间唯一温暖所在,正在这一无休止的雨滴之中安葬,雨水单调地拍打着地面,始终如一,永无止境。
消瘦的男人作为牧师念着悼辞,他轻轻咳嗽,一声,接着是好几声,于是低音喇叭、长喇叭、号角、短号、低音笛一起奏鸣。
乐器在雨帘中闪着金光,声音穿破雨幕传向远方,但是它们都沉没了,消散了、停止了。一切全退缩在轩浩的雨伞之下,此刻的轩浩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他的目光顺着雨水,不断下落着。鞋子陷在泥泞之中,雨水汇成小河流入空的墓穴。
葬礼是为活人准备的,他们需要一个宣泄伤感的场所,但很显然,轩浩无法宣泄。
“钱已经给你了,下午,来中心医院,还有一场葬礼要你来安排。”
轩浩说完,就转身准备离去,也没问男人听没听见。
“那个……请问先生,是谁的葬礼?我具体在哪里找你呢?”男人问。
“你去了,就会明白。”
轩浩撑着伞,一步一个脚印的向着远处走去。
……
“去中心医院,谢谢。”轩浩拦下一辆出租车。
“先生,你确定吗?这距离很远的……”司机有些犹豫。
“啪”
一沓钞票甩在了副驾驶座上。
“别废话,走。”轩浩面无表情。
司机看了他一眼,这个年轻人身上正穿着丧服。大概是亲人去世了,很着急往医院赶吧,明明不用给这么多的,真是搞不懂有钱人的思维。
雨未停,路况不是很好,刚才还差点被一辆来不及刹车的宝马追尾,轩浩的运气真的挺差,他感觉迟早有一天他也会被莫名其妙的送走。
司机喋喋不休地咒骂这刚才差点撞他车屁股的“傻逼宝马女司机”!
“师傅,麻烦快一点,我赶时间。”轩浩催促他道。
“没办法啊,小哥,这里马上要进市区了,到处都是摄像头和红绿灯,你给多少钱我也快不了啊……”司机有些尴尬。
“啪”
有一叠钞票甩在了副驾驶上。
“卧槽,md劳资今天豁出去了,天王老子来了也拦不住我!小哥,你坐稳了!”
司机一脚油门直接到底,车头的引擎传来一阵阵难听的嘶鸣。
几秒之后,市区大道上一辆大众出租车像是发疯似的,一路狂飙,超车无数,无数路人和路上的司机都目瞪口呆,这辆车居然连红灯都不管了!分还够吗?
……
时间线回到开头。
天台上,轩浩若无其事的走到少女的身边,往楼下望了望,雨早已停息,地面上还有些湿漉漉的,但这并不影响。
“嗯,挺高的,应该活不了。”
“你……你别过来啊!你再过来我就跳了!”女孩看着突然走过来的轩浩有些慌乱。
轩浩转头,他终于看清楚了女孩的脸。嗯,还不错,有个美女作伴,黄泉路上也不会太孤单了……
“闭嘴!我没空和你瞎逼逼,Youjump,Ijump,youknow?”轩浩面无表情。
“你凶我!我都要死了你还凶我,呜呜呜……”女孩突然哭了起来。
远处的警察看到这一幕,越发觉得这肯定是情侣吵架了,劝一下就会下来的。
“聒噪,跳个楼哪来那么多屁话。”轩浩有些不耐烦了,“我先下去等你了,希望你不会害怕吧……”
话音未落,轩浩就一头栽了下去,头朝下,就算下面是草坪,也绝无生还的可能。
“啊!!!!!!!!!”
尖叫的不是轩浩,他已经叫不出来了,摔在地上血肉模糊,像是一滩番茄酱一样,就算旁边就是医院,也完全不用抢救了。
还在天台上的女孩被吓得尖叫,警察看见情况有变立刻上去抱住了女孩往后拖。
女孩腿都软了,她看见轩浩的惨状完全失去了跳下去的勇气。比起死得这么难看,她还是选择病死比较好……
“唉……有什么事情是过不了的呢,可惜了。”
警察此刻心里是懵逼的,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不是说是过去劝人的吗?怎么自己往下跳了?
女孩被警察带走进行思想教育。然后警察同志才明白,女孩跳楼的原因是无法支付天价治疗费用,不想连累家人,所以决定自己了结。而自己被欺骗了,轩浩跟这个女孩毫无关系,只是单纯的想跳楼,拦都拦不住的那种。
“医疗费用方面,你不用担心,刚刚医院那边联系,说是有个好心人已经帮你缴纳了费用,甚至还有剩余。没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好好活下去吧……”警察看着眼前的女孩,又想到那个在他面前头也不回跳下去的少年,有些感慨。
“能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吗?”女孩的眼眶有些红。
“抱歉……那个人只留下了一背包的钱。”
消瘦的男人按照轩浩的指示,来到中心医院,然后他也懵逼了。虽然摔得血肉模糊,但他认得这个人身上的衣服,这是他提供的丧服。这特么是个狠人啊,给自己安排葬礼。
1.诅咒你哦
“这里是哪里……我不是死了吗?”
轩浩睁开了眼睛,他有些疑惑,他记得自己确确实实是跳楼了,应该是死得不能再死了才对,和他一起跳楼的还有一个女孩。
他向四周望了望,周围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没有,什么都看不见,除了空白还是空白。包括自己脚下,他能感觉踩在实物上,但也是一片空白,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分不清。
“这里就是天堂吗?真是寂寞啊……和我组队跳楼的女孩呢?”轩浩心中居然有些遗憾。
“这里不是天堂哦~那个女孩被你救了呢~看见你的惨状她就不敢跳了,那副表情真的挺有意思的哦。”戏谑的声音传来。
轩浩愣住了,他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光头!
不是秃头,是光头,发光的那种,完全看不清容貌,但从声音听来,是个男人。
男人很高大,不,不仅仅是高大,他悬浮在轩浩斜上方,双手抱着胸,俯视着轩浩。
虽然看不清表情,但轩浩能感觉到,他在笑,嘲笑。
“你是谁?”轩浩问。
“我是神。”
“神……经病?”轩浩一脸不解,“天堂原来是个疯人院吗?”
“少年,你这样,很没有礼貌啊,没人教过你低头和谦卑吗?”自称神的男人语气平淡,“亵渎神明可是重罪。诅咒你哦~”
“低头和谦卑?有用的话,我还会在这里吗?你自诩为神,难道看不到我的过去吗?劳资父母早凉了,谁特么来教我?”轩浩越说越激动。
“呵呵,我当然知道你的过去,一直看着的哦,你父母的死,你妹妹的死——以及你对神明的祈求……我啊,都听到了哦~”自称神的男人俯视着轩浩。
“你!”轩浩瞳孔猛缩,真想一拳打飞眼前的家伙。
准确的说,他的拳头已经挥出去了,他感觉自己的拳头还在移动,向着前方,向着眼前的男人无限的接近,眼看着还差一点点就能触碰到,但中间相隔的空隙仿佛隔着整个宇宙,永远也触碰不到。
“没用的,我们之间隔着的可是‘无限’啊!凡人,是无法触碰神明的。”男人无奈地摇了摇头,“你没必要这么生气吧?我又没有害死他们,我不过是个旁观者。”
“你,不是说,听见,我的祈求了吗!”轩浩收回拳头,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吼道。
“听见了,那又怎样?”男人掏了掏他那被光芒掩盖看不见的耳朵,“你有何资格,要求我必须回应你的期待?不过是个凡人,有本事,你自己去救啊。”
“……”
轩浩拳头紧握,直到用尽全力,然后他松开了。
眼前的男人说的都是事实,他确实没有资格要求别人为他做任何事情,父母的死是意外,妹妹的死是自己穷。这一切,归根结底,都只他自己的问题。
神饶有兴趣地看着轩浩握紧了又松开的拳头:“看样子你想通了啊?不过已经太迟了,一上来就被冤枉,就算是神也生气的,说过了,诅咒你哦~”
“??你特么不是神吗?诅咒这种事情是恶魔的专长吧?我都已经死了!你特么还能让我再死一次?”轩浩懵逼了。
“你想死啊?”神明笑着问。
“这不明摆着吗?我亲人都死光了!活着有何意义?要我再跳一次?”轩浩撇撇嘴。
“想死,那我偏不让你死,从现在开始,我以神的身份起誓,诅咒你‘永生’。你将不死不老,就算被轰成渣渣也别想死,你的精神除了正常的睡觉之外,都会一直保持清醒,无论受什么样的伤也别想失去意识,每一分的痛苦,我都要让你好好品味,别想着把自己变成痴呆、植物人或是疯子,我保证,即使世界毁灭你也能好好活着!好好体会吧——这永恒的孤独……当然,再跳一次也满足你哦。”
神明说着,打了一个响指。
轩浩脚下一空,一股失重感传来,周围依旧是一望无际的白,但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在下落。
“你好恶毒!”
“砰!”
“啊!!!!!!!!”
物体坠落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是一阵杀猪般的尖叫。
是轩浩在叫,因为实在是太痛了,他不知道自己坠落的高度,但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向他传达着剧痛,他居然能感觉到自己全身都散架了,身体下方湿漉漉的,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自己的鲜血,除了意识清醒,以及持续不断的剧痛之外,他完全动不了。
在旁人的眼中看来,他现在应该就是一滩肉泥的状态。
“oh,我的天!这是个什么东西?从天而降?”
公元1900年,秋,深夜,细雨,汉堡港。
身材匀称的男人,掏出藏在风衣里的长刀,手握着嵌银的刀柄,捅了捅地上的一滩“肉泥”,男人手指上带着一枚古银戒指,金色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隙,透过茶色眼睛的镜片看着地上的物体,镜片也无法掩盖他眼神里的好奇与警惕。
“梅涅克,小心一点,交易时间就快到了,现在出现的东西,也许很危险。不要节外生枝,赶紧处理掉吧。”
路山彦走到梅涅克身后,他是个地道的中国人,25岁,双眸棕黑,面颊的线条柔和而清晰,身材和梅涅克差不多,都是属于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一身漆黑的风衣遮挡了他里面穿的大清礼服,把粗大的辫子盘在礼帽里藏起来。他此刻显得有些小心翼翼,毕竟突然出现的东西或许会影响他们的交易。
2.反复去世
梅涅克又捅了捅地上的“肉泥”,扭头看了看身边的路山彦,一般人不会轻易看出这是个东方人,毕竟他此刻的装扮在这个年代说得上是很时髦了,东方人大多没这么开放。
路山彦可以说是洋务派的一位要员,光绪十六年被选送京师同文馆,现为清朝五品武官。但他对于欧洲的语言和科技都深有造诣,就比如,现在他握在双手的两道金属闪光,这是在漆黑的夜幕里依旧如刀剑般反射光泽的狠货,两支银色的大口径左轮枪!
这是两只经过特殊改造的枪,路山彦可以用其在极短的时间内连续射出40发子弹,并且他的枪从来都是弹无虚发。
路山彦不是那些吸了鸦片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他和梅涅克一样,都是身经百战的屠龙者。他们随时身上都带着刀枪,这能帮他们解决很多问题。就像现在一样。
“砰!砰!”
两声枪响。路山彦朝着地上的“肉泥”补了两枪。他们都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但肉眼可见的,这家伙在蠕动,像是想要重新聚集起来。这让他感觉很不舒服,能做到这样的恐怕至少也是个初代种或是次代种吧?
“真是有趣,说不定这次我们会得到两具标本,研究的资料是不是又多了?”梅涅克微微皱眉。
“我觉得我们还是把他烧掉吧,最好一个细胞都不要留。”
两枪下去,看见地上的“肉泥”仍然有在蠕动,路山彦额头冒出细汗,如果真的是一只未知的龙王,等他恢复过来,会是一场灾难。
“卧槽!卧槽!好痛!Md谁在补刀?Md还来?卧槽?有话好好说,别开枪啊!痛痛痛!”
轩浩心中咆哮着,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在被折磨,眼前的两个神经病一个正拿着刀子在他身上搅和,另一个疯子居然还有枪!关键是!你们两个能说说中文吗?我特么英语不是很好啊……
他很想说话,但是身体不允许,看样子这两个家伙好像要对他做更过分的事情,他现在很害怕,慌得一批,同时心里把那个诅咒他,还把他扔到这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该死的神全家都问候了个遍,虽然不知神有没有家人。
梅涅克看着地上的东西,思索了一下,接着挥了挥手,一个带着夹鼻双皮眼镜的金发年轻人无声地走过来,他看起来只不过是20岁左右,那张俊美的脸看起来还带有几分孩子气。但是梅涅克和路山彦都知道,这个叫昂热的年轻人握有剑桥博士学位,在神学和文学方面都是博士,更重要的是他手里的折刀可不是削水果用的。
昂热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折刀,推开刀刃,把另一只手里提着的煤油桶划开,手法干净利落,铁桶在他面前,就像纸一样脆弱。他看了看地上的人影有些犹豫。
最终还是将油桶递给站在前面的路山彦。
“有些时候不能犹豫,昂热,否则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路山彦看了看昂热的眼睛,深深地叹一口气,把煤油泼到地上的“肉泥”上。然后又从兜里掏出火柴盒,划燃一支火柴扔了上去。
“啊!!!!!!!!!疼死我了,艹,能不能给个痛快!”轩浩在心中咆哮着,他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燃烧着,他不明白,这些痛苦是怎么传达到他的精神上的,按理说烧成这样了,神经也该烧完了吧?大脑?那东西早熟了吧?“这该死的神,这个诅咒不科学啊!”
三人退到不远处看着地上燃烧着的火焰,都紧皱着眉头。
“shit!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怎么越烧恢复越快!初代种也没有这种生命力吧?”梅涅克爆粗口。
“***……”
烈火中一具尸体爬了出来,他挣扎着抓着地面,身上覆盖着火焰,全身被烧得面目全非,一身的焦黑,连眼眶里都是空的,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亡灵。
细雨中,火焰缓缓褪去,“尸体”上一身焦黑,全身只剩下不可燃物质,煤油貌似也烧光了,但他居然还在动。比起之前的“肉泥”,现在更显得完整。
梅涅克三人已经懵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们不会相信,一滩肉泥居然能在烈火中重塑。
“我说他不是龙王你们会信吗?”梅涅克握紧手中的长刀,小腿肌肉绷紧,随时准备冲上去。
“龙王也会叫得这么凄惨吗?”路山彦已经换上了新的弹夹,“昂热,联系交易的船只先不要靠岸,通知所有人从港口撤离,这里即将变成战场!”
“是!”昂热没做停留,转身就开始狂奔,当然不是逃跑,他必须尽快安排好一切,然后回来支援!
“砰!”
又一声枪响,已经开战了,昂热的步伐更加快了。
……
“我说啊……死不了……很痛的……能来个痛快的吗?老实说我也很想死啊……咱有话能好好说吗?”轩浩艰难地向着面前的三人说。他的深渊嘶哑,在旁人听上去就像从地狱传出来的。
他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听懂,但实在是太疼了,他顾不上这么多。
“中文?”梅涅克有些疑惑,他的中文不是很好,偏头看向路山彦,这里只有路山彦是中国人,他能听懂。
“是的……”路山彦也愣住了,“这听上去像是在求饶?”
“他说了些什么?”梅涅克问。
“他说死不了,很痛,想死,给个痛快,还有让我们有话好好说。”路山彦面无表情地再次扣动扳机。
“砰!”
“啊!!!!”
轩浩的刚刚长好的身体又被打出一个洞。
“看样子,这家伙好像并不是很有威胁?”梅涅克走到轩浩面前又拿长刀戳了戳轩浩的身体。
“还是要小心,万一是装的呢?想骗我们等他恢复,这种生命力,除了龙王,绝无其他。”路山彦表情严肃。
“那我们就在这?隔一会补一刀?”梅涅克举了举手里的长刀调侃道。
“龙王?……我……我不是龙王啊……我就是……普通人……”
轩浩听懂了路山彦说的话,心里一阵惊讶,龙王?他好像联想到了什么,但无法确定,因为他现在什么耶看不见,只能隐约听到这两个人的谈话,虽然他成绩很好,但毕竟是辍学了,英语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他说,他不是龙王,就是个普通人。”路山彦听到了轩浩的声音,嘴角露出冷笑。
3.不会死,但是我怕疼啊
“普通人?”
梅涅克也觉得挺好笑的,你见过哪个普通人生命力这么顽强?龙王也不过如此吧。
“噗!”
一刀插在轩浩背上疼得他又是一阵惨叫。
“哥,哥,哥!我都叫你们哥了!我错了,别……别再搞我了……真的好痛啊……”
轩浩快崩溃了,眼前这两个疯子好像完全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还在折磨他,正常人看见这种弄不死的怪物不是应该害怕,扭头就跑吗?怎么会有这么勇的!
“哦?你错了?错在哪呢?”
路山彦走到轩浩跟前,银色的左轮枪抵在轩浩头上。
“???”轩浩懵了,“你们能听懂我说话?还打我?还有人性吗?我*****”
“砰!”
又是一枪,脑袋开花。
几分钟后。轩浩的脑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比之前还要更加快上几分,这次甚至连眼睛也恢复了。
“啊!!!!很痛的啊,能不能听我解释啊?讲讲道理好不好?”轩浩要哭了,他终于看清楚了眼前的两个人,一个外国人,一个中国人?为什么会疑问?因为他看见这两人的眼眸,都是璀璨的金色。
“不好意思,手滑了。”路山彦毫无歉意地道歉,“好吧,其实我只是想试试,是不是真的死不了。”
“这不明摆着的吗?”轩浩要抓狂了,这家伙是变态吗?虐待狂?
“不,并不是这么简单,这家伙每一次恢复都更快更彻底,果然很危险,我们得想想办法。”梅涅克皱着眉对路山彦说。
“嗯。”路山彦也很头疼。
“又开始说英文了?欺负我没文化吗?”轩浩说。
“哦,抱歉,我朋友不太会说中文。”路山彦再次用将左轮手枪放在轩浩脑袋上。
“别,别……别再走火了,真的很痛的!”轩浩吞了吞口水。
“作为一位龙王来说,你确实……有点没骨气。”路山彦说。
“???我特么死都不怕,怎么就没骨气了?”轩浩有些无语。
“咔……”路山彦缓缓按下扳机。
“哥,我错了!别开枪!”
“你不是不怕死吗?”
“但是我怕疼啊!”
“好了,你有什么话想说的吗?”路山彦加大了用枪抵着轩浩头的力度,“如果无法说服我们的话,为了防止你彻底恢复,每隔一会我就会给你来一枪,我身上还有几百发子弹,足够我们将你运回去了,到时候,我们会安排继续给你喂子弹,如果我们找不到杀死你的方法,那就一代接一代,直到永远……”
路山彦的如同恶魔般的低语,让轩浩想起了那个自称神的混蛋,这就是诅咒吗?
“唉……”轩浩叹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现在必须要弄清楚自己的处境,才能想办法说服眼前的人。虽然他知道这两个疯子不一定会相信他,但他别无他法。
“在这之前……能告诉我你们说的龙王是什么东西吗?还有……这里是哪里。”
“你真的不清楚什么是龙王吗?”路山彦皱眉有些疑惑,但他依旧没有相信轩浩的话。
“当然,我活了18年,都没听说过什么鬼龙王,我可是共产主义好青年,我相信科学!”
“哦?科学?”路山彦看傻子一样看着轩浩,手中的枪抵得更用力了,“共产主义?那是什么?”
“???你不是中国人吗?”轩浩惊讶。
“我当然是中国人,但我是革命党!洋务派!”路山彦皱眉。
“艹,洋务派?等等!现在是什么时间?我是说什么年代!”轩浩眼睛瞪大,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路山彦蹲在他面前,他这才发现,眼前这个男人里面穿着的衣服,以及藏在帽子下面隐约露出的辫子。
“1900年。”
路山彦面无表情,他有点不想跟这个家伙说话了。
从之前的对话他能判断出来,这个家伙不是这个年代的人,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这货是活了不知道多少年,连自己都忘记年代的龙王!
“1900年……龙王……黄金瞳……”轩浩看着面前的年轻人金色的眼眸,喃喃自语。
一切线索在他脑海里串联,他终于明白,那个自称神明的男人所说的话了。
诅咒是真的,他是真的不会死,就在刚才他已经亲身体会过了,这酸爽,简直丧心病狂,他的精神也像那该死的神明说的一样,无论如何都会保持清醒,无论身体坏成什么样,哪怕神经细胞都没有了也会感觉到痛苦。至于世界毁灭他也不会死,这个该死的神,可以把他送入其他世界继续活着!
而这里,就是证明,这个世界,如果他所有的判断都没有错,那这里,是龙族的世界!混血种与龙类战斗千年的世界!而他现在正在主角登场之前,一个科技没有那么发达,却群魔乱舞的时代。
“唉……”轩浩再次叹了一口气,“我已经理清楚了,现在能听我好好说吗?”
轩浩目光真挚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你很冷静嘛?”路山彦看着轩浩的目光皱着眉头。
“首先,我对你们没有威胁,我没有你们想象中龙王那种毁天灭地的力量,”轩浩继续说,“我虽然不会死,但身体能力跟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甚至打不过锻炼过的普通人。”
“你觉得我们会轻易相信你的话?”路山彦面无表情。
“不相信也没关系,至少让我把话说完吧……我没有指望你们能轻易相信我。”轩浩低着头。
“说下去。”
“我不过是个命运悲惨的普通人罢了,一个自称神的家伙将我莫名其妙扔到这里,你们看我这样像是对你们有威胁吗……”轩浩心里mmp,他开始编故事,怎么悲惨怎么来,反正不会比他更惨了。
4.说不定某天就秃了也变强了
“……”
路山彦一边听着轩浩说话,一边向着梅涅克翻译着。
“他看上去不像说谎。”梅涅克看着轩浩的表情,“龙王应该不会为了撒谎专程去戏剧学院学习吧?”
“梅涅克,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还有我并不是心理学家,无法判断他是否撒谎。”路山彦说着,又一次扣动了扳机。
几分钟后轩浩再次恢复。
“唉……听上去真是个悲催的故事,但是你并不能证明你没有撒谎。”
比上次更快了,路山彦和梅涅克对视一眼。
“我知道我无法证明,所以接下来我要讲的才是重点!”轩浩很认真的说。
“说吧……”
路山彦和梅涅克有些无奈,这家伙弄又弄不死,他们暂时想不到其他办法处理,想讲什么就随他吧……
“这里是哪里?”轩浩又一次问出这个问题,这是他问的第三次了。
“你还挺执着的……”
“不!这是很重要的线索,我至少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轩浩很认真的看着路山彦,又望了一眼旁边的梅涅克,他刚才听到了,眼前的男人是这样叫他的外国同伴的,如果他猜的没错的话,接下来会有大事发生。
“这里是汉堡港。”路山彦看着轩浩的眼神说。
“1900年……汉堡港……”轩浩回忆着过去的记忆,“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路山彦皱眉,手里的枪发出咔嚓声,他实在不明白这个家伙有什么好笑的,“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不得不紧张,眼前的人无论怎么想都跟龙类脱不了关系,至于他所说的神,能赋予子嗣永恒的生命,这个世界除了尼德霍格还有什么?那不就是龙王吗?他们的交易被龙类知道了,那就是说,这是个陷阱,他们所有人都会有危险!
“砰!”又是一枪。
“……”
路山彦向梅涅克说出了他的猜想。
“我说啊……能不能别动不动就开枪啊……”还没等路山彦说完轩浩又恢复过来。
路山彦和梅涅克对视一眼。
路山彦走到轩浩面前,这一次,他没有用枪抵着他。
“屮……”轩浩无fuck说,他现在不想再聊下去了,因为没必要,情况了解清楚了还说个屁。
眼前这几个人大概是现在人类最强的战力,他一个普通人想逃走简直做梦。
不过根据他的记忆这几个家伙很快就要领盒饭了,他只需要隐忍,然后等待机会。
“从现在开始,我会亲自看着你。”
路山彦抓起轩浩的头,直视这他的眼睛,好像想从轩浩的眼神里找到什么东西,可惜他失望了,什么都没有…龙王的威压?血统的压制?他现在稍微有点感觉这家伙或许真的不是龙王,毕竟,龙王不会这么弱吧?
……
“能告诉我……我离开之后你们发生了什么吗?”
昂热的额头挂着汗珠,他此刻有些懵了,因为眼前的画面确实非常的核谐。
梅涅克坐在一旁擦拭着长刀上的血迹,看样子是某人身上的血,路山彦则是坐在轩浩的面前,两支左轮手枪轮换着抵着轩浩的脑袋,时不时地来上一枪,鲜血溅了他一身,但是他居然面无表情,感觉已经形成习惯了。
轩浩趴在地上,生无可恋地反复去世,不,去世不了,他的意识一直是清醒的,从中枪后的剧痛到身体的恢复。因为诅咒的关系,所有的痛苦他都无法规避,甚至没办法习惯,因为每次都是直接灵魂的疼痛。
但是他自己也发现了,好像每一次的恢复都会更快,虽然精神无法习惯,但他的身体貌似正在习惯着不断的重生,甚至越来越坚韧!当然还是经不住一枪的。不过他有种直觉,这样来上几百年说不定哪一天身体会强到手枪就无法伤到他了……要这样挨子弹,承受痛苦几百年,想想就绝望。
但是指不准突然有一天他就秃了,也变强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说不定有一天他能刀枪不入也不一定,痛苦的前提,那必是是受伤啊,他觉得以后他应该全点防御……
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弄死在座的各位,然后恢复自由才是关键,别让他逮到机会啊,混蛋!
如果轩浩没有记错的话,这个机会不会让他等太久。他深刻理解了自己无论怎样都死不了,但是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这帮家伙直接将他灌水泥桩沉海里怎么办?
为了防止这件事发生,此时他表现得很乖,简直人畜无害。
“哟。昂热回来了啊?”梅涅克抬起头,“山彦,你去联系船只继续交易吧……不过,我们得格外小心……”
轩浩听见了昂热这个名字,有些惊讶的抬起头。
“我来吧,你的子弹还是节约一点吧,用刀会方便一些。”
梅涅克走到轩浩面前,他注意到了轩浩看昂热的惊讶。
“嗯”
路山彦应了一声,准备去安排继续交易,但正如梅涅克说的,这次交易他们要更加谨慎。
轩浩的身体恢复得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完整,现在除了皮肤之外已经有人型了。
梅涅克有些疑惑,按道理,如果真的是龙王,现在这种程度差不多能反扑了吧?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噗!”
一刀下去,唉,刚刚擦的刀又脏了。
“这……”昂热突然感觉趴在地上的这个家伙好可怜。
“我说……能不能别搞我了……我要是能反抗早就干趴你们了好吧?”轩浩欲哭无泪,这些白痴怎么就搞不清楚状况?他又死不了,完全是浪费力气而已。
“他在说什么?”昂热问梅涅克。
“不清楚,大概是在抱怨吧。”
此时卡塞尔学院还没有成立,只有路山彦懂中文。虽然跟梅涅克也会抽空学一点,但也只会简单的几句。至于“搞”和“干”的含义他确实无法理解。
不久后,路山彦回来了。
“怎么回事?”
路山彦皱眉,他看见梅涅克坐在被绑住手脚的轩浩身上,长刀插在旁边的地上,血已经擦干净了。
“哦,你回来了啊……”梅涅克有些尴尬,“没办法啊,这家伙恢复得太快了,我寻思着他要反抗应该早就有能力反抗了。不过看来,这家伙,真的,很弱唉。”
“梅涅克……我真的是想抽你!这是能开玩笑的事情吗?”路山彦额头青筋暴露。
“安啦,安啦,你看看这小家伙多老实,我觉得昂热都能搞定他。”梅涅克说着,还揉了揉轩浩的脑袋。
5.诅咒
一时间,路山彦居然无言以对。
好吧,要怪就怪轩浩这货太不争气了,真该跳起来两巴掌呼死这两个家伙,要是做得到的话他早就做了。
轩浩诅咒这两个家伙,死无全尸!
“行了,货物马上就要来了,准备交易吧……”路山彦看了看旁边趴在地上老老实实不动的轩浩,“这家伙怎么办?总得有人看住他。”
路山彦是想亲自看守的,但是这群人中只有他会中文,而这场交易送货放恰好是中国人,他要负责翻译。
“昂热,交给你,没问题吧?”梅涅克望向旁边的昂热。
“嗯……”
昂热掏出折刀,看了一眼地上目光无神的轩浩,此时的轩浩身体已经恢复差不多了,可以看出来,这是一个很年轻,很清秀的中国男孩,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个家伙对他没有威胁。
“ok~”
梅涅克从轩浩身上起来。
“走吧山彦,放心吧……如果他真的是龙王,那无论什么时候找我们拼命,都没有区别。”他拍了拍路山彦的肩膀,“在这里的都是屠龙者,屠龙者从不畏惧直面龙王。”
“终于走了啊……”轩浩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转头看向旁边的昂热。
昂热此时也在盯着他,手中的折刀在月光下散发着寒光,随时准备给轩浩来上一刀。
“你们这群渣渣,就喜欢作死,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轩浩用着他蹩脚的英语向着昂热说道,他希望昂热能听懂人话,然后赶紧放了他,艸。
“你说什么!”
昂热激动地提着轩浩的脖子,在他听上去,这句话就像是在挑衅。就像是龙王在预言他们的命运。
“唉……无所谓了,反正我死不了,你们都死了,我就自由了。”轩浩无奈地说。
“你究竟在说什么?”昂热将折刀抵在轩浩脖子上,他听不懂中文,他觉得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向路山彦学习一下中文,这太重要了。
“Whenyoudie,I’mfree.(你们死了劳资就自由了。)”轩浩感觉自己快窒息了,“mdzz,一群白痴!”
……
细雨依旧未停。一声鸣笛声响起,玛丽皇后号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来了。”
路山彦望着海面。一艘漆黑的救生船顺着起伏的波涛而来,他们背后的同伴守着藏在雨披下的马克沁重机枪。
他们不知道轩浩是什么样的存在,至少表面上他们能控制住局面,但未知的威胁要比在眼前的威胁更加可怕,而这次送来的东西,就是件让人从骨髓深处惊悚战栗的东西。
交易编号19000666,这是今年他们从远东购买的第666件货物,这个该死的数字让不信神的路山彦都觉得不吉利,666,那是恶魔撒旦的专属数字。
救生船终于靠岸了,水手跳上码头,根本没有想过要固定船只,只是用手紧紧地拉着船头的铁环,以防船被浪潮冲走。因为他们一秒都不想多呆,之前收到联络让他们暂时别靠岸,他们甚至想直接把货物沉入大海然后直接返航。
“验货吧,都是熟人了,没问题我们马上付钱,你们也能尽快离开。”路山彦用中文说,他也注意到了这群水手的状况,玛丽皇后号的主人是个中国人,这些欧洲水手们只是负责开船,真正负责交易的是中国老板的手下,是个彪悍的男人,和路山彦一样头上拖了一条辫子。不过他一直低着头,路山彦看不清楚面容。
男人抬起头,摇了摇头,路山彦吃了一惊,这个男人不是不想说话,而是说不出来,他的双唇被染黑的麻线紧紧地缝在一起,这种残忍的手法让他感到不可思议,难道他不用吃饭的吗?
四名水手抬着一个漆黑的箱子从船上来到岸上,箱子看上去有些年份了,上面贴着密密麻麻的封条,还有这次交易的编号19000666和卡塞尔家的家徽,这是卡塞尔家族的人在中国验货时贴上去的封条,但这种贵重的物品,必须现在再次验货。
梅涅克上前,掏出了他藏在风衣下面的长刀,没人觉得他要砍人,对于这些随时在刀尖上游走的狂徒来说,身上带个刀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甚至没人会觉得很危险。
他沿着箱盖的缝隙缓慢的切割,长刀在他手里就像手臂般方便。
深深吸了一口气,梅涅克把手里的煤油灯举高,把箱盖推开一条缝隙,微弱的灯光投进箱子里面。看着里面的物件,梅涅克倒吸一口凉气,这时候,他更加觉得之前的轩浩就是个意外,这才是他们的目标啊。
他重新盖好盖子,对着路山彦点点头。
“按照之前谈好的价格,五万马克全部用银币支付……”
路山彦翻译着梅涅克的话,几个同伴抬着装银币的箱子走过来,但来交易的中国男人却连连摇头,对这笔巨款他们毫无兴趣,毕竟还是自己的性命更加重要。他从兜里掏出一封早就准备好的信,递给路山彦,然后行礼,带着水手们能跑多快跑多快。
所有人都愣住了:“我们有这么可怕吗?”
所有人都看着路山彦,毕竟这里只有他懂中文。
“信上说这次货物不收钱,这是件被诅咒的东西,染上它的人都会死。”路山彦撕碎手里的信,面无表情,“信的最后说,这是与我们最后一次交易。”
“听起来我们赚了?虽然是一竿子买卖。”梅涅克咧嘴笑了笑,“我突然想起有趣的东西,被诅咒的东西,被诅咒的人,被粘上的人都会死。还有被诅咒的永生。”
“那究竟是哪个诅咒更厉害呢?”
路山彦看着远处的玛丽皇后号,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这艘穿居然不靠岸休整,直接掉头跑了。
“这东西真的粘上就死,那跑得再快又有什么用呢?”
“或许是想晚点死吧?毕竟要死也是我们这些家伙先死对不对?”梅涅克拍了拍箱子,“这东西真像一口棺材啊。”
“棺材棺材,升官发财。”
“这玩笑可不好笑。”
6.古龙尸骸
卡塞尔庄园的地下酒窖里,这里本来是应该用来存放葡萄酒的地方,但现在却被改造成了手术室。
一张白布隔开了酒与中央的棺材,但酒香却止不住地涌过来,也许这样连麻醉剂都能省了。
莫德勒大夫的助手打开一个手提箱,里面是这次解剖要用的手术工具,刀锋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反射着光芒,倒映出莫德勒大夫激动又紧张的脸。
昂热套着一件白色的大褂,站在莫德勒大夫背后,他之前曾试图说服那些老人终止这次解剖,但很遗憾,他失败了,所以至少他想亲自守在这里,以防万一。
“可以……开始了吗?”莫德勒大夫有些激动地问昂热。
昂热点了点头,掏出自己的折刀,在旁边准备好的银汞齐盆里侵泡了一下,然后把刀锋切入了棺材盖子的缝隙里。折刀削铁如泥,好像毫无阻力地似的,将一枚又一枚棺钉生生切断。
尘封不知多少岁月的棺材被揭开,无数莫名的气体从缝隙中涌出,大夫和护士们都下意识得往后撤,只有昂热依旧站在棺材前。
他面无表情地推开棺盖,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东西,即便是他也有些说不出的震惊。
“oh,我的天,这可真是医学上的奇迹!”莫德勒大夫激动地凑上前来,手扶着胸口难以掩饰激动的心情,他今天来这里的目的,正是为了见证奇迹。
莫德勒大夫毕业于慕尼黑大学,在大学博物馆里,他见过很多来自世界各地的古尸标本。就算保存得再完好,跟眼前的“尸体”相比,都完全无法比拟。
在他眼前的,是一个沉睡的中国男孩,皮肤看上去柔软,乌发温润,乍看之下就像真的只是睡着了一样,甚至连眼皮上的睫毛都保存完好。
但他确实是死了,莫德勒大夫能看出来,这具身体有干枯脱水的痕迹,全身肌肉萎缩,即使保持再好,也是一具干尸。但毋庸置疑这是莫德勒大夫见过保存最完美的古尸,不只是身边陪葬的金银玉石,就连身上当时汉人的儒家衣冠,秀满龙、凤、孔雀的纹饰都保存了下来。中国男孩躺在米黄色的云纹织锦上,脚下放着一块银牌。时间仿佛在他下葬的那一刻起就静止了。
“这是真的吗?”莫德勒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此完美的保存技术,他实在无法想象,千年前的古人们都做到这样。
昂热拿起那块银牌,在他触碰到织锦的一瞬间,这张看上去保存完整的云纹织锦,如烟般化为尘埃,果然,千年的岁月并非是凡人能锁住的。
“天啊,这可是千年前的样本!就这样没了!”莫德勒有些痛心。
“不用我再证明真假了吧?”昂热看着手中的银牌,面色一变,他想起了轩浩跟跟他打的赌,“这世界上未知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不要试图都用科学来解释……”
昂热想要确认一些事情,他面无表情地拍了拍莫德勒的肩膀:“终止解剖,我很快回来,在我回来之前,谁也不许轻举妄动。”
“哎?怎么这样?”莫德勒大夫一脸惊讶,他即将要见证历史,现在让他止步?怎么可能甘心!
……
卡塞尔庄园,某处房间里,轩浩被一条粗大的铁链锁在顶梁柱上。他垂着头,眯着眼睛,像是在睡觉。
路山彦正坐在一旁,擦拭着手里的左轮枪,就像他说过的一样,他会一直盯着轩浩。
“我们抽取了你的血液样本,发现你似乎真的是个纯粹的人类。”
“那你们还不放了我?”轩浩闭着眼睛慵懒地说,从之前开始他的精神就一直紧绷,现在好不容易能有休息的时间。
“很抱歉,尽管如此,我们也无法保证你是安全的。”
“可我连条铁链都对付不了……你们怎么会觉得我危险?”轩浩无奈地震了震身体,绑住他的铁链叮铃作响。
“毒蛇发起进攻之前从不会露出獠牙。”
“那你们把我绑起来,是准备解剖我研究研究吗?”
“有这个打算……但现在我们需要先解剖刚送来的货物。”
轩浩心中冷笑,这帮家伙不想办法把他封印起来,原来是想研究?
“你对昂热说了什么?回来之后他就一直尝试说服那些老顽固终止解剖。”路山彦望着轩浩,在他看来,昂热绝对不会轻易相信这个莫名其妙蹦出来的家伙。
“哈……没什么,我只是跟他打了个赌。”轩浩打了个哈欠,睁开了眼睛。他想让自己睡着,只有睡着的时候,他才能真正放松下来,只可惜,被绑着并不能睡个好觉。
“赌什么?你没有什么东西值得昂热跟你对赌的吧?”路山彦皱眉。
“你们的命。”轩浩偏过头,笑着看着路山彦。
“什么!”路山彦举起了手中的左轮枪,这句话不管他怎么听都觉得是挑衅。
“省省子弹吧,你的枪,杀不死我,也许接下来你会用到子弹也说不定呢?”轩浩无所谓地说,“昂热是个孤儿,梅涅克就像他的兄长,狮心会的每一个成员对他来说,都是他的家人,当然也包括你,路山彦。”
“哦?我可不记得我跟你自我介绍过。”路山彦的枪口死死抵着轩浩,眼神里却流露出了惊讶。
“那我说得可对?”轩浩反问。
“……”路山彦没有说话。
“所以他赌不起,我说你们都会死,无论他信不信我说的话,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都不敢用你们的命来赌。”轩浩继续说着,“还是说……你们真的以为,那只是一具尸骸?”
“不对……你根本没有必要告诉我们……如果我们都会死,对你来说不是正好吗?”路山彦摇了摇头。
“对啊,确实对我没什么好处,你们是对的。”轩浩嘴角微微翘起,“错的是我,我曾对这个世界抱有善意,但世界对我一直恶意满满呢。人与人之间,果然是无法轻易相互理解的啊。”
“……”路山彦觉得眼前的家伙就像个疯子。
“现在,你最好祈祷,昂热能阻止他们。否则,你们都会落入陷阱,成为龙王苏醒的祭品。”
“什么!你是说,那东西是头龙王?”路山彦瞪大了眼睛。
7.苏醒
梅涅克眺望着庄园周围的旷野,黑夜中,寂静的旷野如同沉睡的野兽,仿佛随时都会冲过来咬他们一口。即使看不到一点光亮,梅涅克的黄金瞳仍然能看清楚周围的情况。
目前并没有任何异常,但他不得不谨慎,无论是因为正在进行的解剖,还是之前轩浩的预言。
“山彦呢?”昂热走到他的身边,把那块银牌递过去,“我在棺材中发现了这个,或许能知道尸骸的身份,但上面的文字我看不懂。”
“山彦在旁边的房间里,守着那个杀不死的家伙。”梅涅克看了一眼,又把银牌还给昂热,“解剖怎么样?”
“我已经让他们终止解剖了,必须先弄清楚尸骸的身份,以免出现意外。”昂热说着向着一边的房间走去。
“这是什么?”昂热将银牌递给路山彦。
路山彦接过银牌,看了看,眉头紧皱。
“五雷猛将,火车将军,翻天覆地,驱雷奔云,对仗万千,统领神兵,开旗急召,不得稽停,急急如律令。”轩浩喃喃自语。
路山彦瞪大了眼睛看着轩浩,因为他念的,正是这银牌上的文字,此刻银牌像是在回应着咒语,闪烁着微光。
“这是道教的开旗咒,召唤神兵镇邪的符咒,这是件镇邪的法器!”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镇邪的法器出现,但轩浩准确地猜到了银牌上的内容,足以证明他不是在吓唬他们的。
“该死!这家伙说的是真的!别动那东西!那很可能是一只被封印的龙王!”路山彦破口大骂,“昂热赶快回去,销毁!必须销毁!那东西如果复活后果不堪设想!”
“嗯,我已经让他们停止解剖了,马上回去销毁……”昂热不做停留转身就向酒窖跑去。
“已经……来不及了。”轩浩看着昂热离去的背影,朝着路山彦撇撇嘴。
“什么?”
“你们犯下的最大错误,就是没有找到真正能够信任的人来执行解剖。”轩浩继续说着,“普通人可不会知道,龙王这种东西,在他眼里,那可是医学奇迹,他将是见证历史的人。你觉得他会老老实实听话,止步于此吗?”
“艹!”
路山彦一枪轰过来。
“哗啦”
沉重的铁链砸在地上,轩浩活动了一下被绑得发僵的身体,现在,他终于自由了。
“早这样不就好了吗?非得自己找事做。”轩浩扭了扭脖子说。
“你有什么办法?”路山彦问。
“什么办法?杀死龙王的办法?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我可是连根铁链都挣不开的普通人。”轩浩笑了笑,“就算有,你觉得我会帮你们?你们杀了我多少次?”
路山彦没有再说话,他面无表情,既然没有办法,那他只能快去通知同伴们,至少要准备好迎战,才有机会。
“别那么快死哦,你可是给了我好多枪呢,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还你的。”轩浩冲着离去的路山彦喊道。
“你要是做得到的话,早就做了……”路山彦头也不回地走了,他现在已经完全相信这个家伙除了弄不死,没什么卵用,如果他真是龙王之类恐怖的存在,这座庄园早就被血洗了。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还没有人来得及回应,路山彦和梅涅克就直接推门而入了。
“抱歉,老爷子们,现在不是闲谈的时候……”
“我们可是在说正事!我们打算成立一所学院,培养精英,将来彻底终结龙类!”甘贝特侯爵一本正经,也确实很认真,他手里正那种本子规划着未来。
他是卡尔·冯·甘贝特,在秘党长老会中,他是唯一一个可以说是毫无战斗力的人,因为他的言灵是“天演”,一种强大的拥有堪比计算机计算能力的言灵,他能在脑海里构筑仍和事情,把数以万计的数字放进去高速运转,在这个电脑没有普及的年代,他执掌着德意志银行的权柄,在德国金融界叱咤风云,犹如皇帝。
“很抱歉打扰你们的大计了,但现在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路山彦面容严肃。“昂热打开棺盖为了确认尸骸的身份找到了我,在此之前他阻止了解剖,但是那些该死的医生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昂热已经赶回去阻止他们了,希望还来得及,那是龙王的尸骸,而且,是活的!那具棺材,是封印!”
“oh,不,我们必须马上销毁标本!用炸药,一点组织都不要残留,绝对!如果他复活,对不死者进行召唤,我们的人手根本不够处理!”马耶克勋爵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夏洛子爵犹豫了一下:“就算它复活,也绝对不能让离开这里!否则秘党千年的秘密全世界都会知道!”
“现在,立刻,行动!梅涅克、山彦你们去支援昂热!”
“是!”
梅涅克和路山彦朝着酒窖狂奔。
酒窖里,莫德勒大夫面对着这具沉睡的尸体发呆,现在是他唯一的机会,这具标本非常特别,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将是见证历史性一刻的功臣!他的手微微颤抖,所有的护士们都注视着他,他们都期待着见证历史。
莫德勒颤抖的手握住了手术刀,这一刻,颤抖停止了,他强压住内心的激动,前所未有的专注,手里的手术刀仿佛划开了奇迹的大门。
“它在动!他居然还活着!”
莫德勒看见心脏在跳动,现在他更加激动了!他本以为这只是一具标本,但他错了,这是一个存活千年的生物!可能是一种全新的人类,真是真正的奇迹,称之为神迹也不为过,他将要见证的是整个科学史的改写,他将作为发现者,名留千古!
莫德勒端详着男孩的面容:“真是太美了!”
他环视周围的护士们,这些都是跟随他一起工作多年的伙伴,都是他信得过的人,他激动的声音有些颤抖:“女士们,先生们,我们……带肾上腺素了吗?这可是改写历史的伟大时刻啊……”
一阵沉默,随之一阵忙碌声,护士们寻找着肾上腺素,很快,一枚针剂出现在了莫德勒手里。
8.地狱之门
莫德勒手中握着针剂,微微颤抖,目光死死地盯着中国男孩的脸,手缓缓的接近尸体的心脏,他坚信,这将是伟大的一刻。
地狱的大门,就在这一刻开启。
庄园里开始骚动起来,昂热已经到了,狂奔着进入酒窖,他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梅涅克带着伙伴们正赶来支援:“山彦,拿好你的左轮堵好酒窖入口!烟灰,还有你的克伯虏炮,给我架好了,随时准备火力压制!酋长和老虎跟我下去支援昂热!”
说完,狮心会的成员们默契地分成两批。
“酋长”是一个非洲部落酋长的儿子,曾在非洲草原上和狮子玩耍;“老虎”则是印度一个大邦的年轻贵族,喜欢在印度丛林里猎杀老虎。他们都喜欢枪械,擅长灵活的游走,将猎物耍的团团转。他们拔出散弹统跟着梅涅克一起踏入通往酒窖的楼梯口。
路山彦神色凝重,拔出他的两把大口径左轮手枪死死地盯着出口。下面太安静了,他的言灵是“镰鼬”,对声音格外敏感,但他听不见酒窖里的任何声音。
昂热站在酒窖里,他的背后就是唯一的门,他现在每一根神经都绷紧了,注意力前所未有的集中,连自己的呼吸都被他刻意压下,握着折刀的手微微一紧。
酒窖里一片漆黑,煤油灯早已熄灭,甚至连呼吸声都没有了,昂热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他的黄金瞳能让他在这样的黑暗中看清楚事物,但他的眼前并没有发现目标。
解剖台此刻已经是空荡荡的了,而围住手术台的白布已经被染成红色,地上到处都是断肢残骸,很显然,现在昂热是酒窖里唯一的活人了。
而隐藏在黑暗中的另一个家伙,是龙王。
“踏……踏……”
梅涅克正带着酋长和老虎小心翼翼地向着楼下走去。下面一直没有动静,走道里,他们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
“梅涅克,别进来!”昂热的声音从漆黑的楼道里传出来,这是个陷阱,龙王杀死了酒窖里的所有人,正等着猎物一个个的上钩。
他们来得还算及时,昂热还活着!梅涅克并没有听从昂热的警告,反而加快了步伐。
他知道下面那东西绝不是昂热独自一人能对付的,只有他们合力,才有机会取胜。
昂热听着身后梅涅克加快的步伐并没有感到欣喜,反而心越来越凉了,他感到一股恐怖的气息已经锁定了他,但他却完全不知道对方在哪里。
“这就是龙王吗……”昂热心里感慨,这是他第一次直面龙王,仅仅是气息的压迫感就让他感到如此无力,这是死亡的威胁。
昂热干脆闭上了眼睛,因为他完全看不见敌人的所在,现在他能依靠的只剩下自己的听力和战斗直觉,他的精神绷到极限,随时准备拼命。
突然,他灵光一闪,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了他拿的那块银牌,向着上方抛出去,凭借着他过人的记忆力,他复述出了之前听过的咒语:“五雷猛将,火车将军,天翻地覆,驱雷奔云,对仗万千,统领神兵,开旗急召,不得稽停,急急如律令!”
光芒闪烁,银牌发出争鸣,一道道幻影浮现在上方,纵马的骑兵拿着长枪冲锋,一个又一个,冲向一个方向。
背后!短短的瞬间,无数骑兵幻影冲向昂热背后,一道异样的波动在昂热身后闪现,察觉到异样,昂热转身,折刀向着身后全力斩去。
“噌”金属的摩擦声。
折刀散发着幽光,斩出月牙型的刀弧,却突兀地停止了,火花飞溅,但是刀身被死死卡住,无法砍入分毫。
中国男孩面无表情,他用双手接住了昂热全力的斩击,手上覆盖着青灰色的鳞片,比钢铁还要坚硬,甚至将昂热的折刀卡出了缺口。
两双金色的眸子在这一刻四目相对,倒映出对方的面孔,昂热咬着牙面目狰狞,而中国男孩面色白皙得像个女人,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黄金瞳里透出猩红的杀意。
“昂热!”梅涅克的身影从门口闪过,他看见了,正在压制这昂热的身影,并非是想象中西医般丑陋的怪物,而是一个看上去甚至有些稚嫩的男孩!但男孩身上散发着的气息却让人不寒而栗,冰冷无情,不染尘世。
“开枪!”昂热心一横直接用力抓住了男孩。这是一场战争,龙与人千年的战争,牺牲在所难免,如果他犹豫的话只会造成更大的损失。
跟在梅涅克身后的酋长和老虎对视一眼,两人散开,从两侧同时开枪。两支散弹统发出锥形的银砂弹幕,笼罩了昂热和男孩,没有任何死角。
“噌”
子弹入体的声音并没有传来,反而是一阵金属的摩擦声。
散发着寒光的骨翼张开,笼罩着昂热和男孩,弹幕打在骨翼上擦出火花。骨翼被弹幕打出无数细小的裂痕,男孩痛苦的尖叫声回荡在酒窖里,他张开了骨翼,无数银弹被弹飞,逼得梅涅克、酋长和老虎不得不暂时退到门外。
“噗”
骨翼刺入昂热的身体,男孩一个甩身将昂热扔了出去,一口鲜血从昂热嘴中喷涌而出,他当场晕了过去。
男孩并没有理会昂热,而是追向了那几个伤他的人类,骨翼沐浴着鲜血,上面的裂痕已经修复,莫名的力量将他托在半空中,就像是恶魔降临。
“梅涅克!走!去出口,别回头!”酋长和老虎一边换着子弹一边冲着梅涅克大喊,他们知道自己手上的武器威力不足以杀死龙王,也知道三人一起跑绝对跑不过一个会飞的家伙,而一个人无法拖住龙王。
梅涅克冲着出口狂奔,没有回头。狮心会的人都不怕死,他不会玷污这些屠龙者的觉悟,现在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必须将龙王杀死在这里,无论付出多大代价,否则秘党守护千年的秘密将会被全世界知晓,整个世界都会陷入混乱。
9.断后
“山彦!烟灰!准备好迎敌!”梅涅克冲出酒窖大喊。
他将酒窖的大门锁死,里面传来了散弹统的轰鸣声,但很快便停止了。
梅涅克咬紧牙关,死死的盯着这道铁门,昂热死了,老虎和酋长为了掩护他出来也留在了里面……他已经死了三个同伴了!
但是现在没有时间给他悲伤,这道铁门是他父亲特质的铁门,为了防御外来的攻击,但他觉得多半是困不住那个男孩的,那可是龙王,要是这么好对付,他的同伴也不会死。
雨开始滴答地落下,梅涅克摸了一把脸,接过路山彦递过来的来福枪。
路山彦站在他身旁,他大概已经明白下面发生了什么。接下来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恶战。他示意梅涅克退后,提起手里的左轮,换上了特质的弹夹。
旁边的烟灰已经架好了加农炮,对着铁门,随时准备开炮。
……
庄园的阁楼上。
“我们得离开这里,这就是个圈套!”听见酒窖传来的枪声,夏洛子爵意识到事情变得严重,“送一只龙王过来,这份礼物未免也太大了。”
“究竟是为了什么东西,值得用龙王来对付我们?”甘贝特侯爵问。
“那还用说吗?”马耶克勋爵死死地抓紧身边的黑色手提箱子,这里面装着对龙类无比重要的东西,“走吧!绝不能让它回到龙类手中。”
马耶克勋爵起身准备离开,为了防止意外,楼下随时备着两辆马车。
但是他又停下来了,他想到了什么,打开手提箱,从里面拿出一个黑色的匣子,交到了夏洛子爵的手里。自己依旧提着空箱子。
“你带着这个,你比我要强得多!我带着箱子先乘马车离开,等他们来追我了,你们再走和我相反的方向!我们分头行动,即使他会飞也不可能同时追上我们!”马耶克勋爵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左轮手枪,面色严肃。
三人相互对视,他们都看出了各自眼里的决意,没有多言,三只手握拳交汇在一起。这大概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秘党“十字蔷薇会”最后的老人,该履行他们最后的职责。
“无论我们谁活下来,都要建立学院,战争不能停止,我们需要新鲜的血液。”马耶克勋爵最后说。
“还有,这件事绝不是龙类能单独做到的!有人出卖了我们,必须找出他,否则后患无穷!”甘贝特侯爵说。
“各位长老!时间来不及了。”梅涅克跑来通知他们,“龙王已经苏醒,昂热、酋长和老虎已经死了。山彦说他会为我们争取时间!”
“梅涅克,你来的正好,现在我宣布长老会解散,事情结束后,你将是秘党新的领袖,我们的事业就交给你来延续。”马耶克勋爵提着手提箱准备离开。
梅涅有些惊讶他看见了马耶克勋爵手里的箱子:“您要去哪里?”
马耶克拍了拍梅涅克的肩膀:“我要去完成我的使命,接下来,是你们的时代,我们这些老家伙太老了,也该死了。”
望着马耶克勋爵离去的背影,梅涅克沉默了。
“轰!”
剧烈的爆炸声传来,那是地下酒窖里存储的军火被引爆了,可是酒窖里的人应该都死了,剩下的只有那个龙王。龙类果然是可怕的生物,哪怕沉睡千年,苏醒后也能在短时间内学会使用现在的炸药。
龙王并不打算走正门,因为他知道外面正有人架着火炮等着他出来,所以他选择了直接炸开地面!
男孩伸展开骨翼,如神灵般悬浮在空中,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众人。金黄的瞳孔里散发着帝王的威严。
他并没有去追离开的马耶克勋爵,而是将目光落在了夏洛子爵身上。
“该死!”夏洛子爵怒骂,他的手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口袋。
梅涅克注意到他的动作,瞬间明白了为什么马耶克勋爵要提前离开,但他们的计划好像并没有什么卵用,这个龙王能轻易的感觉到“卵”的位置。
男孩缓缓落地,一步一步地朝着夏洛子爵过来,犹如闲庭信步,每踏前一步,就有无形的威压从他身上扩散开来,并且还在节节攀升,龙王的力量正在慢慢恢复!
“走!”梅涅克冲着夏洛子爵咆哮道,手中的亚特坎长刀仿佛感应到强敌,发出阵阵的争鸣。
“你还能用言灵吗?”路山彦低声问。
“虽然男人不能说不行……但是但是这次好像……真的……用不出来。”梅涅克看着眼前男孩璀璨的黄金瞳,咬着牙,连说话都变得艰难,他感觉自己的言灵被压制着,完全没办法使用。
这是血脉的压制,龙威,纯血种对混血种,绝对的压制。
“你走……这里交给我。”路山彦推了一把梅涅克。
“我现在可是秘党的领袖,怎么可能带头逃跑?”梅涅克说。
“只要领袖还活着,那一切都还能再来!”路山彦点亮了双眼,金黄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戾气,“相信我!我的言灵可以不看他的眼睛。快,带着夏洛子爵和甘贝特侯爵离开,我,烟灰和鬼,我们三个,能行!”
“山彦……别死了。”梅涅克低声说,“你要活着,我们一起去宰了那条你最想杀的‘龙’。”
“他不用死,他的龙座会由千千万万的人民推翻,人类的历史,就会由人民亲手缔造,中国人,信仰的是翱翔九天的神龙,不是趴在地上的蜥蜴!”路山彦闭上了双眼。
他双手握着左轮手枪,头也不回地向着龙王走去,古老的言灵在他空中沉吟,风开始卷起,吹掉了他的帽子,吹散了他的发辫,漆黑如墨的长发在风中狂舞。
言灵·镰鼬,开!
“烟灰!加农炮准备!”路山彦大吼。
他没有叫鬼的名字,因为鬼是狙击手,是他的底牌,必须隐藏在暗处,随时准备发出致命一击。
虽然他知道以他们三个的力量要阻挡龙王或许是不可能的,但凡事总要试试看才知道,不是吗?
10.对弈
“镰鼬”们在风中狂舞,这些虚无的风妖会把周围的一切信息分毫不差地带回来。路山彦依靠着它们能够不直视龙王的黄金瞳,凭着听觉战斗。
但情况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顺利,因为“镰鼬”们在害怕!他们不敢接近那个龙类身边,也就导致了在路山彦的感知范围里,仿佛凭空空白了一块,就像一张染满墨的纸,中间被掏空了一个洞,他能清晰的感觉到龙王身边存在着一个无形的领域,所有接近的镰鼬都会被撕碎。
这是“王域”!只有初代种以上的龙类能够拥有的领域,这些被称为“四大君主”的龙族亲王,天生便比普通龙类更加强大,所有的言灵对他们的效果都微乎其微,因此,龙王之间的战斗,从来都不是依靠言灵。
路山彦重整姿态,只要能拖住一段时间,那就够了!
“砰!砰!……”
枪声接二连三地响起。
路山彦抖开左轮枪的转轮,双手向后一甩,弹壳坠落在地上,雨水打在上面冒出了蒸汽。这些都是特制的炼金子弹,弹壳上刻着古老的龙文。
“烟灰”死了,但他拼着性命发射的加农炮已经开始起效果,火药里夹杂着对任何生物都具有毒性的银汞齐,这东西对龙类特别有效,富含银离子的汞高速挥发,空气中开始弥漫着剧毒。
现在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只能拿着长刀屠龙的年代了啊…随着时代的发展,各种武器的出现让秘党逐渐能够压制龙类,讽刺的是,这些武器原本是人类发明出来互相残杀的……现在却成了对付龙类的依仗,但面对龙王,这还是第一次。
现在大概是人类文明与龙族文明的第一次对弈。
路山彦不怕死,但他希望死得有意义,龙王刚刚苏醒,现在是他最脆弱的时候,要灭了他现在是唯一的机会!谁也不会愿意面对一个完全体的龙王,即使拼上性命,他也打算在这里留下这个男孩。
但“脆弱”只是与它的“完全体”相比,与人类相比,它依旧有着绝对的优势,神一般的威严与力量。
空气剧烈地颤动着,这是龙类的呼吸,龙王极速地压缩并释放着巨量的空气,这些空气会排出它体内的银离子,这些剧毒不足以在短时间内杀死他。
路山彦可没有龙类那样的排毒能力,尽管汞中毒对龙类伤害要大得多,但他不认为自己能靠拖时间把龙王拖死。先倒下的只会是他,时间越久,龙王的力量就会越加强大,这是一场不公平的对弈。“镰鼬”们已经渐渐疲惫,这是路山彦的体力消耗带来的影响。
“艹”轩浩心里破口大骂,他搞不懂为什么路山彦会用汞蒸汽来对付龙王,跟龙王比谁命硬?完全没有意义,说到底也只能削弱龙王的力量,让路山彦有正面对抗龙王的资格。但让他跟着难受,这就是路山彦的不对了。
路山彦放了他,本来他是打算直接离开这里的,随便这些家伙打得天翻地覆,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但是他发现,他不认识路……
这里是旷野里的庄园,外面就是旷野,卡塞尔家族真他娘的有钱,别说庄园了,他连别墅都没住过。他不认为一个中国人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语言还不通,能顺利回到中国。
而且,来都来了,不做点什么,总觉得很亏啊,反正他也死不了,怕个毛线!
轩浩一直徘徊在战场周围,他在寻找,他知道路山彦的底牌,鬼。
鬼是一个狙击手,路山彦一直让她藏在暗处,她的枪里,有着能够扭转战局的关键,一枚子弹,一枚用红色晶石磨制的子弹。
秘党称它为“贤者之石”!
这是他们目前唯一的一颗“贤者之石”,机会只有一次,只要“鬼”能够精确地射出这枚子弹,足以杀死这头“不完全”的龙王!胜负,将会在一瞬间逆转。
“我出生那天晚上,天上地下,都下着雨。”庄园里响起低沉的声音。
男孩没有急着动手,而是用古老而纯正的中文,向着路山彦说话,语气平静而高傲,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人类,你能够理解吗?我很讨厌下雨,雨水就像会把我们和整个世界隔开,与世隔绝的孤独,你能体会吗?”男孩述说着。
“人类与龙族,明明都是活在这世上的生物。混血种,你们立于人与龙之间,享受着神的恩赐,拥有远超常人的力量,为何却选择站在人的一方?宁愿隐藏自己的身份,想老鼠一样活在阴影里,也不愿承认,体内流淌着我们的血?”龙类的声音好像带着魔力,像是恶魔的低语,他正尝试着对路山彦洗脑。
“你们以为那些人类,会感谢你们为了‘世界和平’屠杀祖先?不会,对人类来说,你们始终是异族,他们会畏惧你们的力量,避开你们,嫉妒你们,憎恨你们……然后杀死你们。只有我们才会承认你们的存在!”
“然后被你们变成死侍,侍奉你们吗?”路山彦不屑。
“哼!”
一瞬间,巨大的威压从四面八方压过来,又扩散到整个庄园,龙王冷哼一声,“王域”正在扩张,它压缩着路山彦的言灵领域,“镰鼬”们在害怕,开始失控,在越来越小的领域里乱飞。路山彦试图控制它们,但龙王的力量越来越强,纯粹的精神力直击路山彦的脑海,仿佛要炸开。
路山彦嘴角溢出鲜血,脑颅里可怕的精神力正视图控制他。
“有两只老鼠呢。”龙王淡淡地说,他的“王域”覆盖了整个庄园,“鬼”和轩浩当然逃不出他的感知。
“你们还真是喜欢和人类混在一起啊……”男孩脸上充满了不屑。
“呵呵,那又如何?”路山彦嘴角裂开,他抹了一把溢出的鲜血,他居然笑了。
路山彦从没想过“鬼”能够躲过龙王的感知,但他没想到那个“人类”还没有离开,现在他更有把握了。
“贤者之石”只有一发,想要命中,他必须控制住龙王,而唯一的方法就是用他的身体锁住龙王的退路。
他一直很担心,担心“鬼”会犹豫,这是唯一的变数。
但那个男人没有离开,这么好的复仇机会,即使是“鬼”失误了,那个男人不会错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