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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龙族开始的次元之旅全文阅读

作者:刺猿菌     从龙族开始的次元之旅txt下载     从龙族开始的次元之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007.又一个弓兵

    ············

    梦中。

    “哇!小狗狗!”

    天真活泼的声音在艳阳高照的庭院中响起。

    “还有猫猫和小松鼠!”

    少女在庭院的草坪上蹦蹦跳跳地追赶小动物,最后抱起了其中一只被她追上的。

    “大家都是黑先生带来的吧!谢谢你!”

    少女抬起头,看向在一旁蠕动的巨大黑影——骑兵。

    少女——椿,将这位从者叫作“黑先生”,看上去并不怎么怕他。

    无数的小鸟在空中成群飞舞,好几只小动物在她身旁精力充沛地跑来跑去。

    在这个如同动物园一般的露天庭院中,椿感到很幸福。

    “椿,该吃午饭了。”

    “要好好洗手哟!”

    “好。”

    听到父母的呼唤,椿走向家门。

    在进门之前,她回过头来又看了一眼阳光灿烂的庭院风景。

    小鸟在唱歌。

    猫狗趴在草坪上晒太阳。

    松鼠一家在啃果实。

    一切都是她理想中的“庭院”风景。

    惟一的异常之处就是在中心摇曳的巨大黑影,但椿并不觉得他是一种异常,她露出了心满意足的微笑。

    可她不知道,实现这个小小的庭院需要在现实世界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

    汽车旅馆。

    “下一条新闻。斯诺菲尔德市内的动物医院现在均处于满员状态。从今天凌晨起,市内各地接连出现动物陷入昏睡的现象。市民担心这是否意味着新型传染病已经开始在市内传播。昏睡的动物虽然很快就清醒过来,但它们的皮肤上都浮现出红黑色的斑点。市政府正与卫生部一同展开调查——”

    在市内有线电视播出这条新闻的时候,汽车旅馆的一个房间里响起了无忧无虑的声音。

    “哇,手续总算办完了!班尼特先生,轩浩先生,我成功了!”

    “嗯。高兴归高兴,但最好不要这么口无遮拦地叫出我的真名。”班尼特对于自己这位御主感到万分无奈,“虽然不知道这个世界是否会有人知晓我真名的含义,但按照圣杯战争的规则,最好还是不要轻易透露真名为好。”

    “啊,也是!抱歉!那就给你取个绰号吧!我想想……比如英式地狱杀手(HellSlasher)?”弗拉特思考片刻道。

    “我虽然的确曾经化身开膛手杰克,但……算了,我想你还是直接叫我狂战士(Berserker)就好。”班尼特有些无奈的欲言又止道。

    弗拉特身为他的御主,能和他通过梦境共享双方的情报,因此这几天弗拉特已经看见了他在‘诸神黄昏’的斗技场上化身各种历史人物与神战斗的场景。并且这几天老是如同好奇宝宝一样不断的试图打听他的光荣事迹,这让他感到无比无奈。

    不过言归正传,弗拉特所说的‘成功了’,和他拿在手中的手机有关。

    那是时下最新型号的手机,可以发送附带照片的电子邮件,也可以打国际长途。有了它,就可以联系远在时钟塔的师父,所以弗拉特才这么高兴。

    “这下终于能用了,我昨天好不容易买到手机,结果只能当照相机和收音机来用。”

    弗拉特看着手机中保存的照片,里面甚至还有爆炸后的歌剧院。

    “昨天我应该用手机拍下那名英灵的演讲,都怪我接受采访太兴奋了,错失把他拍下来的良机”

    “唔……为了获得敌对英灵的情报,拍照也算是一种手段吧……”班尼特勉强让自己乐观地接受了御主的想法。

    “啊,不过我拍到了死徒和另一位英灵的照片!”说罢,弗拉特将手机屏幕亮给班尼特和轩浩看,照片上的是昨天大闹警署停车场的死徒。

    “这东西可宝贵了!因为其他拍了照片的人都被教会的人下了暗示,自行动手删掉了照片!啊啊,幸好我当初做过回避暗示的训练!”

    “你先冷静。虽然我也很好奇吸血鬼的事,但我更关心的是你说的‘另一位英灵’,麻烦你讲详细一点。”班尼特闻言有些疑惑。

    因为在照片上他分明只看见了死徒。

    “啊,对呀。你当时只顾着看那个神父和死徒的战斗,都没发现英灵。”弗拉特似乎对此并不意外,“不过轩浩先生应该也察觉到了吧?”

    说着,他看向轩浩。

    “你是说那个金闪闪的家伙吗?”轩浩理所当然的回答着。

    “对对对!”弗拉特开心的笑着,“‘金闪闪’!真是个不错的形容,轩浩先生您可真是天才。”

    “喂喂喂,你们在说什么?难道只有我没发现吗?”班尼特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三人当中最菜的。

    身为英灵比不过轩浩先生也就算了,毕竟这人是规格外的怪物。

    但连自己的御主都比不上是什么情况?

    “哎呀,因为他只出现了那么一下,我就想事后再跟你说。”弗拉特满不在乎的回答道。

    听到弗拉特满不在乎的语气,班尼特心想“是不是该认真训斥他一番”,就在他打算给这小子一点颜色瞧瞧,让对方意识到自己还是挺厉害的,却被弗拉特抢先一步说出的话泼了一盆冷水。

    “而且我觉得要是那名英灵发现我注意到他了,会把我瞬间杀掉。”

    “……什么?”班尼特闻言有些惊讶。他以为自己听错了,这还是他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御主第一次意识到了自己的弱小这样妄自菲薄呢,真是可喜可贺……哦不,难能可贵。

    不过……从自己的御主不仅将与死神擦肩而过的事说得如此轻描淡写,甚至还在过了这么久之后才想起这件事。狂班尼特又感到一阵无语,在涌起不安的同时,也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安心感。

    “……你可真是……我本来以为你只是个笨蛋,没想到你在某些地方还挺果断的。”他指的是弗拉特在意识到自己不敌之后果断的选择了隐藏气息,甚至没将那位英灵到场的情报告诉他,否则身为英灵,他高低也会上去和那位英灵交手试探一下。

    “你之前一直把我当成笨蛋吗?”弗拉特笑着。

    “你生气了?”班尼特有些疑惑。

    “没有,我反倒很高兴。”弗拉特开心地笑着,一边回忆堪称自己第二故乡的时钟塔,一边说:“从小就有很多人害怕我、躲着我……很少有人会像你这样面对面说我笨蛋、白痴的,会这么说的也就只有教授和他那个公主妹妹,还有跟我同一间教室的同学以及毕业生们吧……”

    听着弗拉特感慨颇深地这样说,班尼特先是同情,一秒不到又改变了想法。

    “这……已经够多了吧?”

    “不要在意细节!我们不说这个了,还是来聊那个英灵吧!?话说回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由那么强大的能量凝聚而成的人。先不说他有什么能力,真名是什么光是被他看到,我就觉得会被他秒杀。”弗拉特的表情虽然还和平时一样,但任何人都能看出来,这个少年没有说一句假话。

    “秒杀你的确是绰绰有余……”一旁的轩浩闻言微微点头,“应该说除了某些超规格的强大英灵外,他想秒谁都轻而易举。”

    “!!哇!轩浩先生难道知道这个英灵的身份吗?”听着轩浩的评价,弗拉特两眼放光,“所以轩浩先生对上他有把握吗?”

    “……”

    轩浩无语的看着眼前这个兴奋起来的少年。

    虽然早就有这种感觉了,但是他还是想说……这货真是个问题儿童。

    ···········

    几分钟后,伦敦时钟塔。

    当斯诺菲尔德迎来清晨的时候,伦敦距离黎明时分还十分遥远。

    在魔术协会中枢时钟塔的一个房间里,两名干部正以“斯诺菲尔德发生的圣杯战争”一事的顾问身份面对面谈着话。

    “那家伙果然又蠢又呆……是个十足的问题儿童呢……”

    看到君主·埃尔梅罗二世脸颊抽搐地发出呻吟,与他坐在一起的老龄男子——洛克·贝尔费邦叹了口气开口安慰道:“二世阁下,我很同情你。”

    他们二人正在看的是由潜入斯诺菲尔德的魔术师传送回来的录像。

    用于魔术通信的水镜中正显示出斯诺菲尔德当地有线电视播放的新闻。

    “咦?这是电视采访吗?哇——不知道教授和莱妮丝妹妹有没有在看啊!”

    当看到对着摄像机兴奋不已的弗拉特时,埃尔梅罗二世产生了一种错觉——自己的胃正一边像拉锯一样拉着小提琴一边跳舞。

    见埃尔梅罗眉间挤出深深的沟壑,洛克用同情的口吻道:“虽然当初是我把他推给你的,我要负一部分责任,但说实话,你到现在都还没放弃他,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佩服还是无语了。”

    老魔术师换了一个坐姿继续道:“没想到你们师徒两个都瞒着自己的教授,偷偷参加了圣杯战争看来鲁莽这种东西也是会言传身教的啊。”

    “我无言以对。”

    “不过啊,弗拉特虽然是问题学生,但毫无疑问也是天才。万一他真能把大圣杯的系统带回到时钟塔呢?那可是天大的喜事啊。要是能把英灵带到时钟塔来,也能成为颠覆历史的研究对象。”

    简单说来,老人的意思就是想只占好事。

    埃尔梅罗二世轻轻耸耸肩,说道:“原来如此,的确是召唤科主任兼降灵科君主会说的话。不过,如果是尤利菲斯降灵科主任,大概连‘研究对象’都不会说,而是直接用‘资产’来称呼英灵吧。”

    “别讽刺我了,代理君主没有任何意义,这一点你应该最清楚。”

    “嗯,我也一样,最多只是帮别人占着座位罢了。也不知道是我家的公主先长大,还是前往冬木等特殊灵地的仪仗队先回来。”

    “都说了,别讽刺我了。”

    洛克是时钟塔里极为顽固的保守派,原本像埃尔梅罗二世这种“既不属于保守派也不属于革新派的临时君主”根本连抬头跟他说话的资格都没有,但二人现在的对话,却让人感觉他们属于几乎平等的地位。

    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洛克的立场与埃尔梅罗二世的有些相像。

    降灵科原本的君主——主任尤利菲斯家的家主及其继承人布拉姆·纳泽莱·索菲亚利因为某个特殊使命暂时离开了时钟塔。而在他们长期不在的这段时间,洛克代替他们坐上了君主之位。

    虽然洛克渴望权力,但他也明白自己的身份配不上君主之位,所以每次开会的时候他都会有低人一等的感觉,尤其是被巴瑟梅罗等其他君主睨视时,他甚至觉得自己会少活几年。

    因此,洛克对比自己更加名不副实的埃尔梅罗二世似乎很是同情。

    “不过比弗拉特更需要注意的是后面那个穿铠甲的男人。如果男人是英灵,那就表示那地方的人并没有能力将圣杯战争的保密工作完全做好。”

    “那的确是很让人出乎意料……”

    埃尔梅罗二世原本想说,会主动将自己暴露在镜头之下的英灵真是闻所未闻,但他的脑中突然浮现出了某个豪放磊落的英灵身影。如果那个人有上镜的机会,说不定他连自己的真名都能报出来。

    “……不过,嗯,所谓的圣杯战争就是让人摸不透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埃尔梅罗二世含糊其词地嘀咕了一声,然后讲述起关于保密的见解。

    “圣堂教会和我们采取的保密方式最多还能再坚持五年吧。五年之后,每个人都可以通过手机实时地将高清视频传到社交网络上去。到那时,和保密相比,情报的扩散力将会占领上风。我们马上就要面临一个分歧点,是要摸索新的保密方法,还是将一部分公开让普通人知道。”

    “唔请恕我愚昧,社交网络是某种魔术用语吗?”

    想到面前的这位老人是一位不仅没有手机,就连普通电话都不愿意安装的冥顽不灵的保守派魔术师,埃尔梅罗二世便思考了一下要如何对他解释。

    碰巧就在这时,怀中的手机传来了信息提示音。

    “抱歉。”

    埃尔梅罗二世打开手机一看,是一个陌生地址发来的——可是当他看到“绝对领域魔术师之师”这个抬头时,就什么都明白了。

    埃尔梅罗二世在心里咒骂了一声,拼命保持着冷静,说道:“我那名又蠢又呆的弟子似乎终于有消息了。”

    “哦?这可真是好事。”

    埃尔梅罗二世查看了一下信息的内容——

    “嗨教授!从今天开始我有手机了!托教授的福,我召唤出了最棒的英灵!您看,这是我的狂战士!”

    短信里附带了一张蒸汽朋克风格的手表照片。

    “他在说什么……我怎么一个字也看不懂……”

    该不会是弗拉特获得狂化技能了吧?二世心中怀疑,但想到这可能是他的固有技能,便又恢复了平静。

    几秒钟之后,弗拉特又发来了一条信息。

    “我在街上发现了第一位英灵!啊,算上狂战士和穿铠甲的人,他应该是第三位吧?他看上去很可怕,我不太敢跟他打招呼,要怎么做才能和他交朋友呢?”

    “那个白痴真是……”

    二世觉得自己的胃开始伴随着死亡金属音乐拼命甩头,手则点开了短信中附带的照片。

    当他看到照片上那个坐在凯迪拉克后座,穿着夸张服饰的男人时——

    他的胃瞬间停止了恸哭。

    不仅是胃,他的呼吸、眨眼甚至就连心跳,或许都停顿了几秒钟。

    “不可能……”

    “二世阁下,怎么了?”

    听到洛克担心的询问,埃尔梅罗二世心中疑惑的点终于连成了线。

    沙漠中出现陨石坑的情报。

    这名英灵虽然衣着与发型看上去很陌生,但自己不可能认错人。他就是当年自己在冬木曾经见到过的,那个强大到无与伦比的从者。

    既然那名英灵参与其中,那会出现陨石坑也就不足为奇了。

    看到脸色惨白的二世,洛克有些担心他会不会又因为心力交瘁而倒下。

    不过就像忽然从时间停止的状态恢复过来似的,埃尔梅罗二世反倒气力高涨地站了起来。

    “……抱歉,可以容我发一封短信吗?”

    “唔……好。”

    尽管心中奇怪“短信?在这里写信吗?哪有笔啊”但洛克还是被埃尔梅罗二世认真的表情镇住,只能干脆地点了点头。看来洛克把刚才二世收到的信息也当作是魔术上的心灵感应或是其他什么方式的交流。

    埃尔梅罗二世转身背对这位老魔术师,手指如飞般地往手机中输入文字。

    “我以你教授的身份要求你,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接近那个英灵。”

    打完之后,埃尔梅罗二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快点把你的手机号码发给我,你这个******”

    ···········

    同一时间,斯诺菲尔德“水晶之丘”最顶层皇家套房。

    自己的一张照片让一名魔术师心脏骤停了几秒——对此并不知情的吉尔伽美什正站在由落地窗围成的最顶层房间,俯视着下方的街景。

    “哈哈哈!光是比较马路和楼阁的景色,乌鲁克就更胜一筹啊!”

    将自己过去统治的都市与这里做着比较,吉尔伽美什心情愉悦地大笑。

    他坐着凯迪拉克先回了一次蒂妮的工房,让她带上最基本的东西,然后带着她来到这间赌场酒店的最顶层。

    资金当然就是昨晚在赌场的收益,酒店方面也把他们当成了“将从我们家赢走的钱花在我们家的尊贵宾客”。

    除了蒂妮之外,她的几名黑衣手下也以护卫的身份住进了酒店。

    于是便构成了这样的组合——一个引人注目的男人带着一群对他恭恭敬敬的人。

    在酒店的工作人员看来,他们大概像是“不知从哪里来的大富豪和他的随从”。而蒂妮从年纪上来说,要么是随从的女儿,要么就是富豪的养女或是其他什么人。

    蒂妮虽然不明白吉尔伽美什的意图,但她猜想,或许是因为他身为王,就想将市里最为奢华的地方当作据点吧。

    可是对蒂妮来说,移居到这种显眼的地方只会让她不安。

    说不定搭建起“城市”的敌对魔术师们正在监视着他们。而且这里连工房都不算,若想抵御敌人的袭击还需要花费一番工夫进行改造。

    不过就算把这里变成工房,也同样无法消解蒂妮的不安。

    “我听说,过去的圣杯战争中发生过因为整个酒店倒塌而使工房毁于一旦的事例。敌人的组织十分强大,也许会将这座‘水晶之丘’整个炸毁。”

    听到蒂妮这样的进言,吉尔伽美什回应得很干脆:“他们想炸就让他们炸好了。本王本想说,这么点小事你们要自己处理好。不过毕竟是本王将你们叫来的,若这里真被炸毁,到时本王会借些降落伞给你们。”

    吉尔伽美什举止优雅地俯视着街景,说出这样一番不知是认真还是玩笑的话语。

    然后他走到房间西侧,注视着视野尽头的那片大森林低喃道:“呵呵,吾友似乎也很高兴啊,竟然让如此广阔的一片森林都舞动起来。”

    闻言,蒂妮也看向森林的方向。

    身为守护土地的一族,她很快便明白那里发生了什么。

    整片森林发生了变化,仿佛变成一只生物,正躁动不已。

    “朋友……是吗?”

    “嗯,待本王哪日有兴致了,再跟你讲讲本王与他的故事。说起来,昨日那真是一场再充实不过的重逢盛宴,若没有碍事的家伙来插手,我们可以庆祝三天三夜。”

    那么壮观的战斗……打上三天三夜……听吉尔伽美什说得如此吓人,蒂妮的后背不禁渗出了紧张的冷汗。

    如果真是那样,恐怕整座城市都会被从地图上抹去。

    这位英雄王没有说笑,如果是他,真的可以连续战斗三天三夜。

    如果他做不到,那一定怪自己这个御主。

    身为继承了代代祖先之力的魔术师,蒂妮认为自己具备一定的实力。

    可是面对如此强大的英灵们,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尽管蒂妮一路以来一直处于这样的迷惘之中,但她还是决定将自己拥有的一切都奉献出来。

    “……现在,我们的同伴正在追踪其他魔术师的动向。我们原本猜想的构建城市系统之一的操丘家家主,如今的行为举动却完全与圣杯战争无关”

    “为何要向本王汇报这些事?身为御主,如何行事该由你自己决定。”

    “……是。”

    吉尔伽美什瞥了失落的蒂妮一眼,露出坏心眼的笑容问道:“蒂妮,本王问你,你想夺回这片土地是吧?”

    “……当然!”

    “那么你不觉得,将那些杂种魔术师和这片平庸的景色一起夷为平地,效率会更高吗?”

    “咦……”

    这不像是在开玩笑。英雄王吉尔伽美什肯定会轻而易举地将刚才说的话付诸行动。

    因为蒂妮从一天之前发生在沙漠的那场战斗中就已经明白,吉尔伽美什具备这样的实力。

    “您说笑了……”

    “说笑?这不是距离你‘先祖的夙愿’最近的答案吗?最初将本王召唤于此的小丑,他的性命与这座城市中庸庸碌碌的杂种们的性命有什么差别?用你手上的什么令咒向本王下令‘夷平城市’不是最简单快捷的方法吗?如果你想给同伴避难的时间,本王也可以等你。”

    蒂妮思考片刻,怯生生地答道:“如果采取那样的暴行……那我与夺走土地的魔术师们就没有任何区别了。”

    “不足够。这不是你自己想出来的答案,而是你找到的答案吧。”

    如此轻易便被看穿,让蒂妮感到了深深的羞愧。

    她自己也明白,这不是真正的答案。

    我明明发过誓,要变得比那些魔术师还要贪婪,夺回土地。可是,为什么我会犹豫?犹豫要不要毁灭这座城市?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连自己的心意也不明白的蒂妮受到了打击,不禁低下头。

    无法回答王的问题的自己,即使被处决也不该有怨言。

    已经被她舍弃的心中渐渐充满了恐惧的情感。

    她早就做好了死亡的准备,可是现在,她却因自己令这名英灵失望而感到恐惧。

    吉尔伽美什将蒂妮的模样看得清清楚楚,自然明白她在想什么,于是笑着继续道:“你产生疑问了,那就好。”

    “咦……”

    “这样才能够打破盲信。不用在意,我就是看你愁眉苦脸的样子想稍微逗逗你而已,忘了吧。”

    虽然他刚才说的话完全不像是在“逗人”,但蒂妮还是松了一口气。然而,蒂妮刚才向自己提出的疑问并没有消失,依然盘踞在她的心中。

    吉尔伽美什再次将视线投向街景,百无聊赖地说道:“不过先不说你的愿望,就是看着这拥挤的人群,你不会有一种想让他们全部消失的冲动吗?”

    “这……”

    “啧本王昨日亲自在街上走了一圈,发现这个时代的杂种们有很多都没有生存价值。虽然杂种在本王的庭院里繁荣起来是一件好事,但只长数不长量就徒剩丑恶了。”

    “您打算……做什么呢?”

    蒂妮担心英雄王会突然说出想将市民们从他的视线中“铲除”的话,但吉尔伽美什却耸耸肩,回答道:“别担心,本王不会屈尊纡贵地去打扫垃圾。”

    他俯视着大街,语气依然很是无聊。

    “如果是被神附体或是认真想讴歌生命的人倒也罢了,到那时本王会将他们与杂种们间隔开来,但这不是现在的本王要考虑的事。如果杂种们选择的是缓慢的灭亡,那本王要做的就只有静观他们那愚蠢的末路,然后付之一笑。”

    他像是在怀念遥远的过去一般,自言自语道:“若他们在本王的庭院中被肆虐的魔物所毁灭,那本王自然不会置之不理。但若这是杂种们自己选择的路,那本王不会干涉。如果他们没有意识到自己还有别的路可选,本王倒是可以作为路标,让他们感受一下艰难困苦的滋味。”

    听到这句话,蒂妮同时产生了安心与畏惧的情感。

    这位英雄王,真的是将整个地球都当作自家庭院的王啊。而且还是拥有坚定的“自我”,对人类做出所有裁决的王中之王。

    蒂妮觉得那是一种不同于天罚的事物。为了弄清这是什么事物,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吉尔伽美什。

    “怎么了?你终于发现这世上最好的娱乐便是注视本王的荣光了吗?很好,本王准了。你就好好地看着本王,然后将本王的威仪告诉子子孙孙,直到星球毁灭的那一刻吧。”

    吉尔伽美什这次应该是在开玩笑了,但又似乎是认真的。

    虽然我不太懂他,但他真的是很厉害的人啊……尽管看上去老成,但毕竟蒂妮还是个小孩子,她似乎把吉尔伽美什奇异的言行举止和超出普通人常识的一面也都当成了“王该有的素质”。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他们两个还挺般配的,不过英雄王对此无动于衷,又随口说出了肆意妄为的话:“好了,今天该做的……就先来打扫虱子吧。”

    “虱子?”

    “嗯,有个不解风情的家伙打扰了我与吾友的重逢之喜,本王昨日在街上转了一天,都没有找到那个无礼之徒。既然如此,那就坐等对方主动现身吧。”

    “坐等……是要在这里吗?”蒂妮不解地问道。

    英雄王用自信满满的声音答道:“当然。圣杯战争最大的强敌之一现在正占据着这个最引人注目的地方,怎么可能有人注意不到。唔,另一个强敌,也就是吾友现在也在森林里闹得很欢……不管虱子会被哪一边吸引,最终都会变少。”

    也不知道吉尔伽美什哪里来的根据,总之,他的语气充满自信。

    “虫子是抵抗不了耀眼光芒的,只要一被引来,就会被灼烧得不留一丝痕迹。”

    吉尔伽美什的话音刚落。

    一道锐利的风就从斯诺菲尔德的街上穿过。

    ············

    警署署长室。

    “呀——你还好吗?小可爱。”

    听到弗兰切斯卡用刺耳的声音与自己搭话,奥兰多厌恶地回道:“滚,老巫婆。”

    “咦咦咦咦?虽然我早知道你背地里这样叫我,但亲耳听到还真是伤人啊。比起精神上的伤害,我更喜欢肉体上的,希望你的态度可以客气一些啊。”

    “闭嘴。”

    奥兰多对这名哥特式洛丽塔打扮的少女露出了明显的敌意,但后者没有一点儿要回去的意思。

    “好吧好吧,我闭嘴。不过我还是想说一件事,你成天老巫婆、老巫婆地称呼我,可这具身体我才用了三年,内脏都还很干净。你要看看吗?”

    说着,弗兰切斯卡掀起衣服,露出肚皮。

    这一露就让人看到,她的肚皮上有些异样。乍看之下很干净的腹部上面有一个原本不该存在的东西。

    那是一道直接长在肉上的宽宽的拉链。

    仿佛用人类牙齿制成的拉链从左右肋骨一直延伸到肚脐下方,让人不愿意去想象一旦拉开,会看到什么。

    “要看吗?想看吗?想看吧?女孩子的秘、密、内、脏。”

    弗兰切斯卡蛊惑般的嘻嘻笑着说,奥兰多却无动于衷。

    “你到底有什么事,是来嘲笑我们吃了败仗吗?”

    “怎么会?我是来探望你们的!真是一场灾难呢,死徒居然当上了御主,我也完全没有想到!得快点解决掉他呢!”

    “听你胡扯,谁不知道你在暗喜,觉得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啊,果然露馅了吗?不过我真的讨厌死徒,因为他们是人类的敌人嘛。我可是人类的伙伴,所以不会让他们得手的。”

    见弗兰切斯卡信心十足地昂首挺胸,奥兰多再次厌恶地说:“你们只是在互相争食吧。”

    “咦咦咦咦?你心情不好?这么受打击的吗?因为那个帅帅的神父抢走了风头吗?”

    “我更关心圣堂教会那边要怎么处理。”

    “先不管他们就可以,反正要是有御主想投靠他们肯定就会自己投靠了。”

    弗兰切斯卡转了转伞,忽然气鼓鼓地说:“其实傍晚发生的那件事对我来说还是有不好玩的地方的。”

    “什么地方。”

    “因为最后引人注目的只有代行者和死徒啊!不行不行,这可不行!怎么能在初期就让那种外来者大出风头呢?”

    弗兰切斯卡将拳头和伞挥舞得嗡嗡作响。

    挥着挥着,她突然停下动作,将双臂大大张开,不知道在对谁断言道:“圣杯战争的精髓果然还是在英灵(从者)和魔术师(御主)身上啊!”

    “……”

    “……你不这样认为吗?”

    弗兰切斯卡看向奥兰多,坏坏一笑。

    就在这时,只听“轰”的一声,署长室的玻璃窗全部被震碎了。

    不只是署长室,整个警署北侧的窗户都在呼啸声中化作了风中的碎片。

    “哈哈哈哈哈哈!开始了开始了!买场刊了吗?拿爆米花了吗?啊,警署署长还是会选甜甜圈吧?不快一些就会错过这场世纪之战。”

    “你!”

    奥兰多恶狠狠地瞪着弗兰切斯卡。此时此刻,他还不知道,窗户被震碎的地方不只是警署……

    ············

    几十秒前,斯诺菲尔德北部大溪谷。从吉尔伽美什被召唤出来的那个洞窟再往北走几公里,有一片红壤溪谷。

    在一座与“水晶之丘”最顶层的海拔相差无几的高地上,站着一个男人。

    那是一个身高几乎超过两米的瘦削男人。

    他的手中握着一张弓。

    弓比普通的木弓要大,但在高个子男人的手中显得十分小巧。

    男人身上的服装已经不能用奇妙来形容了,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异样”。

    最先吸引人注意力的,是一块纵向覆盖身体的带纹长布。

    那块布并不是披在他的肩上。

    而是覆盖在他的头顶,直接将脸和后脑勺遮得严严实实,垂落下来的布也将身体的正反面掩藏起来。

    透过布的缝隙最多只能看到耳朵的轮廓,甚至都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到前方。

    长布下面的身体上虽然还系着腰带,穿着裤子,没有鞋子。但上半身好像除了那块布之外别无他物,只用浓艳的染料将露在外面的皮肤全部涂满。

    除此之外,他的身上还用白色染料涂了某种图案,不过被挡在长布之下,无法看清完整的纹路。

    乍看之下,这个男人仿佛是出现在恐怖游戏中到处追赶主人公的角色。他在长布的遮盖下扬唇一笑,沉默地拉满了弓。

    然后松开弓弦,射出了一支箭。

    那支箭远远超出了风速,甚至凌驾于音速之上。

    ············

    斯诺菲尔德上空。

    宛如斩击般的风在斯诺菲尔德的街上呈一道直线穿过。

    撕裂空气、释放冲击波、让周围响起轰鸣声,都已经是风吹过之后的事了。

    风的中心有一支箭。

    箭的前行方向是建在斯诺菲尔德中心的高楼“水晶之丘”的最顶层。

    这支箭由神秘男人在溪谷的高地上射出后,没有丝毫减速与下滑。箭违背着物理法则,像激光一样冲向前方。

    箭的移动距离已经到了二十公里,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证明那名弓箭手不是普通人类或魔术师。

    冲击波从城市的空中穿过,位于下方的建筑物的玻璃全部因声音和冲击接二连三地破碎。

    如果被这样的东西直接射中,人类不,英灵都不会安然无恙。

    这一击只要碰到脑袋,就会在瞬间让目标的上半身都化为粉末。

    箭矢笔直地向着目标前进。

    向着坐镇水晶之丘最顶层的英雄王吉尔伽美什,以及站在他身边那位少女御主的头部。

    ············

    “水晶之丘”皇家套房。

    一直面对着吉尔伽美什的蒂妮忽然将目光投向了北侧的窗户。

    “咦?”

    声音还没有传到这里。

    她只是察觉到空中的魔力有一种奇妙的紊乱,不由自主地看了过去而已。

    然而当她感受到裂风的时候,已经晚了。

    化作一点的“死亡”早已逼近到了少女来不及作出反应的距离。

    不管怎么做,都无法避开那支超越音速的箭矢。

    至少她是这样。

    就在箭矢逼近到离酒店只有二十米的时候,刹那之间,窗外电闪雷鸣。

    刺眼的闪光划破天际,无数细小的雷电随即亮起。

    其中一道雷正中那支箭矢,将本应必杀的一箭在射中目标之前击溃于空中。

    房间的玻璃却被冲击波震碎,向室内的众人袭去。

    “……”

    无声的咏唱——

    从蒂妮手中卷起的风化作一道防护壁,将向她、吉尔伽美什以及黑衣人们扑来的玻璃碎片全部弹飞。

    “您没事吧?”蒂妮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向吉尔伽美什问道。

    闻言,毫发无伤的英雄王不悦地答道:“没事。”

    “刚才的雷是……”

    “整片雷击都是本王的宝具,它们似乎迎击了什么东西。”

    听到吉尔伽美什若无其事说出来的话,蒂妮不禁重复了一遍:“迎击?”

    她看向窗外,只见大楼上方飘浮着几个圆盘。

    在美丽的远景景色下,那件由多种几何图案构成的宝具身缠着小小的雷电,像时刻戒备一般正不断地在周围旋转。

    “那是自动防御宝具(AutoDefencer),毕竟吾友有可能会出于玩笑向本王发动奇袭,以防万一,本王便将其设置在那里,不过……”

    吉尔伽美什看向北方,从“宝物库”中取出一件宝具。

    那是一个同样飘浮在空中的金色圆环,中央镶嵌着奇妙的扭曲透镜。

    虽然看似只是一个透镜,却可以像望远镜那样映出远方的景色。

    “没想到居然会弹开弓兵(Archer)的箭。”

    出现在圆环中的,是一个对着他们的方向举弓的狂妄男人。

    “弓兵?”

    蒂妮的脑中闪过一丝疑惑。

    弓兵只有这里的吉尔伽美什一人。

    莫非是以弓为武器的骑兵、潜行者或者狂战士之类的职阶从者?

    蒂妮透过金色圆环看到那名弓兵,首先被他的能力值之高惊到了。

    单看能力总值,他甚至超过了吉尔伽美什。

    果然是狂战士?

    在蒂妮心生警惕的同时,吉尔伽美什面无表情地低声道:“……要来了吗?”

    可是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第二箭”早已射出来了。

    自动防御宝具发动雷击,试图迎击飞来的箭矢——可那支箭即使被好几道雷击中了,也仍然擦着雷击的间隙射向吉尔伽美什。

    电在空气中的传播速度——也就是雷的速度虽然比光要慢,但照理说,想捕捉到一般的箭矢也绰绰有余了。

    可是,那支箭的速度超出了人类的界限。

    吉尔伽美什瞬间变成铠甲装扮,用左臂挥落了那支箭。

    但或许是因为威力并没有完全化解,他的一部分铠甲碎裂了,在地板上留下黄金碎片。

    “……哦?”

    一脸冷漠的吉尔伽美什看了看自己破损的铠甲,微微眯起眼睛——

    “虽然射箭的本事不错……却是一个不识礼数的野蛮人,就让他为本王的宝物除除锈吧!”

    下一刻。

    一个巨大的宝具于酒店顶层出现,并停靠在破碎的窗外。

    “这是……”

    “蒂妮,你到后面来。”

    “可以吗?”

    “把你留在这里,本王无法保护你不被那不祥之箭射到。在本王履行与吾友的约定之前,你这个御主还不能死。”

    听到“王”平淡讲述的事实,蒂妮用力地点点头,进入了巨大宝具的后部。

    这件宝具的外形很像长着巨大妖精翅膀的金色游艇。

    其名为“维摩那”。

    它是吉尔伽美什拥有的宝具之一,是一艘小型的空中战舰。

    传说中有着世间万物的王之财宝中不仅有武具,还包含人类创造的一切智慧的结晶。

    蒂妮在维摩那的后部刚趴好,吉尔伽美什便命令那台金色的机体出发。

    突然的加速让蒂妮差点被吹下去,她使用避风和操作重力的魔术,勉强让自己调整好平衡与呼吸。

    吉尔伽美什大马金刀地站在船首,让船舰笔直地驶向弓兵的所在地。

    途中不时会遇到几支疑似由弓兵射来的箭,不过都被周围展开的几十种迎击系统一个不落地打掉。

    “好厉害……”

    少女重新认识到自己现在正乘在什么东西上,不由自主地发出赞叹。

    “竟然连这样的宝物都有……”

    在舍弃了感情的少女发出的声音中,透出的究竟是畏惧还是憧憬呢?

    ············

    斯诺菲尔德北部溪谷的高地。

    “……哦。”

    弓兵看着来到自己面前的金色船舰,静静地发出一个音。他的声音十分低沉,能听出其中有着坦率的感叹,以及微微的自嘲。

    “是你偷袭本王在先,你该不会想求本王饶你一命吧?”

    吉尔伽美什从船首走到高地上,站在十米之外的诡异弓兵慢慢抬起了头。

    “有什么遗言吗?”

    吉尔伽美什问道,却没有得到神秘弓兵的回答。

    神秘弓兵只是沉默着,平静地拉开弓,对准从维摩那后部探出头来的蒂妮,毫不犹豫地射出箭。

    凌驾音速的箭向蒂妮的脸射去。

    强大的风之障壁虽然减轻了冲击波,却无法防住气势如虹的箭。

    蒂妮再一次认识到了逼向自己的死亡。

    但是下一刻,维摩那的迎击宝具在千钧一发之际将箭击落了。

    “愚蠢,你以为本王不在上面它就无法发动了吗?”

    弓兵没有理会吉尔伽美什,而是连续射出了第二支、第三支箭。

    虽然蒂妮已经躲到了船的内侧,但弓兵依然用贯穿维摩那的气势拉弓射箭。

    “嗡——”

    完全没有理会吉尔伽美什的话,箭矢毫不留情的从吉尔伽美什的头侧掠过。

    看到这一幕的人应该都能明白。

    弓兵的真正目的并不是想将蒂妮连人带船射穿,而是单纯在挑衅吉尔伽美什这位英雄王。

    不知吉尔伽美什是没有察觉到对方的挑衅,又或者是察觉到了,却因对方无视自己只一味地狙击御主而感到烦躁,只听吉尔伽美什平淡的语气中带上了愤怒的色彩:“原来如此,若执着于胜利,或是想轻松取胜,这的确是正确的选择。在同样的情况下,本王或许也会出于玩乐这样做。”

    看上去这位英雄王似乎认同了对方的做法,但是下一刻,吉尔伽美什马上又补充道:“不过,这是本王才有资格做的事,不是你这种家伙该做的!”

    吉尔伽美什吼着极其蛮横的话,从背后开启的“王之财宝(GateofBabylon)”的门中射出无数宝具。

    在高级宝具也混杂其中的剑雨之下,想必没有人撑得住。

    但是,弓兵却用左手抡起弓,将射出速度超越英灵常识的宝具纷纷打落。

    “什么?”吉尔伽美什似乎惊讶于眼前这个‘弓兵’能活下来。

    而‘弓兵’毫发无伤地打落了几十个宝具后依然沉默不语,他向吉尔伽美什伸出两根手指,做出“来啊”的挑衅手势。

    见状,吉尔伽美什眯起眼睛,按捺着激情在高地上说道:“……原来如此,真是个没规矩的家伙。那么……这招如何?”

    说着,他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在高地之上铺开“王之财宝”。

    连通宝物库的入口在四面八方展开,将弓兵包围其中,入口处开始像龙卷风一样翻滚起来。

    接着,无数宝具仿佛机关枪一样射出,光芒和冲击在高地上拧成高高的龙卷风。

    数十、数百、数千的宝具朝着站在龙卷风中心的男人身上落下。

    那或许是剑刃;

    那或许是睿智;

    那或许是痛苦;

    那或许是救赎。

    有屠龙长刀;

    有带来毁灭的魔剑;

    有弑杀英雄的长枪;

    有无形雷电。

    掌握在人类手中的或是人类创造出的一切宝具——

    它们的原典正被倾囊射出。

    这是一场从上下左右三百六十度淋下的,由人类编织而成的地狱之雨。

    见到如此壮观的场景,蒂妮心想,那名弓兵恐怕会连残骸都不剩了吧。

    然而当龙卷风散去之后,展现在高地上的场景却大大出乎了吉尔伽美什和蒂妮的预料。

    只见毫发无伤的弓兵轻轻拍了拍覆盖身体的长布,拭去灰尘——他的周围还有一座由无数宝具堆成的山。

    “怎么会这样……”

    蒂妮目瞪口呆。

    吉尔伽美什则无言地注视着对手。

    沉默支配了整个高地。

    半晌后,弓兵断断续续的笑声打破了这片寂静。

    “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长布下面传来露骨的嘲笑。

    “……有什么可笑的?”吉尔伽美什面无表情地问道。

    于是,弓兵清晰地吐出了三个字——

    “……太弱了。”

    如果让曾经与吉尔伽美什对战过的人听到这句话,想必人人都会怀疑弓兵的精神是否正常。

    蒂妮觉得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

    “你就只会胡乱丢掷武具吗……还不如扔沙子呢……”在这样的气氛下,弓兵继续道,“会被如此儿戏的招式打败的,要么是不堪一击的弱者……要么就是没有理性的野兽。”

    弓兵的声音虽然微弱,当中却不仅有嘲讽,还充满了某种执着与执念的力量。

    “……哦?”

    听到这句话,吉尔伽美什的表情变了。

    蒂妮很担心吉尔伽美什会勃然大怒。可是相反,他的嘴角甚至浮现出了微微的笑意。

    在这一刻,支配吉尔伽美什的情感由“对无礼袭击者的愤怒”转变成了“对强者的好奇”。

    弓兵看着如此的吉尔伽美什,说道:“把你仓库里最深处的剑拔出来吧,这样才公平。”

    或许是他从别人那里获得的情报,或许是他通过刚才的攻击在“宝物库”中察觉到了不一样的气息,总之,弓兵明白地要求“用你最强的武器来打”。

    吉尔伽美什咬着牙关挤出笑容,语气愉悦地反过来挑衅对手:“EA等同于本王的分身,像你这种弱者没有资格与它交锋。”

    说完,一把剑代替乖离剑出现在吉尔伽美什的手中。

    原罪(Marduk)——

    传说中传至世界各地的选定之剑的原典。

    吉尔伽美什想用这把剑正确地选定,看这个对手是否值得他拔出象征他自身的EA。

    “来证明你自己吧,看你是不是值得拜见EA的强者。”

    “……愚蠢……如果你拔出了它,或许你就不用死了。”

    弓兵低声念叨一句,伸出未持弓的右手,手中随即出现一块崭新的“布”。

    乍看之下那虽然像是一块有着朴素图案的腰带,但如果能从另一个观点来看,就会立即发现它是多么非同寻常的东西。

    “那是……宝具……绝对没错……”

    即使在蒂妮看来,那块布条携带的魔力也很不一般。

    见到那块散发着浓密的神气,仿佛被神使用过的布时,吉尔伽美什微微眯起了眼睛。

    “和本王熟知的神气息不同,根源却相同”

    对于自称厌恶神的吉尔伽美什而言,这是一个令他不怎么愉快的宝具。

    可是吉尔伽美什很想知道,事已至此,这个弓兵还能使出什么样的花招。

    就算吉尔伽美什想偷袭,无奈“王之财宝”对弓兵不起作用。

    吉尔伽美什带着半分期待的目光,昂然站立在一旁,等待对方行动。

    弓兵在长布下一笑,摆出解放宝具之力的姿势——

    几秒钟后,充满神气的一击剧烈地震颤了整个大地。

    ············

    大森林。

    “吉尔……好像在和很强的人战斗啊……”

    恩奇都忽然停下手中的工作,向森林的东北方看去。

    那里虽然只有茂密的森林,但恩奇都能看到其他情报。

    通过气息感知的技能,恩奇都可以察觉到吉尔伽美什那强大的气息,以及正与吉尔伽美什对峙且不逊于他的强大气息。

    “奇怪,我怎么觉得英灵的数量已经超过圣杯战争可以召唤的上限了?”

    虽然心生疑窦,但恩奇都还是选择继续工作,只把这当成是正常现象。

    同时他也一直关注着吉尔伽美什的气息,以便在吉尔伽美什的气息变弱时可以第一时间赶过去。

    “咦?”

    可还没过几分钟,恩奇都又察觉到了异常事态。

    就在友人与他人战斗的附近,突然出现了第三个气息。

    “又多了一个……强大的气息。”

    ············

    高地。

    充满神气的一击剧烈地震颤了大地。

    但那并不是神秘弓兵释放出的一击。

    “……咦?”

    在维摩那后座上偷窥战场状况的蒂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在弓兵拿着那块疑似宝具的布,正要发挥其威力的时候,一名少女骑着马出现在弓兵的身后。

    她看上去大概有十六到十八岁,至少不像二十岁以上。

    长发被利索地绑在后脑勺,肤色健康的身体由柔软的布料和皮革相间的独特服饰包裹着。

    少女给人一种活泼开朗的感觉,却带着凛然的表情,悄无声息地下马走向弓兵。

    见吉尔伽美什皱起了眉头,弓兵正打算回头望去——

    藏于布下的脸就被少女狠狠一拳击中。

    伴随着与爆炸声别无二致的冲击声,弓兵的身体像炮弹一样被打飞了出去。

    弓兵深深地嵌入另一座高地里,那小小的高地也因此而开始崩塌。

    瞬间的沉默后,一个单纯的事实支配了整个空间。

    吉尔伽美什的“王之财宝”中的宝具都不能撼动半分的男人,却被少女纤细的手臂击飞了。

    接着,少女用带着强烈恨意的目光瞪向活埋了弓兵的瓦砾——又瞥了一眼背后的蒂妮和吉尔伽美什,斩钉截铁地说道:“那个邪魔歪道是我的猎物……你们不许出手。”

    吉尔伽美什静默片刻,眯起眼睛开口道:“……你的行为真是完美诠释了什么叫扫兴啊……小丫头。”

    蒂妮从音调中就能听出来,吉尔伽美什非常不高兴。

    激动人心的战斗被人打扰了,吉尔伽美什会生气也很正常。更何况这已经是继昨天之后,他第二次被人打断。

    在这一触即发的情况下,蒂妮尝试着先弄清对手的身份。

    可是,一个事实让蒂妮陷入了深深的混乱。

    刚才弓兵缠在手臂上那块疑似宝具的布,和面前这名少女手臂上的一模一样。

    一样的不光是布上的图案,连那能够颤动周围空气的浓密神气都如出一辙。

    ——难不成……是同样的宝具?

    就在蒂妮思绪混乱,吉尔伽美什的怒火静静燃烧之时——随着一声轰鸣,由崩塌的高地堆成的瓦砾像火山喷发一样直冲云霄。

    ············

    午后,大森林。

    潜行者已经在森林里徘徊了半日有余。

    明明选择了返回城市的最短路线,却怎么都走不出森林。

    潜行者利用“冥想神经”,一边查看周围地形一边前进,结果反倒让她认清了一个棘手的事实——

    看来,这片广袤的森林完全在某个人的控制下活动着。

    不仅地面会一点点移动,甚至连方向也时刻发生变化。

    一直使用冥想神经应该能够轻松走出去,然而就在她准备这样做的时候,却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是谁铺建起了这座森林的结界?至少要确认一下对方是敌是友,说不定将那个魔物引到这个结界里能事半功倍。

    想到这里,潜行者向着魔力越来越浓的地方慎重前进。

    然后,她在前方看到了——两个疑似英灵的人正在森林中对峙的一幕。

    “你居然能找到这里。我还以为,只有被森林深爱的人或是拥有某种特殊能力的人才能来到这里……”

    “我让洛克斯莱……唔,让一个朋友带我来的。”

    “哦?原来如此,你朋友好像是挺多的。”

    听到枪兵的话,剑士英灵咧嘴一笑,问道:“你看得见吗?”

    “能看到一点儿。”

    在莫名其妙地交谈了数句后,枪兵向剑士问起了正题:“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闻言,剑士看着身后抚摸银狼的眼镜少女说道:“也没什么啦,虽然我不知道你的真名,也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英灵……但我走了这么久,第一个见到的英灵就是你,所以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说完,剑士不再卖关子,直截了当地提出了一个建议。

    那是一个有可能将这场“圣杯战争”拖入更混沌的旋涡中的建议。

    “你要不要跟我们联手?”

    没有比这更唐突的提议了。

    枪兵一脸茫然地看了剑士半晌,然后露出温柔的微笑开口了。

    他给出的回答是……

1008.西格玛

    ············

    青年回忆起让他感到怀念的话语。

    “你啊,你啊,认真听我说,同胞之子。”

    “你们应该消灭的是在我们这里进行掠夺的人。”

    “你的双亲也被外面来的人夺走了。”

    “你的父亲‘们’被外界肮脏的侵略者们杀害了。”

    “你的母亲也被外面来的可怕恶魔绑走了。”

    “所以你啊,要去消灭他们,消灭那些掠夺者。”

    “所以你啊,要去战斗,为了夺回你的母亲,让她回到我们的手中。”

    对于接下来回想起的声音,青年没有怀念的感觉,也无法向声音的主人追问。

    “哦,看到我的这个也不为所动,你还挺有胆量的嘛!

    “不对……原来你的内心这么空洞啊。

    “那我就告诉这样的你一个好消息吧。

    “那些整天把你们叫作‘你,你’的魔术使们,已经都死了哦。”

    两种“声音”在脑海中回放。青年想起那两个时候,心情是一样的——既没有忿怒也没有悲伤。他接收了字面上的意思,心里只有一句“是吗?”。

    青年觉得这种反应很正常,但在听到最后一句话后,当时尚且年少的他意识到了一件事。

    “啊,还有一件事,你的母亲早就死在那个叫日本的国家了。”

    即使听到这句略带嘲讽的话,青年也没有任何感觉。他想这样的自己——比起听到同样的话后大声哭喊的同胞们,是不是有些不正常。

    ——为什么我会想起这些事呢?

    青年独自走在夜晚的沼泽地里。

    他佩戴着军用护目镜,身上装备着数件武器和魔术礼装,但散发出来的气质与军人、魔术师都略有不同。

    ——啊……对了。

    青年走在没有战友,没有敌人的行军路上。

    他摘下左手手套,手背上浮现出一个诡异的文身,凝聚着强大的魔力。

    那是令咒,证明青年是参加圣杯战争的御主。青年看着令咒,烦恼地眯起了眼睛。

    ——把我生下来的那个人之所以会死,也是因为“圣杯战争”啊……

    在原本的圣杯战争中,拥有令咒的魔术师是由圣杯挑选出来的。

    圣杯会优先选择爱因兹贝伦、玛奇里和远坂这三大家族的人,而斯诺菲尔德的圣杯也被编入了如此不公平的系统。

    一部分令咒用于召唤作为祭品的英灵,其中有两个早就安排给警署的署长和缲丘家的魔术师。用于召唤真正英灵的另外七个令咒,则一个不少地落在这场圣杯战争的“幕后主使”一方手中。

    青年一言不发地盯着令咒。

    他的眼神里没有困惑,没有愤怒,没有愉悦,更没有一丝其他的情感。

    青年戴回手套,继续走在孤独的道路上。

    他是∑(西格玛)。

    这不是名字,只是一个符号。

    当中并不包含什么愿望,不过是为了识别二十四个“类似个体”而被分到的一个希腊字母。

    但那些“类似个体”大多已经不在了,如今甚至失去识别的意义。

    西格玛认为,他现在是一个会一点魔术的雇佣兵,每天都在将他拉入“这个世界”的雇主手下漠然地工作着。

    这次西格玛接到的任务,主旨与之前的有点不一样。

    他要参加一场在形式上与普通战争大相径庭的——“圣杯战争”。

    仅此而已。

    只要召唤出英灵,参加战争就可以了。

    既不用支援别人,也不需要积极地杀掉敌对者。

    “召唤出英灵之后你就自由了。你可以四处逃躲,或者……来杀我吧,感觉还挺有趣的!这不就是所谓的革命吗?和你国家发生过的事一样啊!”

    想到雇主这番玩笑般的话,西格玛自问道:真的一样吗?那个国家的灭亡和我对她的背叛可以视同一律吗?

    他把雇主的玩笑当真,一边行军一边思考了片刻,但最终依然没有得出答案。

    ——圣杯……

    ——如果我去问那个奇怪的东西,它会告诉我吗?

    就在西格玛想着这种魔术师和普通人都不会去认真思考的问题时,他到达了目的地。

    那是一个建在沼泽地里的洋房,乍看之下像是废屋一样。

    “仪式的道具已经准备好,你只要召唤就行了!多余的触媒也都处理掉了!啊,你不用向我报告召唤了什么出来,因为事后知道反而更有意思!”

    虽然雇主是这么吩咐的,但法尔迪乌斯叮嘱过“记得单独告诉我你召唤出了什么英灵”。西格玛觉得,尽管法尔迪乌斯并非直接雇主,但既然雇主弗兰切斯卡没有要求保密,那就表示可以告诉法尔迪乌斯吧。

    召唤出来的英灵暂且是魔术师的所有物。可是被召唤出来的英灵是什么样的人,他之前属于谁,那人又怎么样了,西格玛对这些都没有太大的兴趣。

    西格玛仍不知道。

    在这栋房子的地下被召唤出来的英灵,与不信神佛的他完全相反。

    那是难以用英雄或是神魔来解释的——一种格外异常的“现象”。

    开战之日的拂晓时分,斯诺菲尔德这个扭曲的战场即将集齐所有的碎片。但没有人想象得到,这些碎片最终会构成一幅怎样的图画。

    ············

    这是一个逃亡者的故事。

    女子不敢面对她所犯下的罪行,逃避“惩罚”。

    她既没有希望,也没有目标,甚至看不见前路,却无法停下逃亡的步伐。

    尽管这名逃亡的女子知道自身的末路只有毁灭,但她还是把什么东西当作救命稻草,紧紧地抓在手中。

    在名叫冬木的城市里,有一座被称为“蝉菜公寓”的集体住宅。

    那里是一切的起点,对“她”来说亦是世界的尽头。

    可如今,关于那座公寓的记忆已经没有意义可言。

    在不断逃避的过程中,多余的过去全部剥落,坠入毫无意义的深渊。

    现在“她”只剩下罪恶感和对惩罚的恐惧,还有“那个东西”——戴着红色兜帽的少女至今仍盯着她。

    那是真实存在的东西,还是罪恶感导致的幻觉呢?她也不知道。但她认为既然看得见,那无论是什么都没有区别。

    她也曾前往位于山坡之上的冬木教会求助。

    虽然记不清细节了——但在那里遇见的神父,似乎对她说了些什么。

    之所以说“似乎”,是因为前后的记忆太模糊了。

    “——,××是××××××的——”

    “没想到——处理——”

    她也觉得奇怪,可只要她一深入思考,头就会很痛。

    “最后,××——”

    明明想不起来,却有一种恐惧感伴随着“不能再接近那个教会”这样的忠告,不可思议地刻在她的本能里,就像野兽害怕火一样。

    她从冬木逃出去之后,漫无目的地流浪了不知多少个年月。

    她总能从背后的黑暗、漆黑的夜色以及大街灯光下的影子里察觉到“小红帽”的气息。

    我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她无法忍受这份折磨,如活死人一样四处流浪。

    最终,她像是被什么吸引似的,回到了冬木。

    她听说神父换了人,却依旧拿不出勇气前往“教会”。可又不能就这么回去她家所在的蝉菜公寓,于是她只能像一具尸体般继续在街上游荡。

    然后,不断寻找目的地的她听到了一个“森林里有座洋房”的传闻。

    当得知那座洋房还会闹鬼时,她自然是动身前去一探究竟。她想,如果传闻不假,洋房真的闹鬼,那她必须亲眼看一看,确认一下一直潜伏在她身边黑暗中的“小红帽”和“那些鬼”是不是同样的东西。

    搬出如此牵强的理由,她或许是想找一个葬身之地吧。

    其实在此之前,她曾听说某座山上的寺庙里闹鬼。可当她去到一看,池塘里只有珍贵的鱼在疯狂乱跳,所以她对这次的传闻也没有抱太大期待。

    即便不抱期待也仍然决定前往森林,是因为她觉得这样比在街头徘徊要好。

    至少“小红帽”不会出现在森林里。

    她一边遵守着在逃亡时找出的法则,一边走在树林里,仿佛闯入了童话故事里的魔女之森。走着走着,一座与此地格格不入的巨大洋房便出现在她的面前。

    居然能不为人知地建起如此巨大的洋房,多么诡异的一件事啊。她还没来得及产生这样的想法,就被洋房的庄严气势震慑住了。

    这座洋房就算称为城堡也不为过。光是远远地望着,身为逃亡者的女子就已经完全不想进去了。

    她害怕,害怕这栋巨大的宅邸中安装了简易电梯。

    “小红帽会出现在电梯里”——这也是法则之一,原因不用想也知道。

    她警惕地在城堡周围转了转,渐渐发觉内心发生了变化。

    怎么回事?

    好奇怪啊,怎么形容呢……

    心很静。

    虽然不清楚是为什么,但她从这座森林之城上感受到了这几年都没有过的安心感,所以她后来又来了好几次。

    她并没有踏入城中,仅仅是将身心沉浸在那片景色里。

    几个月后。

    她和平时一样来到城堡,却听见两名女子争执的声音。

    得知城里有人在,她吃了一惊,但并没有觉得有多么不可思议。

    只要看看庭院里的花就明白,这个地方是有人打理的。

    她很好奇和这座城堡有关的会是什么样的人物,便藏在树荫里,悄悄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靠近。

    庭院里正站着两名女子。

    一眼便能发现,那是一对双胞胎姐妹。

    银色的秀发宛如瀑布,白皙的肌肤令人遥想起茫茫雪原。再加上即便是在远处也能摄人心魄的红色眼眸,她们的特征实在过于相似。

    这两名女子似乎发生了口角。看上去是一方用教训的口吻在说些什么,另一方则处于怒火焚身的状态。

    “那些事根本没有任何意义。菲莉娅,你究竟在想什么……”

    “够了!我才不求你们……我一个人去完成!”

    她们俩究竟是什么人?这座城堡果然是国外的富豪还是什么人的别墅吗?她们是城主的什么人吗?

    逃亡者一边思考,一边继续观察两名“白色女人”。

    可是她又觉得,“白色女人”的气质和外国人相比,有点不一样。

    更像是从童话故事里跑出来的。

    逃亡者沉浸于近乎妄想的推测中,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气息根本没有藏住。

    “就算舍弃爱因兹贝伦之名,我也——”情绪激动的女人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喊道,“是谁?”

    女人敛容回过头,露出一张非常美丽的脸。

    逃亡者只记得这一件事——与“白色女人”四目相对之后的记忆,就和她当年去拜访教会时一样,变得非常模糊。

    恐怕是被下了什么魔术暗示吧。

    她之所以知道“魔术暗示”这种东西的存在,也是事后由那名“白色女人”灌输的。

    “你是××还是×××××××?”

    与教会不同的是,她并不害怕城堡和“白色女人”。

    “这也太巧了吧?没想到×××——”

    “没想到竟然有这样的……不,这倒不重要。”

    可是,一旦她想详细地回忆起那时候的事,大脑深处同样会产生碾压一般的痛楚。

    她想:果然我是被下了暗示之类的魔术吧……或许在教会,那位神父和××也对我做了同样的事。

    “××”

    和神父在一起的“东西”。

    每当她尝试想起那东西是什么,她的脑袋就会疼痛难忍,记忆也变得模糊。

    城堡里的女人与神父。

    不过是一名逃亡者的她,被引导到如今的这种境地,这一切都是那两个人捣的鬼。尽管她已经十分清楚,却怎么也想不起与他们相遇时,他们对自己说过什么样的话。

    黑白模糊的记忆在她的脑中像漩涡般不断打转。

    不过,她记得神父对身边的“东西”说的话。

    “我对这个的末路感兴趣了。以前,你也对我做过同样的事吧?”

    她也清楚地记得,在城堡的时候“白色女人”对她说的一句话。

    “你没有权利选择自己的末路,我来给你活着的意义吧。”

    神父与“白色女人”,烙印在二者语言中的“末路”这个词变成了诅咒。不久后,逃亡者便如“白色女人”说的那样,随波逐流离开了日本。

    身为逃亡者的女子——绫香·沙条(AyakaSajo)被卷入发生在美国的“魔术战争”中。今天,她依然为了寻找答案而四处流浪。

    要怎么做,我的罪孽才会得到原谅?

    我到底……应该在这座城市做些什么?

    ·············

    斯诺菲尔德LiveHouse。

    一座位于市中心的陈旧大厦,地下有着一个称不上宽敞的空间。

    里面搭着用来表演的舞台,舞台上传来如牧歌般的旋律。从电吉他的扩音器中传出来的乐曲,最初会让人觉得旋律与音色不合。但随着速度慢慢加快,加入独特的音调,最终变化成与室内气氛融为一体的电吉他音乐。

    就好像弹奏者在一边弹着吉他,一边配合着音色改造了旋律一样。

    当弹完最后一个音,演奏曲子的男子开口问道:“大概就这样吧……如何?”

    男子拿着电吉他,看上去甚至与一开始弹奏的牧歌风音乐都不相称。他身穿豪华的铠甲,混杂着几缕红发的金发在空调风的吹动下微微摇晃。

    听到剑士的询问,周围的几名男女全瞪大了眼睛开始叫嚷。

    “哇……这也太厉害了!你真的是初学者吗?”

    “好厉害……太帅了吧。我还以为你是当红的喜剧演员!”

    吵吵闹闹的男女们要么梳着莫西干发型,要么顶着五颜六色的夸张发型。他们穿着脱离世俗的服装,戴着耳饰,更有人全身上下都是文身。

    虽然这群人仿佛是“满身带刺”一词的代言人,但他们脸上都带着友善的笑容,赞美着从某种意义上而言着装最脱离世俗的男子。

    “我很想说,谁会相信你这是第一次弹吉他啊!可是怪了,我又觉得你不像在说谎……”

    “我其实不想说这么俗气的话啦,但你刚才的演奏已经是收费级别了啊!”

    闻言,剑士开心又害羞地摇了摇头,回道:“哪里,和专业的你们相比,我还差得远。这是我第一次接触‘电吉他’,但我以前学过类似的弦乐乐器。”

    “不!这样就已经很厉害了!话说,你刚才弹的是什么曲子?我从来没听过啊。”

    听到一个梳着莫西干发型的男人问起曲子,剑士随即露出了笑容,带着对过去的怀念答道:“啊……我以前试过把事情搞砸而被抓起来,然后一时兴起就做了一首曲子。刚才我表演的就是那首,只是将节奏稍微弹快了一点。”

    “你居然会作曲!话说,你是从监狱出来的吗?”

    “你是那个人吧?就刚才被捕了还在电视上发表演讲的那个人!”

    剑士见一名朋克风打扮的女子认出了自己,便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说道:“被你们看到了啊。不过,我说的几句话谈不上是演讲吧……”

    “什么?难道你是越狱出来的吗?太酷了吧!”

    “警署不是发生了那种事吗?我只是趁乱逃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越狱。”

    剑士耸耸肩,亲切地回答道。

    他身边的年轻人对此叫得更热闹了。

    “哦,真是厉害啊!那场爆炸是怎么回事?”

    “听说旅馆那边也很惨吧?”

    “说起来啊,赌场刚才好像出现了一个赢了好多好多钱的家伙,真让人难以置信——”

    一个人影靠在舞台一隅,静静地听着年轻人的对话。

    本应是孤独的“逃亡者”的绫香·沙条狠狠地摇了摇头,在心中发出呻吟:这就是我的末路吗?

    在逃避的尽头,来到一家LiveHouse。周围是一群朋克风打扮的年轻人,那是在冬木绝对不可能结交到的人。还有这个毫不客气地闯入别人领域的多管闲事的英灵。

    “哎,我想到了一首新曲子,可以弹给你们听听吗?不过对着专业的表演家,我有点不太好意思。”

    “噢,弹吧弹吧。我们也很期待会听到什么样的音乐。”

    “谢谢你们!绫香也要认真听,之后我想听听你对曲子的感想。”

    剑士说着,再次弹起了电吉他。

    绫香瞪了他一眼,自责般地叹了一口气,像是要否定被剑士弹奏的旋律稍微感动到的内心。

    我究竟,在做什么呢?

    ············

    开战前夜,斯诺菲尔德某处。

    斯诺菲尔德的郊外有一片不算特别大的工业园区。

    在园区的尽头,巨大的工厂像墙壁一样,将一座毫不起眼的肉类加工厂团团围住。

    或许是因为附近的畜牧业并不兴盛,加工厂在某些时期甚至不运作,所以即使是本市的居民,也很少有人知道它的存在。

    可就在这座加工厂的地下,有着未经过企业注册的一面。比起地面上的厂房,地下空间要宽广得多,里面还铺设了数层结界,位于其中的是一个魔术工房。

    乍看之下,这座肉类加工厂似乎和周围的工厂没有任何关系。但只要查到经营者就会发现,它们其实隶属同一个组织。

    那就是“斯克拉迪奥家族”——

    一个黑手党组织,其首领是伽尔瓦罗索·斯克拉迪奥,以老奸巨猾的手段扬名黑社会。虽然他们是黑手党,但严格来说,他们和西西里岛起源的黑手党组织在形式上并不一样。伽尔瓦罗索·斯克拉迪奥的确与西西里岛的黑手党有点血缘关系,他却选择与众多形态各异的组织联手或将其吸收,把斯克拉迪奥家族发展成与国境、血缘、思想全无关系的“没有面貌的暴徒(FacelessMob)”。

    伽尔瓦罗索这个奇怪的名字其实是假名。有一种说法是,这个假名是由他的本名和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腓特烈一世的绰号——“红胡子(Barbarossa)”组成的。

    后来,伽尔瓦罗索将势力深深地扎入美国的黑社会。

    他曾扬言要让神圣罗马帝国在美国重现。事实上,他的确拥有与皇帝不相上下的权力与财力。关于这一点,犯罪史研究专家、FBI和电视上的时事解说员有各色各样的猜测,但没多少人知道真正的原因。

    那就是他在国内外很多地方,为无数“魔术师”提供庇护。

    与别的家族争夺地盘失败的人;

    追求更高境界的魔术,财力却跟不上而破产的人;

    被当地人视为异端赶出去的人;

    被当作罪犯大张旗鼓地赶出现实社会,在魔术世界也被人敬而远之的人;

    又或者是主动找上门来的人——

    伽尔瓦罗索成了有着各种苦衷的魔术师们的资助人,一直支援他们的活动。

    不仅是金钱,有时候他还会为其提供土地,用“正常世界的力量”去铲除原本居住在那里的魔术师们。

    力量强大的魔术师一般不把权力和暴力放在眼里。可如果是具备暗示和魅惑知识的暴徒,由他们发起的袭击、狙击,或者是来自法院的传唤,没几个魔术师应付得了。

    就算是时钟塔的名师或在某一领域享誉盛名的魔术师也一样。除非是仅凭魔术刻印的力量就能解决问题的一流能力者,否则就必须穿上专用的护身礼装,才能挡住突袭的子弹。

    如果没有护身礼装,一旦碰上足球流氓的暴乱或是路匪,即使是魔术师也可能会被他们一刀做掉。

    正常来说,时钟塔和教会应该把斯克拉迪奥家族的事视为一大问题,并优先解决才对——但当这件事提上议题的时候,斯克拉迪奥家族已经获得了一定程度的“魔术世界的力量”。

    那些不三不四的魔术师真的会团结起来,保护一个犯罪组织吗?

    很多人对此表示怀疑。但现实是,受斯克拉迪奥家族保护的魔术师们都倾其所能去保护他们的资助人。

    最大的原因是伽尔瓦罗索对魔术师们在魔术方面创造的“成果”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他不会掠夺魔术师们的成果,如果魔术师们不愿意,他也不会硬要打听人家的研究内容。

    魔术师们提出需求,斯克拉迪奥家族则尽心尽力地去满足。

    很多魔术师已经习惯了这种单方面付出的关系。他们担心要是失去了如今这个环境,通往“根源”的道路也会随之关闭。

    对斯克拉迪奥家族感恩戴德的魔术师只有寥寥数人。更多的人是出于身为魔术师的合理考虑,主动去袒护斯克拉迪奥家族的。

    这一切使得斯克拉迪奥家族在黑社会有了无与伦比的飞速发展。

    有几个组织知道了“魔术师”的存在,试图从这个方面对他们下手。但大多数人只想用蛮力支配魔术师,因此反被魔术师们的初级暗示所利用,或是逐渐走向灭亡。

    最终,斯克拉迪奥家族勾结政府的一部分人,获得了能够插足斯诺菲尔德“计划”的力量。

    这份力量足以将一名魔术师作为候补御主送入虚假的“圣杯战争”。

    今晚——肉类加工厂的大门开启,几个恶汉走进充满冷气的厂内。

    早已在厂内的恶汉们穿着同样装束,对从外面进来的恶汉们低头行礼。

    “辛苦了。”

    “科蒂利奥先生怎么样了?”

    “他已经从矫正中心出来了,但还没有回到这里……”一个像是喽啰的恶汉冒着冷汗回答道。

    从外面进来的其中一个恶汉皱起了眉,问道:“你们没去接他吗?”

    “法尔迪乌斯交代过,斯克拉迪奥家族的人不方便去矫正中心……就连科蒂利奥先生离开矫正中心的消息也是事后才告知的……”

    “啧……他不过是一条政府的走狗……”

    “对不起,现在组里的年轻人正在寻找科蒂利奥先生——”

    就在这时,一个刺耳的破碎声打断了双方的对话。

    恶汉们立刻不约而同地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加工厂的天窗。只见破碎的玻璃在空中飞舞,一个男人两手各抓着块状物,闪亮地从天而降。

    “什么……”

    男人手中的是两个人。他们被男人从高空拽下,狠狠地摔在混凝土的地板上。

    “喀……”

    两个人似乎还有气,口中吐出了血。

    血溅到男人的脸上,但他全然不在意,慢慢站起身来。

    尽管男人是从天窗跳下来的,却像没事一样,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月光透过破碎的天窗,照亮男人的脸。

    此刻,工厂里的恶汉们不禁打了个冷战,因为他们被男人那双暗暗发亮的眼睛镇住了。

    在昏暗的加工厂中,男人戴着黑手套,浑身散发出让人不敢抗拒的威严。

    然而,他的双眸中缺少“人类的情感”。他的眼神更像猛禽或食肉动物,不只是瞄准猎物,更是仅仅瞪上一眼就能冻结人的心脏。

    “杀手里偶尔会出现冷酷无情的杀人机器,但他们也不会有这种眼神。要是机器里唯一具备的感情是‘杀意’,才能露出这种眼神吧。”——斯克拉迪奥家族的首领伽尔瓦罗索曾经说过这样的话,而这个男人的目光正如描述的一样锋利。

    从外表看,男人大概有三四十岁,虽然五官端正,但那仿佛怪物般的锐利目光能牢牢地抓住人们的灵魂。

    可是恶汉们畏惧的不是男人的目光。

    因为他们知道,这个男人其实是一个可怕的人,远比他那锐利的目光可怕。

    “科……科蒂利奥先生!”

    听到别人叫自己,男人也没有看周围的人,而是将手伸入怀中,掏出了一件物品。

    在看清是什么后,倒在地上的两个人目瞪口呆。

    “不……”

    他们似乎想说什么,但没能说完——伴随着“噗嗤,噗嗤”的贯穿声,装有消音器的手枪射出几发子弹,了结倒在地上的两个人。

    即使确认过那两具躯体已经不会再动弹,男人还是没有放松警惕,紧紧握住手枪俯视着地面。

    “科科蒂利奥先生,请问他们是”一个一直在加工厂里的恶汉冷汗涔涔地问道。

    闻言,被叫作科蒂利奥的男人继续盯着地面,吐出仿佛从地狱之底响起的低沉声音:“……苍蝇。”

    “苍蝇?”

    “有人泄露了肉味,让这些嗅觉比较敏锐的苍蝇找上门了。”

    男人的解释让工厂里的恶汉们惊讶地看了看彼此。

    “难道是其他魔术师的间谍?他们是冲着科蒂利奥先生的令咒来的吗?”

    “把这儿收拾了。”

    “遵遵命!”

    恶汉们看似是男人的手下,他们连忙开始行动,处理地上的尸体和血迹。

    男人平淡地对他们加了一句:“外面也有。不过,我已经设下避人耳目的结界。”

    “咦?居然有这么多吗?”

    恶汉们这才知道他们被敌方的魔术师包围了却丝毫没有察觉,不禁为工作上的失职而感到恐惧。

    接着,男人低声回道:“有三十六个。”

    “三……”

    男人对着张口结舌的恶汉继续道:“这里有六个,外面有三十个。快点处理。”

    “是!可……”

    这里只有两具尸体。

    “难道……在上面吗?”

    恶汉们心想,是说房顶上还有四具尸体吗?正当他们琢磨要怎么把尸体拉下来时——

    又是几声“噗呲,噗呲”。

    趁所有人都往上看的瞬间,男人再次开火,用手枪给四个恶汉的脑袋上各开了一个洞。

    他们是比男人先一步进入加工厂的那群恶汉。其他恶汉不明所以地僵在原地,问道:“科……科蒂利奥先生,为什么?”

    “小看我不要紧。”

    “啊?”

    “但是这座加工厂是斯克拉迪奥家族的所有物。想凭如此拙劣的伪装进入这个神圣的地方,是对斯克拉迪奥先生的极大侮辱,连被抓起来的资格都没有。”

    眨眼间,那四具尸体的脸就发生了扭曲,变成截然不同的另一张脸。

    他们恐怕是易容成同伴的敌方魔术师。

    真正的同伴现在仍活着还是早就被解决掉了?恶汉们连思考这个问题的时间都没有。

    因为男人在短时间内解决了三十多个魔术师后,面不改色地对恶汉们吩咐道:“把‘肉’处理完之后,到地下来。

    “我收到触媒了,马上召唤英灵。”

    ············

    斯诺菲尔德,某个昏暗的地方。

    “巴兹迪洛特·科蒂利奥,他对外的身份是产业废弃物处理有限公司的总经理,真实身份是斯克拉迪奥家族的骨干成员。”

    正当法尔迪乌斯·迪奥兰眯起眼睛念起资料时,他身旁的少女——弗兰切斯卡插嘴道:“最正确的身份是名为‘斯克拉迪奥的毒鲨’的杀戮魔术师,巴兹迪洛特才对!万事不一定负负得正,而是完全不同的另一样东西。就是因为如此,这个世界才有意思啊!”

    “那只会让事情变得麻烦。还有,那两个名字是什么?‘毒鲨’和‘杀戮魔术师’可不在资料上。”

    “当然不在啦,是我刚刚取的嘛。”

    “好吧。”

    法尔迪乌斯用余光瞟了一眼弗兰切斯卡,见她坐在沙发上愉快地晃着腿,转而看向手头的资料继续说道:“到目前为止,怀疑与巴兹迪洛特有关的杀人案有一百二十五起以上,但每一起都没有充足的证据,最终他因各种小罪被抓进了监狱。可他进入的第一所监狱,半年内就‘失踪’了三名看守和二十六名囚犯。看来斯克拉迪奥家族一派的手也伸到了监狱内部……亏他们能把事情收拾得干干净净。”

    “那是因为找了能收拾干净的人,所以才会收拾得这么干净吧?为了斯克拉迪奥,他一直都很重视魔术的隐匿工作。说不定反过来利用暴力团伙的差评,隐藏身为魔术师的一面。”

    “魔术方面的经历说残酷也挺残酷的……他的家族似乎非常执着于特化‘支配’系统。‘支配’的着重点不是别人而是自身这种魔术和强化身体有所不同,但具体情况不明。他还精通时钟塔蔑视的东洋咒术。”

    法尔迪乌斯一边继续翻阅资料,一边疲惫地眯起眼睛。

    “外界怀疑他与多起魔术师被害案有关,时钟塔的法政科便盯上了他……由于某起事件,他与修本海姆修道院发生矛盾……在争执中他得到了斯克拉迪奥家族的庇护。”

    弗兰切斯卡咯咯地笑着说:“啊啊,修本海姆……好像那个时候正好下任院长下落不明,整个修道院都乱作一团,否则就算是斯克拉迪奥也护不住他啦。”

    法尔迪乌斯却抱怨道:“弗兰切斯卡小姐,我现在也反对你的决定——不惜让这种树敌众多的男人离开矫正中心,参加圣杯战争。说不定时钟塔派阀会不计前嫌,与他联手对付我们。即使这事仍在我们的预料之中,暗箭也有可能从我们看不到的方向射来。”

    “话虽然这么说,但其他人也和他差不多啊?非法入境的西格玛,强化魔术的顶点——卢森德拉家的小女儿朵莉丝,使用正统派的支配魔术与投影魔术在华尔街搞出一大堆事的卡修拉,黑魔术(Witchcraft)的异端女小哈莉,以及背叛了时钟塔的法尔迪乌斯!嗯,基本上全是会惹是生非的人,对吧?”

    “你说的这些人包括我在内,我还是有信心能够管理好,但你和巴兹迪洛特·科蒂利奥就另当别论了。”说到这里,法尔迪乌斯再次眯起眼睛,对弗兰切斯卡提出了非常委婉的抗议,“把那种东西交给那个男人,真的没问题吗?”

    闻言,穿着哥特式洛丽塔洋装的少女咧嘴一笑:“没问题,没问题。将来的事谁都预料不到,或许连我都没办法处理,这样才好呢。”

    “我们并不想配合你的享乐主义。不管是你还是巴兹迪洛特,一旦有必要,我们都会强行请你们离开舞台。”

    “哇,好可怕。你要用狙击枪干掉我吗?不,要是想成功应该用炸弹吧?”

    对于法尔迪乌斯那冷漠得全然不似开玩笑的一番话,弗兰切斯尔却像听到笑话一样哈哈大笑起来。明白对方并非单纯在恐吓,她因为些许的兴奋而双颊泛红。

    “不过,那样也挺不错的。对我来说,把你们当成游戏的对手也是一种选择哦。我又没有爱国心那种玩意儿,况且我根本不是美国人。”

    法尔迪乌斯觉得这话听起来一点都不像玩笑,他一边让魔力流遍全身一边观察弗兰切斯卡的动向。

    弗兰切斯卡看穿法尔迪乌斯的戒备,故意毫无防备地在沙发上打起了滚。

    “听说神代联盟(ElderTitle)和最后的金狼厮杀时差点灭了一个国家。所以,要玩还是得像这次圣杯战争一样玩大一点!啊啊,一想到这里,我就忍不住激动起来!美利坚合众国与美少女魔术师的对决!多棒啊!”

    “没什么可棒的。请不要不知深浅地认为凭你一己之力就能战胜我的国家。事实上,我听说你被机构‘消灭’过两次。”

    “啊,嗯!被消灭了,被消灭了!还挺痛的哦。果然人多力量大,真的很可怕呢。”弗兰切斯卡满不在乎地说起她被国家抹杀的事。

    “无论是几十年后再次与你联手的政府,还是与想铲除自己的政府合作的你,我都无法理解。”

    “这表示你的上司相当认可我的实力呀,我又不在乎那些细节,就这么简单而已。至于肉体被毁这种事,我已经习以为常啦。”

    “虽然我清楚你的存在方式,但你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真的让我难以置信。”

    “对我而言,肉体被毁并没有什么好绝望的。说起来,从真正的意义上杀过我的只有一个人。虽然杀过我身体的人有好几个,但能让我‘认输’的大概屈指可数吧。”

    弗兰切斯卡像在怀念过去一样笑着仰望虚空,把牙齿磨得嘎吱作响。

    “我想想,首先是基修亚老爷子、享乐主义者的圣日耳曼、活了很久的童话魔女……啊,现在应该叫‘活过’很久吧?摩纳哥的那个有钱吸血种、在某学校里会使用非常古老方言(GodoWord)的老师说到老师,还有教我魔术的师父们”

    精通魔术世界各个方面的法尔迪乌斯在听到这些名字与词语后,脑内不禁冒出“她在开什么玩笑”的念头。可是最后从弗兰切斯卡口中蹦出的诨名,他极其熟悉。

    “啊啊,对了!还有那孩子!伤痛之赤(ScarRed)!”

    “如果你当着她的面这么喊,会被她杀掉的。”

    那位女魔术师不仅是地位远高于法尔迪乌斯和兰加尔的天才人偶师,也是时钟塔最强魔术师之一。然而,这个特殊的诨名包含着侮蔑与敬畏——在时钟塔的魔术师之间拥有一定的名气,同时是绝对的禁忌。

    女魔术师到达了最终的王冠之位——“冠位(Grand)”,被时钟塔授予了冠有“颜色”的称号。但她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称号“蓝”,甚至也没有得到三原色的“红”,得到的只是与红色相近的颜色。

    因此,女魔术师非常厌恶这个带有讽刺意味的诨名,传说敢在她面前这样称呼她的人,全部被她杀掉了,无一例外。

    法尔迪乌斯十分清楚,那并不是单纯的传说,而是如假包换的事实。

    ——不过,弗兰切斯卡小姐依然敢当着本人的面说吧……

    弗兰切斯卡似乎猜到法尔迪乌斯的想法,咯咯地笑着说道:

    “嗯,正如你想的那样,我也不例外哦。我在她面前这么叫过,被她杀了好多次!”

    大笑之后,弗兰切斯卡鼓起脸颊,摆出一副有些不开心的样子。

    “哎呀,我当时真的很惨哦!那家伙啊,真是又烦人又阴险,毁掉我的工房之后还抢走了相中的魔术用具。要是我反过来把她杀了,就会启动埋在她身体里的×××××××,她则能一脸若无其事地复活。我被她杀了三十次左右之后,就去拜托那女人的家人来帮我调停了……”

    大概弗兰切斯卡与那位“家人”也有什么过节,她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道:“结果她最后再杀了我一次,威胁说‘再也不要让我看到你那歪门邪道的魔术回路’!所以我就有了现在这个身体。”

    说完,弗兰切斯卡又重新挂起笑容,一边煽惑地问“怎么样”,一边展示她柔软的身体。

    法尔迪乌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直接抛出他的疑问:“你是三年前得到这个身体的吧?高层提议要雇用‘她’的时候,你之所以坚决反对,是因为这个吗?”

    “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反正那孩子也会拒绝吧?她从来不做自己不感兴趣的事。她全家都是那种把兴趣放在第一位的人,连金钱都不放在眼里。啊,但要是我给她发个委托,问她‘能不能做个适合英灵的人偶,让英灵拥有肉体’,说不定她会帮我呢。”

    这些魔术师们之间的事,现阶段与圣杯战争没有直接关系。

    弗兰切斯卡敛去脸上的笑容,说道:“虽然我不太适合说这种话,但那个伤痛妹妹的人偶能够完美地复制记忆,甚至让人怀疑是不是连灵魂都被一并复制了。”

    “这……”

    法尔迪乌斯想说什么,又皱着眉头咽了回去。

    弗兰切斯卡将他欲言又止的话干脆地说了出来:“那孩子说不定已经到达第三魔法了吧?如果是那样,我们正在做的事就会变成闹剧了呢!啊哈哈,这也挺让人高兴的!”

    见少女再次笑出声,法尔迪乌斯只是把眉头拧得更紧,叹气道:“没什么可高兴的,这不仅是国家的损失,更是魔术世界的损失。”

    “不要紧啦。再过不久,第三魔法就不是魔法了。而且啊,‘把第三魔法降格为魔术’……你该不会忘了这才是你们的最终目的吧?”

    “我们的?不是你的吗?”

    “那只是我的目标,一个途经站而已。等星球的开拓再发展几个阶段,就可以重现了吧。圣杯战争也是一样,所以我会尽可能多举办圣杯战争,你们可要努力去解析它的模式哦。”

    弗兰切斯卡用疼爱什么似的温柔口吻如此答道。

    法尔迪乌斯瞪大眼睛开口道:“我还以为你的目的就是当上第三魔法的使用者。”

    弗兰切斯卡笑着回了一句“真没想到啊”,然后在沙发上伸直双腿,猛地跳了下来。

    “嘿咻先不论伤痛妹妹,以我的资质根本做不来。哪怕不说这个……身为魔术师的我,就算如今变成了魔法使也没有意思吧?”

    “刚才是谁说别人是‘享乐主义者’‘全家都是那种把兴趣放在第一位的人’的?这一点也不像是你说出来的话。”

    “我又没说自己和他们不一样。不对,和那两人相比,我更可爱啦。”

    看到法尔迪乌斯一副已经无奈到无话可说的模样,弗兰切斯卡扔掉之前天真无邪的面容,露出透着老成的娇艳笑颜,开口道:“能在人身上重现的魔术还好,但是,定义人类界限的魔法不应该存在。我一直这么认为,也相信妄图对抗那堵墙壁的那份愚蠢才是人类的本质。”

    说完,她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就像在幻想即将开始的“祭典”会走向怎样的未来。

    “不管它的根是无底的善意……还是无止境的恶意。”

    ············

    肉类加工厂地下。

    “回答我的问题,魔术师。”

    伟大的英雄——

    或者是,将这个词丢置在彼岸的“什么东西”。

    “你就是予我试炼的御主吗?”

    只能这么形容的某个人,出现在铺设了数层结界的肉类加工厂地下。

    将他召唤出来的男人——巴兹迪洛特·科蒂利奥平淡地回答道:“这件事的决定权不在我这里,而在你手中。”

    巴兹迪洛特的手下,那群西装革履的魔术师们却冷汗涔涔,体内的魔术回路也在瑟瑟发抖。

    因为他们一眼就明白,那是有别于人类的“某种东西”。

    首先,他的身躯就超越了人类的标准,外形看上去就像由神雕刻的雕像。

    他有着两米五以上的身高,头发已经蹭到天花板。

    魁梧的身材,发达的肌肉——当中的每一束肌纤维,流淌在血管里的每一滴血,都充满了堪称神气的魔力(Od)。魔术师们不禁想,别说半吊子的魔术,就连需要多人之力才能施展的大型魔术,他这具肉体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抵消掉。

    他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气场支配着整个现场的氛围,仅仅是这数秒内的一言一行就让人倍感神圣。

    对于这名英灵的完美身姿,魔术师们早已被囚于妄想之中:假如这个英灵使用武力,我们肯定没有任何招架的手段;不管这个英灵想做什么,我们都只能把他的行为当作绝对的真理去接受。

    其实只需要几秒钟,英灵赤手空拳就能解决室内的所有人类。虽然他的肉体与魔力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但他的态度犹如绅士一般,十分稳健。

    这反而让他显得格外与众不同,除了巴兹迪洛特之外的魔术师们都受到了冲动的怂恿,一直想赶紧逃离这个地方。

    这里并不适合像他们这种蝼蚁一样的魔术师。

    他们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可是,谁也没有动。

    压制着由恐惧造成的冲动的是,比这更可怕的恐惧。

    巴兹迪洛特就在这里,他们不可能先逃。

    原因就这么简单。

    巴兹迪洛特似乎在和英灵进行交谈,但魔术师们一个字都听不见。

    那是远远凌驾于人类的生物与他们的支配者之间的对话。

    就在魔术师们勉强可以听到一点声音的时候,英灵突然沉下面容。

    看到英灵露出明显不悦的表情,魔术师们的上司——巴兹迪洛特面无表情地问了一句:“怎么了?回答我的问题。”

    “……”

    “我在问你——为了赢,你是否能对幼童出手。”

    “我做不到。如果有人命令我这样做,那这个人就是我的敌人。”

    郑重的声音从敛容正色的英雄口中传出,在室内回响。

    “你是在……试探我吗?”

    话音刚落,一股看不见的压力便化作厉风席卷地下工房。

    那是一种与魔力截然不同的纯粹的压迫感,普通人只是置身于这沉重的气息之下便会丧命,而此刻魔术师们被夺走的是四肢的自由。

    “若你明知我的出身还要说这样的话……我便将你的话视为‘你决定付出生命的代价’。”

    在现场的魔术师们听来,这句伴随着压力说出的话无异于判下死刑的宣告,他们认为自己就要因为巴兹迪洛特的牵连而死在英灵的手下。

    即使是这样,他们心中浮现出的也不是对上司的憎恨之情,而是带着绝望的畏惧。

    面对这股几乎要压垮整个房间的强大压力,巴兹迪洛特连眉毛也没有动一下,而是用完全不似人类的目光回视英灵,答道:“当然,我早就把自己这条命豁出去了。”

    说完,他举起左手,只见他手背上的图案正闪闪发光。

    “我以令咒命令你——”

    “太轻率了。”

    英灵断定对方想用令咒来让他服从,不禁摇了摇头。

    令咒带来的束缚只不过是暂时的。英灵也很清楚,只要他的魔力尚存,想挣脱令咒的束缚并不是一件难事。即使对方用三道令咒命令他自尽,对他而言区区三次的自尽也算不了什么。

    然而,如果这样能让对方明白,令咒的束缚对他来说是毫无意义的,那让对方用掉这一道的令咒也无所谓。于是,英灵决定不去阻止巴兹迪洛特。

    这名被召唤出来的英灵,是一个极为清高磊落的人。

    如果是面临危机时会不择手段的英灵,那在令咒的发动结束之前,英灵就先拧断或割掉对方的脑袋;如果这名英灵是以骑兵或潜行者的职阶而被召唤出来的,很有可能也会这样做。

    但这名英灵是三骑士之一,为了突出他被人传承至今的“无懈可击的大英雄”的一面,他的体内具备某种类似骑士精神的品格。

    这让这位超越人类的大英雄出现了致命的破绽。

    利用令咒下达的命令并不是让他宣誓服从。

    “不要掩饰。”

    “唔……”

    就在英灵发出声音的同时,巴兹迪洛特的其中一道令咒发出光芒——浓厚的魔力渗入英雄的脑髓。

    ——不可能。

    哪怕算上过去的圣杯战争在内,他的魔力都位列顶级。他或许会被神代魔女们的精神干涉所控制,但绝不可能会受现代魔术师的精神干涉所影响。

    即使有令咒的加成,眼前这名魔术师肯定还用了“某种东西”,剧烈地晃动着他的脑髓。

    英灵回想起他曾经感受过与这相似的腐蚀——刺穿他的是比他更强的,深渊般的诅咒。

    而现在,这个男人正在向英灵释放出与那诅咒同源的“某种东西”。

    “混账……你做了什么……”

    “不需要隐藏罪恶与悔恨,将你藏在心里的本性显露出来,我会把这一切都烙印在眼底。”

    巴兹迪洛特面无表情,用仿佛从地狱传来的声音,向英雄抛出“诱惑”的话语。

    “我需要的并非你身为英雄的力量,而是你那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的贪婪,以及就算前方是清高的道路,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毒辣手段的执念——属于一个人类的执念。”

    巴兹迪洛特对不再动弹的英灵耳语,并再一次举起左手。

    “我再次以令咒命令你——回想起你见过的人类。”

    这句话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还是说其中包含什么类似诅咒的意图吗?

    这道命令在英灵的耳朵里隆隆作响,令咒则化作一团魔力,侵入他的脑髓深处。

    视线明明灭灭,其间浮现在英灵的眼前的是他生前遇到的形形色色的人们。

    其中虽然也有与神是远亲的人,但在他的面前,这些人都只不过是平等的“普通人类”。

    暴君将胆怯两个字写在脸上,双腿发软,嚎啕大哭:

    “好!我赞赏你!我以国王之名赞赏你!

    “所所以,不要再靠近我了,该死的怪物!”

    态度格外傲慢的金发男子说:

    “原来如此,你就是‘——’啊。

    好棒,好羡慕!的确就是传说中的怪物!

    放心吧,我会好好待你,使用你。

    和我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你就不再是怪物了。

    而是守护未来之王的——大英雄。”

    爱过的女人在选择死亡之前说:

    “你没有错。

    所以,请你不要怨恨世界。

    不要怨恨你的血。

    你很强大,一定做得到。

    不像我,没有做到。”

    在被他拧断头颅投入烈火中之前,本应是敌兵的男人说:

    “父亲……”

    与遇见他们的先后顺序无关,他们的模样一层又一层地重叠在一起,又渐渐消失。

    非同寻常的大量魔力也随之灌入他的体内,仿佛在遥相呼应一般。

    ——不可……能。

    ——这么多的魔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人!

    ——简直就像,我们那个时代的……魔女……

    绝世大英雄静静地跪了下来。

    看到这幅令人难以置信的光景,巴兹迪洛特手下的魔术师们面面相觑。

    这个明显与他们存在于不同次元的人,正在他们的上司面前受着折磨。

    御主与从者的关系——

    任谁看到这一幕都会明白,眼前发生的事不能单纯用这一句话来解释。

    可是魔术师们也清楚地知道,做到这种程度是需要付出明确代价的。

    在圣杯战争中,令咒可以说是每一位御主的生命线。令咒可以控制从者,强迫从者执行命令,进行瞬间移动或紧急避难等一系列只对从者有效的,近似于魔法的行为。

    而这只有三道的杀手锏,如今已消耗掉两道了。

    剩下的一道令咒必须要留下来以防从者背叛。从这一点出发,可以说巴兹迪洛特在这场圣杯战争中能够使用的令咒已经为零。

    这个决定性的不利条件虽然让魔术师们感到不安,但就算如此,他们依然相信巴兹迪洛特一定会有办法摆脱困境。这种与恐惧共存的信赖感稳住了魔术师们的心神。

    然而,这份稳定在短短几秒钟内就崩塌了。

    “我再次以令咒命令你——”

    这一次响起的话,才真真正正地让地下工房里的魔术师们僵在原地。

    巴兹迪洛特刚召唤出从者,就把三道令咒全部用掉了。

    但凡是了解圣杯战争的人,哪怕是小孩子都做不出这么愚蠢的事,但巴兹迪洛特做出来了。

    魔术师们看着巴兹迪洛特,这一次他们真的做好了赴死的心理准备。

    另一方面,英灵正一边抑制着蚕食他的魔力,一边下定了决心。

    ——这个魔术师,很危险。

    英灵不认为巴兹迪洛特用掉最后一道令咒的行为很愚蠢。

    因为英灵察觉到,虽然这个魔术师面上不显分毫,但他已经赌上了性命——他将自己的一切都放在天平上,就是为了改变英灵的性质。

    ——不管他用最后一道令咒命令我做什么,我都必须要铲除他。

    英灵也不清楚正在侵蚀他的力量究竟是什么。

    可最坏情况是,这种侵蚀可能还会波及被召唤到圣杯战争中的其他英灵。

    英灵拼命压抑着从心底涌起的“生前的诅咒”,保持着那份清高的品格。

    ——我必须阻止他。

    ——阻止在这个时代横行霸道的邪恶暴君。

    英灵承受着足以让普通从者发疯的精神污染,但他此时考虑的不是如何自保,而是去帮助还没有见过面的英灵们,以及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们。

    ——就算被人说是狠毒也不要紧,就算被人看作对御主动手的狂灵也不要紧。

    这个被评价为“英雄中的英雄”的男人,不顾自身的名誉,为了不认识的人决心打倒面前的魔术师。

    正当英灵挣脱所有的精神污染,准备将手伸向魔术师脖子的那一刻——

    巴兹迪洛特仿佛是要嘲笑他的清高一般,使用了最后一道令咒。

    “接受人间之衣(人的本质)吧。”

    除了巴兹迪洛特本人之外,工房内的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个东西”。

    巴兹迪洛特的左手上已经没有令咒。

    那只手的袖口,露出了不同于令咒的红黑色文身——

    就像某种诡异的生物一样开始蠕动。

1009.沦落为神的愚蠢之徒

    ············

    昏暗之中。

    “那我先告辞了,得去做一下召唤的准备工作。”

    “嗯,去吧,我也想一个人好好地欣赏阿尔托被召唤出来的一幕!”

    弗兰切斯卡从沙发转移到床上,晃着腿说道。

    法尔迪乌斯看着她,最后再一次劝道:“弗兰切斯卡小姐,我已经清楚你至今为止有过怎样残酷的经历了。但是,我只不过是一名外行的魔术师,自然会有所忧虑。”

    说到这里,他眯了眯眼睛,毫不掩饰对巴兹迪洛特的仇视,继续说道:“把‘那个东西’交给他……真的没问题吗?”

    “你就这么不满吗?可是,想完全控制那个触媒召唤出来的英灵,就连我也挤不出足够的魔力哦,得依靠巴兹和斯克拉迪奥家的这个组合呀。”

    “我说的不是触媒,而是你从冬木带来的‘副产物’。”

    闻言,弗兰切斯卡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接着露出一个坏笑。

    “没办法嘛,能控制‘那个’的人,或者说能在维持自我的基础上令其增殖的人,就只有我和巴兹才做得到……可我不想一直触碰那种一点也不可爱的‘泥’!啊哈哈哈哈哈!”

    ············

    肉类加工厂。

    那是一幅奇异的景象。

    某种红黑色的东西与令咒的魔力一同流入,一点点地侵蚀着英灵的身体。

    为了抵抗侵蚀,英灵释放出魔力,也炸毁了工房里铺设的一大半结界。

    有好几个魔术师应付不来被魔力打中,抽搐倒在地上。

    尽管巴兹迪洛特也置身于这股魔力的洪流之中,但他不为所动,继续用锋利的目光瞪着英灵。

    “去祝贺、赞赏、爱护他们否定的事物吧……直到你满足为止。”

    巴兹迪洛特那只伸向英灵的左手,从中释放出来的不仅有令咒之力,还有他体内积蓄的魔力。

    他甚至用上被时钟塔视为异端的东洋咒术,只见红黑色的“某物”不断从他手臂中伸出,拧进英灵的身体里。

    巴兹迪洛特先用咒术砍开能够抵抗魔力的障壁,再让如影子般蠕动的红黑色“某物”直接侵蚀英灵。除此之外,巴兹迪洛特体内释放的魔力总值同样非比寻常。但纵使英灵觉得事有蹊跷,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去解开谜题了。

    英灵现在像是要抠破似的,双手紧紧地掐着身躯,脑中回想起置他于死地的毒物。虽然毒物带来的痛苦应该和此刻的并不一样,但他的本能从记忆中拽出了当时的那份煎熬。因为本能在呐喊,在说这股流入身体的力量,和那毒物同等危险。

    英灵一边忍耐着难以言喻的痛苦,一边拼命地想压抑住从内外涌起的“冲动”,以防被其支配。

    然而下一刻,巴兹迪洛特送入的“泥”便与英灵体内的“诅咒”——也是构成英灵的恶业之一,相互缠绕到一起,让跪在地上的英灵发出了震颤整个空间的嘶吼。

    就像是呼应这咆哮一般,英灵的身体也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他的全身被红黑色的泥包裹住。接着,肌肉从那健壮的四肢上刮落,骨骼本身也像萎缩了似的,连身高都缩短了将近五十厘米。

    覆盖住身体的“泥”直接化作染料,将英雄的皮肤染成了红黑色。

    另一种力量在心脏附近与“泥”混为一体,变成白色染料,在他身上刻下放射状的纹路,宛如被剜掉心脏所留下的痕迹。

    与此同时,英灵的嘶吼声戛然而止。他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唰”地一下站了起来。

    巴兹迪洛特依然举着左手,向英灵问道:“排除掉多余之物的感觉怎么样?从现在开始,那些泥将会替代它们,成为你的力量。”

    见英灵沉默不语地看着自己,巴兹迪洛特继续淡然地说道:“魔术通道应该已经连通了……就由我来问吧。”

    尽管身高缩短了,英灵仍是比巴兹迪洛特高出一个头。巴兹迪洛特盯着面前的英灵问:“我来问你,你是我的从者吗?”

    片刻的沉默后,英灵回答道:“好吧……”

    他将披在肩上的布展开,然后盖到头上,挡住面孔。“为了实现我的复仇大计……我会利用你。一旦你失去价值,我就会亲手……扭断你的脖子。”

    虽然英灵打扮成一副奇妙的模样,却有着与发狂相去甚远的理智,冷静地吐出了危险的话语。

    见状,巴兹迪洛特依旧面无表情地问道:“你为什么要把脸挡住?”

    “为了给自己一个教训,让‘人类的恶行’再也无法映入我的眼中。”

    “啊……原来如此,这块布是‘那个’的皮啊。只要你能自如地活动,我没有意见。”

    “嗯,直到我用圣杯之力,将我的不祥之名驱逐出去的那一天为止,我都不想让世人看到这张脸。”

    用圣杯的力量抹消“名字”。

    听到英灵说出如此奇怪的话,巴兹迪洛特用手抵住下巴说:“那我该如何称呼你的真名呢?你如今的性质已经变得与原本的相差太多……Alternative,不如就叫Alter,怎么样?”

    闻言,英灵微微摇了摇头,说出了他的真名。

    与召唤之时的性质截然不同,却是他起点的真名。

    “我名叫——”

    ············

    以肉类加工厂发生的这件事为开端,这一夜,包括于歌剧院显现的剑士在内,数名英灵降临斯诺菲尔德。

    有人召唤出了跟计划一样的英灵,有人召唤出了超乎想象的英灵,也有人还没看到自己召唤出来的英灵就丢掉了性命。

    就在御主们与他们召唤的英灵们玩弄彼此的命运之时,召唤出全部英灵的“虚假的圣杯”暂时陷入了沉睡。

    为了将其身当作奖品,送给追求它的赢家。

    英灵们将整座城市卷入这场飨宴之中,却仿佛成了它进入梦乡时听到的摇篮曲。

    “其他魔术师差不多已经召唤完英灵了吧。”

    看到东方的天空露出鱼肚白,西格玛深吸了一口气,关上洋房的窗户。

    然后抬足前往地下那间不属于他的工房。

    结界等妨碍仪式的东西都早被清除干净了。

    西格玛走入地下,心想:我真的能召唤出英灵吗?说起来,英灵究竟是什么东西?是因为什么才会被那个“座”选中的?

    他只是一名会用魔术的雇佣兵。

    在他效命的政府灭亡之后,敌方的人将他捡了回来。

    他们的关系就是这么简单。

    自己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力量,为什么会被选中呢?

    西格玛一边思考这个问题,一边庄严肃穆地为仪式做准备。

    他从来没想过要为政府报仇。

    自幼时起,西格玛就接受各种各样的魔术启蒙。

    当政府的人发现他驱使使魔的能力较为突出之后,就在这方面上对他进行严格的教导,从魔术训练到武器的使用方法,闲暇时还给他灌输“政府有多么厉害,绝对不可违抗”的思想。但看到敌方不费吹灰之力就取代了政府,他便明白那一切都是骗人的。

    西格玛不相信任何事物。

    就连自身的本领、雇主的魔术以及法尔迪乌斯的部队训练对他来说都一样,只会让他觉得靠不住。

    正因如此,西格玛才会想:像我这种根本没有信仰的人,参加争夺“圣杯”的战争真的好吗?西格玛明白“圣杯战争”的主旨。

    圣杯战争就是为了争夺圣杯——能够实现任何愿望的许愿机系统的基础。

    可是,西格玛并没有完全理解“许愿机”这个概念。

    因为他对“愿望”这个词本身就没有什么概念。

    当雇主问他想对圣杯许什么愿望时,西格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倒不是没有欲望。硬要说的话,他想得到稳定的睡眠与饮食。

    然而,这种愿望值得他将未来托付给一个身外的东西吗?

    假设那个叫“圣杯”的东西真的能冒出取之不尽的食物,那对圣杯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

    这个世界上假如存在不需要回报的贡献,那对于西格玛而言无非是一件既无法理解又极其诡异的事。

    但他对此也只是疑问,并不想去深究。

    感情淡薄的西格玛只是平淡地做着他的工作——为了稳定的睡眠与饮食。

    因为在他的成长环境里,这两件事比任何事物都要珍贵。

    “天降风来以墙隔之,四方高门尽皆闭之——”

    无论神还是奇迹,甚至连自身的力量,西格玛都不曾相信过。他为实现等同神之所为的奇迹——“英灵召唤”,开始咏唱咒语。

    既没有感情也没有欲望,只是像机器一样让魔力流遍全身和仪式场地。

    “自抑止之轮而来,天秤之守护者!”

    西格玛原本对召唤并不是特别上心,但在咏唱即将结束的时候,体内的魔力突然被一下子抽出,这让他下意识地提高了声音。

    毫无疑问,这证明了他的魔力正流入仪式中心。

    即便看到周围开始亮起光芒,西格玛的心也没有丝毫波动。

    有的只是魔力被抽走的疲劳感。

    西格玛看着魔力的光像漩涡一样打转,极为冷静地重新确认了一遍他如今所处的环境。

    他在这场所谓的“圣杯战争”里,充其量是雇主用来凑数的棋子。

    最好的证明就是,雇主没有给他任何触媒。

    “其实呀,我本来也打算给你准备各种触媒的。比方说,黑胡子的财宝啦,帕拉塞尔苏斯那家伙的烧瓶啦,英雄斯巴达克斯的手铐啦。但是,我又想了想。要是在没有任何触媒的状态下,让‘城市’来选择英灵,那究竟会召唤出什么样的英灵呢?如今这座混乱的城市会引来什么呢?”这就是雇主所好奇的。

    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把这样的不确定要素带进这场圣杯战争显然是愚者所为。雇主却为之心醉不已,笑着朗声继续道:“虽然调停者(Ruler)来不了,但谁能保证没有万一呢?没有触媒说不定会召唤出与本人特性差不多的英雄。所以什么都没有的你是最佳人选。既不会向这个世界渴求什么,也没想过要留下些什么……只有你这种一点也不像英雄的‘士兵甲’,才可以得到平淡的状态哦。说真的,如果让虚假的圣杯自己来选择……那会出现什么呢?不过,要是什么都没来……你也可以逃离这座城市哦。”

    简而言之,西格玛不过是满足雇主好奇心的一次性棋子。

    就算出现的是一个派不上任何用场的英雄也无所谓。

    “如果出现了这样的英灵,我该怎么做呢?一起聊聊天吗?可是,就算对方是曾经名扬天下的英雄,我也没什么特别想说的。”

    西格玛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进展十分顺利的召唤仪式,一边如此思考着,一边等待光与魔力的洪流平静下来。

    事实上,他在这场圣杯战争中,只是一枚不被任何人关注的棋子。

    就连名字都只是一个符号“∑”。

    他的雇主弗兰切斯卡对他的认识也只有“最好能搞出点什么有意思的不确定要素”,对他的想法也只是“一枚满意的棋子,让他活着对自己有利”。

    名叫西格玛的青年在这场虚假的“圣杯战争”中,最多就是一个连魔术师都算不上的“士兵甲”。

    然而这一切,只直到召唤仪式结束的那一瞬间。

    ············

    斯诺菲尔德大森林。

    由于拥有最高级的“气息感知”,恩奇都察觉到了“异变”。

    但他未曾想过,引起这个“异变”的是英灵的召唤。

    恩奇都微微合上眼睛,像是很过意不去似的,将目光落在地面上。

    “是不是……惹他生气了?”

    只有英灵身边的银狼能听见这句话。

    这句话轻轻地消散在树丛之间,没有人明白当中的含义。

    ············

    沼泽洋房地下。

    光芒散去,仪式祭坛前方空无一物。

    西格玛将目光缓缓地扫向四周,发现房间角落的破椅子上坐着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拿着手杖,略显老态的男人。灰色的头发,脸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痕,一直延伸至衣领的下方。

    从外表看,他应该是“老人”,可见到那健壮的肩膀与身材,又觉得他像是现役海军。

    而他的身上最明显的特征是一条接在腿膝盖上的,光滑的白色假肢。西格玛警惕不语,观察着那名老人。

    虽然老人散发着压迫感,但似乎和“英雄”又有些不同。

    他身穿的服装比想象中的更近代,至少看着他并不像出现在神话传说或中世纪故事里的人物。

    就在西格玛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时候,那名老人率先说道:“你就是圣杯战争的御主吗?哼……一副没有霸气的长相。”

    “你是……什么人?”西格玛没有在意老人不礼貌的评价,有些疑惑的淡淡问道。

    “我?叫我船长吧。不过,这个称呼也很快就会失去意义。”老人回答的语气很是随意,就像他口中说出的话一样,毫无意义。

    老人这句拐弯抹角的话让西格玛在心中泛起了嘀咕:很快就会没有意义是什么意思?总之……首先我要做的是与他正式缔结契约吧。

    西格玛决定确认完老人的身份后再去盘问他。现在要做的是,回答他的第一个问题。

    “我……的确在召唤仪式中将你召唤了出来,是你的御主。”

    闻言,老人露出一抹凶恶的笑容,摇摇头道:“呵呵……小子,你好像误会了。”

    西格玛听得一脸疑惑。有人随即为他做出了解释,却并非眼前的那名老人。

    “我们并不是被你召唤的。”

    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西格玛猛地转过身,并从枪套中拔出手枪,对准身后的人影。

    “什么人?”

    西格玛一边问一边看过去,发现说话的是一名模样怪异的少年。

    少年背着一个翅膀般的机械装置,骨架上用蜡沾满了白色的羽毛,犹如一双诡异的鸟翼。非要说的话,这名少年的打扮才像是古时神话时代的人物。

    西格玛不禁想,难道少年才是英灵,老人则是入侵此处的魔术师吗?于是他回头看向老人,却发现根本没有老人的身影,只剩一把椅子孤零零地待在原地。

    少年没有理会陷入混乱的西格玛,苦笑道:“用你的感觉来说……我不过是一个越狱犯。”

    “什么意思?”

    西格玛应声回头,但说话的人已经不见了,反倒是别的方向传来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们不是你召唤出来的英灵,而是作为那名英灵的影子被投影到你的周围。”

    站在门前的是一名穿着白衣,看上去不到十五岁的少年。他手中的手杖上缠绕着一条面容沉静的蛇,正面朝西格玛嘶嘶地吐着舌头。

    “小孩子?”

    “啊,不好意思。我把美杜莎的血用在自己的身上做临床试验,身体因此而受到了一些影响……不过你不用放在心上,我也是影子,很快就会消失。”

    说完,少年像雾气那样逐渐变淡,带着微笑消散在空气中。

    西格玛的脑内不断冒出同一个问题:怎么回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小哥,你可真倒霉啊,你已经逃不掉了。如果你是可爱的女孩子,我倒是会努力努力以英灵的形式显现。”

    又是不同的声音。

    “我们不是英灵,不仅使不出宝具,连刀甚至筷子都拿不起来。”

    还是不同的声音。

    “你只是运气和人际关系太差了,所以才会召唤出不可救药的苦难。”

    不同的声音在地下室此起彼伏,用莫名其妙的话语玩弄西格玛的心。

    “但是,我们对你抱有很大的期待——期待你变成能够贯穿一切的枪兵(Lancer)。”

    据说身上出现令咒并成为御主的人,可以看到英灵的状态。

    可是西格玛从这些疑似英灵的人身上读取不到任何情报。

    他能清楚感受到的是,他与这些连契约都还没缔结的“东西”产生了魔力通道,魔力却没有被他们吸走的迹象。

    换作是普通人,面对这种情况很可能早已发出尖叫。但西格玛原本就情感淡薄,如今他只是露出些许困惑的神色,向不断出现消失的“影子”群体问道:“我变成枪兵是什么意思?还有,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我连自己召唤出了什么职阶的英灵都不知道。”

    闻言,自称“船长”的老人再次出现在椅子上,严肃的面容上两道眉毛拧得更紧了。

    “你召唤出来的英灵职阶?这个嘛,可能有点语病……应该说是以从高处俯视这一切为职责的守望者(Watcher)吧。”

    ············

    梦中。

    “太阳公公晒得人暖洋洋的,好舒服呀!黑先生!”

    这里是操丘椿梦中的斯诺菲尔德。动物们在庭院里跑来跑去,椿则坐在草坪上,用天真无邪的声音如此说道。

    然而,被椿称作“黑先生”的异形之物——苍白骑士(PaleRider)却蜷缩在庭院的树荫下。

    “咦?黑先生,你讨厌太阳公公吗?”

    骑兵的身体抖了一抖,像是在回答椿。

    “有一点。”

    椿似乎从那团黑暗的动作中读出了这样的语句。但她觉得有可能是错觉,于是继续向骑兵叫道:“如果你觉得不舒服,我们就进屋里去吧?”

    自从相遇以来,“黑先生”也就是骑兵,没有对椿说过一句话。可是,在数次把动物拉入梦中之后,他渐渐开始用自己的态度来表达意思了。

    不过只是像动物那样,能让人简单地理解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而已。

    椿向屋内走去,忽然望着周围宁静的住宅区低喃道:“大家是不是都讨厌这个地方,所以搬到别处去了啊……”

    见椿一脸闷闷不乐,变成跟她差不多高的“黑先生”走到她的身边。

    “黑先生”摸了摸椿的头,像是在问她有什么烦恼。

    椿露出笑容,摇头回道:“谢谢你,黑先生,我不要紧的。”然后,椿看向在庭院嬉戏的动物们,继续道:“现在和以前不一样,现在这里有这么多小动物

    “现在,爸爸妈妈……谁都不会再离开这个地方了,对吗?”

    听到这句话,骑兵判断这就是椿的“愿望”。

    现在的骑兵是一个极其不完整的许愿机,只听从椿这个御主的命令。

    为了用自己的力量实现椿的愿望,骑兵开始暗中活动。

    然而,这个时候的骑兵无法做出什么复杂的推测。

    接下来——

    ············

    现实世界,斯诺菲尔德郊外。

    几辆车行驶在漫长的荒野公路上,其中一辆车里坐着几名魔术师。

    有这样一群魔术师,他们在时钟塔里也没什么名气。听说这次的传闻后,他们为了打响名号,特地跑来斯诺菲尔德。而车里的这几名魔术师就属于这一类人。

    “我们刚刚已经越过城市边界。”

    听到负责开车的年轻徒弟这么说,坐在后排的中年魔术师发出了呻吟。

    “哇唔咿!呼呼呼,坏咦嗨喝哩!”虽然没人听得懂中年魔术师在说什么,但大家都知道他非常害怕。

    据说中年魔术师去找一个疑似潜行者的英灵谈判,结果被对方用短剑纵向割开了舌头。

    因为不擅长治疗系的魔术,所以他只好用咒符在舌头上缠了几圈,不断地向司机位上的年轻徒弟叫唤。

    “知道啦,师父。沙漠被炸出陨石坑的那一幕就有够吓人的了,大家都想快点逃命!”

    “估计我们前面的车子里也载着魔术师,车子上方还盘旋着使魔……”

    话未说完,年轻徒弟便察觉到不对劲。

    这才驶出城市没多久,公路两侧就停靠着好几辆车。甚至连开在前面离他们很远的车子,也慌慌张张地停到了路边。

    年轻徒弟心想:在这种荒郊野岭的公路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当他看到使魔从前方车辆的上空掉下来时,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恶心感,让他没办法继续开车。

    他连忙把车停在路边,对着后视镜解释道:“对……对不起,我突然不舒服……师父?”

    后视镜里映出的景象让年轻徒弟大惊失色。

    只见自己的师父——那名中年魔术师,正脸色惨白地倒在座位上。

    “糟糕,得赶快……”

    年轻徒弟忍耐着身体的不适,向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师兄说道。可看到对方,他再一次震惊了。

    副驾驶座上的师兄也脸色惨白,身体一下一下地抽搐着,手背和脖子等地方正浮现出青斑。

    “什……啊……呜啊啊啊啊啊啊!”

    年轻徒弟发现他的双臂也浮现出了同样的青斑,正在蠕动着侵蚀身体。

    车内响起惨叫声——不久便归于沉寂。

    几分钟后,车子慢慢动了起来。

    停在周围的其他车辆也接连发动引擎,缓慢地开始行驶。

    它们纷纷调头,向斯诺菲尔德开去。

    在前往城市的车子里,眼神空洞的年轻徒弟开口道:“真期待回到斯诺菲尔德啊!”

    “是啊,那真是个好地方。我们可得在特等席好好观看圣杯战争!”

    副驾驶座上的师兄也带着同样的目光回答道。

    他们身上的青斑已经淡了不少,肤色也正在渐渐恢复正常。只有他们的心脏,变成了性质完全不同的某种东西。

    “呀,坏显黑横继哈!”

    在师父愉快的怪叫声下,车子在荒野上全力奔驰。

    奔往战乱不断的斯诺菲尔德。

    从这一天、这一刻开始,斯诺菲尔德这座城市变成了一座大型监狱。

    来者不拒,无人能出。

    城市就好像拥有了意识一样,正在吞食人类。

    ············

    斯诺菲尔德北部大溪谷。

    “这是……怎么回事?

    那些英灵,究竟是什么人?”

    蒂妮·切尔克从“维摩那”,也就是吉尔伽美什从宝物库中拿出来的飞行宝具的后座上探出头,将刚才的一幕尽收眼底。

    一名神秘女英灵打断了吉尔伽美什与神秘弓兵的对战。面对这名扰乱战局的女英灵,吉尔伽美什露出了十分不悦的表情。但在女英灵有所反应之前,情况就发生了变化。

    神秘弓兵因女英灵的一击而被埋在溪谷的瓦砾当中。可眨眼之间,那座瓦砾堆成的小山便像火山喷发一样炸裂开来。

    无数巨大的岩石弹飞到需要仰望的高度。

    突然,几块岩石被击碎,散发着惊人魔力的箭随即从碎石中冲出。

    原来神秘弓兵与瓦砾一起飞到空中,那些箭便是他从飞舞的岩石背后射出的。

    一支支缠着龙卷风的箭宛如暴雨,一边将碎石卷进真空的旋涡里,一边冲着吉尔迦美什和女英灵倾落。

    只见吉尔迦美什从“王之财宝(GateofBabylon)”中取出武具,女英灵则凭空拿出一把弓,搭上几支箭,一齐射出。

    武具与箭矢用蒂妮的肉眼跟不上的速度释放出去,将箭雨与不断落下的狂暴龙卷风一一击溃。

    蒂妮心想:吉尔伽美什王自然有这个能力……但那名英灵究竟是既然她骑着马出现在这里,那她应该是骑兵职阶的英灵吧。只是看她射箭的身手,说是弓兵也不出奇……若是如此,那这座城市就有三名弓兵了。还是说……尽管她不是弓兵,却能够让弓箭发挥出如此强大的威力呢?

    蒂妮认为那是不可能的。

    因为这就像是弓兵用剑与其他职阶的英灵战斗一样。

    虽然吉尔伽美什是弓兵,还拥有乖离剑EA、原罪(Marduk)等名剑,但他也不会抛开武器那无与伦比的威力,单以剑技去和剑士职阶的英灵正面交锋吧。至少在当下,蒂妮是这样想的。

    然而,眼前的画面接二连三地颠覆着蒂妮的认知。

    女英灵右手一挥,一匹骏马立刻出现在她的手边。她轻盈地骑上马背,以迅猛的势头在溪谷上驰骋。

    缠在女英灵手臂上的布依旧充满了浓厚的神气。

    那浓密的魔力通过缰绳传入马中,一人一马仿佛合而为一,在狂风暴雨的间隙中穿梭自如。

    他们先是借助即将落到地面的大块瓦砾跳往半空,接着再以正在落下的岩石为落脚处,一路灵活地向上方奔走。

    看到女英灵与马沿着瓦砾瀑布逆流而上,蒂妮立刻明白了一件事:她果然是骑兵!也就是说,这位具备弓兵素质的英雄,在这场圣杯战争中以骑兵的职阶显现了。那她手上的弓之所以有如此强大的威力,应该是因为她手臂上那块布流淌出的神气吧。那块“布”果然是宝具……属于可以强化使用者能力的那一类……

    女骑兵骑着马不停地奔往天空,转眼间便抵达了坠落瓦砾的顶点。然后,她看向下方那名神秘弓兵,坐在马上拉开了弓。

    神秘弓兵察觉到女骑兵的气息,隔着盖在头上的布抬头向她望去。

    女骑兵正背对太阳,冲着他拉满了散发出浓厚神气的弓。

    “难怪……”

    “弓兵!”

    女骑兵带着露骨的恨意,高声嘶吼道。

    对此,弓兵没有丝毫的动摇,只是轻声回道:“是你啊……背叛女王。”

    下一刻,女骑兵射出了五支箭。

    弓兵却避也不避,而是同样拉开弓,让缠在手臂上的布涌现出浓郁的神气,射出同样数量的箭来迎击。

    双方的箭矢分毫不差地撞到一起,当中包含的魔力迸发开来,形成狂风向四周袭去。

    蒂妮用魔术挡住混着沙砾的风,紧盯着弓兵接下来的行动。

    然而,先采取行动的是女骑兵。

    比刚才更加浓厚的神气凝聚在弓兵的身后。

    原来女骑兵在射出箭的同时从马上一跃而起,以爱马为诱饵,她则绕到弓兵的身后。

    “自作聪明。”

    弓兵说着就要转身,但还没来得及,音速之箭便对准弓兵背后心脏的附近笔直地射了出去。

    可是,箭头一碰到弓兵的身体或者说碰到盖在他头上的那块布,就即刻四分五裂、随风散去。这一箭最终连弓兵的一根毫毛都没有伤着。

    见状,被称为“女王”的女骑兵沉吟道:“不出所料……”

    这句话与其说是惊讶,倒不如说是确认心中的推测。

    “原来如此。”

    站在地上观战的吉尔伽美什暂时回到了“维摩那”,低声说了一句。

    “您是明白了什么?”

    听到蒂妮小心翼翼地询问,吉尔伽美什百无聊赖地答道:“本王知道那名不入流的弓兵为什么能防住本王的宝具,却会被那名不入流的骑兵一拳打了个正着。”

    “果然是有什么原因吗……”

    “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他的盔甲比较特别而已。”

    “盔甲……吗?”

    蒂妮一边问,一边向落在地上的弓兵望去。

    那名弓兵并没有穿什么能够用“盔甲”来形容的装备,包裹住他上半身的就只有那块顶在头上的有着奇怪图案的布,以及缠在手臂上的另一种图案的布。

    “那恐怕是用魔兽或神兽的皮做成的皮裘。真亏能加工成那副模样,想必是从类似乌伽尔的东西身下扒下来的吧。”

    吉尔伽美什举了一个巴比伦尼亚的魔物名字,但蒂妮并没有完全理解,又追问道:“您是说他用那张皮,挡住了您惊人的王之连击?”

    “与攻击次数无关。神兽和魔兽有时会像这样拒绝人类的文明。刚才本王攻击的时候不仅用了一级武具,还拿出了包括平时不会使用的低等宝具在内的各种武器,他不可能仅靠自身的本领将其全部挡下。但如果他用的是肉体和魔力之类的东西来防御,那又无法解释那张皮裘为何会完好无损。”

    说到这里,吉尔伽美什眯了眯眼睛,紧紧握住手中的选定之剑“原罪”。

    “拒绝人类文明的特异点偶尔会出现那样的生物。至少,人类创造的一切‘道具’对它们是不起作用的吧。”

    说完,吉尔伽美什微微一笑。

    “怎么了吗?”蒂妮一阵惊异,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情况不是很糟糕吗?王为何还能发笑。

    “没什么。本王只是在期待,那件皮裘是他亲手剥下来的。”吉尔伽美什咧嘴笑着。

    看到吉尔伽美什露出的笑容,蒂妮明白了他的弦外之音。

    这位站在强者顶峰的英灵,期望面前的人是能够与他一较高下的强者。如果是普通的英雄,他大概会定对方的罪,认为那是借助宝具的力量击退宝库之物的无礼之徒。

    因此,蒂妮再次相信,视线前方的弓兵是一名十分可怕的敌人。

    那个英灵,竟能令这位傲慢又伟大的王产生“期待”。

    “不依靠盔甲也能用弓打落本王的宝具,算是不错的能耐。并非什么不入流的家伙,值得称赞。”

    “可是,那两位手臂上缠着的宝具究竟是”

    “大概是神推给人类的遗产吧。你看,东西虽然一样,但他们的使用方法截然不同。”

    听吉尔伽美什这么一说,蒂妮给双眸施加魔力感知的魔术,凝视着眼前的战斗。

    这时她才发现,二者的确有所不同。

    女骑兵是全身都流淌着堪称神气的高密度魔力,而弓兵只是将魔力附着于武具上,并没有纳入体内。

    “究竟是为什么既然具备那么强悍的肉体,那将神气灌入体内就可以轻松战胜对方了吧?”

    吉尔伽美什思考了一下蒂妮的话,接着露出愉悦的神色,就像找到了什么稀罕的玩具一样。

    “本王只是非常讨厌本王所认识的那些神……但那个家伙,似乎对他自己曾经信仰的众神已经恨到了怀有杀意的地步。”

    “憎恨……神?”

    “很滑稽吧,或许他那强健的肉体都是神创造的。一边憎恨着自身的存在,一边还能保持那份英气,真是一个有欣赏价值的小丑。”

    尽管吉尔伽美什说的这些话不会被那二人听到,但女骑兵在不断放出猛箭的同时,也冲弓兵吼道:“为什么!为什么不把我父亲的力量——那条军带的力量纳入体内?你是在看不起我,在嘲笑我吗?”

    弓兵用手中的弓扫落一支支挟带破军之势袭来的箭矢,以庄重的声音回答女骑兵的问题。

    “神之力,不是此身该吸收的东西。”

    “什么?”

    女骑兵这才终于意识到,对方的体内深处流淌着“某种东西”——

    一种与神之力性质完全不同的力量,如灼热之毒那般充满了弓兵的全身。

    弓兵利用这种力量,像操纵使魔一样全力驱使着“军带”释放出的力量。他将神气与“某种东西”的力量混合在一起,再次拉开了弓。在布的遮挡下,他吐出了宛如诅咒的语言,当中交织着怒火与嘲讽。

    “而是征服,践踏以人类的力量去支配的东西。”

    ············

    同一时间,警署。

    “报告,北方溪谷发现复数疑似英灵的反应,其中一位应该是弓兵——吉尔伽美什。”

    收到秘书的汇报,警署署长奥兰多长叹了一口气,看向坐在沙发上的称得上一切幕后主使的少女,少女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块蛋糕,如今正愉快地品尝着。

    “弗兰切斯卡,解释一下吧。”

    “解释什么?我一开始不就说了会召唤真正的英灵吗?”

    “我想知道的是什么人召唤出了什么东西。”

    见奥兰多静静地盯着,弗兰切斯卡用手指抵着下巴,别过脸回道:“咦?你要在圣杯战争里问这种问题吗?唔——我确实知道那个英灵的真实身份,也知道御主的情报,告诉你是可以啦。可是法尔迪乌斯和他上面的人对你却不怎么信任哦,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你少装傻了。昨天歌剧院的事也是,我怀疑你们根本就没想隐匿参加圣杯战争的魔术师。他们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袭击赌场酒店,这分明就是要把市里的人都牵连进来。现在虽然还没搞出人命,但我已经接到报告说,很多人都因为碎玻璃受伤了!”

    听到奥兰多的声音有些激动,弗兰切斯卡露出阴暗的笑容说道:“奇怪了?我还以为既然决定把这座城市当作圣杯战争的舞台,你就已经做好会把普通人卷进来的心理准备了啊?”

    “前提是不要这么明显。我们之所以召唤那个术士,就是为了确保胜利的同时将影响控制在最低程度。要是有御主随随便便就把市里的居民卷进来,我一定第一个铲除掉他。”

    “你可真是正经啊。不过我也不想虐杀市民啦,就给你一个提示好了。”

    弗兰切斯卡哧哧笑着,对奥兰多讲了起来。

    “你知道神吗?不是圣堂教会崇拜的那些,而是更为与众不同的……神话中的神。”

    “啊?”

    “在神代,也就是这个世界还充满着魔力的那个时代,各种各样的‘概念’与‘异物’都存在于人类之间。他们虽然有智慧,但说到底还是另一种生物啦。”

    弗兰切斯卡望着远处,像是在怀念过去一样眯起眼睛。

    “于是,他们之间势必会产生摩擦,形成无数喜剧与悲剧。这些在人与人之间也一样会有啦……但对方毕竟是力量的化身嘛,摩擦的级别也好误会的级别也好,都与人类的有着很大的悬殊!欢笑与悲伤也会放大很多倍呢!”

    “你究竟想说什么?”

    “那憎恨当然也会放大到同样的级别。”

    说到这里,弗兰切斯卡将注意力投向了传来微弱魔力的溪谷方向,她回忆起昨晚欣赏到的情景,不禁陶醉其中。“他的职阶的确是弓兵,但本质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哦。我觉得他已经算得上是半弓兵半复仇者(Avenger)了吧?”

    “复仇者?”

    奥兰多曾经从法尔迪乌斯那里听说,在第三次圣杯战争中,爱因兹贝伦召唤过那个特殊职阶的英灵。

    那名英灵似乎并不像一名英灵般强大,很快便以失败告终。

    然而奥兰多仍记得,法尔迪乌斯在读取完当年参加者留在傀儡中的情报后,神色严峻地说道:“虽然没有确实的证据,但如果那名英灵赢到了最后,说不定整个世界都会终结。总之,那是一个非常令人毛骨悚然的英灵。”

    “如果与那名英灵性质相同的英灵出现了,那岂不是异常危险吗?”

    瞥见奥兰多拧眉思索,弗兰切斯卡耸耸肩,说出了弓兵(复仇者)的情报。

    她的语气中夹杂着开心、愉快,以及对那名英灵身上仇怨的怜爱。

    “不过那名英灵恨的并不是人类……而是远古的‘众神’啦!不知道他们如今是消失了还是正走向灭亡,又或者是躲在星球某个角落……”

    ············

    大溪谷。

    持有同一宝具的弓兵与女骑兵继续交锋,近战与弓箭的远攻轮番上演。女骑兵利用体内神性浓厚的魔力生成长枪与弓箭,在爱马的背上自如地挥动着武器,接连不断地攻击弓兵。

    蒂妮紧盯着他们的交战,开始觉得那匹马本身说不定是宝具之一。

    只见在女骑兵的指挥下,她的爱马做出了普通马匹难以实现的动作,令人误以为见识到幻想种。

    一人一马向弓兵步步紧逼——

    然而马像是察觉到了危险,高高扬起前蹄停住脚步。与此同时,无数武具插在骑兵与弓兵之间的地面上。

    “我说过不要碍事!”

    女骑兵瞪了一眼放出武具的人,就听见后者——吉尔伽美什嫌恶地说:“混账东西。像你这种在王面前连下马都不会的无礼女人,没有资格与本王对话。”

    吉尔伽美什站在维摩纳的前端,悠然地俯视地面。他背后的空间散发出阵阵光芒,无数沉睡在宝物库中的宝具从中探出了头。

    见状,女骑兵暂且与两名弓兵拉开距离,诧异地望向站在维摩纳上的男人。

    “王?你说你吗?”她微皱着眉头看向吉尔伽美什,似乎对对方王的身份表示怀疑。

    “刚才他还叫你女王,看来你不过也是趁本王不在的期间,在本王的庭院争夺领土的逆贼啊。不仅无礼还愚昧无知,真是让人无话可说。”见这个女人竟然怀疑自己的身份,吉尔伽美什当然不会有任何好脾气。他冷冰冰的话语不是什么讽刺,而是明晃晃的轻蔑,“连与本王——这个真正的王共处一地的价值都没有,快点滚吧。”

    说罢,吉尔伽美什随即释放出“王之财宝”的众多宝具,仿佛是在踢开路边的石子。

    女骑兵的直觉告诉她:被直接命中很危险。

    她灵活地控制着马,在宝具之雨的间隙中穿梭。

    头蒙着布的弓兵则趁此机会射出锐利的一箭,直指女骑兵的马。

    虽然女骑兵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了凶箭,但马因此失去平衡,而“王之财宝”的第二波攻击也在这时落了下来。

    女骑兵瞬间进一步提升自身的魔力。她将体内的魔力与从布中涌出的神气——纯粹的魔力凝聚到手中的长枪上。

    接着,她朝吉尔伽美什掷出长枪,打算仅靠力量扫清袭向她的无数宝具。

    缠绕着神气的长枪穿过落下的宝具之雨,瞄准吉尔伽美什的心脏刺去。

    可吉尔伽美什一步也没有动。

    他通过“王之财宝”展开数个盾型宝具,逼向他的长枪在刺穿了几张盾之后停了下来。

    “我刚才就觉得奇怪……怎么回事?你这宝具的数量也太离谱了吧。”女骑兵微皱着眉头。

    对于女骑兵这番无奈的话语,吉尔伽美什置若罔闻,淡然地开口道:“偏偏对本王使用什么神之力,真是一个一丁点礼数也不懂的女人。”

    可是说到这里,他像是产生了一点兴趣似的,一边观察女骑兵一边冷笑道:“虽然还是受了些伤,但你用身体接下了高级宝具啊。”

    女骑兵没能完全打掉宝具,有几把从她身上擦了过去,肩头和侧腹受了些伤,流了不少血。

    吉尔伽美什见女骑兵依然像一名战士那样英姿飒爽地骑在马上,沉吟着点了点头。

    “看来你继承了很浓烈的神之血统,不过本王并不知道是哪一位神。虽有几分扫兴,但与你二人为敌,应该可以让本王在完成与友人的约定之前热一下身。”

    虽然吉尔伽美什看上去依旧十分从容,但他的神色不再傲慢大意。

    “你们是试金石,没有本王的允许,绝对不能倒下。”

    毕竟对吉尔伽美什来说,真正的热身就是为了准备与友人的战斗,将所有手段一一进行尝试,包括平时不会使用的各种花招。

    “金色的王,如果你再继续妨碍我,我就先解决掉你。”女骑兵看着眼前这个完全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全程都在自言自语的傲慢家伙,语气中带着些许怒意。

    她虽然已经通过对方的力量承认了对方‘王’的身份,但不代表她会对此感到畏惧,毕竟她自己也同样身为王。

    闻言,吉尔伽美什不当回事地哼笑了一声,反问道:“妨碍?你确定本王不是在救你吗,自称女王的小丫头?”

    “什么?”

    吉尔伽美什瞥了一眼站在崩塌的瓦砾前的弓兵,跟面露诧异之色的女骑兵说道:“你连自己被那个男人戏耍都看不出来,还怎么去捕猎他?”

    “你说……我被戏耍?”

    “以英灵而言,你和那家伙的段位差太多了。你应该也没有这么无能,连这一点都不清楚吧。”

    蒂妮一直躲在维摩纳后面观察着战况,因此对吉尔伽美什的话也深表赞同。

    在圣杯战争中,御主被赋予了简单的透视能力,可以看到从者的状态、筋力和敏捷等参数,从而大致掌握从者的强弱。

    这些参数投影到御主眼中的模样会根据御主的感性而有所不同。在蒂妮眼中,那就是从一座山上流下来的六条河流在流速上的差异。

    仅从这幅画面来说,所有河流都在飞快流淌的是吉尔伽美什和蒙布弓兵这两个人。和他们相比,女骑兵的河流有好几条都流得十分平缓。

    尤其是司掌运气的河流流得特别慢,如果单纯比较基础能力,会对女骑士稍有不利。

    尽管她将宝具散发出来的神气纳入了体内,将力量提升了几个档次,但如果对手也拿着同样的宝具,那她依然没有任何优势。

    或者是,把神之力纳入体内和将其当作道具来使用——两种不同的用法可能会造成不同的影响,但究竟具体如何,蒂妮就推测不到了。

    在蒂妮思考着这些问题的时候,女骑兵板起脸,用刀锋般的目光瞪着弓兵。

    “我知道我们段位差很多……”

    蒂妮正奇怪为何女骑兵一下子换成了与年龄相符的少女语气。

    就听见她带着赤裸裸的敌意,直言不讳道:“因为我就是被这个男人杀死的!”

    “咦?”蒂妮不禁惊呆了。

    她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但是,她不明白为什么女骑兵会喊出让人能够猜测到其真名的话。

    女骑兵认识弓兵,自然没有隐瞒的必要;而吉尔伽美什这边,就算想隐匿真名也没什么意义吧。

    可是眼下敌人的使魔说不定就在某处监视着,在这种环境下将真名的线索公布出来真的合适吗?

    或许,这名女骑兵的性格比蒂妮想象中的还要耿直。

    在这个疑问的引导下,蒂妮再次推测起这两名英灵的真名。

    ——使用弓箭和长枪,擅长马术,被称为女王的女人。

    ——杀掉这位女王的英雄。

    ——二人使用一样的长布宝具。

    ——否定人理的兽皮。

    蒂妮为了圣杯战争,学习过不少的神话与英雄传记。她把几枚碎片摆在一起,逐渐拼凑出两名英雄的模样。

    然而,她没有立即认同自己的答案。

    女骑兵先不提,那名弓兵的形象与蒂妮印象里的英雄相差太多了。

    下一刻,女骑兵像是在证明这一点似的大吼道:“但是,我的死因现在只是小事!”

    女骑兵的视线从弓兵身上移到了蒂妮这边。

    面对女骑兵突然投来的目光,蒂妮不由得僵住了身子。

    不过,女骑兵并没有对蒂妮发动什么攻击,她又将视线转回到弓兵身上,大叫道:“回答我!你这混蛋……刚才为什么要对那个幼童下手!”

    听到这句质问,弓兵淡淡地答道:“她是和从者一同大摇大摆现身的御主,我对她下手是理所当然。即便是幼童,也是带着摧毁对方的决心参加战争的魔术师,我没理由手下留情。你有资格问这个问题吗?女王,你可是战争的起源啊。”

    “闭上你那张吐不出象牙的狗嘴给我滚!我让你回答,并不是想听你说这种别人才会讲的平庸大道理!”

    女骑兵一边说着蛮不讲理的话,一边再次变出长枪,用枪尖指着弓兵继续质问:“是你!凭借自身的力量与智慧,把战场的一切扭转成你所期望的模样!正因如此我以为我以为只有你,是不会做出这种行径的!”

    女骑兵的注意力已经完全集中到弓兵身上。在蒂妮看来,如今正是绝佳的机会——

    “王……”

    “少安毋躁,欣赏小丑之间的互相诋毁也是一种乐趣嘛。”

    吉尔伽美什虽然嘴上这么说,周身的魔力却没有丝毫紊乱和漏洞。

    蒂妮也感觉到,吉尔伽美什似乎对对手产生了好奇心,想进一步了解对手的本质。

    至少,那位弓兵有足够的力量让这位傲慢的王产生兴趣。

    可蒂妮在意的是那名女骑兵。

    ——那名骑兵……她是在为弓兵对我下手一事而生气吗?比她的死,这件事更让她生气?为什么?蒂妮很清楚,她的这条命注定要奉献给宗族。从决心召唤出英雄王吉尔伽美什,借此铲除魔术师们的那一刻起,她就做好了会被反杀的准备。

    从蒂妮的观点来看,弓兵说的话完全就是真理。

    ——那名骑兵是不是……根本就没把我看成是敌人呢……

    女骑兵不知道少女的困惑,仍在马上继续叫道:“我的确听说,你在战争中不会留情,甚至掠夺敌国的平民百姓。为了达到目的,你也曾经卑鄙地暗算过别人。可是,如果这都是为了实现宏愿,那便不会动摇你的英雄之名。”

    她说话的语气远比外表成熟。接着,她又提高音量说道:“可是不管有什么苦衷,哪怕对方是会给世界带来灾难的诅咒之子!以前的你也不曾满不在乎地对着幼童拉开过弓箭!比起其他人,你自身才是最不容许这种行为的人!”

    “……”

    “那个名字曾让我等的故乡——整片德尔斐的沃土响起敬畏与崇拜的歌声……那个意为神之荣耀的名字被你丢到哪里去了!××……”

    在怒火的驱使下,女骑兵甚至不顾暴露自己的真名,眼看着就要喊出对方的名字——

    “闭嘴。”

    弓兵吐出两个字,冻结了周围的空气。

    与此同时,红黑色的影子猛然涌起,像生物一般蠕动,那颜色就与弓兵如今的身体颜色一模一样。

    那是憎厌,又是恐惧;

    那是侮蔑,又是悔恨;

    那是嫉妒,又是怜悯;

    那是愤怒,又是看透;

    那是嫌恶,又是遗憾;

    那是绝望,又因此而空虚。

    各种各样的感情在影子里积累至极限,从影中深处发出的声音仿佛要诅咒所有听到的人。

    连一直表现得坚毅刚强的女骑兵也退缩了一下,蒂妮更是觉得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不为所动的只有吉尔伽美什一个人,他甚至还露出了浅浅的笑意,就像一名正在观赏喜剧的评论家。

    弓兵没有理会反应各异的三人,而是继续道:“叫那个名字的英雄已经不存在了。不,‘他’连英雄都不算,不过是一个愚蠢之徒,只会迎合沉溺于寻欢作乐的暴君,作为代价在火焰和雷电之中烧毁了人间之衣(人类灵魂)。他在临终之时违背了誓言,选择了快乐而不是苦难!”

    “你……是谁?你有什么目的?”

    女骑兵不禁问道,颊边流下冷汗。她心中确信,眼前的人已经不再是她认识的那位大英雄。

    “我只是一个人类。我要否定、践踏、玷污奥林波斯众神,包括你的父亲——战神阿瑞斯。我是为此而生的复仇者。

    “啊啊,没错。吾之骨肉、吾之灵魂正是那个沦落为神的愚蠢之徒——‘他’的影子啊!”

1010.守望者

    ············

    警署。

    清晨的时候,弗兰切斯卡得到巴兹迪洛特的许可,通过水晶球见过那名“英灵”。

    如今一想起这事,她就兴奋得扭来扭去。

    “啊啊……啊啊!只是回忆一下,我的内脏就好像要沸腾一样!那种为了玷污神、为了亵渎神而生的感觉!我太喜欢了!让我想到了我最好的朋友!虽然他们恨的是不同的神,但他们肯定能一见面就成为好朋友。”

    弗兰切斯卡沉醉在她的个人世界里,嘴上念道着莫名其妙的话。奥兰多对此采取完全无视的态度,抬脚正要离开房间。

    “啊呀呀?你要去哪里?”

    “当然是去处理局势。”

    “你认真的吗?尽管昨天你和那个女潜行者打得还不错,但我觉得你对付不了溪谷那边的孩子们哦?要是贸然过去插手,说不定会被金闪闪的王杀掉。”弗兰切斯卡合拢双腿,认真地如此说道。

    奥兰多也明白她说得很对。

    可是,无论是从身为魔术师要以隐匿魔术为第一要务这一点出发,还是从身为警署署长要确保城市安全这一点出发,他都不能袖手旁观。

    “我不能放任他们不管,再打下去,一次打偏的攻击都有可能毁掉一栋大楼。即使希望渺茫,我也依然会询问法尔迪乌斯是否愿意与我合作。就算不直接介入他们的战斗,也要尽早开展隐匿工作。”

    “啊啊……你不用这么逞强啦,我已经采取行动了。”弗兰切斯卡呵呵笑着。

    “什么?”奥兰多闻言微皱着眉头,很显然他没想到这个老巫婆的动作竟然这么快。谁知道又在背后偷偷干了些什么。

    见奥兰多一脸诧异,弗兰切斯卡露出令人生厌的笑容,说出一句话。

    一句能让奥兰多更为头痛的话——

    “我召唤出来的英灵现在赶过去插手了!”

    ············

    “是吗……”听到弓兵充满无限怨怼与决心的声音,女骑兵暂且压下心中的激动。

    “你已经不是他了啊。”她眯了一下眼睛,稍微调整呼吸,轻轻抚摸爱马的脖子。

    刹那之间,她周身的神气与体内产生的魔力纠缠到一起,其纯度也迅速提高。

    “这是……”蒂妮通过大地的灵脉感知到魔力后,不禁屏住了呼吸。

    以圣杯战争的系统,至少是蒂妮事先调查过的冬木的系统来说,圣杯战争本应是无法召唤神灵的。

    然而现在眼前的这些个英灵们,毫无疑问都有着神力在身,所以在这样的英灵真的被召唤出来之后,能够将神之力行使到何种程度蒂妮完全无法猜测,这原本就是不合常理的情况。

    如果女骑兵就是蒂妮推测的那个人,那她应该是一名拥有“神”之父的半神。

    要成为完整的神灵,女骑兵还缺乏一部分力量。倘若长布宝具能帮她填补这份空缺,那最后会发生什么呢?

    蒂妮脸色苍白,但她没有退缩或犹豫。

    因为让她觉得比神更值得敬畏的“王”,就站在她的身边。

    “既然如此,我也不会要求你走回正道,最多就是将你和那个金色的王一并当作‘敌人’解决掉。”

    在女骑兵抛下这句话的瞬间,一抹凶恶的笑容取代了吉尔伽美什之前的表情。

    “胆量不小啊,小丫头!”

    尽管他的笑容彰显着傲慢,却没有之前的侮蔑与轻视。

    吉尔伽美什比谁都更早地发现。

    之前一直在感情的驱使下宣泄怒气的女骑兵,转眼之间变成了一名周身缠绕着神气的战士。

    而现在,吉尔伽美什稍微敛起了高傲,他的双眸看清了对方的一部分本质。

    也看到女骑兵接下来会变成“什么东西”。

    然而,既然他身为王,便会将王的傲岸贯彻到底。

    “竟敢将本王与区区复仇者混为一谈!你的匹夫之勇以及你们之间的闹剧,值得让本王一笑!”

    在这次的圣杯战争中,吉尔伽美什的确既没有骄傲也没有大意。可是,只要他身为王,傲慢的气质就必然与他同在,成为他最自然的姿态。

    与此同时,弓兵在魔兽的皮下也扯出一个凶恶的笑容。

    “这是不错的兆头。腐朽的暴君们虽然不相信,但世上或许真的存在因果。”

    说着,他搭在弓弦上的箭散发出不祥的魔力。

    就算是没有经验的魔术师,或者只是单纯的普通人,都能察觉到那支箭矢上的杀气。

    “因为战争刚开始,我就可以击杀两名所谓的半神了。”

    变化的不仅仅是箭矢的性质。

    弓兵张弓搭箭的姿势也不再是之前叉开双腿的坚定站姿,而是一种更自然的方式——弓箭朝下架在腰间,乍看之下本人像“解除了戒备”一样。

    与这种状态相反的是,他全身散发出诡异并不断增长的压迫感。普通的斗士只要看一眼,就会瞬间被近乎绝望的恐惧感所笼罩。

    然而,站在弓兵面前的是神气缠身的女王,与金光闪耀的原初英雄王。

    看着没有流露出丝毫怯意的二人,弓兵全身渗透出黑泥般的魔力。

    “好了,到此为止吧。”

    就在每一名英灵都即将有所行动的那一刻——

    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年声,在大雪纷飞、一望无际的大森林中响起。

    “咦?”听到少年的声音,蒂妮停顿了片刻才发出呆呆的声音。

    女骑兵惊愕地睁大眼睛,弓兵微微眯起眼睛,吉尔伽美什则用可疑的目光扫视四周。

    他们所站的地方,应该是草木稀疏的大溪谷才对。

    可是,就在少年声音传入耳中的那一瞬间,他们的视野被一片森林占据了。

    针叶树上堆满了厚厚的积雪,无边的白色取代树叶与树皮的颜色支配了这片森林。而他们,就站在森林之中。

    细雪飘落到蒂妮外露的纤细手臂上,凉冰冰的感觉通过皮肤传了过来。

    强制转移?蒂妮连忙使用魔术,给身体套上保暖的空气层,同时推测他们究竟遇到了什么。没想到居然有人能使用这种近乎魔法的高级魔术……

    现在的斯诺菲尔德周边并不存在能看到这种景色的地方。

    西边有大森林,但树木的种类和这里有所不同,而且这个城市虽然名叫斯诺菲尔德(Snowfield),但其实很少下雪。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们被拖入了某个从者创造出的异界——被称为“固有结界”的特殊空间中。蒂妮听说过,有英灵可以使用这样的技能。

    然而,蒂妮的从者吉尔伽美什并没有露出什么焦躁的神色,只是对她道:“别急,不过是幻术罢了。”

    “幻术?”

    在魔术中,幻术是一种涉及多方面的通用魔术。幻术的种类有许多,有的可以隐藏特定的地点,有的可以在特定地点扰乱方向感,有的可以施加在自己身上,用来强化暗示和修行。

    可是,半吊子的幻术大多对拥有一定程度以上的魔术回路和魔术刻印的魔术师无效。因此,很多人都把它当作是“通用的便利魔术”,并没有多少人会研究更为精深的幻术。

    事实上,蒂妮曾经被人施过幻术。但由于她与土地的灵脉相连,并通过灵脉强化了感觉能力,所以幻术对她没用。

    不过现在的情况是,即便通过土地的灵脉,蒂妮依然能感觉到寒气。

    但是从魔力的连接情况来看,这里的确是祖先土地上的溪谷……那这果然是幻术?真没想到……若是这样,那说明这个幻术不仅能欺骗人类的感觉……还能欺骗土地本身?

    在人类的魔术师之中,能达到这种级别的不知道有几个人?拥有高级魔眼等特殊媒介的人倒是不少。从一般角度而言,这种级别的幻术已经超出了人类魔术师的领域。

    ——是新从者!

    不知道这幻术是宝具还是单纯的魔术。

    但至少可以凭此推测,刚才发出那个少年声音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新出现的从者。

    “这样可不行呀,大家先冷静一下。怎么能在第一天就把各自的底牌亮出来呢?不过,我听说有人在战争开始前就突然在沙漠用底牌打得热火朝天呢!哈哈!”

    少年的声音在下雪的森林中回响,却无法找出声音的来源。

    就好像飘落的一片片雪花都成了他的扬声器,将他的声音传播到整个空间中。

    吉尔伽美什平静地听完,有些不悦地开口道:“到这个时候竟还有来扫本王兴致的无礼匪类,虽然不知你有何用意,但你以为这种程度的幻术能瞒过本王的眼睛吗?”

    “哎呀呀,不愧是英雄王吉尔伽美什!尽享名君与暴君之名的人类管理者大人,说出来的话就是不一样!您既伟大又傲慢,既英明又爱卖弄学问,看来我是瞒不过您的慧眼了!真让人头疼呢。”

    疑似少年的声音再次在幻术森林中响起。他的话带着过多的形容词,更准确地说,他明显是在打趣对方。

    少年的话音刚落——

    吉尔伽美什和蒂妮的身后就传来了一个不同于少年音的中性声音。

    “那你的耳朵又如何呢,吉尔?”

    蒂妮闻声回头,只见那里站着一名英灵。

    英灵长着一张稚气未脱的脸,不管是长相还是身材都很中性,说是男人也行,说是女人也不为过。

    他身体紧致、线条流畅,有如完美之物;长相端庄美丽,甚至让人觉得他是男是女都不重要。

    这个……从者是……

    蒂妮立刻便明白突然出现在身后的人是谁。

    虽然她只是通过使魔传来的影像远远地看过,但这人的的确确就是吉尔伽美什在显现后与之对战的英灵,两人还在沙漠留下了陨石坑。

    可是,蒂妮也随即明白过来,从时间点与刚才的台词来看,这只是幻术捏造的冒牌货。

    那么吉尔伽美什会做出怎样的反应呢?

    就在蒂妮打算移开视线的那一刻——

    吉尔伽美什手中的原罪剑光一闪,顿时令幻术生成的英灵烟消云散。

    “谁允许你模仿本王友人的模样与声音的?”

    通过魔力通道,一股灼热的激荡感涌向蒂妮的魔术回路。

    她可以想象,吉尔伽美什并没有感情用事,而是控制着怒火在体内翻腾。

    “你竟敢妄图以此迷惑本王,真是万死也难赎其罪。本王这就动用人类为折磨他人而创造的所有财宝(技术),来让你后悔自己的轻率吧。”

    闻言,雪之森中再次响起少年的声音:“别生气嘛,尊贵的王,这只是小丑开的玩笑呀。”

    声音的主人把自己称作小丑,向王提出表面上的恕罪请求。

    可听完这句话之后,吉尔伽美什反倒前所未有地勃然大怒,森林中顿时响起仿佛在斥责整个空间一般的怒吼。

    “蠢货!所谓的小丑应该是仅凭存在就可以让他人感到愉快的人!”

    或许是对小丑这个职业有着独到的见解,他用比平时更傲岸的态度,在话语之中注入明显的愤怒。

    “你居然自称小丑,妄图用小丑这个身份当作无礼的免罪符!你连三流小丑都算不上,甚至根本就没有资格自称小丑!只是一个陶醉于自身奇行的蠢货罢了!”

    见吉尔伽美什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怒意,蒂妮不禁冒出一身冷汗。

    因为他愤怒的原因和一般人不太一样,这让蒂妮不清楚身为臣下,今后应该如何去注意不触碰王的逆鳞。但她现在,姑且将“禁止在王的面前提到小丑”这件事铭刻在心。

    不过,蒂妮并不认为她有机会主动提起这样的话题就是了。

    这时,远处传来东西的破裂声,本该是由幻术造成的树丛伴随着真实的声响被横扫在地。

    女骑兵似乎也能看到幻觉,只见她咬牙切齿地冲着天空大喊道:“开什么玩笑!该死的幻象制造者!你在哪里……快现出身来!”

    本已冷静下来的女骑兵又一次激动得失去了理智。

    蒂妮正奇怪她看到了什么,就见她的脸上突然出现了困惑的神情。

    “什么……”女骑兵的动作戛然而止,望向虚空叫道,“御主,你是让我撤退吗?可……”

    听到这话,蒂妮立即明白了。

    恐怕女骑兵的御主通过心灵感应,对她发出了撤退的指令。

    而那名弓兵大概是唯一没有受到幻觉影响的人,正冷静地站在雪地之中。

    女骑兵转头望向弓兵,用类似同情又难过的目光看了看他,然后低下头道:“我明白了……遵从御主的命令。”

    她骑在马上,收起长枪,对吉尔伽美什和弓兵宣告道:“下次再会,金色的王,还有伪装自己的复仇者。我发誓,下次一定遵守战斗的礼仪,以一名战士的身份来见你们。”

    “想得到圣杯(本王财宝)的无礼小贼,你觉得本王会让你逃掉吗?”

    “你可是一位王啊。心胸狭窄地去追一名逃亡者,与王的身份不符。倘若想追杀我,那你就从宝座上下来,以战士的身份来追吧。”女骑兵淡淡的反驳道。

    蒂妮原以为这句话会激怒吉尔伽美什。

    然而,吉尔伽美什对着女骑兵的背影,狂妄地笑道:“你可真是走运啊,竟然敢让本王走下宝座,你可知这句大话足以定你死罪。不过……见到那家伙的时候,本王差点都忘记身为王的立场。虽然算不上是为了自律,但这次就当作是庆祝与友人的重逢,大发慈悲地饶恕你吧。你可要心怀感激地谢恩。”

    吉尔伽美什兜着圈子说了一番话之后,又看向弓兵继续道:“不过,这家伙会不会放你走就难说了。”

    接下来在雪中响起的却是少年的声音。

    “咦,女王大人要回去了呀。好吧,我这边也有点麻烦事,那我也先走啦,真正的弓兵……不,称你为复仇者更适合吧?”

    闻言,吉尔伽美什目不转睛地瞪着森林,用不悦的声音说:“本王对你的裁决可没有变,连杂种都不如的下等魔物。”

    将声音的主人归为“魔物”一类之后,吉尔伽美什以王的身份对弓兵说:“杂种,你已经没有必要隐瞒真名了吧?不,若你的目的是要玷污自己的半身,那主动报上名来才符合你的宏愿不是吗?”

    吉尔伽美什用无比傲慢的姿态对弓兵下了一道王命:“没关系,本王准了,报上你的真名吧。”

    这荒唐措辞让弓兵露出了苦笑——但片刻后,他将弓搭在肩上,在皮布下缓缓地开口回道:“吾名阿尔喀德斯。”

    女骑兵听到这个名字,一言不发地在马上摇了摇头。

    蒂妮一开始并没有听懂这个名字的意思,但很快她就从大脑里拾取起记忆的碎片。

    “乃安菲特律翁和阿尔克墨涅之子,继承迈锡尼王室血统之人。”

    至此,蒂妮才记起那是某位大英雄的乳名——是他被当作人类所取的名字。

    “金色的王,我认识的所有王都无法与你比肩。你是最强之王,也是弱小的战士,我们下次再会吧。下一次,你可要用藏在最深处的神之力来对付我啊。”

    话音刚落,像泥一样的魔力从他的身体涌出,并将他全身包裹起来——然后在森林雪原上开出一个虚空般的洞,下一秒整个人便完全不见了踪影,连那些泥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那就再见啦,诸位王。想堕落的时候随时都可以跟我说,因为愚蠢和疯狂才是我的起源呀!啊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不见人影的从者用纯真的少年音色发出癫狂的笑声,响彻四野。

    就在这笑音即将消失之际,雪原仿佛海市蜃楼一般消散,蒂妮等人周身的景色又变回了原本的溪谷。

    仍留在此地的女骑兵看着蒂妮,不知为何微微一笑,拽着缰绳自报家门。

    “既然他已经报上真名,那我继续对你们隐瞒真名也没有意义。”

    “女王”无奈地摇摇头,用洪亮的声音道出她的名字:“吾名希波吕忒。乃战神阿瑞斯与阿尔忒弥斯的巫女——俄特瑞拉之女,也是伟大亚马逊部落的战士长!金色的王及其幼小的家臣,我们后会有期!”

    蒂妮本以为女骑兵希波吕忒在报上名字之后会驾马离去,却见她与马一同化作光的粒子,直接消失了。

    度过这段短暂而又刺激的时间后,蒂妮一边用魔术稳定情绪,一边向她的从者吉尔伽美什问道:“恕我僭越……王,您不报出自己的名字吗?”

    吉尔伽美什微微动了动眉。

    随后,他像是要搪塞似的摇了摇头,露出更加狂妄的笑容。

    “哼……他们还没有资格知道本王之名。待他们下次站在本王面前,再作为其荣誉的表彰,将本王之名告知于他们吧。”

    蒂妮对吉尔伽美什说的话毫不怀疑,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接着,她又提出了一个疑问:“那个少年声音所说的‘麻烦事’究竟是什么事情呢?”

    “唔。”听到蒂妮的话,吉尔伽美什敛去表情,眺望着能从溪谷看到的城市,说出他的推测:“恐怕和打扰本王与友人重逢的那名贼人有关吧。”

    “那是”

    “原以为死亡诅咒。只要用本王的财宝一挥便可消去,但没想到,他竟以这种形式躲避本王的追踪。”

    “死亡……诅咒?”蒂妮闻言露出不安的神色,任何人提到‘死亡’和‘诅咒’大概都会产生这一点情绪。

    然而在金色的王面前,这是不被允许的。

    见蒂妮皱眉反问,吉尔伽美什再次狂妄地笑道:“混账,在王的面前露出不安的神情可是大不敬的行为啊。你现在正处于王的庇护之下,有时间害怕诅咒,倒不如把你的敬畏之心放在本王身上。”

    ············

    同一时间,科尔兹曼特殊矫正中心。

    监控室内摆放着无数现代风格的显示器,通过使魔和魔术监视装置传来的图像映在屏幕之上,给整个房间营造出诡异的气氛。

    房间的主人法尔迪乌斯看着不断收集的数据,拧紧眉头。

    “果然必须赶快铲除巴兹迪洛特啊。不,身为他后盾的斯克拉迪奥家族可能才是问题的关键。无论圣杯战争的结果如何,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他会脱离我方的控制。到时候就算动用其他部门……不,就算出动整个白宫的兵力也没办法阻止斯克拉迪奥家族。”

    法尔迪乌斯面上不显,心里却极不痛快。

    “问题不光是这个,还有操丘夫妇。”

    法尔迪乌斯至今仍没能详细地掌握对方的动向,连他们召唤的从者具体是什么情况也不了解,因此绝不能轻举妄动。

    “那个被银狼召唤出来的英灵……巴比伦尼亚的泥人恐怕是枪兵。若是这样,那燥丘召唤的应该是骑兵或者是狂战士……”

    由银狼召唤,疑似枪兵的英灵——恩奇都;

    由已化作尸体的捷斯塔·卡尔托雷一派所召唤出来的女潜行者;

    警署署长召唤的术士——亚历山大·仲马(大仲马);

    以及蒂妮·切尔克使唤的弓兵——英雄王吉尔伽美什。

    法尔迪乌斯一边在心中默默的整理情报,一边继续思考道:“弗拉特·艾斯卡尔德斯曾经在公园与英灵交流过……这样来看,那名英灵是狂战士的可能性很低。所以,操丘夫妇召唤出来的英灵很可能就是狂战士。”

    他知道操丘夫妇想召唤秦始皇,但不明白他们把那种精于战术谋略的英雄召唤成狂战士有什么意义。

    如果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才让秦始皇以狂战士的职阶出现,那么从者也有可能因为陷入疯狂而反过来支配操丘夫妇,但这一切都只不过是法尔迪乌斯的推测。

    法尔迪乌斯也想过派他召唤的真潜行者前去侦察,但万一操丘的棋子正好是克制他的英灵,那他就要眼睁睁地看着丧失一员大将。

    “唉,麻烦事真是一件接一件。”

    召唤出剑士的卡修拉被假潜行者所杀;召唤出真骑兵的朵丽丝·卢森德拉对法尔迪乌斯采取不合作的态度,甚至不联络他;计划召唤出真狂战士的哈莉一直联系不上;正常来说应该召唤出了枪兵的西格玛却发来简短的联络,说“虽然的确是召唤出了什么东西,但我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等我弄清楚其真名后再向你汇报”。

    “我们的目的不是让圣杯实现愿望,而是推进那之后的第三魔法的解析进程。”

    法尔迪乌斯忽然冒出一个孩子气的想法:如果拿到圣杯后对它许愿“我想得到第三魔法”,会有什么样的事发生呢?

    不过,他也清楚现在想这些都没有用,所以也没有再继续思考下去。

    “没必要纠结于个别的胜负只要我们这一方获得胜利就好。”

    话虽如此,但另一个担忧也同样在法尔迪乌斯的脑中拉响着警报。

    “蒂妮·切尔克并不想要圣杯,但假设她拿到圣杯,许下‘毁掉斯诺菲尔德的圣杯系统’的愿望,那要怎么办?实在不行,可以让内奸杀掉蒂妮……但得趁英雄王与其他从者交战的时候才行。”

    “先不说这个……掌握不到剑士的动向也很成问题。城里的各处要地应该都安装了监控器……却没有拍到那个戴眼镜的女子。我原以为她会和爱因兹贝伦的人造人接触……”

    法尔迪乌斯一直监视着“白色女人”——爱因兹贝伦的人造人。虽然“白色女人”在傍晚时分失去了踪影,但现在她又重新回到了监视网之下。

    奇怪的是,她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出入市里的购物中心和赌场,行动中看不到任何的连贯性。

    “那是迷惑我们的陷阱吗?她肯定察觉到我们在监视她……真是事事都不如意啊。”在问题层出不穷的状况下,头痛的法尔迪乌斯不禁用手按住了眼角。

    “迪奥兰德部长。”

    就在这个时候,法尔迪乌斯·迪奥兰德的一名女部下叫了他一声。

    “怎么了,阿尔朵拉小姐?”

    “市里那些没成为御主的魔术师们……动静有点奇怪。”

    法尔迪乌斯接过报告书看了看,抬头望向好几台显示器。

    “的确……很奇怪。”

    有部分魔术师上午就离开了城市。

    不少人是被沙漠的陨石坑吓破了胆,还有一些人是被假潜行者——狂信徒夺去了性命。

    在这种情况下,半吊子的魔术师判断“自己根本应付不来”,因而想逃走也是情有可原的。

    然而——奇怪的地方在他们逃走之后。

    上午就应该出城了的魔术师们,不管是开汽车的还是骑摩托的,全部调头重新回到了斯诺菲尔德市区。

    “难道……他们一出城就受雇了?”

    法尔迪乌斯第一个想到的是时钟塔的介入:会不会是时钟塔一直盯着离开城市的魔术师们,对他们做出了某种许诺,让他们为时钟塔卖命呢?

    可是,阿尔朵拉接下来的话却否定了他的推测。

    “不只是魔术师,部长。”

    “什么?”

    “以某个时间点为分界线,出城办事的普通民众也都折返回城了。”

    一股冰冷的异样感从法尔迪乌斯体内穿过。

    他深刻地体会到了自己的认知有多么天真。

    城中正在发生一起大规模的“事件”,完全超出了普通的魔术范畴。

    这是毋庸置疑的,可是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是驱赶人的结界?不……既然人们都回到城里来了,那应该叫呼唤人的结界吧……

    可是,目的是什么?

    听说在冬木的第五次圣杯战争中,出现了试图从普通人身上收集体内魔力的英灵……”

    第五次圣杯战争有太多未解之谜,法尔迪乌斯不清楚那名英灵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但他收到的情报说,当时发生了普通市民集体昏厥的事件,圣堂教会用“毒气事故”来掩盖了真相。

    当地的高中生之间还传起了“地下埋着美军投下来的化学武器,毒气该不会是从这些未爆弹里泄漏出来的吧”的流言。法尔迪乌斯记得他的同事们费了不少力气,去消除这一类与事实不符的流言。

    “化学武器……未爆弹。如果单靠流言就能压下来,那多省心啊。

    以现在的处理能力来看,光是陨石坑这件事就相当吃力了。

    斯诺菲尔德的人口有八十万……虽然已经事先安排好,即使这些人全部消失,姑且也能够处理……

    但是我并不希望事情变得这么麻烦啊。”

    法尔迪乌斯正想着,突然发现紧握的手中被人塞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张写着只言片语的便条纸,被揉成了皱巴巴的一团。他小心地把纸展开,看到上面明显是写给他的话。

    “汝没发现吗?这个设施的结界之壁很厚。因此,那东西没有进入这里。”

    在这次的圣杯战争中,法尔迪乌斯虽然与真潜行者哈桑·萨巴赫缔结了契约,但哈桑甚少主动与他交谈。

    哈桑似乎本来就很忌讳使用声音,所以很多时候都是通过这样的手段来说话。

    而且这些文字都是用法尔迪乌斯潦草的字迹写成的。

    就好像被其他人看到的时候,可以假装潜行者英灵的存在本身就是法尔迪乌斯的妄想一样。

    “那东西……是指……”

    法尔迪乌斯小声嘀咕。

    这时,一台接收数据的电脑的屏幕上出现了块状雪花,就好像在回答他似的。

    一排简短的文字从雪花中浮现出来,深深地烙在法尔迪乌斯的脑中。

    文字很短,仅仅回答了他的疑问。

    “被诅咒的绝症之风。”

    ············

    两个小时后,廉价汽车旅馆。

    “啊,总算能出去了!”

    弗拉特·艾斯卡尔德斯拉开室内的窗帘,沐浴在阳光之中,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

    “没想到会被骂成那样……”他瞬间便伸完懒腰,耷拉着肩膀叹气道,“而且,召唤班尼特先生的触媒根本不是教授为我准备的,竟然是我会错意……”

    弗拉特的左手上戴着一块蒸汽朋克风格的手表,从中传出一个无奈的声音:“和我受的打击相比,你应该还算好吧,毕竟我才知道自己居然是被电视游戏的奖品周边召唤出来的。而且,只是被训斥了两个小时,也没什么大不了吧。”

    听到化作英灵手表的狂战士班尼特的安慰,弗拉特轻轻摇了摇头,纠正道:“不是‘只是两个小时’而是‘足足两个小时’啊。”

    弗拉特紧紧握住刚买的手机,倒在床上难过地蜷起身子。

    从他将手机号码发送给他的老师——君主·埃尔梅罗二世之后,连十五秒钟都没有,就接到了英国打来的国际长途。直到刚才,才终于结束了长达两小时的训话与将近半小时的方针会议。

    弗拉特一接起电话,另一头就传来男人的怒吼声,然后便开始了漫长的训话,就连变成手表的班尼特以及一旁的轩浩也听得一清二楚,全程在看他的笑话。

    从弗拉特擅自跑到美国这件事开始,到追究他之前所做的各种事情,不过——二世最关心的问题似乎是:“你究竟是从谁那里得知召唤咒文的?以你的为人,不可能自己去大图书馆调查资料,是从远坂那里吗?”

    听到教授这样问,弗拉特老实地做出了回答:“啊,对哦,我问小凛就好了嘛……其实,我在街上随便做了点什么,好像没有魔法阵也没有咒文就召唤出来了。”

    这个回答让对方沉默了几分钟。半晌后,比刚才还要愤怒的训话再度开始。

    尽管弗拉特的精神很是疲惫,但班尼特依然严厉地对他说道:“忍一忍。训话的内容我全听到了。在我看来,他说的不仅简洁明了,而且正确得让你无从辩驳。明明是那么高效率的训话,你却能让他说上那么长时间,这说明你才是有问题的那一个。你就老老实实地琢磨这消失的两个小时吧。”

    “不是啦,班尼特先生。”弗拉特似乎想要反驳什么。

    “都说了不要用真名称呼从者,叫我狂战士。你说什么不是?”班尼特用长针代替脖子,表现出歪头的动作。

    弗拉特沮丧地开口道:“教授在时钟塔的时候忙得不行,工作非常多,一分钟都不能浪费……但现在因为我而浪费了足足两个小时……我是为此觉得很过意不去……”

    “唔……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尊师重道啊。”

    “身为教授的弟子却不尊敬教授的,只有那么三四个人!”

    “居然有啊……不过,通过电话我也能理解,他是一名优秀的‘魔术老师’吧。从参加过圣杯战争并活下来这一点来看,他应该也是一流的‘魔术师’。”

    听到班尼特坦率地说出他的感想,弗拉特的眼睛“啪”地一下亮了。

    “当然了!教授不仅参加过圣杯战争,还解决了很多时钟塔的案件!有‘剥离城阿德拉——月下刻印争夺连环杀人案’‘双貌塔——危险美人消失案’‘超级快车——审判眼案’,还有……”

    “嗯,你随便给案件取名字,在故事中添枝加叶恨不得种下一片森林,不断给教授阁下的胃造成极大伤害,这些事我都知道了。”

    “讨厌啦,我才没有添枝加叶。我说的是真的啦,教授在时钟塔也是传说级的人物!啊,对了!你要不要跟他打个电话聊一聊?不过就像我刚才说的,教授是个大忙人,大概只能聊一小会儿……”

    班尼特对弗拉特的提议思考了几秒钟,然后剧烈地摇了摇长针:“还是算了。刚才我也跟他稍微说了几句话,就感觉他似乎看透了我的一切……这么说吧,他有一种像是要把我改造成其他事物的气质。”

    “啊……这个,和教授对过话的人的确都会这样说,但是他那么做并不是出于恶意……”

    “嗯,我知道他不是有意的,只是单纯的习惯。不过,他那种看穿对方本质的力量实在太可怕了。要是和他聊下去,我觉得自己会满足于现状,没等实现梦想就已经成佛去了。”

    “是吗……”弗拉特翻身起来坐在床上,遗憾地说。

    见状,班尼特继续说道:“但是,我明白他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在我的认知中,一名魔术师应有的做法是想方设法地哄骗我,不择手段地让我放弃圣杯战争加入时钟塔,因为我的存在本身就是珍贵的研究对象。而他没有这样做,那说明他要么是老好人,要么就是一个比起眼前的利益,更能顾全局的大人物。”

    虽然真的只是说了几句话,但班尼特对君主·埃尔梅罗二世这个人产生了一定程度的信赖,以及某种类似惺惺相惜的感觉——在“这样的人也为弗拉特操了不少心吧”这一点上。

    弗拉特并不知道自己的奔放让老师和从者通过电话产生了共鸣。他继续拉开窗帘,看向阳光灿烂的窗外。

    “嗯!教授是很厉害的人!比我这种人眼界远多了……”

    “的确,这算是他身上的优点吧?虽然在魔术师领域称不上杰出……该说是运气好吗?还是说所谓的命运呢,这家伙总是能阴差阳错的做出惊人的事情。”轩浩突然间插嘴纠正着弗拉特对班尼特的误导。

    “啊?轩浩先生难道认识教授吗?”弗拉特闻言眼睛一亮,“不好像对他很了解?因为您和圣杯战争没有关系,我刚才忘记和教授说你的存在了,早知道让你也和他聊聊了。”

    “……”轩浩无语的闭上嘴,他感觉自己就不该插嘴,这好奇宝宝的十万个为什么又要开始了,“现在不是当好奇宝宝的时候吧?比起这个,你不如看看窗外如何?”

    “嗯?”

    弗拉特闻言下意识的望向窗外,随后就愣在了原地。

    见弗拉特忽然一动不动地凝视着窗外,手表诧异地问道:“怎么了?你们又有什么新的发现吗?怎么感觉我一个从者在你们面前显得那么无知呢……”

    “不,也不算什么新发现……但我觉得,外面的雾好大啊……”

    “雾?你在说什么呢?哪有雾啊?”班尼特闻言一阵疑惑,他所见的窗外只有一片清晰的景色。

    班尼特正想着弗拉特是不是眼睛出了什么毛病,就见弗拉特收起笑容回道:“不……不是说这个……我是说魔力的雾……刚到城里的时候就有一些,我还以为是圣杯的影响……话说回来,轩浩先生真是厉害啊,你明明没有魔力,却能感知到吗?”

    “实际上我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一直在解析这里的各种力量。”轩浩一边说着,一边淡淡的抬起手,一股连弗拉特都感到骇然的魔力在他指尖萦绕。

    不过这股魔力转瞬即逝,或许是怕被不必要的人感知到。

    “这股魔力……恐怕连从者也无法媲美吧?”弗拉特一脸激动,“这样的话,有轩浩先生在,好像也没什么值得担心的了。”

    “担心什么?”班尼特一脸懵逼。

    “我们……可能被某些非常危险的东西包围了……”弗拉特指着窗外只有他和轩浩能够看见的魔力雾。

    班尼特看不见,自然无法理解,只能更加疑惑:“哪里?敌方英灵的攻击吗?在汽车旅馆铺开了结界之类的?我怎么什么都没感觉到。”

    他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也清楚弗拉特为人稚朴,应该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可是,听到弗拉特的回答后,他反而希望这小子是在开玩笑。

    “不只是汽车旅馆。这东西至少把整座城市都包围起来了。”

    ············

    时间要回到英雄王与神秘弓兵对峙的时候——

    被召唤出来参加圣杯战争的英灵基本以七个职阶显现,分别是剑士(Saber)、弓兵(Archer)、枪兵(Lancer)、骑兵(Rider)、术士(Caster)、潜行者(Assassin),和狂战士(Berserker)。

    可是据说,在极少数的情况下也可以召唤不属于这七个职阶的“额外职阶(ExtraClass)”。事实上有记录记载,在冬木的第三次圣杯战争中,有人召唤出了“复仇者”职阶的英灵。

    沼泽洋房。

    西格玛坐在洋房一楼的书房椅子上,他得知这一知识后,问道:“那‘守望者’……是额外职阶吗?”

    此刻现身的影子——背后背着翅膀的少年对此做出了回答:“准确地说不太算是吧。如果这里的圣杯系统和冬木的一样,那三骑士就不会变成额外职阶。从剩下的位置来看,在这场圣杯战争中参战的从者应该是枪兵才对。可是,要变成枪兵从者的不是英灵,而是你。所以,你召唤出来的是为了保证你能活着变成枪兵的壁垒,同时也负责监视的守望者。”

    “我明白你这番话的意思。今早听你们说过之后我睡了一觉,重新想了想,依然无法接受。别的不说,光是人类变成枪兵这一点就很匪夷所思啊。”

    “我们更没想到你做的第一件事是睡觉。不过要说匪夷所思,这场圣杯战争本身就有够匪夷所思的。虽说‘正规的额外职阶’这种说法有点矛盾,但假如是正正经经地以额外职阶召唤我们,我们或许会作为‘守门人(GateKeeper)’显现吧。”

    接着,影子变成手持蛇杖的小孩子。他接过话题,对刚才淡然地陈述意见的西格玛开口道:“三骑士不会变成额外职阶,这个规则在这场圣杯战争中适不适用都很难说。我们身为影子,虽然拥有一定程度的圣杯战争知识,但那都是以冬木的规则为基准的。这场斯诺菲尔德的圣杯战争实在是远远偏离了原本的规则。”

    “毕竟是冒牌货,会出现这种情况也不出奇吧。”西格玛耸耸肩,二话不说地表示理解。

    小孩子模样的影子继续说道:“现在,你召唤出来的‘守望者’已经开始监视这座城市,似乎还发现了破绽。”

    “破绽?”

    “有一名英灵本应作为三骑士中的弓兵被召唤出来,却变质成额外职阶的复仇者。本是无人召唤的东西,却以互相吸引的形式一窝蜂地涌来这片土地。”

    说完,小孩子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在房间角落拄着手杖的“船长”。

    “啊啊,我在溪谷那边感觉到了和我相似的气息”

    “相似的气息?”

    “一种令人怀念,又让我热血沸腾的气味。我感觉到一种纯粹的愤怒,从比五脏六腑更深的地方涌出来。啊啊,如果我能作为正规英灵被召唤出来,那我会凭那个以复仇为基调的职阶显现,而非骑兵吧。可惜事实并非如此身为‘那个’的影子,真是太遗憾了。”

    “船长”的话语渐渐失去情感,仿佛岩浆在其深处淡然地燃烧翻滚着。西格玛察觉到了这种诡异的跃动感,却没有追根究底。

    自称影子的他们偶尔会讲述自身的遗憾与憎恨,但西格玛对这些事并不感兴趣,也不觉得能从中得到英灵真名的线索,所以他基本都把这一类话当作耳旁风。

    然而,不知道是天性使然,还是在童年时期接受过特殊训练的缘故,尽管西格玛没有留心听,但传入耳中的话还是牢牢地印在脑海里。

    可也不能就这样一直听对方发牢骚。

    西格玛从刚才听来的话中总结出几条情报,决定将问题抛给影子们。

    “也就是说,你们……正在客观地观测这座城市的圣杯战争吗?”

    “正确来说不是我们,而是……你召唤出来的东西。”

    ············

    市内某处,大仲马的书房。

    “怎么回事,从今天早上开始就能感觉到奇怪的视线。”

    术士——亚历山大·仲马(大仲马)原本正在别人安排给他的房间里为《许德拉的毒匕首》进行“改稿”,此刻却不解地环视四周。

    映入眼帘的是和平时一样的房间。

    数不清的书架和堆积如山的书。

    桌子上摆着各式各样的饭菜和点心。

    连接着互联网的笔记本电脑。

    外形古朴的有线电话。

    可是,就是有什么不对劲。

    大仲马有一种异样感,像是空间的“质量”发生了变化。但他只是露齿一笑,愉快地重新投入工作。

    “也无所谓啦,观众越多越好。”

    他眉飞色舞的样子就像断定“意外插曲(Accident)可是舞台剧的妙处”一般。

    “如此盛大的即兴表演,一人独赏可是会遭天谴的!哈哈哈哈!”

    ············

    沼泽洋房。

    “那就告诉我吧,从你们的视角来看,我是什么样的人?”

    突然涌上来的好奇心驱使西格玛向影子们如此问道。

    西格玛很少思考自己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不仅对世间的事不感兴趣,对自己也一样。

    甚至连自己的年龄他都不知道具体是多少。

    很多人看西格玛的外表,都以为他在十五岁到二十岁之间。但其实几年前,他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停止成长和衰老了。

    雇主开玩笑说:“你还是少年兵的时候,身体被魔术使们玩弄得太过火了,寿命可能会比普通人短很多吧?大概是青年期很长,可是快死的时候会突然衰老,直接寿终正寝吧。”

    虽然听上去像是胡言乱语,但恐怕雇主说的是真的。

    不过这并不重要。

    因为西格玛很清楚,他这份职业能允许他寿终正寝的概率无限趋于零。

    然而,他现在开始在意自己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西格玛不信神佛。

    直到参加什么圣杯战争,他才明白这个世上存在着他遥不可及的“力量”。当然也只限于明白而已,他并不打算去信仰那种“力量”。

    不知为何,西格玛想知道那种庞大的力量会对他做出怎样的评价,只有这件事让他产生了与平时不一样的好奇心。

    是垃圾吗?还是会被当成跟空气一样的东西呢?

    西格玛觉得,就算被断定为连活着的价值都没有的人,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不过,西格玛没打算言听计从,对方让他去死,他也不会听话地去死。可如果对方说“你没有存在的意义”,那现在的西格玛是无法列出充足的理由去反驳对方的。

    就在西格玛思考着这些的时候,影子变回“拿着蛇杖的小孩子”,有些为难地摇了摇头。

    “抱歉,守望者并不能看穿过去的一切,只能从被召唤出来的那一瞬间开始观察。所以,守望者的判断是,你还什么人都不是。”

    “不是‘还’,我今后也不会是任何人。”

    “这可难说啊,你可以变成任何人。如果你得到圣杯,说不定能获得媲美英灵的力量。”

    万能的许愿机,圣杯——

    西格玛重新思索起来,假设真的得到了它会怎么样。

    可是,他对这种夸张的东西依然生不出什么愿望。

    “如果我得到了圣杯……那我能稍微做做普通人的梦吗?当然不是说夜晚睡觉做的梦,而是雄伟的梦想”

    听到西格玛语无伦次的解释,拿着蛇杖的小孩子点点头,用明快的声音回道:“啊,很好啊!没错,只要能得到圣杯,你就一定可以拥有梦想,就像守望者一直在监视现实那样。”

    “监视城市一举一动的能力……普通从者要是得到这个力量,圣杯战争应该很快就分出胜负了吧。”

    “船长”露出凶恶的笑容开口道:“说得没错,小子!你总算发现了。啊,对了,假如你的能力让其他参加者知道了,那圣杯战争会先变成争夺你的战争吧!”

    “啊?”西格玛先是微微皱眉,然后想了想,便明白“船长”的话十分在理,“原来如此,现在的我就如同补给物资。”

    “小子,你可是能被送上战场中央的贵重物资啊,而且是独一无二的,想必争夺你的战争会非常激烈吧。”

    “这我不关心,只要我不被牵连其中丢掉性命就行。”

    西格玛虽然没有什么梦想,但很怕痛,也不想死,更不想挨饿。

    他开始思考,为了满足这些最基本的欲求,应该怎么做呢?

    这时,背着翅膀的少年带着温柔的笑容,说道:“只要变强就行了。不受他人牵连,却有能力牵连他人。”

    “别胡说了,就连我的雇主也是一个超出常理的魔术师啊。”

    “只要跨越障碍就行了。守望者会给予你一系列不近人情的试炼,只要战胜它们,你就能一点点变成一个人,不再是普通的‘魔术使甲’了。”

    西格玛面无表情地想了一下翅膀少年说的话——

    然后第一次对影子的话提出了异议。

    这也是他为了表明逃离死亡的意志而向前踏出的一小步。

    “我不是‘魔术使甲’,也不是‘士兵甲’。我是……西格玛。”

1011.剑士与枪兵

    森林里。

    “我究竟在做什么?”

    绫香·沙条在这二十四小时之内,不知道是第几次思考这个问题了。

    一只有着美丽皮毛的兽躺在绫香的身边。绫香一边抚摸它的肚皮,一边呆呆地想着。

    “唔……我在做什么来着?”

    “对了,圣杯战争。”

    银色的兽嗷嗷叫着,用头去蹭绫香。

    “应该是……圣杯战争。”

    绫香感受着动物带来的温暖,回忆起她这半天之内的经历。

    ············

    半日前斯诺菲尔德中心街

    在太阳将升未升之时,绫香为离开警署正快步前行,她身后的剑士却突然叹了口气。

    “怎么了?”

    “啊,没什么,我让朋友去帮忙打探一下警署的情况,之前被拘留的人似乎也暂时到室外避难了。”

    “然后呢?”

    “我之前跟警官们约好,我会接受他们的软禁直至天亮。可我要是回去,我又不放心你一个人,所以我在犹豫要把谁留下。如果警署陷入瘫痪,那我被软禁到刚才也算是尽了情面。”

    剑士明快的语气让绫香不忍叹气问道:“你居然打算履行这个约定吗?”

    “约定是很重要的,不仅是违约的人会遭受不幸,被卷入其中的人也一样。”

    “我还是不明白……你刚才说‘在犹豫要把谁留下’,你不是一个人吗?”

    “我还有你啊,所以不是一个人。”

    见剑士说着俏皮话想蒙混过去,绫香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哈哈哈,就算你用这种目光看我,我也不能在这种地方掀开底牌啊。但如果你无论如何都想知道,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个提示……”

    “不需要。”绫香用更冷漠的目光看了看剑士,然后又长叹了一口气继续道,“不过,你应该是真的在担心我……虽然我觉得你操的是没用的心……但还是,谢了。”

    听到绫香简短地道了声谢,剑士笑着摇摇头,回道:“不用谢我啦,我的确是在操没用的心。我只是在做想做的事而已,却得到了你的感谢,这会让我的干劲更足。对了,你要是走累了,要不要我把马叫出来?稍微花点魔力,威廉那家伙可能会帮我弄出来……”

    “不,不用了,真的不用!话说威廉又是谁?你不打算告诉我就罢了,为什么还要卖弄似的说出一个又一个我不认识的人的名字?”

    绫香打住异想天开的英灵,问出了她的疑惑。

    剑士瞬间移开了目光,然后像是敷衍一般笑着答道:“哎呀,因为你沉着脸,好像很寂寞那样。我想,要是让你知道我们身边有许多看不见的同伴,就不会感到寂寞了吧……”

    “那只会让我觉得诡异。”

    “好吧,我再也不会这么做了。稍后我将‘大家’的事慢慢解释给你听。”

    “不解释也没关系不过,例如之前照明的那件事,如果还有其他人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帮了我,那你能不能代我向人家说声谢谢……”

    闻言,剑士睁大了眼睛,片刻后微笑着夸赞道:“绫香,你虽然总是板着张脸,却是一个温柔的人啊。”

    “总板着脸真是对不住啊……”

    他们说着说着,一个声音突然从旁边插了进来。

    “嗨!小姑娘!小姑娘!”

    “嗯?”

    “啊,果然是昨天的小姑娘。我见你似乎是从警署那边走过来的,没事吧?”

    绫香觉得这声音好像前不久刚听到过,便循声回过头。只见那里站着一名青年,顶着一头看一眼就忘不掉的花哨发型。

    莫西干发型、脖子上的文身、脸上和耳朵上的无数钉环……男人一身的朋克风装扮十分引人注目。绫香想起,她刚来这座城市时,告诉她哪里有廉价汽车旅馆的药店店员正是眼前的这名男人。

    “你是那个时候的”

    “没想到能在这种地方碰见你,真是太巧了。你身边的这位该不会是你男朋友吧?”

    “不是,他算是一个普通朋友吧。”因为不能告诉普通人关于从者的存在,所以绫香随便找了个名头。

    至于剑士,他目不转睛地打量了一番莫西干发型的男人和他身边的朋克风年轻人,然后用天真无邪的语气问:“恕我冒昧,你们这些奇装异服,是自己缝制的吗?还是找专业的工匠缝制的呢?还有你们的头发,我可以问一下这种充满了反叛感的发型也是你们自己梳的吗?”

    看到剑士两眼放光连连发问,朋克风的年轻人面面相觑。莫西干发型的男人向绫香问道:“你的男朋友到底是从哪个国家来的啊?”

    “我都说了,他不是我男朋友……”

    剑士把先要否定这一点的绫香抛在一边,插嘴回答道:“我从英格兰来的。其实算上伦敦和温切斯特在内,我在那片土地上也没有待过多久啦。”

    男人有些困惑地说:“啊……我觉得那边也算是发源地,不可能不知道吧……”

    这时,剑士发现男人身上背着一个吉他盒子,恍然大悟地睁大双眼问道:“莫非,你们是乐师?”

    “乐师小哥,你的用词可真够讲究的啊。”

    “啊,不好意思,我学到的知识有点偏那要在哪里才能听到你们的曲子呢?在教会?酒馆?还是歌剧院……啊!那里刚被我毁了……”

    尽管剑士的措辞像在捉弄对方似的,但在绫香的耳中,却神奇地听不出有任何恶意。

    此前,绫香觉得剑士一直与她保持着距离,对一切都表现得游刃有余。如今剑士却像个小孩子一样天真地问这问那的,绫香才明白:这个人……大概喜欢音乐吧……

    不知道是不是英灵独有的领袖魅力发挥着作用,男人一行人似乎也和绫香有着同样的感受,他们将剑士当成“喜欢音乐的怪人”。

    “虽然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这么问,不过我们像是会在教会演出的人吗?啊!那倒还挺不错的,比方说乌比·戈德堡(注:好莱坞女明星,代表作《修女也疯狂》)的电影。”

    “那个人是有名的歌剧家吗?”

    “唔,算是吧。”男人耸耸肩,跟绫香和剑士讲述起来,“我们原本在开通宵演唱会,突然又是枪声又是爆炸声的,客人们都因警方的避难指令而被赶出去了。”

    “……真倒楣啊。”

    回忆起刚才目睹的神父与吸血鬼的战斗,绫香不禁冒出了冷汗。

    “怎么样?你们愿意听我们演奏吗?不收你们钱。”

    “啊,这个……”

    因为绫香他们需要隐藏行踪,加上“不收钱”这句话反而让绫香有些心虚,所以她正想委婉地拒绝——

    “可以吗?谢谢!你可真是个好人啊,就算我回到了座上也绝对不会忘记你的大恩大德!”

    剑士的双眼散发出灿烂的光芒,整个人开心得就像第一次见到电影明星的孩子,这让绫香完全明白了。

    啊,肯定没错。

    这位英雄……很喜欢音乐啊。

    ············

    几分钟后,绫香和剑士跟着莫西干发型的男人和他的乐队伙伴们,走进了一家位于地下的LiveHouse。

    “楼梯有点陡,走的时候小心脚下。不好意思啊,这栋大楼太旧了,没装电梯那种时髦的东西。”

    绫香刚才问“这栋大楼里有电梯吗”,但男人大概是理解成了别的意思,所以才如此过意不去地回她。这让绫香的心中萌生出了罪恶感。

    不过话说回来,这位英灵……不管怎么看都是中世纪左右的英雄吧?

    虽然我也不太了解朋克和金属什么的,但这种激烈的摇滚音乐和他那个时代的音乐完全不一样吧……

    唔……那是叫古典音乐吗?不对,剑士听的可能要比莫扎特或贝多芬什么的还早得多。

    要是他一听到摇滚就大发雷霆怎么办……就连不少现代人都很反感摇滚,说那是给年轻人听的音乐……

    绫香满脑子全是消极的想法,但她又无处可去,所以还是随波逐流地跟在剑士和乐队成员们的身后。

    她决定,如果剑士吼出“这种垃圾根本不是音乐”,她就算尝试使用那什么令咒的力量,也要强行把他带走。

    话说回来,令咒吗……虽然听说了使用方法,但我又没正式和他缔结契约,真的会有效吗……而且我这个好像还是假令咒……

    绫香的令咒是被制作出来的“虚假令咒”,为的是夺取别人的御主权。

    那是在绫香踏上这片土地之前,由“白色女人”植入绫香身上的五个图案。

    尽管“白色女人”说它和真正的令咒一样可以命令从者,但绫香根本不知道她说的话有几分可信度。毕竟,当下这场圣杯战争已经与绫香从“白色女人”那里听来的相距甚远了。

    从“必须隐匿圣杯战争,在普通人看不到的地方暗中展开厮杀”这一点开始就不一样了……

    就算这个令咒是真的,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像魔术师那样运用好它……

    绫香一边承受着快要压垮自身的不安,一边走下楼梯。

    她在心中做好了思想准备。

    然而前方等待她的将会是从未见过的地狱。

    事实证明,绫香的思想准备全部是杞人忧天。

    “好厉害!”

    这是一场寂寥的演唱会,观众只有绫香、剑士和没去避难的几名LiveHouse工作人员。可是,刚听完乐队的整套演奏,剑士一个人就发出了媲美上百名粉丝的雷鸣般的喝彩。

    “太棒了!我好感动啊!我得把这份感动写成诗歌献给阿瓦隆……不对,这根本不需要过度的修饰!只要一句普普通通的‘精彩’就好!绫香,这太厉害了啊绫香!这个时代的吟游诗人都会演奏这么激动人心的音乐吗?”

    “啊,不,嗯……”

    绫香一时语塞。

    剑士则带着亮晶晶的双眼,用仅让绫香听到的音量,小声问道:“他们演奏的音乐叫什么?和我那个时代的音乐完全不一样,是被细分成新的类型了吗?不知道为什么,座没有告诉我这一类的知识明明这才是最重要的!这场圣杯战争果然很奇怪,有着不同于一般圣杯战争的可能性。”

    “我觉得奇怪的是你……这种音乐叫……朋克?不对,可能是金属”

    见绫香和剑士偷偷摸摸地讲悄悄话,结束演奏的吉他手好奇地走了过去,然后接过绫香的话说道:“啊,叫什么都行啦。虽然前不久也有些人为了朋克和金属的区别大打出手,但我们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音乐,你们把它当成普通的摇滚乐(RockandRoll)就好了。”

    吉他手对自己音乐的叫法似乎没什么讲究,看到剑士听完音乐后高兴得不加掩饰的样子,甚至还有些害羞。

    “摇滚乐!原来如此,这种音乐叫摇滚乐啊!”

    说完,剑士看向男人手中的电吉他。

    “这就是如今的乐器吗!我是第一次听到这么独特的音色,雷电般的轰鸣与旋律奏出了完美的和谐感!简直有一种五脏六腑跟着灵魂一起被牢牢抓住的感觉!”

    听到剑士这番像是第一次见电吉他般的言辞,男人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问道:“刚才我听你们说什么金属朋克,说得这么细难不成,你连摇滚都是第一次听吗?”

    “啊啊摇滚乐简称摇滚(Rock)啊。说来惭愧,我的确是第一次听。可能在其他时间和地点曾经听过吧,但至少现在的我没有这个记忆。没想到能得到这么新鲜的感动!”

    “真服了你……小哥,你是从英国哪座山头出来的啊?”

    “不会是真的从骑士时代穿越来的吧?”

    女贝斯手随口开了句玩笑,绫香对此只能报以苦笑。

    男人将他的电吉他递给开心得像个孩子的剑士,问道:“那你要不要摸摸看?”

    “可以吗?”之后,剑士的独奏会开始了。

    虽说是第一次弹吉他,剑士却很快就弹得得心应手。

    绫香呆呆地看着,脑中冒出不着边际的想法“果然,能成为英雄的人什么都能做到”,就好像在提醒她不要沉沦于剑士演奏的音乐中一样。

    当绫香在房间的角落发着呆时,男人拿来另一把吉他,和其他乐队成员一起配合剑士的音乐演奏了起来,最后还用录像机拍下这场合奏。

    乐队成员们似乎对剑士非常欣赏,还聊起待会早饭吃什么好的话题。

    剑士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脱掉了铠甲,穿上别人给他的一套之前放在更衣室里的衣服,打扮得像是一名略显成熟的乐队成员似的。

    这身打扮与剑士那头夹杂着红发的金发极为相称,反倒让绫香吃了一惊。

    “虽然我拒绝参加圣杯战争,大概没资格说这种话……不过这位英灵,真的有想过要认真去争夺圣杯吗?”

    在乐队成员表示要去换衣服,纷纷回到休息室之后,剑士走向坐在舞台角落的绫香,问道:“绫香,你没事吧?困吗?”

    “托你的福,电吉他一直响个不停,我现在清醒得不得了。”

    “哈哈,那真是抱歉了。”

    剑士笑眯眯地坐到绫香的身边,小声说:“这个地下既没有魔术性质的礼装,也没有连接外部的监视装置,如果你要睡就趁现在。”

    闻言,绫香隔着眼镜瞪大了双眼。绫香以为剑士肯定沉迷音乐,别说是圣杯战争了,就连他们正在逃亡的事都抛到脑后,没想到他还注意着这些事。

    “难道你刚才的表现都是演戏吗?”

    “什么表现?”

    “就是你假装对音乐很感动”

    “怎么可能!我是真的很感动!绫香不觉得感动吗?”剑士环视了一圈四周的舞台和观众席,继续道,“说实话,我一开始就想混进一个没有敌方魔术师们监视的地方,同时也有些期待能听到现代音乐而已。不过,能遇到如此奇妙的旋律真的是意外之喜。绫香,谢谢你没有阻止我。”

    “当时的气氛我也没法阻止吧。而且那个莫西干发型的男人虽然打扮成那样,但人还是挺好的。”绫香叹了口气,对剑士说道,“其实,我也不讨厌曲子。就是你太吵闹了,让我有些难以插嘴。”

    “是吗,那真是对不住……不过,他们好厉害啊!虽然在歌词里写出了他们自身的郁闷和愤怒,却没有变成单纯的抱怨,而是将这些话放在充满激情的音乐上吼叫出来,向世界证明自身的存在!毕竟我过去常听的诗歌都是歌颂伟大的第一国王亚瑟·潘德拉贡和圆桌骑士们的英雄事迹嘛。”

    剑士怀念起过去,眼中绽放出跟刚才一样的光彩。

    见此,绫香心想:这位英雄和我正好相反啊……他在讲述这些事的时候,看上去是打从心底里感到快乐。与悲观主义的我完全不同若不是和我这种人接上了魔力连接,他应该能得到圣杯。

    “我想”

    “嗯?怎么了?你要是困了,我可以去帮你问一下有没有枕头被子。”

    “我不困,我是想问你……你打算对圣杯许什么愿?”

    闻言,剑士略带惊讶地说:“哎呀,真难得啊,你居然会问我有关圣杯战争的事。”

    “没什么,我只是想如果你有非常重要的理由那我得先向你道歉才行,因为我在争夺圣杯上似乎帮不上什么忙。”

    剑士露出了茫然的表情,向绫香问道:“你一直在介意这件事吗?你为我现界提供了魔力,怎么算是帮不上忙呢?”

    “不好意思啊,我其实是个小心眼的人。”绫香说着,将脸扭到了一边。

    见状,剑士苦恼了一下,开口道:“想要圣杯的理由吗……我也想知道啊。”

    “什么意思?你不是因为想要圣杯才回应召唤的吗?”

    “正常来说应该是这样的,但被召唤至此的我也不太清楚自己想要圣杯的理由。在一个魔术师们称为‘座’的特殊地方,那里何止是空间,连时间和世界线都很浑浊。说不定我是在将来,或者是在其他地方被召唤出来的时候才有什么想要圣杯的理由吧,至少现在我的脑中没有那样的记忆。”

    “我不太明白什么时间、记忆的……但是你就没有愿望吗?不是说圣杯可以实现任何愿望吗?”

    “要是我说对生前所做的事没有一点后悔,那肯定是骗你的,可我也没什么想对圣杯许愿的啊。我若拿到圣杯,倒是希望能得到肉体,真真正正地去学习这个时代的音乐和戏曲。这么做可能没什么意义吧,但我想尽可能把更多的歌与英雄传带回我灵魂所在的地方……就是刚才说的‘座’上。”

    绫香不知道剑士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她转头去看,就看到了剑士认真思考的脸庞。

    这表情让绫香隐约明白,他说的话并不是为了隐瞒真心而随口编造的。

    这位剑士是真的不知道。

    为什么自己会被当作圣杯的渴望者召唤出来。

    “英灵想要圣杯的理由应该五花八门吧。说不定有的英灵被召唤出来并非因为有想实现的愿望,而是对圣杯有别的意图比如想毁掉它之类的。就像我被召唤时,那个出现在歌剧院的疑似潜行者的英灵,我觉得她大概就是这么想的。”

    接着,剑士回顾起过去,继续说道:“的确,伟大的亚瑟王也曾经想得到圣杯。身为一个尊敬亚瑟王的人,我也非常想得到它,其中一个原因是我想将它送到亚瑟王真正的墓前……但我也没有想要到不惜践踏其他英雄的宏愿,让其他人遭遇危险的地步。”

    剑士停顿了一下,苦笑着对虚空点点头。

    “嗯,你说得没错,这话不像是我会说的。毕竟当年的我就是被和圆桌有关的宝物迷惑了双眼,最终被你射杀的。不过,也可以说我是因为那场教训而学乖了不是吗?”

    “你又在和看不到的人说话……”

    刚才的约定到底算什么啊……绫香正想叹气——

    下一秒钟却将那声叹气咽了回去。

    “我来给你介绍一下,不过需要把魔力通道连接得紧密一些……”

    话音未落,剑士就伸出手,轻轻触碰绫香右手上的文身。

    “你想做什……”刹那之间,一片清晰的“景色”在绫香的脑中铺开。

    “啊……”

    在一座类似西洋城堡还是要塞的瞭望塔里,一个男人全身缠绕着绷带,手中拿着一把弩箭。

    从绷带的缝隙间可以看到他的眼睛,有如鹰鹫瞄准猎物那般锐利,却又充满了温柔的色彩。

    男人望了绫香一眼,便不知所措似的移开视线,然后稍稍点了点头。

    就在同一时间,绫香眼前的景色变回了原本的LiveHouse。

    “刚才那是……”

    绫香因看到了一幅脱离现实的画面而深感困惑地问道。

    剑士则笑着回答说:“皮埃尔·巴兹尔,一位身手高强的弓箭手。”

    “谁?”

    说是介绍,但除了名字之外绫香依然一无所知。她刚想让剑士解释得详细些,就被后者的下一句话堵了回去,只能像金鱼一样无声地张张合合嘴巴。

    “我就是被他杀掉的。”

    “咦……”

    “我能使用的宝具或者说王牌有两个,当中一个是我选择的那些家伙,在他们本人同意的情况下,我可以将他们的灵魂从‘座’上复制下来,与我同行。”

    面对呆若木鸡的绫香,剑士干脆地讲起了他身为英灵所具备的特性。

    “想让他们像从者一样从头到尾都以实体显现是不可能的。如果连他们都现界,那需要消耗非常多的魔力,一般魔术师根本负担不起,可能转眼就会因魔力枯竭而亡。”

    “不……等……”

    “所以他们会借助我的魔力,使出各自的‘本领’或者‘魔术’来帮助我,例如在歌剧院弹开英灵手臂的箭,还有在警署停电时使用的发光水球。另外,他们和我可以正常地对话,可是和绫香似乎得像刚才那样通过魔力才行。”

    “不是你先”

    绫香的脸颊微微抽动,但并非因为她无法理解剑士刚才所说的内容。

    虽然她对魔术了解不多,还是被“白色女人”灌输了最基本的知识,因此能够听明白。

    正因为明白,她才不能理解剑士这么做的原因。

    “顺便再跟你说一下,我的另一个宝具是”

    “不是,都让你先等一下了!等一下!”

    “怎么了?”

    剑士被绫香的喊叫声吓了一跳,止住了话头。

    只见绫香按着太阳穴说道:“你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些来了?那可是杀掉你的人,你把他的名字说出来,不就等于将你的真名公之于众吗!”

    “啊,你知道皮埃尔的事?”

    “这么说可能有点对不起皮埃尔先生,但我不知道他的事迹,而且老实说,我也猜不出你的真名。可是,如果你这话被其他熟知历史的魔术师听见,那岂不是一下子就暴露了吗?”

    与慌慌张张的绫香相反,剑士歪着头嘀咕了一句“我的知名度这么低吗”,然后一脸严肃地点头肯定道:“你说得没错,如果敌人听见了大概会猜到我的身份。但我要说的不只这些,我打算告诉你我的真名。”

    “你怎么想的啊?”“刚才在警署我不是说过会找机会告诉你我的真名吗?现在又不用担心被魔术师们偷听,我觉得是最佳时机啊。要是在城里的旅馆或是街头,想毁掉所有监视的眼睛就很难了。”

    这家LiveHouse里至少没有窃听器和使魔之类的东西,正是剑士说的。若是如此,那乐队成员都回到了休息室的现在,也许的确是最佳的说话时机,但在此之前依旧有很多问题。

    “我明白可我还是觉得不要说比较好吧?”

    “为什么?”

    剑士不明所以地问,绫香坚定地回道:“我和你只是魔力连接起来了而已,对吧?甚至连正式的御主与从者的关系都不是!既然这样,我觉得在你遇到更好的御主之前,你的真名还是先保密比较好。告诉我这种人,对你是有害无……”

    绫香用从未有过的认真态度劝阻剑士,然而——

    “吾名理查德!是诺曼底公国的君主,也是英格兰国王!”

    绫香正奇怪剑士的表情为何突然变得严肃,就见剑士干脆地打断了她未说完的话,又仿佛是为了让她安心似的,响亮地报出了真名。

    “不过我已经死了,所以这些名号都得加个‘前’才对。”

    看到绫香目瞪口呆地愣住,剑士再次露出小孩子恶作剧般的笑容,耸了耸肩。

    “比起我的真名和头衔可能‘狮心王(Lionheart)’这个俗称更出名吧。”

    ············

    现在,森林里。

    “唉,真是被个不得了的国王牵连了。”

    在报上真名之后,剑士对绫香的态度和之前一样。

    刚听到“国王”这个单词的时候,绫香有些吓着。但之后,看见剑士吃着乐队成员买回来的快餐并露出感动的神情,又一直待在LiveHouse里专心听音乐,绫香决定不去过分在意对方生前的立场。

    “爵士乐……古典乐……布鲁斯……流行乐……每一种都特别棒!哦哦,田园歌(Pastorela)、埃斯坦比(Estampie)、不协和歌(Descort)……南方诗人们的歌也开拓出了新的领域!”

    大概是出于LiveHouse老板的爱好,这里收集了全世界各种各样的音乐唱片。剑士每听一首曲子,都会由衷地表达他的感动。

    “绫香,你们国家的演歌善于抒发人的情感,十分动听。动画歌曲则极具叙事性,风格多样,太棒了!这个国家的说唱乐巧妙地将语言和音乐配合在一起,令人眼前一亮!”

    绫香看着这样的剑士,心中对这位国王的敬意正逐渐消失。不过,绫香觉得剑士是一个值得尊重的人,便随着他一起听那些五花八门的音乐。

    “英格兰的音乐也多种多样,从让人感到怀念的圣歌和民谣到一种叫前卫摇滚(ProgressiveRock)的音乐,都非常有意思!不得不感慨,音乐是自由的!”

    最后,大家一起用DVD机观赏了莫西干发型男人一开始提到的乌比·戈德堡的电影。

    剑士赞叹道:“原来如此,这就是所谓的电影啊!和戏剧有着不一样的味道,很不错啊!啊啊,这支圣歌队太厉害了”。

    而绫香在音乐电影开始没多久就败给睡魔,在LiveHouse的沙发上打起了瞌睡。

    当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二人向莫西干发型男人一行道谢。

    刚走出LiveHouse,剑士唐突抛出这样一句话——

    “好,我们去找人联手结盟吧。”

    于是,绫香和剑士踏入了森林,因为这里能感觉到强烈的英灵气息。最终,他们遇见一名长发英灵——不知对方是男是女,却美得让绫香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剑士刚见面就自来熟地跟长发英灵交谈起来,但英灵也没有表现出被冒犯到的样子。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听长发英灵这样问,剑士朝绫香的方向望去,说道:“也没什么啦,虽然我不知道你的真名,也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英灵但我走了这么久,第一个见到的英灵就是你,所以我想拜托你一件事。”说到这里,剑士提出了那个建议。

    即使是从事先得知内容的绫香来看,那也是一句非常荒唐的话。

    “你要不要跟我们联手?”

    “他真是直接啊……在这个人治理的国家里,人民应该很不容易吧……”

    绫香轻轻叹了口气,一边抚摸银兽的后背一边逃避现实。

    “不过话说回来,这条狗虽然很大,但十分亲近人,好可爱啊。”

    就在绫香与被她当成狗的银兽玩耍的时候,长发英灵温柔地微笑着问剑士:“和你们联手结盟我倒是可以,但我的御主能获得什么好处呢?”

    剑士再次看向绫香,耸耸肩回道:“既然你这么重视御主,那是不是该劝劝它别随随便便接近敌人呢?”

    “这是我要对你说的话……不过,看来我们两个人担心的事情是一样的啊。”

    “嗯,虽然我们想方设法地保护御主……但问题是他们本人那副样子……”

    “他们在说什么呢?”

    绫香坐在巨大的树桩上不解地想,可转眼她便投入地抚摸起银兽,将疑惑暂且抛到了一边。

    “大狗真暖和啊。是那位英灵养的吗?”

    银兽仿佛也乐在其中,它趴在绫香的大腿上,任由绫香随意摆弄它的皮毛。

    看着这样的一人一兽,剑士叹了口气:“我还以为它是更加警惕人类的生物呢。”

    “我的御主与人类的相处方式有些特别,它并不喜欢人类。我觉得它只是破例亲近你的御主,就像是把她当成了同伴或是战友那样。”

    “可能是因为她们都不像御主吧。不过,事实上她的确不是御主。”剑士开了一下玩笑,又说道,“我想与你们联手结盟的原因是……我昨晚在城里见到魔物了。”

    “魔物?”

    “我不清楚你知不知道,那种魔物叫吸血种,是以吸食新鲜人血为生的人类天敌,也是圣堂教会的讨伐对象。啊……首先,你知道圣堂教会吗?”

    剑士从最基本的知识开始确认,只见长发英灵微微地摇了摇头。

    “我只知道圣杯给予我的那部分知识。在我的时代还没有出现圣堂教会,而那个名叫吸血种的魔物……怎么说呢,我那个时代虽然有吞食血肉的魔物,但我不清楚它们是不是同一种东西。”

    “哎呀,看来在历史上,你是我的大前辈啊?”

    “没你说的那么夸张啦。仅仅是我比你先出生,又比你先死而已。我认为在我死之后出生的人们才是值得敬爱的先驱者,他们不依靠神灵,也能开拓星球。”

    “就算你夸我也拿不到好处。”剑士笑着回道,但过了一会儿,他敛起笑容继续道,“这场圣杯战争有些奇怪。我觉得这里正在发生某些的事情,光用‘座’给予的知识是解释不了的。你有什么头绪吗?”

    “……”

    “圣杯战争可能被卷入某种非常麻烦的事情中了……又重者是被某些人利用了。我的想法很简单,解决掉所有问题后再重新开始圣杯战争。”

    剑士说着,又瞥了一眼绫香,然后用她听不到的音量小声继续道:“再这样下去,就算我输了,绫香躲到教会去避难,她也不一定是安全的,因为吸血种可以无所顾忌地袭击教会。”

    “你还挺重视你的御主。”

    “不,如果她是那种从一开始就干劲十足的御主,我也不会为她考虑这么多。她其实不想参加圣杯战争,却因为与我连接上而被卷了进来。若我不为此事负责,将她抛到一边,那会玷污继承了我们一族族谱的那些国家,以及我们伟大的第一国王之名。”

    剑士压低声音,却说出一番掷地有声的话。对此,英灵不由地扑哧一笑,点头道:“真有趣。你应该也是一位王吧,但和我认识的那位是完全不同的类型。尤其是朋友的数量,我觉得你的朋友应该比一般人还要多。”

    “是吗?我觉得你的朋友应该比我的多吧?”

    “我把活在世界上的万物都当作朋友。不过,很多时候是我在自作多情啦。”

    长发英灵说着,静静地闭上眼睛,张开双臂,手掌向上摊开。随着他的动作,地面不断浮现出了一个又一个气泡,剑、锤、斧、枪等无数武具接二连三地出现在气泡之中。

    “不过,能够让我敞开心扉的挚友只有一个。”

    见状,剑士咧嘴一笑道:“喂喂,你这到底是答应和我结盟还是拒绝啊?”

    “我想答应你然而,有两个问题。”长发英灵面带柔和的笑容继续道,“我唯一的挚友是个很挑剔的人,每当我交了新朋友,或是想与谁合作的时候,他都会说‘让本王来试试你有没有资格与吾友联手’,然后用一些难题把人赶走。”

    长发英灵回忆起遥远的过去,露出怀念的笑容。

    “如果是你,他大概会要求与你较量一番武艺吧。你又不是乌鲁克的子民若你太弱则会被他当场杀掉,因为他会把你当作想偷盗宝物的贼人。”

    “我听懂你的意思了。你该不会是要说,你的‘挚友’这次也被召唤出来了吧?”

    “感谢你有这么快的理解能力,我也不忍心现在给你希望,事后再让你失望。我想先确认一下,你是否有能力与那位王战斗。如果你觉得不方便,那消灭魔物的事就交给我一个人去处理吧,你们可以在我解决掉魔物之前先躲到什么地方。”

    从地面涌出的无数武具突然倾斜,尖端全部指向剑士。

    即使身处这样的境地,剑士还是先看了一眼绫香与银狼,确认武器并没有对准远处的他们后,才放心地笑道:“你可真温柔。如果你一个人就能解决,那为了能够确保得到圣杯,直接在这里把我杀掉不是更好吗?”

    “可惜的是,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我接下来只需要履行与朋友的约定,对于你们的生死,我并没有兴趣。”

    长发英灵带着无比柔和的笑容,嘴里说出来的话却仿佛意味着“今后要是有兴趣了就来拿你们的命”。

    剑士反倒愉快地应道:“我最喜欢简单明了的事。一句话,就是要我给你展示一下武艺。”

    “啊,你们要做什么……”绫香见状不禁开口叫了一声,剑士却连头也没回,只是稍微抬了一下手。

    “放心吧,绫香。我们是为了结盟比试一下身手而已。不想和弱小的人结盟,一般来说也算是人之常情。”

    “感觉你的言外之意是,你并不一般啊。”

    听到长发从者的话,剑士露出了为难的笑容。

    接着,剑士像是要让眼前的英灵和绫香都听得一清二楚似的,高声说道:“正如你所说的,我可能不如自己想的那样‘一般’。事实上,我身为王,也一直在给国民和王弟添麻烦。敌人称呼我为无恶不作的王,我尊敬的劲敌也从里到外都与我截然相反。”

    尽管剑士说出了这么一番贬低自身的话,可他的眼睛依然闪烁着灿烂的光芒。

    “就算我明白治国的道理,心中还是不断涌出我无法控制的激情。”

    ——咦?

    听到这句话,绫香突然感觉到身体有些不对劲。

    ——令咒在……发热?

    绫香身上的特殊令咒是魔力连接的起点,此刻大量被误认为是热量的“波动”正通过令咒流入她的体内。就像是为剑士提供魔力的代价一样,剑士那无法抑制的热量也传给了绫香。

    “好厉害超乎我的想象,你应该是很强的英灵吧。从地面冒出的那些武具每一件都是人类最杰出的结晶,而你能让它们都瞄准我……哈哈……”

    剑士先是轻声笑着,笑着笑着——瞬间将之前一直藏在心里的热量全部爆发出来。“哈哈哈哈哈!太棒了!伟大的英雄啊!再也没有比这更高的荣耀了!我要由衷地表示感谢!向你!向圣杯!以及……

    “我们第一国王的‘远离一切的理想乡(阿瓦隆)’——是你赐予我挑战神代传说的机会!”

    ············

    昏暗之地

    “不过话说回来,还真是不可思议啊。”

    “你指什么?”

    从者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弗兰切斯卡躺在床上,一边吃着零食一边答道:“唔……明明用上了‘那个触媒’,为什么出现的不是阿尔托,而是那个奇怪的剑士呢?”

    “你用了什么触媒?”

    “唔因为听说那把传说之剑的剑鞘不见了我就用据说封印过那把剑鞘的箱子,上面有着和剑鞘同样的花纹。”

    “箱子?”

    看不见身影的英灵问道。

    弗兰切斯卡在床上滚来滚去,不解地说:“对,据说是爱因兹贝伦在康沃尔发现的,用打磨得很漂亮的石头做成的‘箱子’。因为上面还残留着魔力的痕迹,又有跟剑鞘相同的花纹,所以我才觉得那绝对是阿尔托的嘛。”

    ············

    大森林。

    面对突然兴奋起来的剑士,长发英灵带着平静的微笑,开始向插着无数“宝具”的大地注入强大的魔力。

    绫香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等一下?

    那家伙的剑……还被警方没收着……他要赤手空拳地打吗?

    而且,他连铠甲都没穿啊?

    剑士脱掉了由魔力构成的铠甲,现在他身上穿的是在LiveHouse拿到的那套便服。

    在绫香眼中,地上的武具每一把都散发着凶恶的气息。她心想,虽然不知道剑士的铠甲能起多大的作用,但至少比便服要强,穿着便服眨眼间就会被扎成透心凉吧。

    绫香慌慌张张地想制止他们,长发英灵却没有理会她,而是将所有武具一齐从大地中射了出来。

    与此同时,剑士脚下用力一蹬地,迎着利刃之群冲去。

    他意气风发,并满心欢喜般地说出一句斗志昂扬的话——

    “开始我们的战斗吧!”

    ············

    警署。

    “术士,我给你的那把剑,能看出什么名堂吗?”

    对于奥兰多的询问,电话另一头的英灵无奈地回答道:“什么玩意都没有,这东西根本不是宝具,就是一把装饰剑。不过,设计得挺不错的,能给我吗?”

    奥兰多交给大仲马的是剑士留在警署的那把装饰剑。

    没人能想到剑士会丢下武器优先选择逃亡,所以当奥兰多回到署长室,发现那把剑还放在办公桌上的时候,他甚至怀疑这是不是一个陷阱。

    “好歹它也是证据,不能私自给你。”

    “我说,你还是老样子,跟粪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

    “我更关心的是,听说那家伙的确用这把剑放出了雷电一般的斩击,砍碎了歌剧院里坠落的瓦砾。我已经更改了目击警察们的记忆,但其中还有些人说,那简直就像激光炮。”

    奥兰多推测,最开始毁掉歌剧院天花板的恐怕也是这把剑的力量。

    不过,他判断这只是一把普通的装饰剑,所以他让身为术士的大仲马来解析一下,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

    顺利的话,或许能以交还这把剑为条件,与剑士缔结同盟协议,但如果它不是宝具,那这个方针就不现实了。

    “掺杂着红发的金发骑士啊……我猜十有八九是狮心王。”

    “你果然也这样想,术士。”“嗯,说到狮心王,他可是伟大亚瑟王的粉丝。他从小就把亚瑟王和圆桌骑士们的传说当睡前故事,一直听到长大。城中乐师们演奏的音乐也必定是歌颂亚瑟王的歌曲。还有人说他年轻时看似放荡不羁,实际上是在到处搜集亚瑟王的遗产。”

    “这件事我也有所耳闻。”

    奥兰多觉得那是后人编造的英雄轶事之一,根本无关紧要,不料术士的反应却有几分认真。

    “据说吟游诗人的文化之所以如此繁盛,是源于德鲁伊的神秘经由口头传遍世界各地的技术,因此最好不要小瞧当时的诗歌。如果每天都听同样的睡前故事,那它就会变成诅咒或者祝福这一类的东西,就算能改造人类的灵魂都不出奇。”

    “狮心王那个时代,神秘应该比较薄弱吧?”

    “在美洲大陆或许是这样。按照现在的算法,狮心王是法国人,可他称王的英格兰却是一个四面环海的岛国,神秘难以外泄。他在活着的时候接触过某种神秘也很正常。从当今魔术根据地之一的‘时钟塔’位于英格兰就能猜出来了。”

    说到这里,术士先顿了一下,然后像是要劝奥兰多似的,语气沉重地问道:“我说兄弟,你知道狮心王在我那个时代被称为什么吗?说不定现在还有人这样叫他。”

    “狮心王的逸闻太多了,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

    奥兰多原本以为术士又要开玩笑,可转念一想,术士说的话有时又的确能给他带来重要的情报。不过,奥兰多倒没有期待到这种地步,只是平静地听术士道出答案。

    “彷徨之王。”

    “啊,你指的是这个。我听说他在位十年,待在自己国家的时长连一年都不到……”“我说的不是这个,不是说他经常上战场什么的。”

    见术士卖了个关子,奥兰多诧异地问:“那我就不知道了,如果不是在战场上,狮心王又是在哪里彷徨呢?”

    “——在神话与历史的分水岭。”

    这句话很有力度。

    虽然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却有力到让奥兰多都不禁沉默的地步。

    “换句话说,他曾经一只脚踏入过精灵、符文魔术等神秘依然盛行的时代,也是那个时代最后的一位王。你可不要低估他啊。”

    ············

    森林里。

    有一个词叫“电光火石”。

    那是用闪电的光和燧石的火来形容速度飞快。

    但绫香在这一瞬间看到的,是一幕幕激烈到能够灼烧眼底的“电光火石。”

    无数武具从大地中射出。

    剑士在武具之间穿梭,逼到长发英灵身前,顺势释放出一记狠狠的右勾拳。

    长发英灵立刻闪身,但剑士跟着向前踏出一步,从左下方斜着挥出一记上勾拳。

    对方继续闪避,扬起的一部分长发被拳头击中,数根头发轻轻地飘落到地上。

    剑士的拳头化为斩击,割断随风飞舞的头发。

    他进一步逼向长发英灵,踩着灵活的步伐躲开对方释放的大地触手。他甚至将从地上冒出的武具当作踏脚石,朝对方施展出堪比专业拳击手的连击。

    长发英灵也不是省油的灯,及时地将逼向自身的凶恶拳头一一化解。

    单论速度,剑士虽然略占上风,但在爆发性的筋力上似乎比不过长发英灵。剑士被剧烈地弹开后速度就会受到遏制,最终造成和长发英灵平分秋色的局面。

    这时,武具又接连不断地从地上袭来,剑士不得不拉开距离,重整态势。

    “真让我吃了一惊,你好快啊……没想到你的身手比我还要快,莫非是强化身体的魔术?”长发英灵饶有兴致地问道。

    剑士目光炯炯有神地答道:“算是吧,不过不是我的魔术啦,我更在意的是……我的拳头果然打不到你啊。”

    “魔术是你‘朋友’的把戏……你还学习过拳术吗?”

    “学了一点。我本来想把今天在电影里看到的技术和我学习的格斗术组合到一起试试,但看来没那么简单啊。你可是我们的结盟对象,我总不能杀掉,把你打晕就差不多了吧……”

    “只是学了一点,看了一点就能做到刚才那种地步,你已经足够厉害了。”

    长发英灵面带笑容地说着,稍稍改变了气息。

    很快,剑士发现长发英灵改变的不只是气息,还有站姿或者说全身的平衡感也微微发生了变化。

    见剑士面露疑惑,长发英灵说道:“身为枪兵,我要拿出点真本事了。”

    “我是剑士,请赐教啦。”

    二人互相报上职阶,相视一笑,随即动了起来。

    火花四溅的战斗再次在绫香面前展开。

    她的脑中突然浮现出一句话,那是黑衣女子在歌剧院里带着残影四处跳跃时,剑士用感叹的语气说出的一句话“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比洛克斯莱更身轻如燕的家伙!”

    可是,绫香想。她不清楚怎么才算“身轻如燕”,但单纯看爆发性速度,剑士应该在那个黑衣女子之上吧?

    然而,身处战局中的剑士一边继续用拳头进行攻击,一边感到惊诧。

    “喂喂,这是什么戏法?这家伙……速度比刚才更快了……”

    剑士不知道,枪兵在改变气息的那一刹那使用了“变容”技能,通过降低耐久和魔力来提升敏捷。

    这样一来,他们两人的速度就不相上下了。再加上枪兵的筋力本身并没有降低,所以剑士的拳头连击被枪兵挡住并压了回来。

    紧接着,剑士的右手变出一只含有魔力的水球,释放出闪光,让对方露出了一瞬间的破绽。

    可剑士没有趁机向对方追击,反倒是主动拉开了距离。

    他看了看地面,避开袭向他的触手与武具,捡起掉在身边的一根粗树枝。剑士把树枝指向枪兵,狡黠一笑。

    “半吊子的拳术果然不行啊。接下来,我用回符合职阶的剑吧。”

    枪兵兴致勃勃地问:“你打算用那根树枝代替剑吗?”

    剑士耸耸肩,答道:“我一直都想模仿湖中骑士,嘴上说着‘骑士不徒手而亡’,手执一根捡来的树枝便能击退敌人。”

    绫香与银兽站在一起,屏息凝神地关注两位英灵的战斗。

    看见剑士自信满满地拿着树枝摆出架势,绫香有些不安地想:虽然不知具体是怎么回事,但他该不会是因为想模仿那个什么骑士,才故意徒手挑战人家的吧?不会吧?

    绫香颊边流下的冷汗仿佛成了信号,大地再次射出无数武具,一同飞向举着树枝的剑士身上。

    武具密密麻麻,就算剑士使出之前的速度,也未必能够全部躲过。

    绫香眼前就是这样一幅绝望的画面。

    可是下一秒钟——即将冲破绫香喉咙的尖叫被更大的惊愕压了回去。

    因为那根普普通通的树枝,居然开始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1012.永恒遥远的胜利之剑

    ············

    警署。

    “啊啊,还有啊。根据你们所准备的资料,亚瑟王的Excalibur,是以光的斩击将所有的一切击飞……嗯,按照这个时代的说法,那简直就是激光炮吧。”

    “啊啊,正因为如此,我起初还以为出现的英灵是亚瑟王,而那把剑就是Excalibur了,但是……”

    对于仲马的提问,署长再次陷入沉思。

    传说Excalibur并不是由神秘时代的锻冶工匠和魔术师共同打造的人类用的宝具,而是以星球的意志创造出来的神造兵器。

    假如那是真的话,其威力难道就只有那样的程度吗?

    这时候,仲马在电话那边像是很开心似的发出了笑声:

    “哎呀呀!兄弟你的想法说不定真的是正中核心哦?”

    “是怎么回事?”

    “因为狮心王的亚瑟王粉丝情节实在太严重了……据说不管是在战场还是日常生活,他都把自己拿着的剑命名为‘Excalibur’。到了后来甚至不只是剑,他把能拿在手里战斗的东内都全部唤作‘Excalibur’了。”

    “包括吃饭用的刀叉和卷成一卷的羊皮纸……甚至是落在地上的小木棒。”

    ············

    森林中。

    “——‘永恒遥远的……胜利之剑(Excalibur)’!”

    绫香看到这种光芒,算起来已经是第三次了吧。

    最先是弄得天花板崩塌,后来又将在警官面前坠落的瓦砾击碎的光之斩击。

    虽然这次的光线比那时候要小,但是凝缩在那道光中的热量,却在瞬间内将逼近身前的众多武具一举蒸发了。

    然后他继续以跟刚才一样的速度飞奔起来,在短短一瞬间就踏进Lancer的怀内。

    他以依然残留着光芒渣滓的树枝砍向面露惊异神色的Lancer。

    然而这一击,却被本来应该无法抵挡的Lancer挡住了。

    “喂喂……这个用来开核桃倒是很方便啊。”

    在以无奈的声音这么说着的Saber的视线前方,是挡住了他砍出的树枝的Lancer的右手。他那只手的手指已经变化成了锐利的刀刃,在被缠绕着浓厚魔力的树枝砍进一半的同时,成功地防住了树枝的“斩击”。

    “真惊人呢……没想到光是树枝就有这样的威力。”

    “然后呢?考试算是合格吗?照我看来,你应该还没有使出一半的实力吧?”

    丝毫没有放松以树枝向前压的力度,Saber笑着问道。

    Saber光是从这几分钟的交手就已经理解到了。

    虽然不知道这个英灵的真正身份,但是对包括自己在内的其他英灵来说完全是“规格外”的存在。

    “你真的很强呢。嗯,虽然不知道我的朋友会说些什么,不过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你只要趁我阻挡着他的期间逃掉就没有问题了。”

    “……你说的那个‘朋友’,难道比你还要强吗?”

    “这可难说了。以前我们曾经连续打了三天三夜也没有分出胜负。”

    两人在对话的同时逐渐减弱力度,最后Saber也缓缓地放下了树枝。

    于是,在缠绕着的魔力消失的同时,树枝就马上碎散崩落了。

    “啊啊,果然用木的话最多也只能用一次吗。”

    Saber叹了口气,然后朝着绫香这边走过来。

    “喂喂……你真的不要紧吗!?”

    大溉是理解到“比试身手”已经结束了吧,绫香慌忙跑了过来,确认Saber的身体有没有受伤。

    “你别这样吓唬人呀!为什么突然间就……那根本不是什么比试身手,完全就是生死厮杀嘛!”

    “不……嗯,世上还存在着拼上性命的比试身手啦。我以前有个认识的骑士说什么‘到影之国去试试身手’就跑到了苏格兰,结果在途中因为遭到八千山贼围攻而被杀死了。”

    “别用这种编造的故事来敷衍我!”

    “你还知道这是编造的故事啊!?对啊……并没有被山贼杀掉的骑士,也没有受着八千名暴徒折磨的民众。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看到Saber故意岔开话题的样子,Lancer以爽朗的笑容向绫香说道:

    “你就原谅他吧。他其实为你做了许多乱来的事情,只是无法坦率地说出口而已啦。”

    “咦?”

    听Lancer这么说,绫香顿时僵住了。

    “你……不,你是不是经常被人说不懂得看气氛?”

    “我经常都被神这么说呢。比如在退治牛的时候,还真是说了相当过分的话。”

    “牛退治?哎呀,我好想详细听听这个故事呢!”

    尽管Saber拼命想要转移话题,但是却被绫香抓住了留在脑后的辫子。

    而且还是加上了体重的力度。

    “好痛痛痛痛痛!等一下!别这样好不好绫香!好痛好痛!知道了,是我不好行了吧!”

    Saber泪跟汪汪的回过头来,却看到绫香尽管很生气,但眼眶里也还是冒出了泪光。

    “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情?”

    “你还问为什么——”

    “我知道。虽然我不知道具体的内容,但我明白你是真的想要为我做些什么……但是,我可没有拜托你这样做耶!”

    “我不是说过吗?就算你拒绝,我也会自己多管闲事的。”

    面对耸着肩膀这么说的Saber,绫香更使劲地叫嚷道:

    “要是需要魔力的话,你只要用魔术或者其他方法让我沉默起来,把我变成供给魔力的人偶就好了呀!明明如此,你却总是在关照我……帮助我……还信任我把真名说了岀来……啊啊,不对。我其实是感谢你的,是感激你的。”

    Saber刚想回答说“那并不是值得感谢的事情”,但还是决定先闭上嘴,让绫香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

    “但是……我根本就没有那样的价值!我真的没有被人守护、被人信任的资格呀!”

    这样叫喊着的绫香在脑海里浮现出来的——是戴着红色兜帽的少女。

    每当回想起流血的少女的身姿,自己心中就会响起一个声音。

    不断责备着自己是个多么低贱多么卑鄙的人的声音。

    “明明受到了这么亲切地对待,我却一定会背叛你!为了顾全自己的性命,我或许会扔下你自己—个人逃掉,或许还会把你出卖给敌人!”

    啊啊,对啊,我是背叛了啊。

    我是见死不救啊。

    在那蝉菜公寓里……对那孩子……

    回想起过去,绫香在头痛的同时也感觉到心跳加速——

    Saber轻轻吐了一口气,像是很闲扰似的开口说道:

    “或许会出卖我什么的……绫香你还真的是喜欢在意那些小事情呢。”

    “你还说小事情……”

    “小事情小事情,那都是常有的事啦。而且跟我有血缘关系的弟弟,也曾经有一次把我出卖给敌国呢。非但是见死不救,那家伙甚至不惜送钱给敌国要求他们不要把我放走哦?”

    并不是出于安慰和同情,Saber真的是以若无其事的态度把自己的家内事说了出来。

    “被弟弟……?”

    尽管绫香听到如此沉重的内容而大吃一惊——

    “哎呀~虽然真的很糟糕,但是在我回国之后,弟弟那家伙明明把我当成已经死了来强行篡夺王位,结果却被贵族和国民抛弃而落得失败的下场。我反而觉得他很可怜,,毕竟本来就因为我的用钱无度害得他吃了不少苦头呢……”

    “但、但是,那跟我也没有关系……”

    绫香像是要表明“才不会被你蒙混过去”的态度似的这么说道。但是这句话也轻而易举地被驳回了。

    “当然有关系!不光是你,我一直都过着无论被谁背叛、出卖和逃跑都毫不奇怪的人生。虽然我想应该不会,但你该不会误会我是个大善人吧?”

    “那种事我才不知道。你以前都做过什么了……”

    “……是战争啦。”

    Saber以像是有点自豪、同时也蕴含着一丝悲哀的声音说道。

    “因为我能做到的事情,就只有这个了。”

    看到Saber说话罕见地变得吞吐起来,绫香也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差点又陷人更深的自我厌恶中——

    “咕呜。”

    这时候,银色的野兽走到绫香的脚边,用脸颊蹭着她的小腿。

    就像在安抚着浑身充斥着焦躁感的绫香一般。

    “…………”

    于是,至今一直保持着沉默的Lancer,把手搭在银色野兽的背上说道:

    “好啦好啦,跟我组成同盟的人露出这种不景气的表情可不行哦。如果是树果和水果的话我也可以为你们准备,要吃点什么吗?”

    “啊啊,那我就吃啰,谢谢了。”

    向Saber伸出来的手掌放上野生的水果后一一Lancer又朝着稍远处的森林喊话道:

    “不介意的话,你也要来吃点吗?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看着我们,是不是肚子饿了呢?”

    “……咦?”

    “什么?”

    绫香和Saber都瞪大双眼看了过去,瞬间——从森林中献出了一个身影。

    那正是出现在绫香和Saber相遇的那个地方的以黑装束裹身的英灵。

    “啊!?”

    “吓我一跳,就连我也没有察觉到呢。”

    Saber—边说,一边为了随时能进人战斗状态而让全身神经都警惕了起来。

    黑衣的英灵从覆盖着面容的布片缝隙间露出复杂的表情,向这边盯了好一会儿一一

    “是狮心王……理查么。”

    “说的没错。”

    “喂喂”

    尽管绫香慌忙加以阻止,但Saber却摇摇头说道:

    “既然已经被听到了这么多的对话,要隐瞒反而更麻烦吧。”

    面对一脸不以为然的Saber,绫香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时候,Assassin面向着那样的两人说道:

    “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然后,就像显示着已经克服各种各样的内心纠结般,Assassin的少女使劲紧握着拳头开口道:

    “你们……是要打倒魔物吗?”

    于是,Saber就以认真的态度回答道:

    “如果他打算害人的话。因为生前……我曾经被他们吸血种的同类妨碍了跟自己敬爱的对手之间的战斗,而且还被杀死了许多部下啊……”

    Saber像是在怀念遥远的过去,同时也感到深深的悔恨似的合上嘴巴,然后仿佛下定决心一般说出了这句话。

    “在那时候,由我和本来约定在战场相见的对手……还有你们的首领……‘山中老人’三人一起联手,才勉强把他消灭掉了。”

    “我……也曾经听说过这件事。与此同时……也知道了你是个何等可怕的男人。”

    Assassin的少女就像随时都会扑过来似的样子。

    Saber也没有放松警惕,感觉就像是一触即发的气氛——但是Lancer却丝毫不理会这种空气开口说道:

    “那么,接下来就是关于组成同盟的‘另一个问题’了。”

    “……我都忘了。”

    “实际上,我也有好几个想从这个都市里排除掉的‘魔物’啦,就为了履行跟朋友之间的约定。”

    “……你所说的‘魔物’,感觉好像比吸血种还要棘手啊?”

    “没有那回事啦。现在暂时……就只是漆黑的‘诅咒’……还有就是红黑色的‘泥’团而已……”

    Lancer罕见地抹去了笑容,以略带忧郁的表情,讲述了自己在这一天感觉到的“气息”。

    “假如这两者‘融合’起来渗透到圣杯里的话……”

    “到时候不光是圣杯,恐怕这个星球本身也会陷入稍微有点危险的状况。”

    ············

    美国的失踪事件,每年都几乎超过数十万宗。

    然而要问是不是每年都有那么多人消失的话,大概应该说有一半是真,有一半是假的吧。

    虽然数十万这个数字会作为吸引大众关注的新闻而在日本报道出来,但实际上有大部分都会在当天或者是数天内被找到,持续失踪一年以上——也就是真正的失去踪影的人数,实际上还不足该数字的一成。据说每年大概是在数万人上下。

    虽然光是数万这个数字就已经令人无法忽视,但就算瞥开这个不说,从圣杯战争发生的数年前开始,这个数字就已经存在着异常了。

    那在某种意义上是一种迟缓的变化——任何人都没有察觉到其中的本质。

    除了造成这种异常的罪魁祸首之外。

    ············

    有一团被称为“泥”的魔力凝聚物。

    那是弗兰切斯卡从冬木盗取“构成大圣杯的物质的一部分”的时候,同时从大圣杯中提取出来的东西。

    对继承了第三次战争的记忆的法尔迪乌斯来说,那是有着似曾相识的性质的“泥”。

    法尔迪乌斯遵循着远缘的记忆,马上就理解了那个泥团的真面目。

    与此同时,他也立即提出了将那块“泥”隔离开来的建议。

    然而,有关隔离,处理或者净化的命令却一直没有被下达。

    因为上层和协助者们都对那“泥”产生了兴趣。

    将圣杯及其力量都实施了污染,即使在过了70多年的现在,也依然继续保持着污染新圣杯的力量的“人的恶性”。也就是说,那正是在第三次圣杯战争中,构成某个“复仇者”的无比纯粹却又无比浑浊的愿望本身。

    对据弗兰切斯卡所说的一直保存在具有适应性的人类脏腑缝隙间的那团“泥”最感兴趣的,就是斯克拉迪奥家族的头领——加尔巴罗索·斯克拉迪奥了。

    他曾这么说过:

    “如果是巴斯迪罗德的话,一定能充分运用那个毒沼。”

    法尔迪乌斯当然是反对的,但就因为偏偏是身为所有者的弗兰切斯卡赞同了这个题案,事情就朝着复杂的方向发展了。

    寄宿于体内的人全部都被狂气所支配,甚至连肉体也被泥所吞噬而彻底消灭。

    然而,巴斯迪罗德即使让泥寄宿在身上,也依然跟以前没有变化。非但如此,听说他还把自身的魔力当作诱饵不断增加着那块泥团的分量。

    斯克拉迪奥家族虽然是以“向自己的精神施展支配魔术,在保持正常意识的同时控制着泥团,这都是巴斯迪罗德作为魔术师的实力”这样的说法来加以称赞,但法尔迪乌斯是知道的。

    巴斯迪罗德的确是以自身的魔术来控制和培养着泥团。

    为了不让泥支配自己的心,他一定是持续付出着非同寻常的努力吧。

    然后,他就理解了。

    在斯克拉迪奥家族的赞赏之词中存在着一个错误。

    他并不是在保持着正常意识的情况下支配着泥团。

    名为巴斯迪罗德的男人,在让泥团寄宿于自己体内之前,又或者是从一开始,他作为一个人就已经处于疯狂的状态了。

    ············

    “……回来了吗。”

    以食肉工厂的底下做为入口的,广阔的魔术工房的一角。

    感觉到气息的巴斯迪罗德回头一看,只见自己的Servant阿尔喀德斯正站在那里。

    面对以后天的方式变成了Archer和Avenger的二重存在的英灵,巴斯迪罗德开口说道:

    “感觉怎么样,传说中的英雄王。”

    “……很强啊。对于我的挑拨也完全没有被打乱心绪的迹象。虽然时不时会表现得情绪高昂,但那也应该只是表面上的现象吧。”

    “根据弗兰切斯卡所说,他应该是个充满傲慢的激情之王……果然把那家伙的情报全部当真是很危险么。”

    他们并不知道。

    由于恩奇都这位英灵的存在,英雄王的心情正处于前所未有的愉悦之中,因此相对于通常被召唤的时候要表现得更为宽容。

    当然,无论英雄王的性格如何,对他们来说似乎也不是太重要的事情。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这次则轮到阿尔喀德斯向Master发问了。

    “Master啊,你的魔力源泉究竟是什么?光是要维持那个‘祭品之泥’,通常的魔术师恐怕也很难支撑柱吧。”

    “你是在担心我的魔力会不会枯竭么?”

    “我想你应该知道我的宝具数量和性质吧。”

    “…………”

    能够在何种程度上随心所欲地使用宝具,那对Servant间的战斗来说往往是最重要的胜负分水岭。

    但是,即使是在魔力通道已经连通的现在,阿尔喀德斯也无法感觉到Master的“底部”在哪里。

    正确来说,虽然大致上感觉到整个魔术回路的保有量,但却有着很明显远远超过那个分量的魔力从通道里源源不断地流进来。

    “非常简单,只不过是在用‘电池’罢了。”

    巴斯迪罗德边说边把手伸进怀里。

    于是,从他的怀里出现了一个近似棒球大小的东西。

    虽然乍看起来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阿尔喀德斯却察觉到那东西的真面目,不禁发出了低沉的呻吟声。

    握在巴斯迪罗德右手中的东西,是一个晶莹剔透却又反射出复杂光芒的,带有某种不可思议氛围的结晶体。虽然很像宝石魔术师们使用的魔术矿石,但却能感觉到其纯度要比那些矿石高出好几个次元。阿尔喀德斯对这富有特征的结晶有着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就跟过去希腊的魔女们将充满大气的魔力精炼成物质的结果——“魔力结晶”是同一种东西。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巴斯迪罗德的大量魔力都全是从那个魔力结晶中提取出来的了。

    虽然这个结晶就相当于积蓄魔力的电池,但并不是可以提升魔术师和Servant体内的魔力或者快速恢复的东西,基本上都是在行使魔术的时候以从外部附加上那些魔力的方式来使用。

    但是,巴斯迪罗德运用的却是先通过“泥”将那些魔力污染之后再将其纳入体内,然后就直接将其灌输到连接起通道的Servant这样的特殊手法。

    通常来说使用这种手法就会连脑髓也会被那种扭曲的魔力所污染而陷入发狂的状态,而巴斯迪罗德却通过向自己施加多重“支配”的魔术来保持着正常意识,持续操纵者可以说是等同于痛苦的黑色魔力。

    虽然没有作为魔术师的才能,但是阿尔喀德斯经过阿尔戈号的船旅也获得了相当程度的知识。

    对他来说,巴斯迪罗德所采用的步骤他马上就理解过来了,但却存在着两个无法说明的问题。

    生成魔力结晶这件事,凭现在的魔术师们的技术应该是不可能做到的。

    而且,凭他现在手里拿着的这个魔力结晶的大小,魔力应该会很快枯竭才对。

    就像在回答Servant的这些疑问似的,巴斯迪罗德面无表情的站了起来。

    “……关于魔力的问题,你没有必要担心。”

    就这样沿着地下工房的通道往前走,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一个更为开阔的空间。

    比阿尔喀德斯被召唤的地方要远为宽广,就好像把地上的工厂直接转移到了地下似的空间。

    然后,阿尔喀德斯看到了。

    其内部排列着无数奇妙的机械和与之相连的圆柱形水槽,在那区域的中央,还存在着感觉像是把召唤阵直接以现代的机械技术构筑起来的设备。

    而且在那房间的一角,还有一大堆会令人误以为是城堡里的宝物库的闪闪发光的小山般的东西。

    透明的结晶块,就像是宝石山似的在房间内高高的堆积起来。

    “那个,只不过是一小部分而已。”

    这时候,巴斯迪罗德的手下们开始进行着什么作业——漂浮在水槽中的人形物体化成泡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在中央的装置上出现了一个棒球大小的魔力结晶。

    “……是祭品么。”

    听到理解了一切的阿尔喀德斯的发言,巴斯迪罗德平淡地说道:

    “这本来是由名为阿特拉姆·格里亚斯塔的男人开发的系统,后来由斯克拉迪奥家族夺取回来并改造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因为阿特拉姆这个男人尽管在开发这类东西上是个天才,但作为魔术师的实力却相当低啊。在提高机器的效率之前,他好像就在冬木的斗争中死掉了。”

    “原来如此,你灌输给我的,是以人命为祭品的魔力吗。”

    “因为跟斯克拉迪奥家族敌对的人多得数不胜数啊,如果你觉得无法容忍使用祭品的话,要不要在这里当场把我杀死?”

    面对与其说是联想起死神倒不如说是联想起死亡本身的眼神提问的巴斯迪罗德,阿尔喀德斯若无其事地摇了摇头。

    “在向奥林匹斯的暴君们报仇之前,这都只是琐碎的事情。就算作为祭品献上的是我的性命也没有关系。”

    然后,在从全身渗透出红黑色魔力的同时,他说出了针对众神的嗟怨之言:

    “因为他们甚至没有将灵魂用作祭品……光是因为嫉妒,把我的孩子们的性命放进炉里烧成灰烬了啊。”

    ············

    警署。

    “我说啊,兄弟。比起Saber,对我来说反而是更在意袭击了那座酒店的Archer呢。”

    “……你的消息还真灵通啊。”

    “那是叫Avenger来着?还真是带来了相当棘手的东西呢,弗兰切斯卡那小姑娘。”

    “话虽如此,我听说那个Servant在冬木的第三次战争中早早就败退了。是不是无论如何堆积人类的憎恨和愤怒,到头来也还是无法战胜高位的英灵们呢?”

    自己并不是单纯怀着妄执和仇怨来战斗。

    但是,愤怒和仇怨这一类负面感情蕴含着的强大的力量也是无法否定的。

    如果那样也完全不通用的话,关于今后的活动方针也很有必要重新斟酌一下了。

    正当署长这么想的时候,仲马却笑着回答说:

    “哈!那你还真是太小看复仇这东西了吧,署长。达到极点的仇怨,仅仅是这样就已经是一种诅咒了。甚至可以说是残留在现代的不使用魔术的神秘之一。虽然实际上根本不是什么神秘,只是普通的人类感情而已啦。”

    “是诅咒吗。”

    “啊啊,这种诅咒最难缠的地方,就是复仇的理由越是正当,那么执行起来就会越觉得爽快。如果说仇怨是诅咒,那所谓的净化(Catharsis)就是麻药了哦?一旦尝过那种味道,就很难再摆脱那种快感了。无论是复仇者本人,还是通过书本和戏曲之类的东西从远处观望的人,当然也包括把别人的复仇写成书后大捞一笔的作家啦!哈哈!”

    听仲马这么说,署长思索了一会儿,皱着眉头说道:

    “……虽然我想应该不会,难道真的存在吗?那个岩窟王还存在着原型?”

    “这个嘛,虽然原型之一或许是我的父亲,但是爱德蒙·唐泰斯是否实际存在,是否真的完成了让看着的人也心动不已的复仇,还是说在最后完全切断了复仇心,说到底那宝藏是不是真的存在?这一切全都只有神知道。也就是所谓的‘草堆里见真相’吧。不过,至少我靠那部小说大捞了一笔的确是事实啦!哈哈哈哈哈哈!”

    “……假设存在着充当原型的男人,要是他见到现在的你,我看就算被人家一枪杀掉你也没资格抱怨吧?”

    对于署长的讽刺,仲马回了一句“也许吧”,却依然笑着说道:

    “像这样继续当Servant的话,或许早晚有一天会碰到呢。不过那就到时候再说了。多亏了你,我现在可比陷害你的坏蛋们赚得还多哦——到时我就这么跟他说吧!哈哈!”

    “如果我站在他的立场上,我想一定会等待着能狠揍你一顿的机会吧。怎么说来着,那句台词……记得好像是……”

    署长刚开始思索起来,仲马就慌忙叫嚷道:

    “喂喂,别这样啊!?在作家面前可万万不能读出本人写的台词!不然我就会想到更好的台词产生改稿的欲望了!我明明已经做不到了啊!”

    然后,等情绪恢复平静,仲马又对复仇的诅咒说道:

    “总之你可要小心啊,兄弟。不是反恨而是正当的复仇,从其他人看来也是很愉快的。那个诅咒可是会传染的哦?那个复仇越是困难,其力量就会越强大。”

    “搞不好你们盯上的那个金闪闪的王,到头来却被忽然冒出来的平民的复仇给吞噬掉呢。”

    ············

    酒店晶丘最顶层。

    “嗯,看来真的相当卖力啊,森林的形状跟白天的时候完全不同了。”

    到处的玻璃都被打碎了的皇家套房。

    来自高空的强风已经由蒂妮用魔术挡住,同时更施加了多重结界,调整为从外部只能看到虚假景观的状态。

    虽然才刚刚遭到了袭击,但吉尔伽美什却说“世上哪里有光是被射了一箭两箭就走下高台的王啊”这样的话,于是蒂妮的手下们就向工程业者们施加暗示想方设法才回到了这个地方。

    然而丝毫没有在意周围人的苦劳,英雄一看到城市一侧的大森林就高兴起来了。

    “看来我的朋友也找到了很不错的练手对象啊!这可真让人期待!”

    英雄王抱着手臂,像是很愉快似的俯视着街道。大概是对接下来即将开始的斗争感到兴奋吧,他罕见地向蒂妮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蒂妮啊,你可要好好积蓄起魔力。虽然面对那些虾兵蟹将我是不会用到EA,但是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需要耗费多大的魔力就连我自己也无法想象。”

    面对以充满年轻英气的眼神这么说的英雄王,蒂妮不禁顿时吃了一惊,但马上就做好觉悟强有力地点了点头。

    “请尽情发挥您的力量吧,就算要耗尽我的身体和灵魂也——”

    还没等她说完,吉尔伽美什就以稍显凌厉的声音打断了蒂妮的滑头。

    “别在这里说蠢话了。虽然你把性命奉献给身为王的我是你的自由,但就算被献上你这种不成熟的灵魂也派不上任何用场。”

    “…………”

    “而且,要是你的性命早早被耗尽的话,我不就没法跟朋友尽兴地较量了吗?还是说,你要逼我重新去找一个拥有跟你相匹敌的魔力的家臣啊?”

    “没、没有那回事……!”

    面对慌忙作出否定的蒂妮,英雄王苦笑着说道:

    “要是你想向我奉献出身体和性命,那就在这场战争的终点……也就是我和朋友履行约定的时刻来临之前成长之相配的灵魂吧。那样的话,我就将此作为一个记忆带回座里吧。也就是在这次的征战中,有一个值得封为忠臣的人的记忆。你就把这看成是跟成为乌鲁克之民同义的褒奖好了。”

    “我、我会努力的!啊……”

    因为无意识地大声喊了出来,蒂妮慌忙掩饰似的说道:

    “实在抱歉,现在的我明明还没能被那位女骑兵认可为敌人的立场……”

    看到稍微变得有点自虐的蒂妮,吉尔伽美什侧起了脑袋。

    “假如你还在为自己被那个女骑兵轻视这件事感到在意的话,那就是一种傲慢了。”

    也许是察觉到面带困惑的蒂妮的内心想法吧,英维王露出无畏的笑容开口道;

    “不管你的觉悟如何,在强者的面前,幼儿始终还是幼儿啊。当然,即使在我看来,无论你是否有觉悟,也只不过是一名幼童而已。”

    “但是,我……”

    “假如对方是有着强大自尊的战士,那么不管是什么年龄什么打扮,他们应该都会以礼相待吧。但是蒂妮啊,虽然你也许是做好了觉悟,但暂时还不能算是有着强大自尊的人。在面临着明确的死的时候,觉悟什么的任何人都能做到。但是,自尊心就的话算是步入老龄的人也好,没有的人依然还是没有。”

    “…………”

    对自己是否也能拥有那样的自尊感到不安的蒂妮毫不理会,英雄王从皇家套房的葡萄酒柜里取除了一支高级品,心情愉快地拔掉了瓶塞,若无其事地继续说道:

    “在这个意义上说你就很幸运了。虽说只是临时,但毕竟也是我的臣下啊。只要再过几天,你应该就会为自己能够侍奉这最高而唯一的王、并且把我的荣誉深深烙印在记忆中感到自豪吧。当然,因为我是王的缘故,我并不理解用有强大自尊的‘战士’是怎样的心情啦。”

    面对一直在说着唯我独尊的言论的王,蒂妮已经超越了无奈的极限,反倒是产生了“虽然不是太明白,但他真的是把世界当成了自己的东西呢”这样的感动。

    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的感觉已经开始逐渐麻痹的事实,她忽然想起一件之前很在意的事情,就索性向英雄王问道:

    “请恕我无礼。王啊,作为您的荣耀的一部分,能不能说一说您是如何在第四次圣杯战争中取得胜利的呢?”

    于是,英雄王就微笑着晃动起葡萄酒杯。

    “喂喂,蒂妮啊。那可是假如对方不是我的话就无法成立的提问啊?因为如果按照那所谓冬木的系统,过去在其他的地方被召唤时的记忆都是不保留的吧。”

    “即使是过去的事情……也是这样吗?”

    座并没有过去和未来的概念。

    要是把所有的记忆都带回去,就会产生诸如“我知道现在参加的圣杯战争的结果”这样的矛盾,所以通常都会因应“座”被召唤的地点和时间来对记忆加以调整。

    “虽然这多半是‘座’力求尽可能抑制世间的矛盾的苦肉之策,但是在拥有看透未来的眼力的我面前简直就是多余的无用功。要从不同位相的未来类推过去什么的简直就易如反掌嘛。”

    说完,英雄王就满怀自信地注视着虚空,试着窥探偏移了位相的另一个自己——

    “唔?……ZABOON……不是这个吧……钓鱼……不对……”

    在烦恼了一会儿之后,他像是觉得不可思议似的歪起了脑袋。

    “真奇怪,在我把视线投向被那冬木召唤时的位相的瞬间,白天看到的‘泥’就掠过了我的视野。”

    但是,或许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情吧,他喝下一杯葡萄酒,耸耸肩膀说道:

    “不过算了,如果那所谓的圣杯是真的话,我就用那里面的魔力彻底洗掉那些‘泥’吧。那么,要不我就把自己怎么筑起乌鲁克的城墙的故事详细跟你说一遍好了!”

    在那之后,蒂妮将了解到大量的有关乌鲁克这个都市的“不知道反而更好的真相”——不过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

    傍晚斯诺菲尔德中央病院

    坐落于斯诺菲尔德中央区的巨大白色建筑物。

    虽然一眼看去是类似于美术馆的外观,实际上却是在城里拥有最高档设备的大医院,每天从外科到内科就有许多患者上门求诊的希望之城……本来应该是这样的,但是现在却因为接二连三地带着家属来访的患者人潮而导致前台陷入了轻度混乱的状态。

    “我是说,我家的丈夫很不对劲啊!明明是去拉斯维加斯公干的,结果却突然跑回来说‘我永远都不再离开这个城市了!’之类的莫名其妙的话!”

    “对啊,真的是很不正常!本来负责送货去IndianSprings的同僚什么都没干就跑了回来,于是我又派其他人去,可是那个人也马上就跑回来了啊!”

    所有病例都存在着“离开城市的人马上就折返了回来”这一共通点,家人因为觉得这是什么精神疾患就把本人带来医院,但是因为有大量同样的患者涌了进来,医院方面也怀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特殊的事件,现在正在召开紧急对策会议商讨着对应措施。

    “啊,医生,怎么了吗?”

    在稍微远离这个混乱现场的,位于医院深处的某个区域。

    看到已经过了工作时间的老龄医生从前面走过来,一位年轻的护士向她搭话道:

    “不,因为患者在病房里忘记把东西拿走了。”

    “是这样吗?因为听说正面出口那边好像相当混乱的样子,您可要小心点哦。”

    “啊啊,谢谢啦。”

    然后,在确认护士已经离开后——下一瞬间,那位老医生的身姿就完全变化成了刚才遇到的那位护士的模样。

    “怎么样呢?班尼特先生。”

    在那位女护士即变身成女护士的Berserker的脑海里,传来了身为Master的弗拉特的对话:“嗯,没有问题。我已经拿到了进入这里面的通行卡,你放心吧。”

    连挂在护士脖子上的条形码式通行卡也变化了出来的Berserker,在那之后也不断通过变化成跟他擦肩而过的人,在获取各种情报的同时朝着里面走去。

    然后,在恢复成最初的老医生的状态后,Berserker继续通过魔力的联通与御主对话。

    Berserker:是这边的方向没错吧。通过感觉共享你真的能看到我的视野么?

    弗拉特:是的,勉勉强强啦。……唔唔,从那道楼梯的上面开始,“雾”就变得更浓了。

    Berserker:明白了,我会慎重行事的。

    对于一边传送念话一边使劲点头的班尼特,弗拉特似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提醒道:在变身的时候请你一定要注意哦?要是像先前那样变化成仿佛随时都会感冒的衣着,我想一定会非常引人注目的。

    “啊,嗯……我明明只是想着变身为普通的少女,究竟为什么会变成那样露出肚脐和大腿的服装呢?真是完全搞不明白……”对此班尼特自己也很疑惑。

    为了潜入医院,因为觉得最初还是应该尽量以不被人怀疑的打扮走进去,杰克就在汽车旅馆里开始尝试变身为各种各样的姿态,但是在变身为10岁前后的少女的时候,不知为什么就变成了露出度超高的类似黑色泳装的衣着。

    结果,就发生了弗拉特慌忙一边大喊“哇~!哇~!要是这种场面被谁看到的话我就会马上被报警逮捕人生经此结束了啊!?”一边用毛毯把班尼特裹起来的一幕,而最后则将其作为原因不明的事故来看待。

    “不过,毕竟罕见地看到了你焦急的模样,也算是值了吧。”

    “我求求你饶了我吧,真是的……”弗拉特无语道。

    对话结束后,Berserker班尼特打起精神朝着楼梯上方看去。

    “果然,我还是什么都看不到。但是,既然我的Master这么说,那是一定没错的吧。”

    Berserker现在之所以潜入医院,是为了探查覆盖着整个城市的“雾”的根源。

    尽管弗拉特在汽车旅馆里突然说出“有某种像是魔力之雾的东西覆盖着城市”这样的话,但是Berserker即使变身为魔术师也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异常。

    但是就连轩浩先生都那样说了,三人当中两个人都能看见,他看不见就只能是他自己的问题了。

    按照弗拉特的形容这似乎是一股‘异质的魔力流动’。

    “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魔力啊,要怎么说好呢……就像每一粒烟雾都是独立的生物一样的……相当于有一大群非常细小的蝗虫覆盖着整座城市的感觉……”

    “现在虽然还只是没有测量魔力的道具就没有任何反应的程度,但要是这种‘雾’的浓度再提高两个级别的话,某些感觉敏锐的魔术师就应该会察觉到了。”

    “即使是现在,像是感觉非常敏锐的英灵,或是跟人类的感觉方式有所不同的……比如说是吸血种的话也应该会察觉到啦。”

    在那之后,弗拉特通过放出使魔和视觉共有等手段进行观察,结果发现斯诺菲尔德中央医院附近的雾霭似乎显得更浓密一点。

    虽然也考虑过由班尼特灵体化的方式潜入里面的方案,但因为灵体化期间对于敌人的魔力攻击将处于毫无防备的状态,万一中了敌人圈套的话就很有可能遭到致命伤。

    于是班尼特就决定利用自己的特性,采用了通过变身为医院的工作人员以实体化的状态潜入医院的作战方案。

    “到了危急关头请一定要马上逃跑啊……到了关键时刻……到了真正的关键时刻,我会用令咒强行将你唤回来的!”

    听着耳边传来来自弗拉特怀着强烈紧张感说出的这句话,Berserker问道:“会这么紧张真是不像你啊……Master,看来事情真的挺严重的?不过其实你内心的真正想法应该‘我可不想让这么帅气的令咒消失呀,你最好是尽量凭自己的力量逃出来啦’这样的吧。”

    “是的,我的确是这么想,对不起!”弗拉特毫不犹豫的承认了。

    “虽然你性格坦率是好,但刚才的还是应该掩饰一下比较好吧,真是的……”

    在深感无奈地向前走着的班尼特面前,出现了“特别隔离病栋”的字样。

    看来那里是用来隔离特殊传染病患者的设施,要进入这个地方就必须先通过除菌室才行。

    所以……这是怎么回事呢?

    果然有某个医生是Master,然后就把Servant隔离在这个地方吗?

    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感觉到除菌室里有人走出来,杰克立刻变化成刚才在这座病栋出入的那位女护士的身姿。

    “哎呀,你不是已经下班了吗?”

    “对不起,我稍微忘了点东西……”

    “是吗……心疗内科那边,是不是还很多人呢。沙漠里的管道发生爆炸,警察署的恐怖袭击,还有白天的龙卷风……毕竟连续发生了这许多事情,可能有不少人都受了很大刺激吧……”

    似乎努力把事情向合理的方向解释的女医生,又以半自嘲的口吻摇摇头说道:

    “因为我的妹妹也在那个警察署里工作,在今早接到联络之前我都担心得坐立不安呢……不过,也并不全是坏事啦。今天小椿的身体状况非常稳定,要是继续保持稳定的话,或许不用多久就会恢复意识了。”

    “小椿……是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因为没法连记忆也在一瞬间内复制过来,班尼特只有随便迎合着对方的话题。

    “嗯,起初在看到她手上出现奇怪的刺青时,所有的人都以为是什么恶质的玩笑……说不定那其实是传说中的土地守一族为她祈福的咒语呢。”

    “是这样吗……”

    “啊啊对不起。我真是的,明明是医生却说了这么奇怪的话……”女医生掩饰性地笑了笑就转身离开了。

    目送着她走下楼梯之后,班尼特走进了除菌室内。

    然后——

    “……你刚才都听到了吗?Master。”

    “是的……而且,我现在也能看见。”

    “已经确定了呢……我想那个叫“椿”的Master和Servant就在这里面。”

    “嗯,但是……我看你还是暂时先回来比较好吧?这要是玩游戏的话,绝对就是被询问“是否要存档?”的关键位置哦。”

    “……我也深有同感。虽然很抱歉,但我还是不想在毫无准备的状况下进去里面呢。”不光是弗拉特,变身为普通人导致作为英灵的基础能力大幅下降的班尼特也明确感受到了这一点。

    某团极为浓密的“气息”正从除菌室到病房入口的区间卷着漩涡。

    “假如穿过除菌室延伸到走廊的只是单纯的黑色魔力之“雾”的话……现在我眼中看到的房间入口部分,就相当于巨大瀑布的一部分的感觉。”弗拉特如此形容。

    班尼特也微微点头,虽然他无法看得这么清楚,但是本能正在向他发出警报。

    在病房里面,存在于自己前方的,是浓密得无与伦比的“死”。

    “虽然使用宝具的话或许能应付过来……但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呢。要不干脆用炸弹把整座医院都破坏掉……”

    “不,不行的呀!不可以做那种事的!而且那个Master是敌人还是自己人也还不知道呀!”弗拉特制止道。

    对此,班尼特感到无比无奈。

    在圣杯战争中竟然说出“不知道是敌人还是自己人”这种话,这小子作为魔术师或许真的是缺乏了某种重要的东西呢。

    不,或者应该说是“作为魔术师缺少了必要的缺陷”会更准确吧。

    当然,或许正因为他有着这样的气质,才会遇上那位才华横溢的“老师”吧。

    想到这里,班尼特只能一边叹息一边转身往回走。

    “不行就算啦。”

1013.恶雾将与伦敦的破晓共同消逝

    ············

    缲丘椿的房间内。

    “刚才……外面好像有谁……不,好像有‘什么东西’来过呢。”

    变化成幼小的少年姿态的杰斯特·卡尔托雷,像是在对躺在眼前的少女说话似的自言自语道。

    “不过话说回来,本来只是想要找出侵蚀人的病魔诅咒的根源,真没想到maste竟然是这样一个快死的小女孩呢。”

    也不知道是怎么溜进这个病房的,隐藏着作为吸血鬼的容貌和力量的少年,注视着缲丘椿手上的令咒自言自语道:

    “嗯……还没行呢。还差一点吧……离依附在这孩子身上的sevant的诅咒变得成熟为止……”

    杰斯特一边说着充满不祥气息的话,一边露出陶醉的笑容沉吟道:

    “啊啊,我最喜欢的assassin姐姐要是知道这孩子的事情会怎么做呢?要是她知道这孩子光是活着,无辜的城市居民或许就会因此死去的话……哈哈!”

    “只要对这孩子善加利用……或许还能看到assassin姐姐哭起来的样子呢!”

    ············

    斯诺菲尔德,中央教会。

    “真是的,这是何等的失态。竟然让那个邪魔外道给逃掉了。”

    在中央教会的居住区域中的一室。

    借用了神父和修女们的生活空间之一的“圣杯战争监督员”即汉萨·赛尔班迪斯,把手伸向盛在葡萄酒杯上的哈瓦那辣椒和断魂椒——两种超辣的辣椒,在向主做了感谢的祈祷之后就开始吃了起来。

    身为他的下属的“四人组”她们现在也依然在追寻着那个吸血种的行踪。

    汉萨一边进行着一旦发现目标就随时出击的准备。一边作为监督员等待着寻求说明的maste的来访——但是直到开战初日夜晚的现在,他既没有接到发现目标的报告,也没有哪个maste要来访的迹象。

    当然,单就后者来说,因为这次本来就是打着“排除圣堂教会的圣杯战争”的旗号,所以直到最后也不一定会有人老实地到这里露面吧。

    虽然本来估计会有败退者来寻求保护的情况,但是现在要就还没有任何人败退,要不就是连maste也被杀死了……

    要是有大群警察涌来寻求保护的话,到时候该怎样取笑那个署长好呢。

    就在他一边想着这样的玩笑一边耸着肩膀的时候,电视上的评论节目就开始播出以“不断增加的国内失踪者”为主题的影像资料。

    “……最近这几年,失踪持续一年以上的人都处于逐渐递增的趋势,今年的曲线图也呈现为缓缓上升的坡形……”

    又增加了吗。

    其中究竟有多少人是遭到了以吸血种为首的异形的毒手呢……

    汉萨还是面无表情地伸手拿起另一个辣椒,然后用藏有各种经过圣别过的道具的臼齿使劲咬碎了。

    他并不知道。

    关于这数年增加的失踪者人数,其实跟吸血种之类的存在并没有什么联系。

    而且,也不是离家出走或者逃亡到别国的情况。

    而是由某个充满纯粹恶意的魔术师一手造成的结果。

    ············

    工业地区地下工房。

    堆积在房间角落的魔力结晶之山。

    感受到灌注在其中每一个结晶中的高密度魔力的阿尔喀德斯,依然面无表情地说道:

    “……如果是那个分量的话,就算在半天内持续动用全力来战斗也应该没有问题吧。”

    “是半天吗?”

    “不满意么?当然,如果对手是那个金色的王的话,半天或许还是不足以决出胜负的吧……”

    “不,已经足够了。”

    巴斯迪罗德在这么说的同时,又把一幅地图摊开在桌子上。

    通过数阶段的步骤解开隐蔽术式后,在那原本只是城市工厂地区周边地图的图面上,立即浮现出闪着红光的好几个光点。

    “如果那样的分量就能维持半天的话……”

    红色光点所标示的位置,都是工业用的重油罐和贮水槽,以及形如巨大圆柱加半球状顶盖的煤气罐等设施。

    “把这次准备的分量全部合计起来,应该就足够让你持续全力战斗好几个月了吧。”

    听了他这句话,阿尔喀德斯终于理解了。

    记载在地图上的大量工业用贮藏罐,其表面上的功能都全是伪装——其内部都是跟这里一样的魔力结晶的保管库吧。

    “……竟然能生成如此大量的结晶……你至今为止究竟把多少人变成这机关装置的祭品了?”

    他当然明白那肯定是牺牲了多得数不清的人才得到的成果,这句话也只是单纯的讽刺而已。

    然而,巴斯迪罗德却连眉头也不动一下地答道:

    “没什么,只是区区的二万四千九百七十六人。”

    “…………”

    “这是值得吃惊的数字么?就只是南美的麻药垄断集团在这数年来杀死的人数的一半而已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你把这个人数如此清晰的记在脑髓里感到有点意外罢了。”

    “你以为我对人命是那么的不负责任吗?”

    这是一句既可以认为是发自内心也可以理解为恶趣味的黑色幽默的话。即使是阿尔喀德斯,也无法从杀戮机器般的maste的眼神中窥视到他的真心。

    “明明把那么多人变成了祭品,还真亏你能彻底隐蔽起来啊。”

    “当然了,凭我一个人根本不可能每天都从国外掳掠几十人回来。这全都是多亏了我的主人——加尔巴罗索·斯克拉迪奥的人脉才能做到的啊。”

    巴斯迪罗德轻轻吐出一口气,以平淡的口吻说了起来。

    “斯克拉迪奥家的规模变得越巨大,敌人也就越来越多。反正要消灭敌人的话,当然是应该尽量有效地利用其存在更好吧。”

    说到这里,巴斯迪罗德就稍微眯起了眼睛,说出了一句可以理解为自诫的话语。

    “不过……今天的三十六人却因为先被我杀死了,没能把他们的残渣给榨取出来呢。”

    ············

    柯尔兹曼特殊矫正中心,法尔迪乌斯的工房内。

    在被人偶包围的房间中,法尔迪乌斯思考着。

    “巴斯迪罗德太危险了。

    不,不对。正确来说,应该是斯克拉迪奥家族。

    这一次要是让巴斯迪罗德取胜的话,那么斯克拉迪奥的气势就再也无法抵挡了。

    ‘泥’和‘结晶’的组合要是传播到斯克拉迪奥家的其他魔术师那里的话,他们就会获得比现在更强大的力量。虽然那样一来也能对时钟塔和圣堂教会形成牵制的效果……但是到那时候恐怕连政府也无法再对他们加以控制了吧。”

    在怀抱着各式各样的悬念的基础上,法尔迪乌斯下定了决心。

    “在这次的圣杯战争中,就让巴斯迪罗德消失吧。

    但是,光是这样是不行的。

    这里什么人都没有,我想直接跟你对话,可以吗?assassin。”

    就在他这么说的瞬间,房间中的灯光马上全数熄灭,黑暗瞬间支配了四周。

    这跟平时的黑暗有着质的差异,感觉到周围的影子本身就像是活物般蠢动着的压力,法尔迪乌斯的脊背也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还没等他使用暗视的魔术,背后就传来了声音。

    “……尽管说出来吧,折磨着你的灾厄。”

    对于以绕圈子的方式说话的assassin,法尔迪乌斯紧握着渗出冷汗的手心开口说道:

    “虽然这样会暂时让你离开这个城市……但是有一个人我想请你通过伪装成事故死或者自然死的方式将其杀死。那是在身边随时都有多个魔术师的保护,单凭我们的通常手段是无法暗杀的男人。他的名字是……”

    在刚要说出对手的名字时,“黑暗”的压力就陡然增大了一个级别。

    “一旦踏出了这一步,就再也无法回头了啊。”

    “…………”

    “你现在是否具有足以断绝一个人的命脉的信念?”

    就像在进行最终确认似的,sevant向maste如此问道。

    “……要知道当信念沦落为虚假的时候,诅咒就会全部回归到你的身上,将你的一切都啃食殆尽。如果你有这个觉悟,就把灾厄的名字……说出口吧。”

    魔术回路,刻印,令咒——不仅仅是这些魔术的要素,就连自己的心脏和血管也好像同时冻僵了似的。在感受到这种错觉的同时,法尔迪乌斯也还是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加尔巴罗索·斯克拉迪奥”

    “…………”

    “没想到你最初要杀的,既不是英灵也不是魔术师。是只要没有魔术的加护就能轻易杀死的……普通的人类。”

    ············

    同一时刻,时钟塔。

    在时钟塔的某个职务室内,君主,埃尔梅罗二世正独自一人陷入了苦恼。

    本来的话,他是想着必须赶快赶往斯诺菲尔德,最低限度也必须把一名弟子带回来这里的——但是因为遭到出乎意料的阻碍,他不得不停留在这里。

    在法政科的外野直接交给他的“邀请函”上,写着“鉴于过去丧失了肯尼斯·埃尔梅罗·亚切波尔德这位时钟塔的要人的经过,君主前往被指定为特级危险区域的斯诺菲尔德的行动将不被允许”这些内容的,所谓邀请只不过是虚有其名的明确命令。

    虽然是在准备各种礼装的时候遭到了这样的阻拦,但毕竟也在某种程度上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状况,所以二世也没有爆发出多大的怒气。

    “但是,法政科的对应也太快了。”

    大概是担心他无视邀请函的命令擅自行动,法政科已经通过各种各样的关系设法使埃尔梅罗二世无法前往现地。

    尽管已经确认到现在外面也有数名人员在监视自己,但他却没有足以强行突破封锁的实力。

    “作为最坏的情况,是不是也该考虑斯诺菲尔德的幕后黑手跟时钟塔的法政科互相勾结的可能性呢……

    不,如果是那样的话,法政科应该反而会促成我去往现地才对吧。

    为了实现他们的根本目的,亦即对圣杯战争的解析。”

    就在重复着这样的自问自答的时候,耳边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房门一打开,只见人偶师兰加尔正带着昨天见过面的弟子走了进来。

    “打搅了,你的身体已经不要紧了吗?君主啊。”

    “啊啊,那时候在两位面前多有失礼,实在抱歉。但是,两位来得好像很匆忙,是不是有什么新的情报呢?”

    “是的,其实……这是我的这个弟子发现的事情……现在已经开始在诗中他的年轻人之间流传,到了明天恐怕会传得更广吧。不过我想还是必须最先向你报告才行。”

    “?”

    面对露出不解表情的埃尔梅罗二世,身为弟子的少年战战兢兢地把笔记本电脑递了进来。

    打开画面一看,只见上面显示的是数年前已经被大型搜索网站的运营公司收购的,就算说是世界第一有名也不足为过的视频分享网站的首页。

    “嗯嗯,为了确认昨天的事情有没有什么相关的情报,我就和伙伴们一起对现地的情报网站进行了各种各样的搜索。然后,有一个在斯诺菲尔德活动的名叫‘snsmke’的摇滚乐队,他们向这个网站上传了视频。”

    “?”

    “难道是从别的视点将那个被警察逮捕的场面拍成视频的人?”

    埃尔梅罗二世皱起眉头看着那个画面,下一瞬间,他就从喉咙深处发出了惊呼声。

    “什么……!?”

    出现在画面上的,是灵巧地弹着吉他配合乐队成员们进行即兴演奏的,那个本来应该被逮捕了的英灵的身姿。

    “英、英灵……竟然发布视频了……”

    “不过,上传视频的是这个乐队的人,所以也不是英灵自己发布的啦……”

    “姑且不说这个,这英灵到底在做什么啊?究竟是怀着什么意图做出这样的行为……”

    在觉得“这吉他弹得还蛮好的啊,这个英灵”的同时,埃尔梅罗二世也按照自己的方式来分析着这个英灵的行动。

    但是,他的分析却因为兰加尔的弟子指向画面的动作而中断了。

    “啊!你看!就是这里就是这里!在画面的角落!”

    “唔……?”

    埃尔梅罗二世循着他所指的角落看去,发现那里有一名留着染色的金发并带着眼镜的少女。

    然后,埃尔梅罗二世更进一步皱紧眉头嘀咕道:

    “……沙条?”

    ············

    森林中。

    在森林移动的同时,绫香向sae搭话道:

    “我说呀。”

    “嗯?怎么了吗?”

    “……刚才,对不起。”

    “咦?难道你有什么需要向我道歉的事吗?”

    面对打从心底感到不解的sae,绫香垂下视线说道:

    “……我又是大声打骂,又是拉扯头发的……把自己的任性都强加到你身上了。”

    “绫香你还真是喜欢在意这些小事情啊。不过要是你觉得这样会好受点的话,我就接受你的道歉吧。然后我也要向你道歉。我刚才完全没有考虑你的感受,还擅自假借你的名义提出同盟邀请。”

    面对率直地向自己道歉的“王”,绫香摊开视线回答道:

    “那才真的不是应该道歉的事吧。”

    ············

    时钟塔。

    “噢噢,果然真的是这样吗,”

    “?”

    听兰加尔这么说,埃尔梅罗二世就把视线转向他。只见变成了稻草人状态的人偶师以生硬的动作点头答道:

    “这个,其实昨天也说过了,进入了现地的协会里的人,说是在哪里见到了君主您的弟子……”

    “……?”

    对话再次出现了龃龉。

    埃尔梅罗二世向兰加尔问道:

    “你说看到的那个弟子……难道并不是弗拉特?”

    “啊啊,弗拉特·艾斯卡尔德斯的事情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虽说是个天才,但君主您当然不会把他那种起伏不定的人作为先遣队派到现地吧?我们说的其实就是视频上的沙条……”

    “不……请先等一下。”

    “沙条绫香。”

    的确,埃尔梅罗二世认识那个名字的魔术师。

    在好几年前——也就是在冬木第五次圣杯战争发生之前,当时还残留着稚气的身为学生的她,曾经有一个月参加过自己的教室。

    对普通的讲师来说,这就只是没过多久就连对方的相貌也忘记的淡泊关系,然而由于埃尔梅罗二世的认真性格,还有曾经针对黑魔术给她提过的几个建议,而且弗拉特因为解读伏尼契手稿而惹出大麻烦的时候她也被卷入其中,另外还有她姐姐的事情,所以彼此间也还时不时会联络一下——

    “抱歉,我有些事情需要详细考虑,可以请你们下次再来吗?真的非常感谢你们的情报。”

    埃尔梅罗二世向不可思议地面面相觑的两人道了谢,等两人都退出房间后马上就拿出了手机。

    然后,他以熟练的动作打出了内容为“看到之后请立即给我打电话,我有很急的事情要问你”的邮件,并立即按下发送按钮。

    发送对象的名字是——“沙条绫香”。

    ············

    斯诺菲尔德某处。

    “嗯,怎么了,这不可思议的声音是?”

    在sae和绫香去往“下一个目的地”的途中。

    听到突然想起的邮件通知音,sae不由得环视了一下四周。

    “是我的手机啦,好像是收到邮件了。”

    打开手机的绫香,看到通知内容后不禁眯起了眼睛。

    “噢噢,那就是现代的文字吗。如果是情书我马上扭过头去,你就尽管看吧。”

    “不是那样的东西啦。”

    显示在她手机屏幕上的通知,只用日语写着“菲莉亚”的名字。

    菲莉亚。

    那就是把自己卷入这场圣杯战争的“白色女人”的本名。

    本来还以为她要向自己提出什么难题,但是看到正文上写着的内容,绫香就觉得莫名其妙。

    “……?”

    因为写在正文上的,是跟自从在“城堡”里遇见之后就一直以相同的态度面对自己的她完全不一样的,就好像是用另一个人的语气写下的一句话——“啊啊,你也真的很辛苦呢!现在你已经自由了,随你喜欢怎样都行哦?”

    “事到如今……她还说这些干嘛?究竟是怎么回事?”绫香对短信的内容感到疑惑。

    “怎么了?”sae见她皱眉的样子,疑惑的问道。

    “没有什么。啊啊,还有,我有件事忘记说了。”总之先留到以后再慢慢考虑吧,绫香暂时放下短信的问题,收起手机开口说道:“那个……我不会再说你做的事是多管闲事了。反正不管我说什么,你肯定还是会擅自行动的。”

    仿佛在表明放弃抵抗似的这么说完,绫香也像是对自己说一般接着说道:“但是……最低限度,如果要做危险的事情,你最好还是预先告诉我吧。虽然就算阻止恐怕也是多余的,但我还是想阻止呀……因为要是你擅自死掉,连道谢也没法说的话,我是会很困扰的。”

    ············

    时钟塔。

    “非常感谢你,等有新的情报我会再跟你联络的。”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的埃尔梅罗二世,又把眉头皱得更深了一层。

    “……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再次确认了刚才作为邮件答复打来的电话的历史记录。

    从罗马尼亚通过国际电话打来的——沙条绫香的电话号码。

    她因为某些原因去了罗马尼亚这件事,埃尔梅罗二世也从弗拉特口中听说了。

    “刚才,在电话跟我对话的,毫无疑问就是身在罗马尼亚的沙条绫香本人。”

    埃尔梅罗二世一边用手指揉着太阳穴,一边回想起刚才在视频中看到的除了金发以外全都跟绫香一模一样的那个女人,发出了呻吟般的声音。

    “既然如此,出现在斯诺菲尔德的那个女人……究竟是哪里的什么人啊?”

    ············

    黑暗中。

    时间暂且倒回到sae被逮捕后刚在电视摄像机面前发表完演说的时刻。

    “啊啊,真是太有趣啦!”

    在重复了好几次回想起英灵被逮捕的瞬间又捧腹大笑的过程后,弗兰切斯卡一边擦着因为笑得太厉害而冒出来的眼泪,一边把身体滚到了床铺的正中央。

    然后,她先在原地摆出正坐姿势,接着就放松双脚,举起一只手说道:

    “那么,我作为幕后黑手的一员,也差不多该努力一下了呢!”

    她弹了一记响指,周围的蜡烛马上被点亮,朦胧的光芒照亮了整个房间。

    出现在豪华床铺前面的,是跟其他maste用来召唤英灵的完全相同的魔法阵。

    然而就只有一个地方跟正式的魔法阵不一样——

    那就是本来应该放置祭坛的地方,现在却摆着这张附带顶盖的豪华床铺了。

    然后,她一边用不知何时拿在手里的曲奇饼玩着抛球,一边有节奏的唱了起来。

    “把银和铁~各来一块~!

    咕噜咕噜煮起来~大番头~!

    阿忒大人的美妙的菜谱~!”

    那是跟英灵召唤的咏唱相差十万八千里的内容。

    简直就像把圣杯战争本身当做傻瓜似的,听到的人要不就是气得暴跳如雷,要不就是嗤笑着说“怎么可能召唤得来”的内容。

    “闭合吧~闭合闭合闭合吧~!

    闭合呀闭合呀打开呀打开~!

    把闭合的伤口闭合起来~好痛痛~!”

    讽刺的是,从她嘴里唱出来的这种既有节奏感却又相当随便的咏唱,跟过去的“真正的”圣杯战争中,某个杀人魔把她的“好友”召唤出来时所用的很相像。

    sevant的名额还有空位,现在的圣杯也不是需要强行让英灵显现的状况。以一般情况来考虑。这样的咒文确实是不可能召唤到英灵的——

    然而,明明还只是咏唱咒文的中途,魔法阵已经早早亮了起来。

    “我~的身体~就在你~的下~面~我~的心呀……哈哈!啊哈哈!时间到了以下省略……嘿!”

    既不是像锒狼那样怀抱着强烈的意志,也不是像弗拉特·艾斯卡尔德斯那样能通过天才式的魔术介入能力来连接魔力。

    即使如此,召唤还是成立了。

    理由就只有一个。

    召唤出英雄的“触媒”的亲和性简直高到了异常的地步。

    至于她所用的触媒——

    就是坐在作为祭坛使用的床铺上的“弗兰切斯卡的存在本身”了。

    换句话说,她这是以自身为触媒正在召唤自己。

    魔法阵的光芒收敛之后——只见那里正站着一名少年。

    年纪大概是跟弗兰切斯卡差不多吧。把一头艳泽的头发修剪得非常整齐,虽然有着即使称之为美少年也不过分的端正容貌,但眼神看起来却带有某种病态的氛围。

    于是,下一瞬间——

    魔法阵所在的昏暗空间,在一瞬间内就变化成了一望无际的花田。

    在那花田的中心,身为英灵的少年并没有看弗拉切斯卡的容貌,就这样以相当恭敬的、同时也异常夸张的动作向她躬身行了一礼。

    接着,他就大大摊开双臂高声叫道:

    “哈哈!竟然把我叫了来,这次的maste看来是个相当奇特的人呢!很好呀!虽然不知道对我怀抱着什么样的期待,但我绝对不会让你后悔的!我一定会好好让你——”

    “好好让你做着愉快的美梦升天,之后再以火热熔融的噩梦把你熬煮到堕入地狱为止!……对吧?”

    弗兰切斯卡坐在床铺的中央大声喊起来,同时还露出一脸的坏笑。

    相对于此,本来应该由自己说的台词被她原封不动地接着说了出来的英灵,在感到不解的同时发出了疑问的声音:

    “嗯?哎呀呀?咦咦咦?”

    “在说完之后,你就会把这片花田的花全部变成人类孩子的手臂对吧!”

    “唔唔?嗯嗯嗯?难道你以前也曾经召唤过我吗?虽然光是把我召唤来也很让我吃惊,但是连续召唤两次什么的简直就是脑子里长满蛀虫的好事者……”

    说到一半,少年终于发现了。

    坐在眼前的魔术师少女,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咦?骗人?真的吗?”

    “是真的哦?你的‘生前的记忆’,是在哪里结束的呢?”

1014.零件

    我们放弃吧,还是放弃算了。

    亲爱的,那孩子已经脱离我们的控制了。

    他无法让我们一族的魔术发扬光大,他只会把一切……把一切都破坏掉!

    我们一族延续了将近两千年,一直以来被时钟塔嘲讽只有年代久远而已。难道你以为这孩子能打破成见吗时钟塔的确有可能对我们改观,但眼前的事实是,我们正在被他们一点点捏死。可是那个孩子,只有那个孩子一定会活下来的。

    我说啊,为什么我们会生出那样的孩子

    他真的是我们的……不,我知道。对不起。

    所有检验手段我们都做过了。无论从科学的角度还是魔术的角度,都证明了他绝对是我们俩的孩子……我明白!

    可是,就算是这样我也无法相信!

    我宁愿相信这个年代仍然存在妖精,是它们把我们的孩子调包了。

    你也能理解我的心情吧

    我们一族在三百年前进行的那项研究,耗尽心血后得出了“不可能”的结果,于是将其进行封存。然而,那孩子在年仅八岁的时候就完成了它!既没有转化成语言,也没有进行复现,只是光凭感觉摆弄了几下!嗯也对,未经复现的研究谈不上完成。我明白,我明白的,亲爱的。可是,可是……

    我很害怕,我怕那个孩子。如果他是一个优秀的魔术师,那我和你自然都会以他为傲。

    但事实并非如此。

    一开始我也觉得,他只是一个瑕疵品,不愿制造牺牲,拥有对魔术师来说十分多余的温柔性格。可是,他甚至连瑕疵品都不是。他与魔术师有着用途上的差异,就像一个以为是望远镜筒身的东西,其实是大炮的炮身一样。他是某种不一样的东西,是和我们截然不同的东西啊。

    所以,亲爱的,我是这样想的:结束那个孩子的性命,会不会是我们身为魔术师被赋予的使命艾斯卡尔德斯家的魔术走到最后,就是为了结束那个孩子的性命吧

    亲爱的。

    是时候做出决定了。

    他才不是我们的孩子。

    他是不知道从哪个世界混进来的,既不是任何人也不是任何生物的某种现象。

    我们误以为他是我们的儿子,并给他取了名字……

    那个叫“弗拉特”的孩子,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那不过是一块被人画上莫名其妙的涂鸦的平面……对吧

    弗拉特艾斯卡尔德斯――

    当知道他这个人和他的“特异性”时,有两个男人碰巧说出了相同的感想。

    一个是古老的魔术师,被称为金融界魔王。一个是魔法使,征服了宝石装点的万华镜之空。

    他们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方说出了同样的话。但那不是对少年本人的评价,而是对其祖先的称赞。

    “终于完成了啊。”

    “连子孙都遗忘的,艾斯卡尔德斯家一千八百年的宏愿。”

    “接下来为大家播送天气预报。拉斯维加斯西部的低气压将――”

    电视中传来平平无奇的信息。

    街上的行人随着未来数日的天气预报时喜时忧,匆匆赶去上班。

    斯诺菲尔德这座城市还没有出现任何令人恐慌的事件。

    实际上当十三位英灵聚集的那一刻,“为期七天”的圣杯战争便在此拉开了帷幕。还有魔术师、美国的秘密部队、圣堂教会的代理人等混杂其中。

    圣杯战争进入第二天,人们

    依旧在朝阳里享受着世界赐予的平静。

    不过,裂痕已经清晰地出现了。

    沙漠地带发生燃气爆炸事件。

    宠物患上奇怪的病症,接二连三地被送入宠物医院。

    有些人哭喊着“不想离开这里”,被家人带去医院的心理科。

    历史悠久的歌剧院突然坍塌。

    疑似有人以解救被拘留的罪犯为目的,向警署发动了恐怖袭击。

    警署附近的酒店也遭到波及。

    一股奇怪的暴风从城市北部刮向中部的高楼大厦――水晶之丘。

    市里接连发生各种各样的怪事。可对于非亲历者来说,这些还都只是小事,并不足以毁掉他们日复一日的正常生活。人生中积累起来的“常识”,有时会麻痹一个人的感觉。

    在恐慌来临之前,那些常识会变成一层薄薄的膜,覆盖在日常生活之上,勉勉强强地遮掩着向人们逼近的疯狂火种。

    或许不少人已经注意到了,却依然想紧紧地抓住这徒有其表的安心感。

    没事。

    暂时还不要紧。

    暂时还没有坏。

    这座城市还没毁灭。

    普通的生活一定很快就会回来。

    毫无根据的想法和“但愿如此”的愿望不断堆积,填满薄膜的内部空间。

    在这种氛围下,那些只是“隐约”感到不对劲的人不但没有丝毫的忧虑,反而认为自己很幸福。

    他们觉得,自己依然生活在日常的空间里。

    如果存在划分正常与异常的分界线,自己位于正常的一侧。

    斯诺菲尔德的人们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想法,并非因为他们格外乐观。

    为了虚假的圣杯战争,“幕后主使们”花费了八十年建立起这座城市,在每个角落都不着痕迹地设下了暗示魔术。

    大到公共设施和道路分布,小到街上的招牌和街边的树木等,都被施加了魔术。即使是一般的魔术师,看到的也不过是普通的标记。另外,还有当好几种要素叠加在一起才会发动暗示,比如在科学上会引发特定心理效果的配色等,都对人们产生着潜移默化的影响。

    想准确地测量这些由魔术与非魔术组合而成的暗示,必须得有两种人:一是具备优秀观测技术的魔术师;二是像君主埃尔梅罗二世那样,具备“从世间万物中组合线索”技能的人。二者缺一不可。

    由此可见,“幕后主使们”能一直隐藏到今天,并不是什么难事。

    无论是途径城市的魔术师还是对城市的急速发展持怀疑态度的社会学家,就连在这里定居、过着各自生活的市民,都没有一个人察觉这一切――

    有人在这座名为斯诺菲尔德的城市里,设下巨大又模糊的暗示,尽可能地不让人们陷入恐慌。

    所以,即使许多动物病倒了,人们的怀疑与担心也仅限在“有可能会感染人类”的程度。

    就这样,人们依旧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迎来了第二天的朝阳。

    他们甚至不知道――

    他们本身以至整座城市,都是献给虚假圣杯战争的、宏伟的活祭品。

    然而,暗示充其量只是暗示。

    同样,这层名为“安心感”的薄膜是借助暗示编织而成的,若是一直绷紧,总有一天会破裂。

    对幕后主使们来说,那层膜破掉也无所谓。因为他们推测过,当事情发展到撕碎“暗示薄膜”的时候,以普通市民们的力量早已无法抗衡。支持隐匿魔术的部分幕后主使们甚至还想过,比起让骚动缓慢地扩大,还不如让其像烟花一般瞬间消失。

    简而言之,幕后主使

    们根本不允许人们产生恐慌。

    警署署长奥兰多里维一边听着电视播放的新闻,一边重新审视这个事实。他不悦地眯起了眼睛,自言自语道:“一个有魔术师样子的魔术师,和贪官污吏没有区别。”

    说完之后,他又开始思考起“那自己呢”。

    在贪污、渎职行为败露之前,平民百姓难以分辨一个官员是好官或坏官。

    那么,平民百姓察觉不了的魔术师们,自然更适合被当作一个整体看待。

    虽然也有例外,但在普通人眼中,魔术师这种生物总的来说都不是人。

    奥兰多很清楚,自己也不“例外”。他没有再说什么,继续在署长室里听着从电视机里传出的声音。

    电视上正在播放斯诺菲尔德当地有线电视台的新闻节目。

    在下一次挑战来临前,既是警署署长也是幕后主使之一的魔术师趁着短暂的闲暇,安静地聆听电视新闻。

    就好像新闻主播那平静的声音不久之后便不复存在,如今应该加倍珍惜一般。

    “下一则新闻。斯诺菲尔德南部发生了燃气爆炸事件,对环境造成――”

    绫香沙条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片广阔的天地之间。

    眼前没有什么稀奇的东西,只是一片能够远远地看到森林的平原,而她就在平原上飞驰着。

    她似乎骑在一匹马上,披着铠甲的双手正握住缰绳。

    “是梦”

    绫香先是发现那只握着缰绳的手不是自己的,接着又发现身体不受自己控制。

    视野也不住地晃动,看来正与另一个人共享同一个视野。

    有时会做这样的梦吧。

    绫香想着,却又觉得梦境特别真实。

    “理查德!喂,理查德!”

    听到有人这样叫,视线转向身后。

    只见有十几个男人穿着铠甲骑在马上,其中一个人驱着马向自己走了过来。

    视野中的马停下脚步,穿铠甲的年轻人开口道:“理查德,我们按照你的吩咐来了,不过你该不会是认真的吧你真的要找所谓的亚瑟王遗产吗”

    闻言,被称为理查德的自己做出了回答。

    虽然绫香本身并没打算开口,可话语还是自然地从嘴里流淌而出,这种感觉非常奇妙。

    “当然了,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线索。”

    “不就是喝多了的吟游诗人胡说八道吗”

    “那就对了啊。吟游诗人清醒的时候,会巧妙地把真相隐藏在歌的最深处。我最不擅长解读这个了。只有他们在神志不清时说出口的东西才好理解。”

    歪理。

    虽然绫香对从自己口中说出的胡话感到惊讶,不过这个语气让她完全明白了。

    “啊啊,这个梦……我被称为理查德……我是成了那个剑士吗”

    终于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的绫香不由得叹息,这大概就是御主和从者之间的联系,她会通过梦逐渐了解从者,而从者似乎也同样如此。

    这让她不禁感到有些怪异。

    因为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人扒光了一样。

    然而,眼前的情景依旧在继续上演,人们没有理会她的心情,而是平静地继续着他们的对话。

    “只知道东西与亚瑟王有关,具体是什么都不清楚啊我们几个是闲人倒还好,你可是王族,到底有什么值得你做到这种地步”

    “什么都好啊。”

    “啊”

    “最好是圣剑excaliu。如

    果是选定之剑caliun或是圣枪rhnyniad也不错,哪怕是击退猫妖的盾也行。要是能找到阿瓦隆的入口,让我看一眼伟大的第一国王本人或者魔术师大人,我也算是没白来这人世间走一遭。”

    名叫理查德的男人天真地如此说道。

    站在一旁的年轻人听了,不禁露出苦笑。

    “如果传说是真的,那圣剑应该随着湖中仙女一起沉入湖底了吧”

    “那就找到湖中仙女,和她交个朋友不就行了。听说那位皮里亚斯爵士就与湖中的一位仙女订下了终身,在卡姆兰之丘一役后还活得好好的啊”

    “一个不被算入圆桌的三流骑士能活下来,肯定是因为他手脚利索地逃跑了。况且,寻找一个连是否真的存在都不清楚的英雄遗产,不是身为王族的你应该亲自去做的事。”

    “无论是王族还是平民,都向往伟大的传说啊。”

    像小孩子一样。

    怎么回事

    总觉得比平时的剑士更加幼稚。

    虽然周围的人说他是什么王族,但他们对待他的态度比起君王更像亲密的友人。

    绫香对此感到有些奇怪。

    不过“理查德”似乎对此毫不放在心上,只听见他继续说道:“如果能找到亚瑟王的宝物,那就意味着那些精彩的传说全是真的,证明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冒险故事确确实实在我们站立的这片大地上发生过啊!我们继承了那位骑士王和其他人奔驰过的大地!只要知道这件事是真的,我就可以接受自己一切的命运!”

    “难道不是真的你就接受不了吗你还是老样子,满嘴都是疯疯癫癫的胡话。”友人骑在马上耸耸肩,对此表示无可奈何后,又问道,“那你想怎么办干脆我们也去找圣杯”

    “这个……有可能会白跑一趟吧”

    “为什么它跟excaliu和rhnyniad有什么区别吗”

    “克雷蒂安老师之前跟我说过,圣杯并非仅凭**就能得到的东西,它自身会呼唤主人。他还说,追求圣杯的圆桌骑士们是因为被名为圣杯的命运渴求着,才会找到圣杯的。所以,我不会主动去寻找圣杯。我相信,只要我一直追随骑士的荣耀,总有一天会出现名正言顺的理由,驱使我去寻找圣杯。”

    理查德一本正经地讲着童话故事。

    听到那些独特的名词接二连三地蹦出,看似友人的男人意味深长地开口道:“克雷蒂安啊。有传言说,他是没落的德鲁伊,能看破过去。”

    “嗯,据说一部分诗人像他和韦斯一样,将骑士王与圆桌的故事歌颂得就像亲眼见过那般真实,让人生出一股怀念之情。就算有人告诉我他们是活了上千年的精灵,我也不会惊讶的。”

    “算了,这都不重要。反正亚瑟王遗物的线索也不是从克雷蒂安那里得到的,而是从酒馆里的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醉鬼诗人那里。真亏你相信这种胡话,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什么线索都不要紧。我现在还不是国王,那趁自由去学习真正骑士王的足迹,也是很重要的事吧”

    虽然绫香看不到理查德的面容,但她猜,理查德此时的眼睛应该是闪闪发光的。

    那副孩子般的表情仿佛就浮现在眼前。

    绫香一边如此想着,一边随着理查德的视线看向平原。

    一个奇怪的东西映入眼帘。

    “还趁你自由的时候……你现在几乎跟阿基坦的领主没两样了啊……嗯,怎么了,理查德”

    “有什么东西……”

    那是平原上的一个点。

    但众人逐渐发现,

    那个点的背后扬起滚滚沙尘,随即明白“它”正在向这边冲过来。

    一开始他们以为是马之类的生物在荒野上飞奔,可体型大小不对。不久后,当疑似是那个东西发出的轰鸣声传入耳时,骑士们终于开始慌了。

    “那是什么东西大型野猪吗”

    “马车不对,没有马……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动物……它有脚吗它是怎么跑起来的我从来没听过哪种动物会发出那样的嘶吼声!”

    “喂,它过来了!”

    “怎么这么快!快逃吧,理查德!”

    理查德没有理会握紧缰绳的骑士们,而是平静地开口道:“有趣没准是魔猪的后代。”

    又是一个没听过的名词。绫香却并没有太过担心。

    一方面是因为理查德的声音很是从容,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认识那个正向这边冲过来的东西。

    不过,东西与她认识的在外形上有些许差异。随着它离理查德越来越近,它的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

    在发出了几声类似野兽咆哮的轰鸣声后,它停在理查德前方几米处。

    “这是……什么东西”

    一个男人到最后依然留在理查德的身边,大概是打算若情况不妙就挡在二者之间。

    此时,男人正诧异地盯着“它”。

    “铁制的马车”

    “话说回来,车轮还真厚啊,那个黑色的是什么是什么动物的皮”

    理查德充满好奇心的话让绫香突然意识到:啊啊,原来如此。这是理查德生活的那个年代吧这样一来,那理查德他们说的那些怪话也就可以理解了。

    绫香很快又想:我果然只是在做梦。还真是一个怪梦啊,大家说的居然是日语。

    因为如果这里真的是过去的世界,根本不可能发生眼前这样的事。

    出现在理查德等人面前的“东西”不仅奇形怪状的,外形还格外夸张,杂乱无章地点缀着蒸汽朋克风格的齿轮与哥特氛围的铁刺。

    绫香知道它叫什么。

    ――汽车。

    ――不……应该是改造车吧。

    看着这辆理应出现在动作片里的汽车,绫香不禁心想:我现在到底处于一种什么样的精神状态才会做这种梦啊。不过,自从穿越沙漠来到斯诺菲尔德后,我就被什么骑士什么国王卷入事件中,所以各种各样的时代混杂在一起了……

    绫香正想着,就见情况发生了变化。

    “咣、咣”,汽车内部发出了好几声撞门的声音。周围的骑士们顿时警惕地拔出剑,将车子四周包围起来。

    片刻后,那扇似乎有问题的车门被人狠狠地一脚踹开――一个男人从车里探出身来。

    接着,那辆“汽车”的车窗接二连三地开启,从中出现各种各样“乐器般的东西”,噼里啪啦地奏起了乱七八糟的音乐。

    在这片吵闹的背景乐之中,一个活泼开朗的声音响了起来。“嗨嗨!年轻的阿基坦负责人和他愉快的伙伴们!你们好吗我很好哦――投降投降,我举双手投降,所以能不能先把剑收回去呢”

    男人用轻浮的语气说着,一边举起双手一边从车里走了出来。他的打扮和那辆车相比毫不逊色,甚至怪得更胜一筹。

    虽然他穿着一身贵族服饰,但夸张的配色不像王族,倒像是小丑。不仅头上戴着一顶奇怪的帽子,手里还握着一根手杖。不知道出于什么原理,手杖上的装饰齿轮正伴随着奇妙的声音转动。

    绫香看到那个男人,顿时确信了:啊……这果然是梦。

    之前出现在她视野中的景色的确像是统

    一的世界观,让人联想到骑士们在马背上战斗的那个年代。可是突然出现的这个男人瞬间将世界观打得粉碎,甚至给人一种毫无条理的感觉。

    奇怪的男人继续对不肯放下剑来的骑士们说道:“哎,你们不知道‘爱与和平这句话吗举起双手这个动作代表投降啊。但我也不清楚你们这个年代的文化里有没有这种说法。要不然我举个白旗也行。算了,总之,我现在手无寸铁,也没有敌意,反倒是对你们感到敬佩。你们毫不怀疑地就接受了我设计的陷阱,还特地跑到这么偏远的平原地带来!”

    “你说这是陷阱!”

    “啊,糟糕。酒馆那个醉酒诗人其实是我安排的――这件事居然被我自己说了出来,不过也没什么影响。反正你们都已经到这里来了,计划很成功!完美!”

    男人的话让骑士们重新握紧了剑,渐渐缩小包围圈。

    然而,像小丑一样的男人耸耸肩,用手杖敲了敲自己的肩膀,说道:“哎呀慢着,别这么小气嘛。当年亚历山大三世见到我这样充满未知、奇异又离谱的人,第一反应可是先享受这种经历。”

    “胡说八道!”

    “等一下。”

    绫香的视野里出现理查德的手臂,将怒不可遏的骑士拦下。

    “你说亚历山大大帝……什么”

    “喂,理查德!不要理会这种可疑的”

    理查德继续用手势制止了想打断对话的同伴,接着对这名奇异的男子说道:“虽然你提到的人并非我一直敬爱的骑士王,但那位征服王也是一位伟大的王者。既然你将我与他相提并论,那不管你说的是什么傻话,我都不得不仔细听听。大家说对吧”

    随后,理查德抱着胳膊,凛然地对奇怪的男人说道:“我们继续。首先,你究竟是什么人”

    闻言,神秘男子露出一个愉悦的笑容,迅速爬到那辆改造汽车的车顶――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洪亮地报上名字:“问得好!我的名字叫圣日耳曼!是圣日耳曼!你们可以在‘圣后面断一下,也可以亲切地连在一起叫我圣日耳曼。没错,圣日耳曼!名叫圣日耳曼的享乐主义者,如今出现在未来伟大的国王面前!这可是一件值得纪念的大事啊!至少对我来说是一件大事!”

    “放肆!你明知道理查德是王族还敢用这种态度!”

    理查德的同伴呵斥了一声,但远远没达到激动的地步。

    恐怕是因为他们也清楚,理查德并不是很在意身份上的高低之别。

    ――身边的骑士都没有用敬语……绫香正想着,就听见仰望着车上“演讲家”的理查德轻声低喃道:“哦……这副姿态真是不错。”

    ――啊……

    绫香随即回忆起之前理查德站在警车上发表演讲的情景,一下子就明白了:因为他那副脱离常识的行为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我才会做这样的梦。

    就算弄明白了做梦的原因,绫香也没有从梦中醒来,理查德的声音依然清晰可闻。

    “那么,圣日耳曼,你又是我的什么人”

    自称“圣日耳曼”的男人又叫了一声“问得好”,摆出夸张的姿势继续说道:“我是你的路标,指引想寻找过去英雄足迹的你;我是你的告诫人,让你察觉到毁灭的先兆;我是你的预言家,告知你终结的到来;有时我还会是一只鸽子,为你衔来希望的枝丫。这就是一个名为圣日耳曼的男人对你应负的职责。”

1015.沉溺梦中

    魔术师们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气息,不约而同地明白了一件事:站在他们面前的这名少年不是魔术师。但是,少年也不是魔物或人偶,他的**与心灵完完全全就是人类。

    本能告诉魔术师们,少年与他们看到的“前方”不一样。

    他们从没理解过这个名叫弗拉特艾斯卡尔德斯的少年究竟看着什么。

    虽然狂战士在这几天的相处中感觉到了,但他没有说出来。因为他知道,弗拉特不是那种可以用善恶来划分的人。

    就像证明狂战士的想法一样,弗拉特接着用不带任何善意或恶意的语气继续道:

    “随随便便就把他们杀了,那岂不是既可怜又浪费吗”

    魔术师们都因为恐惧而绷紧了身体。

    只有狂战士一个人察觉到,弗拉特在说这句话时,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类似寂寞的神色。

    ――此刻距离班尼特解放宝具,还剩20小时。

    与此同时,斯诺菲尔德市区小巷。

    “人类现在对待性命还真是草率啊,看着怪可怜的。”

    在一条离高楼大厦略远一些的小巷里,虽然黎明前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行人,但治安显然一点都不好。菲莉娅――准确地说,是附在菲莉娅身上的“某种东西”站在小巷里,低声吐出感想。

    “草率吗”回应菲莉娅的是跟在她身后的一位女魔术师,看上去畏首畏尾。

    见对方小心翼翼的,菲莉娅轻松地耸了耸肩,继续道:“没错,该说他们是草率呢,还是急着去投胎呢沉浸在转瞬即逝的快乐中确实不错,不过既然有这个机会,为什么不尽情投入地去享受这瞬间呢”

    菲莉娅的目光看向烂醉如泥大吵大闹的男人们,和那些与这条小巷十分相称的凶狠小混混。

    “那人正将奇怪的药草烟雾吸入体内,那边的则浑身散发着血腥味。颓废地醉死倒是不要紧,可既然要死,就应该死得更美丽一些。”

    菲莉娅的打扮在这条小巷中格外引人注目。

    她披着一头透明般的银白色长发,一双鲜红的眼眸在雪白肌肤的衬托下闪耀动人。

    那张异常完美的脸庞仿佛是人工雕成的,如今在“某种东西”的影响下,正随着生动活泼的情感而流露出人性的光彩。

    “嗨,小姑娘们,这么晚了到这种地方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别挡路,看在你没有说什么污言秽语的份上,这次就原谅你,要么消失要么去死吧。”

    自从走进这条小巷,菲莉娅已经被小混混们搭讪了好几次。但菲莉娅只是看小混混们一眼,就让他们纷纷口吐白沫地倒在地上。

    走在她身后的少女魔术师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倒下。

    因为菲莉娅将她身上过于浓厚的魔力,凝聚到连没有魔术回路的普通人也能感知的级别,对小混混们的脑部造成了强烈的震荡。…

    “体内魔力,还是体外魔力,或者是有别于这两者概念的原理”

    盘旋在对方周身的魔力洪流,让少女魔术师的心笼罩在恐惧之中。

    少女魔术师能感觉到庞大的魔力正缠绕着菲莉娅,但真正令她恐惧的,是那些魔力停留在以菲莉娅为中心的半径三米左右范围内,形成一个半圆形的魔力罩。

    说得再具体一点,那个魔力罩没有泄漏一丁点魔力。魔术能量以菲莉娅为核心,像小小的星球模型一样不断地循环着。

    面前这个人不是魔术师。

    她是爱因兹贝伦的人造人――菲莉娅。虽然少女事先通过情报知晓她的身份,但如今的她只保留了那个外表,内里的既不是人造人也不是魔术师,甚至与一般的英灵也有所不同。

    少女魔术师面对这个完全未知的事物,不禁感到胆怯。披着菲莉娅外表的“某种东西”对她说道:“你也是一样哦,哈莉。虽然自我牺牲的魔术在我那个年代并不少见,但至少要愉快地牺牲,否则别人看着都会觉得很心痛。”

    听到菲莉娅的这句话,少女魔术师――哈莉有一种内心被看穿的感觉,身体不由得一震。

    哈莉波尔扎克――

    一个不属于时钟塔的落单魔术师,黑魔术的技术却是一流的。她出于某个目的,利用魔术手段进入美利坚合众国,后来被弗兰切斯卡收留。

    黑魔术伴随着牺牲。而哈莉是一个异端,她把自己的血肉当作活祭,不曾咒杀过他人,也因此最擅长使用“咒杀反噬”。可她的魔术师资质依然属于相当高的那一批。

    她虽然是优秀的魔术师,也以使用魔术为傲,但因为某件事而对“魔术世界”产生了极其强烈的憎恨之情。

    为了毁灭魔术世界,哈莉接受了弗兰切斯卡提出的交易。假如成功得到圣杯,她要利用圣杯的力量,令魔术世界有意做出的隐蔽工作全部失效。

    这样一来,普罗大众就会察觉魔术的存在,那魔术的神秘性就会削弱,从而让魔术师们大大远离“根源”,甚至魔术这个概念也有希望从世界上消失。

    哈莉抱着这些念头,参加了这场圣杯战争――召唤出来的狂战士却对她展开攻击,导致她身负濒死的重伤。就在这时,哈莉被附身在菲莉娅上的“某个东西”所救。正是如此奇妙的命运,哈莉才会在天还未亮的时候,走进治安不佳的小巷。

    优秀的魔术师根本不畏惧一两个歹徒。如果是时钟塔“典位”和“色位”等高阶魔术师并特化过战斗能力的人,对付一个暴徒集团和普通的小型军队都不在话下。至于极小部分将战斗技术强化至登峰造极的魔术师,只要适当运用战略战术,甚至可以单挑一个小国的军队。

    哈莉身为魔术师虽然优秀,却一点也不适合直接参与战斗。如果使用使魔,倒是可以赶走百十来名歹徒。但要是有人突然从背后用匕首刺杀她并伤到要害,那即便魔术刻印有恢复功能,她也不得不迎接死亡。…

    因此对哈莉来说,从者既是她的盾亦是她的矛。可召唤出来的英灵是失去理智的狂战士,她根本不知道对方能将她的命令服从到什么程度。

    不过……哈莉看向菲莉娅。那个人造人体内的“某个东西”轻轻松松就制服了狂战士。在哈莉看来,她就像是在对付一条小狗。

    在菲莉娅的介入下,哈莉正式与狂战士缔结了契约,但哈莉依然无法把自己召唤出来的狂战士看作是自己的从者。

    哈莉将视线移到头顶,看向跟着她们的“它”――机械人偶英灵仿佛由机器蜘蛛与狮子融合而成,散发着诡异的气息。它没有灵体化,而是宛如一只电影里才会出现的巨大蜘蛛一般,在大楼的墙面上爬来爬去。

    从机械人偶身上不仅感觉不到任何魔力的反应,还听不到丝毫声响,所以也不见大楼里的人们出现恐慌。

    看到哈莉诧异的神情,菲莉娅自豪地告诉她:“别担心,我已经把它的气息和身影全部遮断了,只有我和你能看到它。”

    虽然菲莉娅说得很轻巧,但哈莉明白要做到这种程度需要多大的本事,她再一次对面前的这个人感到了恐惧。

    从遇见菲莉娅算起,过去整整一天了,哈莉仍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与目的。

    哈莉在召唤狂战士时受的伤已经被菲莉娅治好。但为了弥补失去的礼装与修复受损的魔术回路,最重要的是为了收集周围的情报,哈莉一直躲在自己的魔术工房里。

    菲莉娅则不知去了哪里,消失到半夜才回来。她一边嘟囔“我出于好奇,昨天一天到不少国家跑了一趟……发现世界虽然变华美了,但也很没意思。不过跟我那个时代相比,值得夸奖的地方也多了”,一边拽起哈莉的手强行把她带到室外。

    哈莉一向不懂反抗别人,所以一直开不了口,可最后她还是鼓起勇气问道:“请问……我们要去哪里”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去其他从者的那里。”“咦”

    哈莉一下子愣住了。

    见状,菲莉娅反倒不可思议地歪头说道:“你不是参加了这场圣杯战争吗我只是想稍微帮帮你,让胜出而已。这与我的目的也是一致的。”

    “莫非……你是想闯入其他御主的根据地”

    “对,就在这前面有一排工房,挺大的但有些脏。老实说,我一点也不想接近那种满是烟熏味的地方。”

    菲莉娅体内的“那个东西”轻轻叹了口气,仰望微微泛白的天空,自言自语道:

    “可是我无法忍受自己的庭院被弄得乌烟瘴气……赶快把它洗干净才行。”

    同一时间,警署。

    奥兰多,这个统领着斯诺菲尔德警队的男人,切断了与从者――术士的感觉共享。

    因为他觉得既没有需要从者去做的侦察工作,也无须将情报告诉从者。…

    虽然如此一来,奥兰多无法通过做梦的形式看到从者的精神世界和过去的记忆,但他本就认为没这个必要。

    奥兰多召唤出的“假”术士――亚历山大仲马现在正身处一个远离警署的地方制作宝具,或者说是篡改宝具。由于他们两个人没有进行感觉共享,因而不能使用心灵感应,联络基本都靠电话。

    潜行者发动的袭击已经过去快一天了,以奥兰多为首的警察阵营总算重新调整好了阵势,却陷入新的混乱之中。

    警察们收到消息,市区里接连发生“动物间传播的疫病”“突然开始叫嚷不能离开城市的精神病”等事件。他们身为维护治安的警察,并作为圣杯战争幕后主使的一方,正在拼命地整理从这两个方面收集到的情报。

    就在这时,奥兰多的手机响起了大仲马的来电。

    “嘿,兄弟!你接得挺快啊!是在熬夜吗”

    “算是吧,自从把你召唤出来,我就没有一天睡过好觉。”

    “哈哈!要是你有工夫挖苦我,还不如顺便把希波利特杜兰也召唤出来。他很能干啊,毕竟我家就是他建的!‘基督山伯爵城堡’这个名字,你应该听说过吧不过,那里已经是别人的了。”

    “当然听说过,它现在是纪念你的博物馆。”

    那是建在法兰西岛上的豪宅,豪华程度能让人误以为是小型城堡。它是大仲马在巅峰时期倾尽家产建造的,可以说这座俯视塞纳河谷的豪华宅院象征着大仲马的人生巅峰。

    “是啊,我查过之后吓了一跳。我在身无分文的时候卖掉的家,居然兜兜转转变成了我的纪念馆,还保留到这个年代!”

    “你得感谢那些代代热爱你作品的书迷。”

    “你说得没错。可我没想到他们连我情妇的肖像画都挂上去。现在不管是作品还是房子和情妇,统统不属于我了。反正能让喜欢那个地方的人感到快乐,也算没白盖那座房子吧。”

    “作品和房子还好说,但是情妇在现代的价值观中可不提倡。”

    术士把奥兰多的嘲讽当作耳旁风,继续说道:“重点在于那个宅子附近盖的写作室……身边的人把它称作‘伊夫堡’。虽说将作者闭关写作的房间当作监狱岛有些过分,但多亏了这间写作室,我的写作效率才会提高那么多啊。”

    “你该不会是想在法国和这座城市之间来回往返吧”

    “真是的,我都死了一百三十多年,没想到人们连一台可以瞬间移动的机器都没发明出来。”

    “从这里瞬移到法国―那根本不是魔术,而是魔法的领域。”说完,奥兰多想了想,问道,“不过你会给自己的家取名为‘基督山伯爵城堡’,看来你真的很满意那部作品啊。还是说,那个名字也是周围的人先叫起来的”

    “谁知道呢,可能是想讽刺某个人才这么叫的吧,但生前一个来找我发牢骚的人都没有。算了,这种事不重要吧”…

    见大仲马极为罕见地生硬转移话题,奥兰多无奈地默认了。因为他也觉得作为一段中场休息的闲聊,他们聊得久了些。

    “然后呢你特意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事”

    “啊,对,那个吸血种不是把几个人的宝具给毁了吗我想好怎么修复了。”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我会像平时那样让人……”

    “打住。我不需要跑腿的,倒是想跟你要几个人。”

    听到大仲马的话,奥兰多皱起眉头问道:“听你的语气……你不是像平时那样想要女人吧”

    “嗯。我要你把选出来的警察小队――二十八怪物带到我这里来。不用所有人都来,但我要那种有坚定的决心想活下去的人。啊,把宝具被毁的人算进去,包括那个右手被吃掉的小兄弟。”

    “……”

    从者的提议让奥兰多有些迟疑。虽然二十八怪物的成员也知道大仲马的存在,但他无法立即判断出让双方直接见面是不是一件好事。

    如果是几天前,奥兰多不会在非必要的情况下让大仲马会见手下们,大仲马也没什么特别要见他们的意思。

    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也的确需要一些变化。

    “我听说……制作宝具并不需要直接见到使用者”

    “嗯。见到使用者不会让宝具变强啦,普通的人类与宝具也谈不上投不投缘,调整武器手感什么的也不是我的活儿。”

    大仲马不仅回答得相当干脆,还在奥兰多问出“那是为什么”之前就主动揭开答案:“我这次只是一名观众,给你提供最低程度的帮助算是我看戏的票钱吧。”

    “啊”

    “只是既然我是观众就要有个观众的样子,看见相中的演员,怎么也得置备一两束花来表示一下对他的支持啊。”

    大仲马说的话让奥兰多沉思了片刻。奥兰多先是长长地叹了口气,沉默了几秒钟后,才下定决心似的开口道:“好吧。不过,在魔术师这个身份之前,他们首先是我重要的下属。你得向我保证,绝不随便摆弄他们的魔术回路和精神。”

    “我又不是艾利法斯李维和帕拉塞尔苏斯那样的魔术师,你觉得我有那个本事吗”

    “艾利法斯是否为魔术协会承认的正式魔术师,还有待商榷……但能够将‘传承’赋予有宝具素质的武具、从而生成宝具――这可不是没本事的人能做出来的。”“好吧我可能会影响他们的命运。但这点小事你就别计较了,我会使劲把他们的命运往好的方向掰。”

    奥兰多本想对厚颜无耻的大仲马说些忠告,但最终还是咽下话语,草草结束这通电话。

    “抱歉,我这边有点小问题,回头你再告诉我什么时候让下属过去吧。”

    “哈哈!你可真是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啊!兄弟,准备好胃药!说起来,现代的胃药还真是种类丰富,太有意思了!记得多多关心你的胃,拜拜!”…

    挂掉电话后,奥兰多将目光投向一旁。那里正站着一名二十八怪物的成员,也是他的秘书,将一份报告递交给他。

    奥兰多沉默地点点头,重新浏览了一遍这份报告。

    报告的内容是,爱因兹贝伦家的人造人出现在城市里,正与弗兰切斯卡带来的一名魔术师――真从者的御主一同行动。

    更让他在意的,是她们两个要去的地方。

    奥兰多事先听说过弗兰切斯卡和法尔迪乌斯安排的御主,他们作为己方阵营的棋子参加圣杯战争。

    计划召唤剑士的卡修拉被潜行者杀死了。

    魔术使雇佣兵西格玛只与法尔迪乌斯联系。

    卢森德拉家的小公主――朵丽丝卢森德拉也没有被警方的监视网捕捉到。这个家族精通强化魔术,据说连人类这一概念都舍弃了。

    因此,哈莉的踪迹成了极为珍贵的成果。然而,她与爱因兹贝伦的人造人在一起,这个情况可不容乐观。

    她被洗脑了还是被胁迫了不,想想哈莉波尔扎克的出身,也有可能是做了什么交易倒戈的。哈莉并非战斗力很强的魔术师,只要对咒杀等手段保持警惕就没什么问题了。但在这个方面上,除了她之外还有其他人也需要戒备,所以奥兰多他们早就制订了好几种对策。

    那么,问题锁定在一点上――哈莉究竟召唤出了什么英灵。

    虽然“上面”会把御主的情报告诉奥兰多,却不会将谁召唤出了什么英灵也一并通知。在高层看来,二十八怪物也属于弃子吧。

    不过,参加这次圣杯战争的御主里,需要时刻警惕的魔术师根据地在哪里,这种小问题奥兰多还是一清二楚的。

    根据他的推测,哈莉和爱因兹贝伦家的人造人要去的目的地就是某位魔术师的根据地。

    “工业园区……她们要去找斯克拉迪奥家族的魔人吗”

    巴兹迪洛特科蒂利奥会有意识地拒绝做梦。

    他对自己施加暗示,让身体和大脑分别进入浅眠和深眠。一次只要小睡几分钟,就可以活动很长时间。

    这种利用拆解意识的短暂睡眠是魔术使之间使用广泛的简易魔术之一,同时也是当敌人出现时可以保证自身一清醒就能立即行动的手段。

    不过,拆解意识相当于自杀一次,经常使用这种手段的人屈指可数。

    听说除了这种方式之外,世上有不少魔术使雇佣兵还会使用其他多样的睡眠术。但巴兹迪洛特本身就讨厌做梦,所以他并不喜欢浅眠。

    正因为如此,巴兹迪洛特才会觉得奇怪。

    在某一刻,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做梦。

    周围是一片被夕阳染成金黄色的大海。

    巨大的船只劈开两道白浪,在海面上缓缓前行,而他就坐在这艘船上。…

    巴兹迪洛特很快就明白过来:这不是梦,而是记忆共享现象,由魔力与另一个人的情报构成。

    视线也比平时的要高很多,巴兹迪洛特要低头才能看到面前的金发男人。

    男人唇角噙着傲慢的笑容,开口道:

    “为什么我不怕你,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因为我是一名贤者,拥有超越神的智慧。”

    巴兹迪洛特认为,这是接受了他魔力供给的从者――阿尔喀得斯的记忆。

    冷静下来观察一番后,巴兹迪洛特发现金发男人说的似乎是古代爱琴海一带的语言。但不知道是因为英灵接受了世界赋予的现代知识,还是受御主的魔力连接影响,在巴兹迪洛特的头脑中,那些语言都变成了他平时使用的语言。

    记忆的主人――或者说是名为阿尔喀得斯的容器正站在一艘船上,其豪华根本不像是古代技术能造出来的。此外,周围还有好几个人影。

    虽说巴兹迪洛特现在看见的是别人的记忆,但他依然能感觉到周围的人都散发出惊人的魔力。他想,如果是普通人,光是分享这样的记忆就会对精神造成伤害。

    “人类这种生物,基本上都是没脑子的。国王就是从蠢货中选出来的蠢货首领,所以国家才会一直无法统一,战争接连爆发,人们持续挨饿。因此,像我这样的人类才必须要得到力量与荣誉。”

    可是,从“力量”这个层面而言,面前这个正在演讲的金发男人并不比周围人强。

    虽然他似乎受到了什么东西的保佑,但提升感觉灵敏度后再进一步分析,又觉得他身上的魔力像是这艘船本身的魔力。

    “害怕你的那些家伙也是无可救药的白痴。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无法理解你这个怪物。明明不理解你,却想着利用你,于是将你捧为英雄,一边害怕得瑟瑟发抖,一边极力赞扬你。真是一群下等生物。你知道有一群愚昧的家伙吧他们不仅向神的使者献祭,就连那种魔兽都算不上的食人狼,他们都会谄媚地献上活祭。在我看来,这两种人没有任何区别。”

    男人用洪亮的声音说出这番话,那种感觉比起自我陶醉,更像是坚信自己的话就是唯一的真理,是“理所应当”的。

    周围的人反应各有不同,有的人眼睛亮晶晶地连连点头,有的人带着“又开始了啊”的表情苦笑。至于站在船头的女弓兵,她身上散发着野兽般的气息,向金发男人投去怀疑的目光,仿佛在看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不知道男人是没有感觉到这些视线,还是即便感觉到了也不打算理会,只听他又继续道:

    “我的国家我创立的国家可大不一样。我会让所有的国民都接受教育,建一座比那个马棚更豪华的学堂,将我的知识传授给万人。每个人都会读书写字,每个人都不会被奸商欺骗。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们应该也达不到我的高度,所以就只能由我来弥补他们不足的部分了。”…

    ――真是多话的男人。

    巴兹迪洛特对男人的演讲并没有什么触动。

    真正的听众――阿尔喀得斯则沉默不语地听对方继续滔滔不绝。

    “没关系,我是要成为国王的人,所以对这种程度的劳动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只要大家老老实实听我的命令,我会给大家相应的报酬和一个繁荣的国家,一个让人安心的国家。在这个国家里……听好了,在这个国家里,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害怕你!”

    阿尔喀得斯正要说什么,却被金发男人打断了。

    他张开双臂,就像在表示自己的话语就代表了世界的意志一般,斩钉截铁地说:

    “因为每个人都明白,你是我的手下,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所有物。”

    就在这时,巴兹迪洛特醒了。

    他环视四周,看了看这个建在肉类加工厂地下的魔术工房,依然和平时一样简陋萧条。

    巴兹迪洛特先是确认自己还坐在椅子上,然后掏出怀表扫了一眼时间。从进入睡眠到现在,正好过了五分钟。

    他沉默了片刻,回忆刚才见到的画面,然后慢慢说出推断的结果:“原来那个人就是阿尔戈号的船长啊。”

    话音刚落,魔术工房的一部分空间就开始摇晃起来,只见浓厚的魔力凝聚成了人形。

    阿尔喀得斯解除灵体状态,向御主巴兹迪洛特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可能是因为我们的魔力通道连在一起,我被你的记忆侵入了。我看到在一艘船上,有一个自视甚高的小子在滔滔不绝地大放厥词,说什么理想国这类漫无边际的话。”

    巴兹迪洛特毫不隐瞒地讲述他的所见所闻,并直率地表达他对此的感想。

    闻言,阿尔喀得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声笑了起来,像是在怀念遥远的过去一样摇了摇头,说道:“理想国……会在船上这样胡说八道的,肯定就是那小子了。”

    “无聊的男人。放到现在就是一个自不量力的冤大头,只会被我们这样的人利用到骨头渣都不剩之后直接扔掉。像你这样的大英雄,为什么会在那种男人的船上当船员”

    巴兹迪洛特用平淡的语气,说出了他对阿尔戈号船长的评价与疑惑。

1016.卓别林?

    沼泽洋房。

    时间要倒回到半天以前。

    “看,第一个试炼这么快就来了。”英灵自称是“守望者”职阶,如今以船长模样的影子如此说道。

    西格玛闻声回头,看到一名女子站在那里。

    那正是西格玛的“敌人”,由其他人召唤出来的潜行者从者――西格玛还没来得及意识到这一点,潜行者就迅速采取了行动。

    她眨眼之间逼近至西格玛的眼前,用毫无感情的声音问道:“你是……想得到圣杯的魔术师吗”

    西格玛回望盯着他的潜行者。

    在这一刻,他感受到了正在靠近的是――‘死亡。

    面前的女子周身缠绕着浓烈的死亡气息,仿佛光凭魔力波动就能让普通人丧命。

    西格玛立即明白:啊……这就是所谓真正的从者。

    尽管全身的肌肉都在大喊着快逃,可是刻在西格玛青涩的魔术回路与大脑中的本能却回答说“逃也没用”。

    他现在能做的选择只能是回答眼前这个女人的问题,而且只要答错一个字,大概就没命了。

    西格玛很冷静,他跟“守望者”聊了整整一天,也没弄清楚对方想表达的一点事情,但此刻他却能很轻易的理解面前的女人的意图,因为对方非常单纯,十分易懂。

    她是带着杀意而来的。

    关键在于对方提出的问题。

    回答错误意味着将会开始交战,而一旦交战,他必定会死。

    答案就是这么简单。

    身经百战的经验与本能在肯定面前这名女子的强大。

    西格玛干脆地接受了死亡,将一切交给命运来处置。可是,接受死亡决不代表放弃生存的希望。

    西格玛在“死亡的概率比普通走在路上时还高”的状况中,依然保持冷静,不断思考活下来的办法。

    或许也是因为就在不久之前,船长告诉他“不断地反抗神灵,千万别逆来顺受”。总而言之,西格玛已经站在无限趋于死亡的悬崖边上,但他没有放弃思考死里逃生的办法。

    就在潜行者等得不耐烦要再次询问之前,他总算说出了答案:“一半……吧。”

    “一半”

    “我是一个半吊子魔术师,曾经被人瞧不起地称为‘魔术使。如果你问我想不想要圣杯,我会回答,我还在犹豫是否应该去追求它。”

    潜行者沉默不语。

    见状,西格玛反而问道:“我希望你也能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想通过刚才的问题来判断什么”

    “判断你是不是敌人。”

    “我不想在这里与你为敌,能让我和你的御主交涉吗”

    “我……没有什么御主。”

    充满杀气的魔力从潜行者的身体中溢出。

    西格玛正在想自己是不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就听“船长”在一旁插嘴道:“小子,所以我就说了,如果你能活用守望者的力量,就不会说出刚才那样不过脑子的话。这丫头的确是潜行者,却是某个吸血种召唤出来的。所以,她先把那个御主杀了……不过对方是吸血种,死是死不了的。现在他们两人主从关系决裂。你要不要现在编个谎话,就说‘我是专门猎杀吸血鬼的杀手。”

    西格玛一边想他怎么在旁边说这么大声,一边说道:“与她交涉的人是我,你先安静一会儿。”

    闻言,潜行者露出了诧异的神色,问道:“你在……和谁说话”

    “咦”

    “是从者吗你刚才还说了御主这个词,你果然是圣杯战争的参加者啊……

    潜行者瞬间后跳,与西格玛拉开几米的距离,然后带着强烈的杀意冲了过来。

    西格玛心想“交涉没用吗”,并立即摆出了应战的姿势。

    背着机械翅膀的少年出现在西格玛身后,说道:“啊,抱歉,好像没人跟你说……能看见我们、听见我们声音的人,只有身为守望者御主的你一个。因为我们是在守望者的影响下,直接浮现在你脑中的影子。”

    西格玛在心中抱怨“这种事希望你们能最先告诉我”,但头脑依然保持着冷静。

    对方会采取怎样的行动,他有没有机会躲过去,周围的桌椅能否当作盾牌或是障眼法……西格玛一边在脑中处理数种想法,一边试图观察对方。

    然而潜行者全身都被黑袍包裹住,根本无法靠肌肉和关节的动作来预判她的行动。

    当西格玛开始在脑中设想逃跑路线的时候,潜行者的嘴角动了动。

    “……狂想闪影……”与此同时,西格玛听到背后传来船长的声音。

    “她的头发要来了,当心。”

    西格玛刚理解这话的意思,潜行者的兜帽下就真的射出了头发,冲向他的脖子缠了上来。千钧一发之际,他躲开了。

    见状,潜行者眯起眼睛,似乎没想过西格玛能躲开。

    事实上,如果没有船长的提醒,西格玛应该就会因躲避不及而被头发抓住脖子。

    看到原本所站位置的梁柱被削掉了一部分,西格玛才真切地感觉到,刚才的的确确“死里逃生”了一次。

    新的影子――手持蛇杖的少年对西格玛说道:“她能同时展开十几个宝具,但在使用新宝具的那一瞬间,她会停下动作。我认为你可以趁这个机会进行反击。”

    西格玛一边躲避射来的无数头发,一边疑惑地想:杀掉我这种水平的人,需要用到宝具吗

    对此,船长回答道:“她戒备的不是你,而是从者。不过我们这些影子根本没有攻击手段。”

    听船长一边笑一边这样说,西格玛想了想:这个潜行者能同时使用多种宝具。那她之所以会频繁使用头发的宝具,是为了避免被敌人抓住施展单一技法时的破绽……如果有攻击时可以频繁使用的宝具,那防御时的宝具也……

    “也有哦,是把皮肤变成特殊水晶,用于护身的宝具。”

    当身后传来蛇杖少年声音的瞬间,西格玛盯着潜行者的后方高声说了一句话。

    “就是现在,刺穿她!卓别林!”突然的攻击命令让潜行者警惕地回过头。

    “……断想体温……”

    潜行者从“刺穿”这个词联想到了物理攻击,便发动可以对付所有利刃的宝具――回头一看却发现空无一人,连类似魔力波动的东西都没有感觉到。

    她察觉到这是陷阱,重新转向西格玛――这一刻,她看见一个黑筒飞至眼前,筒身开着数个洞。

    潜行者正打算用头发变成的利刃斩碎黑筒,黑筒却自动破裂,从内部溢出比盛夏的太阳还要刺眼的光芒。

    西格玛一手向潜行者扔出闪光弹,一手“砰”地打破窗子,迅速跳到外面。

    两人所在的房间在二楼。当爆炸声和闪光传来时,西格玛已经开始下落。他灵活地在空中调整姿势,像猫一样轻盈落地。

    ――虽然物理的闪光弹不会对英灵的眼睛与鼓膜造成伤害,但应该可以让她头晕眼花一阵子。

    ――既然收起了气息,那就趁现在找个地方藏身……

    西格玛一边希望对方没有气息感知的魔术或能力,一边站起身,映入眼帘的却是让他难以置信的一幕。

    一个女子捂着双耳瘫坐在地,眼睛看向闪光弹爆炸的房间。

    ――从衣服来看,女子应该是普通人。但在这个时间来到这种位于沼泽地里的洋房,本身就很不正常。难道她就是潜行者的那个吸血鬼御主

    刚想到这里,西格玛就听见身后传来船长的声音。

    “你错了,她不是潜行者的御主,只是一个被卷入圣杯战争中的可怜小丫头。”至今为止,“影子”们都没说过谎,也没有说谎的必要。

    他们是俯瞰万物的“守望者”。因此,西格玛根据船长提供的情报,假设前方几米处的那名女子是普通人。

    而他对这个“被牵连的普通人”采取的行动是――

    “快逃!待在这里会受伤的!”

    西格玛用没什么感情的声音,喊了这么一句话。

    可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我在做什么啊,刚才那一声会让潜行者知道我的位置。

    按照从小接受的教育,西格玛理应迅速杀掉这名目击者,或是利用她当诱饵,自己趁机躲藏起来才对。

    ――我是受了守望者的影响吗……

    “喂喂,别什么事都推给别人啊,小兄弟。”

    “影子”语气轻松,西格玛却对此充耳不闻,径直向着少女跑去。

    “那个房子被强盗霸占了,我来当诱饵,你快点逃……”

    西格玛的话还没说完,一个黑影挡在他与女子之间。

    “唔……”

    潜行者朝西格玛劈出手刀,就在这一瞬间――视线里突然出现皮夹克的手袖,手也随之被人抓住。

    潜行者一言不发地瞪着皮夹克的主人。

    那是一个混杂着红发的金发男人,他爽朗地笑着开口道:“你这记手刀不像是瞄准人家要害去的,是没打算杀他吗”

    “这个魔术师……对我没有杀意,我无法判断是否该杀他。但既然他是圣杯战争的御主,我至少要剥夺他的行动能力。”等潜行者说完,穿皮夹克的男人转头看向西格玛,说道:“这就难说了,他看到绫香也完全没有杀意。一般都会把绫香看作是潜行者的御主吧。”

    金发男人没再理会沉默的潜行者,而是一边扶起他口中的“绫香”,一边对西格玛问道:“我是以剑士职阶现身的从者,请多指教啊。”

    男人简简单单就道出了身份,带着大大咧咧的笑容继续道:“总之,能先坐下来好好聊聊吗如果你想跟我们战斗……毕竟是圣杯战争,我也不会拒绝啦……”

    西格玛摸不清男人的意图,戒备地看着他。

    似乎是注意到了西格玛想要做出什么事情来,“影子”却将手按在西格玛肩上,劝道:“算了吧。”

    “……”

    影子现在像是一个日本老年武士,他笑着对西格玛说:“你面前的这个男人行动速度很快,恐怕连突击步枪的子弹都能躲过去。现在的你是没有胜算的。不过,如果你想把这当作是死里逃生的试炼而要去挑战一下,那在下也不会阻止。”

    西格玛很诧异,因为这番话似乎意味着他未来会有胜算一样。但最后西格玛还是长叹了一口气,对自称剑士的男人鞠了一躬。

    “洋房里有客房……我来带路。”

    之后,西格玛糊里糊涂地带着剑士一行人走向客房。与他并排而行的船长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问道:“小子,刚才英雄的名字应该是你随便叫的吧,为什么偏偏是那位喜剧演员而且他生活的年代比我们还更接近现代。”

    船长指的是刚才西格玛骗潜行者的时候。看见走在身后的三人完全没注意这边,西格玛这才确信,只有他才能听到“影

    子”的声音。

    他想了想,小声回答船长:“只是因为他是我第一个想到的伟人。”

    “……原来如此。真没想到你喜欢古典喜剧。”

    关于查理卓别林的知识,船长大概也是通过“守望者”从世界那里获取的。船长留下几声笑声便隐去了身影,一个手持蛇杖的少年代替出现,带着慈爱的目光对西格玛说:“那就努力让这场战争也可以笑着结束吧。”

    这句话让西格玛不知说什么好,他无言地加快了脚步。

    他看过很多喜剧电影。

    如果要说喜欢还是讨厌,那应该是喜欢,也相当佩服。但若问他是否由衷地笑过,他无论如何都点不了头。

    他无法想象自己由衷露出笑容的模样。

    西格玛想起刚才剑士脸上浮现出的笑容。

    就好像是在享受世间万物。

    在死后还要不断战斗,身为英灵的他为什么能露出那样的笑容――

    因为清楚想也得不出答案,西格玛静静地扼杀了这个疑问。

    西格玛继续思考:不管我是嫉妒还是向往那些能够露出笑容的人,对现在的我来说都没用。归根结底,我有笑的资格吗

    他带着最根本的问题,向新的试炼走去。

    尽管与据说能够看透一切的守望者缔结了契约,他还是没能看透自己的心,这让他产生了些许的焦躁。西格玛又想:我什么也不信。不信神不信佛,也不信恶魔。

    虽然他也有想过,说不定只要将自身寄托给它们中的任何一方,他就能露出笑容――

    但他发现,连自身都无法相信的人,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奉献给信仰对象。

    值得奉献出去的东西――

    西格玛找遍“全身”,怎么也找不到。

    肉类加工厂地下。

    “杀了也没什么关系……你觉得有多少人接受得了这话”

    面对不请自来的女人造人,巴兹迪洛特面不改色地说道。

    女人造人从心底感到奇怪,歪着头回道:“咦你要是不愿意接受我的说法,那我可以不把你当人……”

    听上去既不像讽刺,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巴兹迪洛特就此明白,和这个女人造人讲道理是说不通的。但他依旧面无表情,为了打探情报继续对话。

    阿尔喀得斯则维持着实体,在巴兹迪洛特的身后随时待命。虽说让御主站在前方有些奇怪,但阿尔喀得斯的主要武器是弓,站在后方能更好地把控整个局面。

    “这就是爱因兹贝伦家人造人的思考方式吗”

    据说,高级人造人会认为自身比人类地位更高。

    巴兹迪洛特从弗兰切斯卡那里打听了不少关于爱因兹贝伦的事,但他总觉得眼前的女人造人和印象里的不太一样。最关键的是,女人造人周身散发出来的气息与他知道的大不相同。

    “啊,爱因兹贝伦是指制造这个‘容器的那些人他们比不上我们啦,但也算是挺努力的吧”

    “……容器”

    “对,假如没有这个容器,我就打算强行占据其他人类的身体可如此一来灵魂会混在一起,导致记忆和人格出现偏差。这具身体就没有这些问题,仿佛是作为神的容器而被创造出来的。”

    神的容器――当女人造人说出这个词的瞬间,巴兹迪洛特觉得身后一阵寒意。

    阿尔喀得斯握紧了弓,向女人造人问道:“你说什么……神的容器”

    “是啊。”

    “那你是想说,你是神

    吗”

    “是女神啦……啊,你干什么”

    话音未落,女人造人便瞪圆了眼睛。

    随着一声轰鸣,一支死亡之箭从巴兹迪洛特的身边穿过,在室内掀起疾风,带着魔力向自称“女神”的女人造人飞去。

    女人造人露出焦急的神色,立即从手中放出魔力包裹住那支箭。箭绕着她一连转了几十圈,就像是空中铺了一圈看不见的铁轨一样。然后保持着原本的势头,转而向巴兹迪洛特攻去。

    巴兹迪洛特微微一偏头,以毫厘之差躲过了那支箭。虽然冲击波仍然袭向他的皮肤、鼓膜和眼球,但经过魔术强化的身体硬是将其弹开了。

    身后的阿尔喀得斯单手抓住了箭,由此引起的空气振动慢了一拍才在魔术工房内传开。

    巴兹迪洛特将这一连串的发展尽收眼底,微微眯起了眼睛。

    ――不是特殊的魔术,而是仅靠控制魔力就把阿尔喀得斯的箭给打回来了吗

    从此刻开始,无论是巴兹迪洛特还是阿尔喀得斯,都不再把眼前的女人看作普通的人造人魔术师。

    既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也无法判断“女神”是真是假,但至少清楚对方是别的“某种东西”,拥有媲美从者的力量。

    阿尔喀得斯似乎也在想同样的事情。灼热的憎恨之情顺着魔力通道传来,让巴兹迪洛特开始思考要怎样才能控制住他。

    “女神”与“复仇者”开始旁若无人般地交谈起来。

    “真没礼貌。居然想射杀神,你怎么和东方的皇帝一样傲慢啊”

    “没礼貌的是谁自称是女神的女人,你为什么要随便闯入我们的据地”

    “哎呀,这不是圣杯战争吗我既不是御主也不是从者,想和哪个阵营结盟是我的自由”

    说到这里,女人造人的眼睛里放出妖艳的光芒,手中生出大量箭矢形状的光弹。

    “对于看不顺眼的敌对势力,那自然得帮忙出手铲除了。”

    她的语气很是轻松,声音里却不带一丝称得上感情的情绪,仿佛一个模仿人类的机械人偶。

    就在巴兹迪洛特与他背后的阿尔喀得斯从女人造人身上嗅出这种味道的瞬间,无数箭形魔力块袭向他们。

    然而,那些箭形光弹在巴兹迪洛特的眼前消失,反倒出现在一道远离他们的墙壁上,并顺势向女人造人飞去。

    女人造人沉默不语,将手向下一挥。所有的箭都向下偏移,魔力渐渐消散,在落地之前消失了。

    “他把空间……变成迷宫……”

    一名女魔术师突然插嘴道。她一直站在女人造人后方,藏在入口阴影里并偷偷观望战场,似乎是女人造人的同伴。

    听到女魔术师所言,女人造人露出无畏的笑容说道:“哦总算发动结界了吗攻击都到眼前了才变出迷宫,还真是游刃有余啊。”

    女人造人的话中略带轻视,巴兹迪洛特淡淡地答道:“怎么会,这就是它原本的使用方法。”

    他面无表情地张开双臂,从双手放出魔力。

    地下工房的天花板起伏裂开,露出清晨泛蓝的天空。整个肉类加工厂逐渐扭转成另一番模样。凶恶的魔兽从呈螺旋状拧开的天花板上接二连三地落下,就像工厂变成了巨大的食肉动物,正要从内侧将其内部的所有人都吞吃殆尽。

    见状,一直藏在菲莉娅身后的哈莉喃喃道:“怎么会有……这么大规模的防卫机关……”

    ――他让这里的一部分变成异界了要是能制造这种规模的防卫机关,那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

    “啊――原来是这样啊。”

    菲莉娅开口打断哈

    莉的思考,她一边不耐烦地看着落下来的魔兽,一边平静地道出敌方工房的特性:“这机关并非为了防止敌人入侵而设的。整间工房从一开始就被设计成让进入的人无法出去,不难看出制造者的性格有多么恶劣。”

    说完,菲莉娅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将手掌伸向不断落下的魔兽们――射出滂沱的魔力箭雨。

    科尔兹曼特殊矫正中心。

    “工业园区的工房有动静了”

    接到手下的汇报后,法尔迪乌斯走向监控室的一隅。目前,他的从者――潜行者为了暗杀伽尔瓦罗索斯克拉迪奥,正在前往位于西海岸的斯克拉迪奥家族大本营。

    因此,法尔迪乌斯现在处于毫无防备的状态。在从者回来之前,他打算把精力放在工房的防卫和情报收集上。

    他一心希望不会发生什么大的动静,但显然上天并没有听取他的心声,从早上开始就接连发生了好几起意外事件。

    首先,那个疑似潜行者的从者袭击了警署后,出现在如今被西格玛当成据点的洋房。剑士及疑似其御主的女子也一同去了那里,似乎正在客房就寝。

    ――简直莫名其妙。

    法尔迪乌斯问西格玛能否解决掉他们。后者回答说,因为潜行者的戒心很重,所以很难办到。于是法尔迪乌斯命令西格玛一边打探对方的情报,一边向他们提出结盟,共同对抗吉尔伽美什和与他同等强大的枪兵亲友。

    可这之后,法尔迪乌斯陷入更大的混乱之中。

    他问西格玛到底弄清楚缔结契约的从者究竟是什么身份了没有。对面沉默了几秒钟,做出了一个极为超出常识的回答。

    “是卓别林,枪兵查理卓别林。这就是我召唤出来的英灵。”

    “……不好意思,你能再说一遍吗”

    “枪兵查理卓别林。关于宝具之类的情报我稍后再询问,我认为用令咒强迫他回答绝非上策。那么,我先挂了。”

    西格玛说完就切断了通信,让法尔迪乌斯头疼不已。

    卓别林。什么东西啊这合理吗

    枪兵那个喜剧之王为什么

    西格玛在说谎不,可是……就算说谎也不能是卓别林吧。

    这场圣杯战争……究竟出什么事了

    就在法尔迪乌斯困惑不已的时候,有人为他带来“斯克拉迪奥家族的复合魔术工房启动了”的情报。

    “所以我反对把选人的事交给弗兰切斯卡小姐。”

    法尔迪乌斯当初与时钟塔的各个派系暗中做了交易,想从每个派系中临时挑出一名魔术师。

    创造科的奥古斯塔斯亨里克阿斯普朗德、矿石科的克拉斯特雷尼维格纳、全体基础科的巴雷亚赛克尔菲、动物科的米萨利亚克洛拉姆等等,候选人要多少有多少。法尔迪乌斯当初的打算就是暗中操控这些魔术师,因为他们既有魔术师的样子,又能完全接受掌控。

    可是,由于法尔迪乌斯他们的整体方针改为与时钟塔完全为敌,加上弗兰切斯卡的斡旋,才让各种各样的“独行侠”成了参战的御主。

1017.谁也不信的少年

    就在绫香心不在焉的时候,潜行者又提出“如果要选据点,沼泽地那边有一个合适的房子”,但是担心那只“魔物”可能会回来,于是他们三人一同前往。

    嗯,然后,因为窗户那边亮着灯,所以潜行者小姐说要去看看情况。没多久,洋房就传来了惊人的声音并亮起了刺眼的光……

    当时绫香混乱不已,只知道剑士和他们商量了几句。等绫香回过神来时,情况已经进入新的阶段。

    绫香觉得她自己真的只是被耍来耍去一样,一边为自身的没用而感到羞耻,一边对一直保护她的剑士表示感谢。

    她想着这些就睡过去了,接着做了那个奇怪的梦,醒来后才知道敌人变成那群特种部队。

    真搞不懂那些自愿参加圣杯战争的人是怎么想的。

    绫香心里嘀咕,向西格玛问道:“出卖我们应该更有利于你立足吧”

    听到绫香如此直截了当的话,西格玛答道:“法尔迪乌斯这个人一旦知道棋子没用了,就会立即想将其铲除。和他相比,我还是希望和你们这样的人打交道。”

    “换句话说,我们是你的一个保障……一旦没用,你或许就会解决掉我们吧”

    “我不否认。所以,你们可以时刻对我保持警惕。我不会完完全全地相信你们,你们也可以从一开始就不相信我。”

    西格玛一副打开天窗说亮话的架势,让绫香叹了口气。

    正当她纠结还要再问些什么的时候,剑士在一旁插嘴道:“你刚才说部队有七成人员都走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好像工业园区有怪物在闹事。”

    “怪物你详细说说……”

    啊,糟糕。

    绫香连忙想阻止,但为时已晚。

    “不知道是谁召唤的英灵,或者是英灵召唤的魔兽,但根据我监听到的通信,有一只和这个宅子差不多大的怪物正在工业园区搞破坏。”

    等西格玛说完,绫香慢慢回头看向剑士。只见那里站着一个年纪不小却像孩子一样眼睛闪闪发光的成年人。

    “剑士。”

    “嗯绫香,怎么了”

    “你想去吗”绫香开门见山地问道。

    剑士目光四下游移,回答道:“绫香!你说什么呢我当然很想去啦,我想拿着盾牌什么的重现消灭妖猫的传说,非常非常想!但是,我也不能把你带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吧。”

    “昨天你二话不说就把我带到其他从者所在的森林里。”

    “的确有这么一回事……可这次毕竟是怪物……”

    虽然才认识了短短几天,但绫香已经对剑士有所了解。

    他基本上就是一只靠脊髓反射来行动的大猫,行动力还强得出奇。只要发现感兴趣的人,哪怕对方在几十公里之外冲他摇狗尾巴草,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扑过去。

    而且,他很温柔。所以在面对自身的**与对绫香的顾虑时,他就左右为难了。

    虽然到处折腾很麻烦……但我更不想当他的累赘。

    绫香抱着这种想法,正打算对剑士说些什么――却在视线的角落看到“那个东西”。

    绫香脸上冒出冷汗,呼吸自然变得粗重。

    为什么……会在这里……明明没有电梯!床上站着一名戴着红兜帽的少女。

    她慢慢地将脸转向绫香,可是半张脸都被兜帽挡着,无法看清表情。

    少女的嘴角缓缓移动,像是对绫香露出了一抹笑容。这把绫香吓得差点大叫起来。

    “绫香,怎么了”

    剑士的声音唤回了绫香远去的理智。绫香定睛一看,床上的小红

    帽已经不在,面前只有奇怪地看着她的剑士与西格玛。

    “没事,没什么。那你接下来要怎么做要去看看吗”

    绫香一改往日的态度,主动提出了建议。剑士还没来得及回答,西格玛反倒抢先说道:“我劝你们最好不要去。”

    “为什么”

    西格玛以“刚才我还收到了一条通信”为开头,补充说明了现在的情况。

    “我真正的雇主好像想做什么。”

    “雇主咦,不是国家的特种部队吗”

    “虽然我没有和雇主签订保密协议,但我是讲诚信的人,所以不能告诉你们太多……至少可以肯定的是,雇主要做的事情很危险。如果你们不想被连累,最好暂时不要接近那里。”

    说完,西格玛沉默了片刻,说出一句不知道是玩笑还是真心的话。

    “不过,无论是你们还是我,在这种时候来到这个城市,其实早已无处可逃了吧。”

    昏暗的某处。

    弗兰切斯卡的工房几乎无法接受外部的光亮,只有屏幕发出的光构成了这里的光源。

    乱糟糟的床上到处丢着零食和点心包装袋,工房的主人弗兰切斯卡正与她的从者弗朗索瓦面对面坐着。

    “那我就以御主的身份下命令了哦哎,说起来,自己命令自己,不觉得有一种很强烈的错位式的快感吗被命令是什么样的感觉”

    “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嫉妒和受虐的快感交织在一起,沉醉其中,乐而忘我。明天要不要交换一下御主和从者的身份”

    “好啊。可惜不行。在交换的那一瞬间,你会抢走我的令咒,然后反过来开始玩让我自尽之类的游戏吧”

    “猜得真准!不愧是我!好难骗啊!”弗朗索瓦哈哈大笑靠在墙上,继续对弗兰切斯卡说,“那你要下什么命令不过,我大致上能猜到啦。”

    “你猜的就是正确答案!我打算从现在开始,让从者弗朗索瓦尽全力解决掉工厂的怪兽!好厉害!感觉会很好玩!”

    “如果是一般的从者,就算御主使用令咒也不愿意去执行这种命令吧。”

    “但是,你会去的吧”

    弗兰切斯卡对男性模样的自己露出小恶魔般的微笑,弗朗索瓦也回以小恶魔般的笑容点了点头。

    契约成立――

    弗兰切斯卡迫不及待地用伞尖敲了一下地板。

    随着一个机械般的声音响起,弗朗索瓦背靠的墙壁向后缩了回去。

    然后,那道墙壁像电车的车门一样滑开,解除了工房与外界的隔绝。

    通透的蓝色逐渐现出,数不尽的光撒入房间。

    无比耀眼的太阳白光与万里无云的蓝天一同映入弗兰切斯卡的眼中。

    这是比站在地上看,更蓝更广袤的天空。

    而刚才靠在墙壁上的弗朗索瓦直接被甩到外界,如今他望见的是与弗兰切斯卡截然不同的景色。

    在无边无际的红色大地上,城市宛如遍布荒野的盐山。

    如果现在是深夜,街上的灯光应该看上去会像分布不均匀的星空。

    弗朗索瓦对没能看到这样的一幕感到有些遗憾,然后毫不犹豫地张开双臂,像跳舞一样一边旋转一边自由落体。

    离地面二十公里的高空,平流层的最下层,就是弗兰切斯卡“工房”的所在之处。

    那是一艘美军试验中的高空无人飞艇。弗兰切斯卡施加了隐形、避风等多重结界,从魔术、科学和她的个人兴趣这三个方面进行了数次改造,最后建成这艘全长二百米的巨大飞艇。

    不过,它并非科幻中出现的那种以全副武装攻击地面的移动要塞,而是使用有二百米长的气囊,将狭小的普勒拉蒂工房提起来。

    弗朗索瓦所在的高度可以俯视一切,但肉眼基本无法看清地上的情况。

    可是工业园区的异变夸张到连弗朗索瓦都可以通过强化视力捕捉到的程度。

    巨大的机械蜘蛛四处破坏,变质成复仇者的弓兵单枪匹马地与其展开对抗。

    周围的工厂已被夷平,肉类加工厂也不再是原本的样貌。不仅能看到异界化的残渣与结界的杂质,甚至还有跑到工房外的魔兽们,无法形容的混乱景象正一点点扩散开来。

    看到这一幕,弗朗索瓦只有一种反应――他愉快地笑了。

    “哈哈哈哈哈!不错!太棒了!弗兰切斯卡简直太棒了啊!”

    就在他不断地大笑着时,地面已经离他不远了,能够将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弗朗索瓦一边欣赏工业园区的混乱场景,一边思考接下来的事:虽然很想继续看这场面在整个城市里扩散……但是,还不是时候,现在还不是,我得忍耐才行。

    尽管弗朗索瓦控制不住笑意,却还是让头脑冷静了下来。

    然而,这也是他为了能够体味更长久更巨大的快乐而在勉强忍耐罢了。

    就算只是表面功夫,也要好好控制住才行。

    御主那个叫法尔迪乌斯的朋友,一下子就能把整条街收拾干净。

    决定好目的之后,弗朗索瓦加快了落下的速度,他张开双臂,以头朝下的姿势向地上落去。

    弗朗索瓦在一望无际的空中咏唱,那既像高声歌唱,又似激情吟诵。

    那是一首诗歌,赞赏他的宝具,表达他展开宝具的喜悦。

    “我要向这个毁灭的世界,献上祝福、感谢与牺牲!”

    “感谢母亲,我生来就是疯狂的化身!”

    “祝福全世界圣灵,是你们教会我人类的疯狂!”

    “让我看到别样疯狂的圣女与骑士啊,你们都没有错!”

    “我要向这个毁灭的世界所容许的全人类献上祭品,那就是我!”

    弗朗索瓦呼喊着自私的祝词。与此同时,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

    他迅速地向地面靠近――

    一边冲向越来越近的地面,一边喊出宝具的大魔术之名。

    “螺湮城并不存在,因此世间的疯狂永无止境!”

    地上工业园区。

    “找到了!是那个女人!”

    斯克拉迪奥家族的黑衣魔术师们发现哈莉后,带着阴森森的表情紧追其后。

    狂战士正优先“破坏魔术工房”,菲莉娅也跟在它的身边,所以现在哈莉必须靠自己了。

    肉类加工厂已经被毁得看不出原样了,但周边的工厂似乎也是魔术工房之类的设施,将它们认定为“敌人”的狂战士还在竭尽全力地进行破坏。

    狂战士口吐烈火,将数间工厂变成了一片火海。见状,哈莉决定不再去思考狂战士的行动模式。

    总之,现在得甩掉那些黑衣魔术师……

    “拜托你们了!”

    哈莉大喝一声,藏在她衣服里的蜜蜂立刻现出了身形。

    “拦住那些人!”

    她对停在肩头的无数蜜蜂说完,蜂群便一丝不乱地飞向后方的男人们。

    “什么蜜蜂!”

    “垂死挣扎……看我捏死……呜!”

    部分蜜蜂从正面攻击男人

    们,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其余的蜜蜂快速绕到了男人们的身后。

    男人们发现被蜂群蜇到脖子后,慌慌张张地准备释放魔术,却一个个翻着白眼倒在了地上。

    原来这些使魔分泌的毒液含有强力的催眠效果。哈莉在心中对它们表示感谢,马不停蹄地向工业园区外围跑去。

    还差一点……只要离开这片区域,魔术工房应该就影响不到我了……

    哈莉回头一看,魔兽们因工房被毁而失去了控制,与斯克拉迪奥家族的黑衣人们打起来了;狂战士将工厂房顶的两根烟囱一并挥倒;弓兵则踩着倒下的烟囱跳到高处,释放出激光束般的箭矢。

    箭直接命中狂战士的后背,狂战士顿时发出惨叫般的机械摩擦声,在工业园区附近一带回响。

    箭矢接连而至,狂战士挥舞着缠在身体上的电缆和钢丝,像触手一样来应战。

    菲莉娅也趁机进行反击,却被弓兵挥弓一一化解。

    在旁人看来,他们正不断进行着一进一退的攻防战。

    哈莉深知这种战斗不是她能应付得了的,只好在心中给狂战士加油:虽然我的魔力微不足道,但你也可以把魔力全部吸光。所以……所以毁了吧,把一切都毁了吧!把魔术师们创造的一切全部毁掉、毁掉、毁掉吧!

    狂战士从稀烂的地面拔出电缆,将其当作补充魔力的能量吸入身体。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只见狂战士的身体吸收周围工厂的瓦砾,变得更为巨大。

    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请你……请你把这个魔术世界的一切,都毁得一干二净……

    想到这里,一枚子弹突然从哈莉的肩头擦过,带走了一丝血肉。

    “啊!”

    哈莉发出不成声的痛呼,倒在地上。

    原来子弹一瞬间打穿了覆盖在她身体上的防御结界,从而射伤了她的肩膀。

    结界到底还是抵消了一部分子弹冲击力,但即使这样也足够刮掉一层皮肉,把哈莉打倒在地上了。

    接着,男人――巴兹迪洛特科蒂利奥在射出那枚来势汹汹的子弹后,面不改色地问道:“哈莉波尔扎克,你究竟召唤出了什么”

    “你觉得……我会轻易告诉你……从者的情报吗”

    “想在这里杀掉你太简单了。可一旦杀掉你,那只异形就等同失去了控制,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如果你能说出它的情报或是用令咒命它自尽,我可以让你毫无痛苦地上路。”

    哈莉按着肩膀站起身,回道:“这种时候……不是应该说‘我可以饶你一命吗……”

    巴兹迪洛特微微歪了歪头,反问:“你是会相信这种假话的愚蠢魔术师吗”

    哈莉觉得心情很复杂,魔术师――像她这样的半吊子也会被人叫作魔术师,她默默地做出一个决定。

    假装让狂战士自尽,其实命令它使用全力,把这座城市里的所有魔术工房彻底毁掉。然后,让它前往拉斯维加斯或洛杉矶尽情活动,直到动力耗尽。

    剩下的,就随当地族人的便吧。或许会导致他们失去自己的神秘,但我只能说一句“对不起”了。

    “好吧,那我就使用令咒,让狂战士……”哈莉慢慢举起双手――

    突然掉入了无底深渊。

    上空的光亮越来越远,在前方几米处举着枪的巴兹迪洛特却没有任何变化。

    这就表示,巴兹迪洛特也一样正在向下坠落。

    时间要往回倒几秒钟。

    第一个察觉情况有变的是菲莉娅。

    “这个魔力气息……是寄居迈锡尼的那群家伙吗”

    菲莉娅刚低喃出这句话,就用肉眼捕捉到那异常的变化。脚下的地面突然消失,整个人开始向下坠落。

    “咦”

    她慌忙地想跳上空中,却发现原本充满空间的魔力消失了。

    “这……并不是针对我,而是欺骗世界织物的魔术啊!岂有此理!”

    菲莉娅放眼望去,发现消失的并不只是她周围的地面。

    以肉类加工厂为中心,包含园区街道大部分在内的圆形大地全部消失,变成了一个深不见底、黑黢黢的巨大缺口。

    不仅如此,周边的魔力也消失得一干二净,无论是斯克拉迪奥家族那群不上台面的魔术师,还是菲莉娅、阿尔喀得斯,甚至身躯庞大的狂战士,所有人都一同向下坠落。

    在所有人都只能自由落体的时候,菲莉娅看到了引发这一现象的元凶。

    少年高速落向地面,对瞪着他的人造人回了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不知为何,只有少年能使用魔力。他调整落下的速度,配合菲莉娅、哈莉、巴兹迪洛特和阿尔喀得斯等人,一同并肩落入无底深渊。

    “哎呀,好多人都是第一次见面。不过,我在雪山见过弓兵,那大概有一天没见了吧”

    轻盈的声音来自以头朝下的姿势向下坠落的少年。

    他大张着双臂,对所有正在坠落的人说道:“据说东方的阿鼻地狱可以一直坠落两千年,也就是说两千年之后就能落到底,从这个意义而言还算是挺温柔的吧不过,因为到底后还要受几百年的折磨,可能还是不断坠落的过程比较好吧你们喜欢哪种”

    伴随着少年的话语,黑洞周围――之前还是漆黑土墙的地方浮现出无数发着光的画面,然后一个个消失。

    画面有的是妖怪们的酒席,有的是萧索的乐园***,有的是饿死的小孩子,有的是无垠的星空,有的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可怕怪物,有的是美丽得宛如黄金乡一般的都市,有的是奔跑在荒野上的圣女,有的是铺满大地的骑士尸体。

    斯克拉迪奥家族低端魔术师觉得这些画面都栩栩如生,其实此时他们的自我意识已经濒临崩溃,半数以上的人更是陷入昏厥。

    尽管魔力的使用受到控制,巴兹迪洛特科蒂利奥却依然保持着平时那副毫无表情的凶恶面孔。

    但到底还是影响到了他对体内“黑泥”的控制。从他的衣服下摆可以看到,仿佛文身一样的黑色东西在他的皮肤上剧烈地翻滚着。

    “术士,你想做什么”

    听到巴兹迪洛特淡然地问,被称作术士的少年以倒立的姿势恭敬地行了一礼,答道:“没什么想做的啦,只是为了让圣杯战争可以顺利进行。再这样下去,法尔迪乌斯的胃会穿孔,世界会充满悲伤,花儿绽放,小鸟歌唱,蝴蝶在世界尽头飞舞,台风吹来才发现那是一个装着法尔迪乌斯尸体的聚宝盆呀”

    后半是毫无意义的话。

    巴兹迪洛特没有应声,只是死死地盯着他。见状,术士哈哈笑着说了句“真不配合”,然后又说道:“别担心啦,我是你的同伴,跟你们一伙的。我是人类的同伴,神明的同伴,魔兽的同伴,魔术师的同伴。所以,我来这里只是为了不让他们消失……为了延长愉快的时间而已啦。”

    说完,少年术士“啪”地拍了一下手。

    黑洞的外壁也随之消失,几千、几万、几十万的人突然出现,向深处继续坠落。

    “对于斯诺菲尔德的八十万人,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反正我现在还不想动手。”

    少年的身影瞬间消失――

    再次出现时,他变成了全长数千米的巨人。

    少年继续和大家一起向无底深渊坠

    落,同时说出了他的心愿:“所以,来做个交易吧。

    “交易的对象,就是过去被口无遮拦的民众们称为‘恶魔的……我啦。”

    科尔兹曼特殊矫正中心。

    “真会给我添乱,弗兰切斯卡小姐……”

    看着屏幕画面中的景象,法尔迪乌斯罕见地皱起了眉。

    事情就发生在他从弗兰切斯卡那里收到“没事没事,我很快就会解决的”的联络之后。

    法尔迪乌斯作为阴阳道的外行人,眼前的一幕却让他想到一个阴阳道的词语来形容今天――厄日。

    出现在画面中的,是让整个工业园区消失的大黑洞。

    这已经超出了用“地壳下沉”来搪塞的范围。就算他采取“紧急措施”抹掉整个斯诺菲尔德也掩饰不了大黑洞,只会让全美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再过几分钟,观测卫星就会经过城市的上空。

    那是一颗民间卫星,几乎可以实时将情报提供给所有人,包括普通学者。如果被他们看到这么清晰的一个大洞,就更不用谈什么隐匿神秘了。

    法尔迪乌斯正打算给弗兰切斯卡打个电话,问她究竟要怎么负责――更夸张的事开始在画面中上演。

    那个巨大的洞突然被填上。接着,就像是时间倒流一般,倒下的烟囱和崩塌的工厂外墙开始重生,连空地上之前被烧光的草都恢复了绿油油。

    “这是……”

    就在法尔迪乌斯茫然的时候,弗兰切斯卡联系了他。“呀!吓到了吗我想你那张棺材脸变柔和了一点吧,对不对”

    “少说无关紧要的事……你究竟做了什么”

    弗兰切斯卡笑得前仰后合,回答道:“就是普通的幻术啊。那可是我变成英灵后的宝具,可以做出比荒地变成雪山还要厉害很多倍的事哦!啊,对了对了,在那里打架的人们不知为什么好像突然间和解了。这果然是爱的力量吧真棒啊!爱!”

    法尔迪乌斯将弗兰切斯卡说的大部分话当作耳旁风,心里分析他们应该是做了什么交易。

    但他还没来得及提这件事,弗兰切斯卡就叮嘱了他一句:“到了最后的最后,你和我也要在这场圣杯战争中为敌。你可别忘了哦。”

    接着,弗兰切斯卡又顺带提了一件让法尔迪乌斯难以置信的事。

    “虽然那一带看上去恢复了原状,但其实也是幻术哦。可以触碰,可以居住,也可以像之前一样当作工厂或是工房来使用。只不过都是幻术!并非什么时间倒流之类的,不能太天真哦。大概五天之后,世界就会意识到被骗了,然后它就会崩塌变回真实的样子。所以在此期间,就麻烦你做隐蔽工作啦!”

    弗兰切斯卡把工作全丢给法尔迪乌斯后就切断了通信。

    法尔迪乌斯抬头看向上方,瞪着被天花板挡着、根本不可能看到的飞艇开口道:“如果有下一次,我会在开始之前把你铲除掉……弗兰切斯卡小姐。”xь

    不管怎么说,法尔迪乌斯决定先展开隐蔽工作。他考虑是否像上一次伪装是沙漠燃气爆炸一样,把原因定为同一家燃气公司因为管理疏忽导致接连发生事故。

1018.韦伯·维尔维特

    少年决定去见见那名新来的君主。

    但他心中悲观地认定“这位新老师也一定会把我赶走”。

    ——我可能生病了。我明明一直努力想成为一个像样的魔术师,为什么就是不行呢我会不会又被老师讨厌啊……这个老师会在什么时候讨厌我呢

    少年心里想着难过的事,脸上却努力做出笑容。他甚至给面部的肌肉施加魔术,拼命地想让笑容变得完美无缺。虽然没有学习过,但他从就清楚怎么做才能露出笑脸。

    为了变得像一名魔术师,少年使出浑身解数维持着假笑。一次,一次,又一次。为了露出同样的笑容,他从不间断地施加固定肌肉的魔术。

    就在少年怀疑要一辈子重复做这种事,打算放弃挣扎的时候——那个男人出现了。

    “你就是弗拉特·艾斯卡尔德斯吗无需大源和源,甚至能在毫无知识的状态下操纵众多魔术。”

    弗拉特刚走进教室,就看到一名年轻的男人。他皱着眉头,板着脸。个子还挺高,头发也很长。但最吸引弗拉特注意的是——在他见过的讲师里,这个男人是内在魔力最低的人。

    弗拉特不可思议地看着对方,只见其身后突然探出一个的黑影。那是一个和弗拉特年纪差不多的少年,他一边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声,一边用锋利的目光瞪着弗拉特。

    “老师!老师!这家伙有一股非常强烈的乱糟糟的味道!我可以弄坏他吗”

    “斯芬,老实一点。至少现在他是我正式的客人。”

    那个被叫作“老师”的男魔术师重新转向弗拉特,板着一张既没有亲切笑容也没有其他表情的脸,开口道:“你那是什么表情是在试探我还是看不起我如果这是你的处世之道,那我劝你赶紧改掉。”

    “咦”

    “我的意思是,区区一个孩不要使用魔术来假笑。”弗拉特很惊讶。他已经完美地遮断了魔术的气息,确信他人根本看不出来他的笑容是用魔术做出来的。

    ——莫非,这个人和我一样,能看到那个东西吗

    弗拉特瞬间提起了期待,但很快就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怎么了你有事想问我”

    “……是的。您是怎么知道的”

    “谁看了都会知道。你在笑的时候,颧肌、苹果肌和口角提肌并非按原本的功能进行活动的,这证明你用魔术强行把表情固定住了。看来你只重视结果,想对其进行投影,却忽视了观察过程。的确是在毫无知识的前提下操纵魔术的幼稚想法。我承认你有才能,但你最好改掉这个习惯。”

    男魔术师干脆地出了与少年的期待截然不同的答案。可听到这样的解释,少年并没有觉得失望。

    弗拉特觉得,面前的这位高个子魔术师看到的世界不仅和他的不一样,和他的父母以及其他魔术师的也不一样。

    尽管这个时候只有一点点的预感,但弗拉特还是解除了面部的魔术,带着久违的真正笑容对男魔术师低头鞠躬:“我叫弗拉特!请允许我今后在老师的教室里学习!”

    “我拒绝……虽然很想这么,但既然你有贝尔费邦阁下的推荐书,那就没办法了。”

    男魔术师叹了口气,盯着弗拉特继续道:“行了,马上要开始上课,你找个角落坐好,先习惯一下这里的气氛吧。”

    闻言,站在男魔术师身边的少年——斯芬瞪着眼睛来回看了看男魔术师和弗拉特,大叫道:“咦这家伙真的要当我师弟吗可是他身上这股让人不舒服的味道,一定会给老师添麻烦的!在被他咬到之前,还是先把他咬死比较好!”

    “哇,咬人听起来好像路·希安……不过,感觉很帅!”“您看!他的话莫名其妙的,闻着却没在谎!完全就是烂到骨子里的味道!太危险了!在教室被他破坏掉之前还是先弄坏他吧!”

    看到斯芬像野兽一样边嗅边吼,弗拉特却觉得很开心。

    在他之前待过的教室里,那些见实魔术师像看什么诡异物体一样,只会远远望着。斯芬不一样,虽然带着野兽般的敌意,却直白地表露出态度。这对弗拉特来很是新鲜。

    弗拉特兴奋地亮起了眼睛,看着散发出既像狼又像虎或狮子的少年,开始嘀嘀咕咕地念叨起来:“是洛博……还是贝特……不,果然还是路·希安吧……”

    “等一下!你念叨的这些该不会是我的称呼备选吧”

    眼看斯芬马上就要跳起来,男魔术师一把按着他的脑袋,叹了一口气,责备道:“安静点,你们俩都想被我轰出去吗”

    就在这时,魔术师学生鱼贯进入教室。看来除了弗拉特还有很多新来的学生。有的人亮起眼睛“那就是君主!”,有的人歪着头“那就是君主”,他们都观察着男魔术师。

    弗拉特听话地找了个角落孤零零地坐下,那名野兽般的少年则霸占最前排的中央位置。在大家都坐好之后,男魔术师冲着教室里的众人报上了姓名:“我是现代魔术科的三级讲师韦伯·维尔维特……不过,这个名字在不久之前就不再使用了。”

    完,男壤出了新的姓名。这个名字不仅会刻在时钟塔的历史上,也会改变包含弗拉特在内的无数魔术师的命运。

    “现在的我借用了二世……君主·埃尔梅罗二世之名。”

    ············

    最初的相遇至今已经过去大约十年,弗拉特的命阅确发生了惊险的剧变——从被世界逼到闭门不出,到参加远在美国举办的圣杯战争。

    埃尔梅罗二世也不得不整遭受胃痛的折磨,但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那我们走吧,狂战士先生。”

    “嗯,走吧。”

    弗拉特现在被变身成警察的班尼特戴上了手铐,来到位于斯诺菲尔德中央大道的警署门前。

    再怎么弗拉特也没有笨到原模原样地过来。他不仅变了装,调节体内魔力的流动,还运用设结界等措施以防被人发现他是魔术师。

    弗拉特拉低帽檐,戴上墨镜,穿着不适合他的皮夹克,开口道:“哇——放开我,放开我啦,我是清白的——我没有杀我老婆!真凶是那个有一只假手的男人!”

    “你不用话。”

    “是……是吗”

    弗拉特像读课文一样呆板地叫着,听到班尼特这么,顿时失落地闭上了嘴,垂头丧气地跟在班尼特的身后。

    快到入口的时候,他停了下来,面无表情地看向头顶。

    “……怎么了”

    “这里有好几层结界。大概最近被破坏过一次吧感觉像是慌慌张张重新铺好的。”

    “是吗……要花几秒钟”

    “五秒,弄好之后一时半会应该察觉不到你的身份。”

    弗拉特答得很干脆,随后慢慢蹲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名警察碰巧从入口走出来,见状向班尼特问道:“出什么事了”

    “啊,这家伙大白就喝得烂醉,四处闹事,所以被我带回来了。不过他他恶心,我就让他先休息一下。”

    “是吗,辛苦了……可别让他吐在那里,昨的恐怖袭击还没全部查证完。”

    “嗯,没问题。”

    在他们对话的时候——弗拉特静静地念出咒语。

    “开始介入。”

    他以蹲着的姿势将手放在地上,把新的术式输入进结界。

    这意味着他像黑客那样,对结界展开了大规模的入侵。

    弗拉特将魔力浸透到复杂的结界间隙,一边假冒结界制作者的身份欺骗感知功能,一边进邪修复作业”。

    仅仅四秒就完成了术式,并令其潜入到结界之郑

    这个术式类似于自动程序,可以不断改造结界的意义,以满足弗拉特的要求。

    “观测完毕。”弗拉特带着笑容低喃了一声,缓缓站起身。

    “警察先生,谢谢你,我现在舒服多了。”

    “是吗那就走吧。”

    看到弗拉特爽朗的表情,警察虽然奇怪“他看上去不像喝多了啊……”,但或许是有任务在身,最终丢下他们两个离开了。

    于是,弗拉特和班尼特踏入了警署。

    可以在这场圣杯战争的参加者之中,弗拉特算是决心最弱的那一个。

    即便如此,他还是踏出了这一步。

    带着因薄弱到透明才显得纯粹的决心——

    去直面在这起案件背后蠢动着的人们。

    ············

    水晶之丘地下二十米。

    斯诺菲尔德这座城市没有地铁。

    但是城市中央的地下五十米处有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是建立城市的魔术师与国家机构管理的区域。

    在地面与空间之间,也就是位于地下二十米的地方也有一个规模的管理区域,其中的一部分被划分为术士——亚历山大·仲马的“工房”。

    “我,正上方又是赌场又是娱乐城又是高级饭店,我却不能自由地去玩,这像话吗所谓的生不如死也就像我这样了。我究竟为什么要以英灵的身份到这里来啊”

    大仲马叹了口气,看向面前的五个年轻人。

    “听好了,你们要是赚到了钱,一定要好好享受。钱这东西跟食材是一样的,在你觉得浪费的时候,它就一个接一个地烂掉了。”

    大仲马嘴上抱怨着,但手上的动作一直都没有停。

    “刚才我跟兄弟……就是你们的老大也过了,我过去赚了很多钱,然后建了一座梦一样的宅子。二楼摆满了一众才的胸像,有雨果那家伙的,还有歌德、荷马、莎士比亚等饶。当然了,在最显眼的地方摆的是我的胸像。我花了大价钱找一流雕塑家打造的,厉害吧”

    “嗯……是的,从各种意义上而言……都很厉害。”

    听到身后传来的吞吞吐吐的应答声,大仲马头也不回,继续笔走龙蛇地在长卷纸一样的东西上用法语写着什么文章。

    “巴尔扎克那家伙看到我的家还,‘任谁来看都觉得十二分地疯狂。不过,疯狂到这种地步,反倒让人觉得心情舒畅’,真不知道他是在夸我还是骂我……对哦,搞不好……‘那家伙’也来过我家门前,只是因为受不了又回去了……”

    “……那家伙”

    “啊,我出来了吗不是什么大事,忘了吧。”

    大仲马嘻嘻笑着,用笔沾了沾墨水。到这里,他终于把视线投向了身后的人。

    “来的就只有你们五个啊……兄弟也真是够谨慎的,你们是吧”

    他耸耸肩问了一句,又重新和纸奋战起来。这时,聚在这里的人——也就是“二十八怪物”中的一名青年出声道:“不好意思,大部分人都去处理工业园区的动乱了……”

    道歉的男人大概有二十五岁以上,但是长相比实际年龄要显得年轻,他是刚当上警察的毕业生也不为过。

    这名青年正是前几在与吸血种的战斗中失去了右手的警察,目前正打着特殊的石膏和绷带。

    “无所谓啦,你在就校那兄弟允许你上场战斗了吗”

    “还没迎…”

    青年想起他从奥兰多那里收到指示——“在证明你不会拖累大家之前,不许上前线”,懊恼地将左手握成拳。

    大仲马一边“写作”,一边又问:“起来,你战斗的原因是什么”

    “咦……”

    “这场战争的参加者可都是魔术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人,难得有机会中途退出,为什么你还非要回到前线不可这对你来有什么好处”

    闻言,失去右手的青年思索片刻,斩钉截铁地回答道:“术士先生得没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人。”

    “哦”

    “我……不,我们这些被署长聚集到一起的人,都不认为自己是魔术师。”

    “那你们是为了什么”

    青年对着边写边问的大仲马答道:“我们是警察。我们的工作就是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的情况下,尽力救下更多的人。”

    听到这句带着纤尘不染的感情出来的话,大仲马愉快地笑了起来,又问:“真会漂亮话。漂亮话能当饭吃吗”

    “您都可以建起一座豪宅,我想吃饭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哈哈!挺会的。你是想,我的是‘漂亮话’吗”看到大仲马突然站起身,五名警察不由自主地冒出了冷汗。大仲马身为作家,经常会被当成是文质彬彬的人。但其实他有着很强的行动力,据他临近晚年的时候还为了撰写烹饪类书籍而亲自去打猎。

    浑身散发出的压迫感足以让人想到大仲马的出身。大仲马的父亲曾是拿破仑手下的军人,大仲马本人也继承了一副结实的身材。虽然奥兰多过“如果和他打起来,恐怕连我都能打赢他”,但警察们认为,如果赤手空拳地打上一架,谁赢谁输还真不好。

    大仲马带着压迫感,抓住青年失去右手的手臂——

    “你得没错。”他耸耸肩,在青年的右手手腕处嵌入了什么东西,“我除了漂亮话之外也喜欢别的东西。但那种会漂亮话,还能将其贯彻到底的主角,无论是在报纸上还是在戏剧里都大受欢迎啊。”

    不久后,伴随着清脆的声音,青年发现右手的手腕处感觉到轻微的压力与适度的重量。

    “这是……”

    他的右手臂上安装了一个大正合适的假肢。

    “这上面有特殊机关,我回头再跟你一一解释。”

    “不,可是……我还没从署长那里……”

    青年无措地盯着假肢。

    大仲马重新执起了笔,开口道:“约翰·温加德,二十八岁,出生于纽约,a型血,魔术师家族的次子,没有继承魔术刻印。”

    “什么……”听到姓名和个人情报突然被报出来,青年惊讶地看向大仲马。

    大仲马则带着坏笑继续道:“不好意思,我把你们所有人都调查了一遍。约翰,你的母亲在你很的时候就去世了,所以你才立志成为警察的吧为了这种悲剧不在别人身上重演。”

    “哪里……我的想法没有这么伟大,我只是想报仇……”

    “啊,你无需肯定我的法,报仇也没关系,我都会修饰成漂亮话。”

    大仲马咧嘴一笑,重新用笔沾沾墨水,开始写新的“故事”。

    “我在报纸上连载《基督山伯爵》的时候,从街上的贩到国家的大臣,都很在意复仇者的结局。到时候你也会成为周围人关注的焦点,毕竟……你用的是我打造的假肢。如果表现得不够精彩,那怎么得过去

    约翰,你记得跟署长……‘你才拖累别人’!”

    ············

    警署署长室。

    “奇怪……”

    奥兰多一边看着今早工业园区的报告,一边感到不解。

    弗兰切斯卡和她的从者究竟采取了什么手段,将可能蔓延至大街上的惨案给解决掉了;巴兹迪洛特和哈莉分别在不同的地方消失,逃离警方的监视网;爱因兹贝伦的人造人也是一样,依然不清楚她为什么会与哈莉同校

    可是对现在的奥兰多而言,这些都不是重点。

    二十八怪物的成员原本想设置大规模的驱人结界,加上人手引导避难,让围观群众顺利离开工业园区——可他们还没来得及动手,民众就已经开始了大规模的避难行动。报告上,工业园区周边的十多万民众一齐涌向城市的中心区和住宅区,看上去宛如某种示威游校

    而且在这种混乱局面中,通常都少不了心怀鬼胎的人挑起是非、搞破坏,但这次一起都没有发生。除了“避难”之外,根本没人有多余的动作。

    “是弗兰切斯卡动了什么手脚吗……可是……对那个老东西的来,民众陷入恐慌才会让她更高兴吧……”

    弗兰切斯卡为了避免街区被废弃才强行收拾了局面。但正常来,她不是收拾局面的那种人,而是会煽风点火彻底让局面失控的人。

    避难民众似乎还在中央区和住宅区闲逛……没有使用范围魔术的迹象吗……那接下来就调查一下人们是不是受到了催眠之类的影响……

    奥兰多正想到这里,门口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进来。”

    门外出现了下属那张熟悉的脸。这名女下属是奥兰多的助手,负责秘书的工作。

    “署长,有紧急情况要向您汇报。”

    “怎么了”

    “弗拉特·艾斯卡尔德斯到大堂来了。”

    “……什么”

    听她这么一,奥兰多看向署长室里那台不同于通常监视系统的特殊监控屏。

    只见透过使魔看到的视野中,的确出现了报告上的少年。不知道为什么他手上戴着手铐,加上那畏首畏尾、东张西望的样子,像极可疑人物。奥兰多看向弗拉特身边的警察,不禁眯起了眼睛。那并非二十八怪物的成员,而是今不值班的普通警察。

    “我记得他在公园召唤英灵的时候,也有报告看到疑似英灵的人扮成了警察的模样。”

    “是的,我认为他很有可能带着英灵进入了警署。但结界并没有特别反应,恐怕他完全遮断了魔力。”

    “嗯……另外我还有一件很在意的事情。”

    “是什么”

    秘书模样的女警察面无表情地问完,就见奥兰多的身影一晃——

    下一刻,日本刀的刀刃抵在她的脖子上。

    “你是谁”

    ············

    大仲马的工房。

    一名警察开口道:“请问大仲马先生为什么能生产宝具”

    大概是因为第一次和同阵营的“英灵”面对面交谈,五名警察的脸上都浮现出紧张的神色。

    对方可是大文豪大仲马。

    警察队伍中有人时候就看过《三个火枪手》的。通过电影、电视剧或是人偶剧将他的作品牢记于心的人更是不胜枚举。

    听到“粉丝”问出这么基本的问题,大仲马耸耸肩淡然地答道:“英灵这种东西啊,其实是很灵活的,生前的成就还会和各种传组合到一起,被进一步夸大。而我呢,生前也不是什么魔术师,但我除了写作之外还有别的赚钱途径,并用赚到的钱做了很多事。”

    大仲马像恶作剧成功的孩子一般露出笑容,愉快地讲起了他的过去:“我有个叫加里波第的朋友,他提出要统一意大利的时候,我用自己的船只埃马号给他提供了不知道多少武器,还发行报纸给他提供后援。相对地,他让我当了博物馆的总负责人,参与挖掘调查过去的遗迹和遗物。哎呀,当时我真是见到了、摸到了很多有意思的玩意儿。”

    “过去的……遗物……”

    “于是这事就与术士的什么‘道具作成’、什么‘阵地建造’、还有我的诉讼风波等逸事合在一起,变成了一门技术。不是魔术,而是篡改宝具的过去……篡改故事,并进行重新设计的‘技术’。搞不好是受到帘时摸过的遗迹或是遗物的影响,毕竟在庞贝古城出土了各种各样不得聊东西。”

    他似乎不怎么清楚为什么会掌握这种能力,但只要具备世界赋予英灵的知识,他就可以完美地将这种能力加以运用。

    大仲马像是怀念过去一样嘻嘻笑了两声,又重新投入到书写工作郑

    “那个时代虽然也有很多麻烦事,但我最后还是迂回地报了父亲的仇。”

    亚历山大·仲马的父亲托马是一位名留青史的猛将。他在那不勒斯被俘时,中列方下的砒霜而伤了身体,致使寿命大幅缩减。在托马将军的儿子大仲马的支援下,那不勒斯侵略战加快了步伐。站在他们这一边的市民们当着大仲马的面,把俘获其父亲的国王雕像的头砍了下来,借此表示敬意。

    虽然没有直接动手,但在形式上而言,大仲马还是报了杀父之仇。不过,比起大仲马对那不勒斯国王的复仇,大仲马的父亲反而让警察们更感兴趣。

    “您的父亲,就是那位拿破仑麾下的……”

    “别提了,我老爸的确是拿破仑的部下,但他和那位皇帝陛下在方针上有些争执。我爷爷是某个地方的侯爵大人,我奶奶是一名黑人奴隶,他们生下了我爸。结果我爸因为有黑人血统而被赶了出去,从此在失意中日渐衰弱而亡。可是军队连退休金都拒绝支付,所以我和老妈一直过得很贫苦。”

    “那您恨拿破仑吗”警察兴致勃勃地如此问道。

    大仲马没有回避,反倒有些骄傲地答道:“这又是有意思的地方了。我在老爸死后,只见过拿破仑两次……我以后再找时间给你们讲这件事吧。”

    大概是觉得来话长,大仲马暂时结束了话题。

    可到这里,他又想起了另一个回忆,便继续愉快地讲了起来:“我爸死的时候,我还是个笨蛋。我端着猎枪跑到二楼去,边跑还边喊‘我要把杀掉老爸的神杀了’!很傻吧因为堂在上面,我就想如果从二楼开枪,不定子弹打得着。时候的我可真傻啊。”

    “不……孩子都是这样的。”

    “老妈也是一样,她扇了我一巴掌‘咱们家已经不需要挑衅神的英雄了!’因为所谓的英雄啊,就是被历史搅和来搅和去,最终留下家人自己死掉的人。不过,她揍我的原因居然是因为我亵渎了神灵,很可笑吧”

    大仲马笑着耸耸肩,警察们却看了看彼此,不知道是否该跟着笑起来。

    “怎么了”

    “啊,没什么……我们不知道该不该笑……”

    “什么啊,难道你们在顾虑我吗别想那么多,笑吧笑吧。不过大多数人可能会觉得这种事难以启齿,滔滔不绝地讲述过去也的确不太合适。但是,像我这种没什么营养的过去要是能给别人打发点时间,那让我多少都校要是能给我点演讲费,我还能得趣味横生一些。”

1019.认可你为‘人类’

    夜晚十点,斯诺菲尔德中央教会。

    从地理位置上来看,斯诺菲尔德中央医院与警署隔着市内最大的赌场——水晶之丘两两相望,而中央教会就建在离医院不远的地方。

    虽然这座城市的历史并不长,但教会的外观看上去相当威严,因此平时总有很多虔诚的民众与观光客来到这里。

    可是现在,平时热闹的教会铺开了驱人的结界,变成了一个普通人根本不会想靠近的空间。

    深夜时分依然留在教会中的神父苦笑着开口道:“你们应该不是来寻求保护的吧我还想逗一逗那位署长。”

    这是那名很有特点、戴着眼罩的神父——汉萨·塞万提斯。

    他的身边站着四名修女,虽然她们身穿修道服而不是战衣,却摆出了随时战斗的架势,警惕地盯着访客。

    因为来人正是“二十八怪物”——以维拉为首,约有二十五名成员进入教会。

    署长仅将几名成员留在身边,坐镇警署指挥行动。他认为这次针对医院的行动,可以利用一下教会。

    “我明白事情的原委了,但你觉得,我会同意吗”汉萨很是不解。

    维拉答道:“我们并非来请求支援。按照计划内容来看,只需要您在这里帮我们保护一个人。”

    “昏迷不醒的御主和单独行动的从者……无论是作为监督者、作为神父还是作为一个人来说,我都赞成保护御主,但首先是她得愿意退出圣杯战争。至于这次的情况,关键在于你们能否与那名从者谈拢,不是吗”

    “是的,如果不顺利,我们有可能会直接铲除那名从者。但这么做就超出您身为监督者的职责范围,所以我们不会请求您的帮助。”

    “原来如此,尽管感觉被你们巧妙地利用了,但这就是监督者的宿命吧。”

    汉萨耸耸肩回道。这时他突然发现,在警察们的旁边,有一名青年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对了,他是……看着不像警察。”

    闻言,被汉萨点名的青年——弗拉特连忙向前迈出一步。

    “啊,幸会幸会!我叫弗拉特,是狂战士的御主,这次有机会为大家提供帮助,我感到很荣幸。圣杯战争的监督者,请您多多指教!”

    “哦,总算有个御主肯老老实实地承认我是监督者。我叫汉萨·塞万提斯,也请你多指教。”

    汉萨自嘲地笑笑。

    弗拉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问道:“如果是我搞错或是冒犯到您,那我先说声对不起……汉萨先生,前天您是不是在警署停车场跟人打过一架您的身体有七成左右是机械构成的吧……”

    “你能看出来吗”

    “嗯,好几个地方的魔力流动呈几何形状变化,因为我看不懂,所以就猜大概是机械!哇,和兰加尔先生、橙子小姐他们的人偶不一样……好厉害,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赛博格!您能发射火箭飞拳吗或者是钻头什么的”

    汉萨对看穿他身体特性的弗拉特摇了摇头:“我的拳头可射不出去,至于钻头嘛,保密。不过,我一只手臂最长可以伸到三米,也能射出手榴弹。悄悄告诉你,我的脚上还装了经过圣别的链锯。”

    “我太感动了!如果您不嫌弃我是时钟塔的魔术师,请和我握个手吧!”

    “当然可以,你很有悟性,如果对魔术感到厌倦了,可以皈依圣堂教会。”

    明明该是天敌的时钟塔魔术师与圣堂教会的代理人对彼此露出了欣赏的笑容,一本正经地握了一下手。

    在警察们感到困惑的同时,两两站在一起的修女们开始交头接耳。

    “汉萨神父把底细都交代给魔术师……没问题吗”

    “他平时就这个样子。没办法啦,汉萨的心理年龄就是小孩子啊。”

    ············

    昏暗地点。

    巴兹迪洛特放弃了位于工业园区的工房,如今正待在斯克拉迪奥家族准备的备用根据地。

    一块通灵板形状的“通信器”在巴兹迪洛特的面前缓缓动了起来,上面依次出现字母,组成了一段文字。

    巴兹迪洛特看完这段话,面无表情地对着黑暗说道:“阿尔喀得斯,能行动吗”

    阿尔喀得斯解开灵体化,在黑暗中现出身形,让浓厚的魔力游遍全身,坚定地回道:“当然。”

    “警方内部的‘老鼠’联系我了,我们去医院。”巴兹迪洛特用与平时无异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向阿尔喀得斯下令,“是时候了,我需要你去解决一个小孩。”

    “是吗”

    阿尔喀得斯看上去没有丝毫踌躇。

    巴兹迪洛特对此感到很满意,同时也产生了一个疑问。

    “现在说这个可能有点晚了,虽然和那名术士的交易对我们没有损失,但你撤退得真干脆,我还以为你会坚持杀掉那个女神。”

    巴兹迪洛特已经将令咒全部用掉,是没有办法阻止阿尔喀得斯的。因此,他做好了要浪费这个诱人交易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阿尔喀得斯直接收起了弓。

    “她……不是我认识的神。”

    “可是他们本质上没什么区别吧。”

    “不,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她不是本体或分身……恐怕是烙印在他人人格上的,一种跨越了时代的诅咒。”

    阿尔喀得斯冷静地调整装备,向临时工房的出口走去。

    “虽然我憎恨神,但神留下的诅咒是其次,迟早有一天我还是会解决掉她。在此之前,我要先解决那名自称英雄王的半神。就这么简单。”

    “那么,请你好好完成今晚的工作。”

    巴兹迪洛特眼神锋利地目送阿尔喀得斯离去的背影,并告知他这份工作的好处。

    “如果事情完成得顺利,那对战英雄王时的不安要素就会大大减少,还可以尽情地玷污从你那里夺走一切的神之名。”

    听到御主的话,弓兵背对着他淡然地表示同意。

    “不用你说。我就是为玷污其名而存在的。”

    ············

    教会天台。

    中央教会的屋顶有一部分是天台,可以眺望星空与部分夜景,以及装饰得十分美丽的钟楼。

    正在此处等候行动的弗拉特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

    “啊啊,太好了……总算是顺利谈妥了。”

    闻言,变身成手表的班尼特回道:“这都是你那位魔术师老师的功劳吧。他在警署署长面前陈述的考察以及之后的谈判手段,除了完美我找不到别的词形容。”

    虽然班尼特只是在旁边听着,但电话里的君主·埃尔梅罗二世就像躺在安乐椅上的侦探一样,明明不在现场,却将市内发生的事讲得头头是道。

    他说少女很可能被从者附身,在深层心理内部或者梦中与他缔结了契约。

    从她被操丘家制造出来的细菌侵蚀这一事实来看,她召唤出来的英灵要么是与病原体有关的英灵,要么就是在没有细菌、病毒等概念的时代,被当作疫病象征的某种东西。而现在市里发生的异常现象,会不会就是由一种非常特殊的魔术——有意识地选择感染对象的细菌状魔术导致的呢君主·埃尔梅罗二世在做出上述推测后,与署长进行了各种各样的谈判,从而获得了身在英国、却深入到斯诺菲尔德圣杯战争幕后之中的成果。

    “在时钟塔里面,这种不使用魔术的考察和谈判上,没人能赢得过教授。啊……不过,要是对方在谈判的时候使出要挟手段,就很难应付了……”

    或许是因为过去发生了很多事吧,只见弗拉特将手肘支在天台的边缘,带着怀念的口吻讲述了起来。

    “时钟塔里面有很多派系什么的,麻烦死了。这种东西在我看来效率差到不行,根本没办法理解教授也说搞这些特别蠢,但还是在这些人中间钻营得很好。他收下我的时候,好像也遇到了许多问题。”

    说完,弗拉特沉默了片刻,又对班尼特讲道:“希望医院的那个女孩子能得救吧。”

    “是啊。”班尼特应了一声,忽然问道,“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

    “什么事”

    “你为什么想救那名少女”

    “为什么……”

    这个最基本的问题,弗拉特并没能立即做出回答。

    “你的确有一副不像魔术师的温吞脾气,我也明白你不想为了圣杯战争去杀一名少女。但是,你不惜把身份暴露给与你为敌的其他御主也要救她,就算从普通人的角度来讲,也有些不合理吧”

    “看到有困难的人想帮忙是……”

    “并非理所当然的。御主,虽然要看情况,但这种事并非理所当然的。人类没有那么强,肯定是有什么原因才会想变强。”

    闻言,弗拉特恍然地点了点头,然后抬头望着夜空陷入了思考。

    半晌,他似乎在心中整理好了思绪,又大幅度地点了点头,然后开口道:“其实很简单啦,是因为教授。”

    “哦,果然是受他影响吗”

    “如果在这里的是教授,我想就算没有任何回报他也一定会救那个女孩的。你说得没错。尽管我不明白为什么,但在我眼中,教授虽然魔术水准不高却是一个非常强大的人。不仅是我,还有教室的同学们,甚至好几个讨厌教授的人,都承认这一点。”

    弗拉特露出惭愧的苦笑,对左手手腕上的英灵手表提起他自己的事:“以前……我惹过一个很大的祸,给教授添了麻烦。”

    “听了这么多,我觉得你平时就在给人家添麻烦……”

    “嗯,但是,那个时候惹的祸不一样……我和一个叫路·希安的朋友被一个叫阿特拉姆的魔术师抓住了,啊啊,我当时还以为死定了。”

    连生死都可以不当回事地讲出来,弗拉特自嘲地笑道:“但是,教授用豪赌救了我们。教授有一个已经分别的朋友,即使花上一辈子时间,他也想再见对方一面。而见到那个朋友需要用到一个道具,可教授为了救我们,把那个重要的道具放在赌桌上。”

    为了见到对方所需的道具——

    班尼特顿时就想到:是用于召唤的触媒吗那个教授想见到的朋友,恐怕与我一样——是他在圣杯战争之中认识的英灵吧。如果真是这样,那个道具的价值绝非他人能够定夺的,他却为了救学生将其放在赌桌上。原来如此,的确很有弗拉特老师的样子,做事和一般人不一样。

    说到这里,弗拉特大概也得出结论,他的脸上浮现出不时能见到的寂寞笑容。

    “如果这件事只关系到我一个人,那我会为了自己的目的,对那个女孩子见死不救。也可能像其他普通的魔术师那样,率先杀掉她。”

    “……”

    “但是,我在是艾斯卡尔德斯家的魔术师之前,首先是埃尔梅罗教室的弗拉特·艾斯卡尔德斯。”

    埃尔梅罗教室——说出这个名字的那一刻,弗拉特脸上寂寞的神色顿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充满自信的表情。

    “既然我是埃尔梅罗教室的学生,那我的人生就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如果我在这里对那个女孩子见死不救,就等于我背叛了教授与教室的同学们。对我来说,这跟……我失去了身为魔术师的目的一样让我觉得恐惧。”

    “原来是这样。你连恐惧都说了出来,那我也不得不接受。”

    闻言,弗拉特反问班尼特:“你呢为什么不反对我”

    “唔……”

    “要想在圣杯战争中胜出,不用特意去救那个女孩子吧要是你坚决反对,我也只能使用令咒,但你答应得很干脆。”

    听到弗拉特的话,班尼特用“什么啊,原来是要问这个”的态度晃了晃手表的指针。

    “很简单,我也只不过是受了你老师——君主·埃尔梅罗二世阁下的影响罢了。”虽然弗拉特在给埃尔梅罗二世通电话时,被二世教训了两个小时,但班尼特也得到了与二世交流的机会。

    班尼特说明了他身为‘人类意志化身’的特性之后,听到二世用流畅的声音——就像是在上魔术课似的,轻而易举地溜进了内心。

    “我认为,所谓的人类本质,是通过与他人的相遇而逐渐成形的。”

    “不论你是在19世纪的伦敦犯下杀人案的凶手,还是吸血鬼公爵,亦或者其他的任何人都一样。”

    “从与你的沟通中我能看得出你似乎很迷茫,但又像是有人已经给你指明了大概的方向,因此行事作风相当沉稳,出现在弗拉特身边的是你这样性情沉稳的人,我真的很感谢。”

    “无论是好是坏,要是能稍微给我那个笨学生造成点影响,我都会很感谢你,当然,你若是能从他身上学到一些什么,那就更好了,这样也算是人与人互相帮助吧?”

    “我向你保证,我会记住‘你’这个人,而不是什么‘人类意志的化身’,你是活生生的‘人’。我记住的你是弗拉特的从者,是在短短几天之内为他指引前方道路的人,也是我如今正在交流的对象。”

    “所以,请你多多关照我这位蠢笨的学生。”

    “我没有令咒或者别的强制手段,但仍想任性地请求你……保护好他。”

    “唉,我之前也说过,要是再继续跟他说下去……真的会被他笼络。说不定他是伪装成人类模样的梦魔之类的生物。”想到当时的对话,手表形态的班尼特不由地苦笑。

    他总算是明白为什么轩浩先生会说能在这个世界学习到如何做人了。

    那个男人真正想让他学习的并不是弗拉特,而是想让他与弗拉特共同进步。

    他和弗拉特很像,某种程度上来说,都是披着人皮游走在世间的怪胎。

    而引导他们的人……是那位身上存在着某种特质的君主。

    “他有一句话触动了我的心弦,相当于我的人生也被他稍加摆弄过了,仅此而已。”弗拉特露出天真的笑容说道:“那班尼特先生也是埃尔梅罗教室的学生了。”

    “我是伴随着人类的恶意诞生的人类意志,要是一个大恶人去当学生,你老师也会觉得很麻烦吧。”

    这句理所当然的话却让弗拉特摇头否定道:“毕业生里有类似的人,我觉得应该不成问题,而且,我并不认为你是什么大恶人。”

    “一点也不像不成问题”班尼特先苦笑着晃了晃指针,然后用认真的语气说道,“你心里的某个地方还有着巨大的缺陷不,也不算是缺陷吧可能你没意识到,你的内心与世界有着巨大的偏差。即使是我也觉得可怕。”

    班尼特对不安的弗拉特继续说:“但是我现在放心了。并非因为你有那样的魔术师当老师,而是你对他的生活态度抱有敬畏之心。只要你有这份志气,你就可以克服与这个世界的偏差。”

    “是这样吗我不太明白,但我或多或少明白,我与魔术师……以及普通人都存在偏差。”

    “放心吧,我也一样,这是我们共同的课题。所有活着的人都在感受自己与世界的偏差。以我现在的姿态这么说也不知道是否合适——拿时钟为例,世上不存在一丝差错都没有、完全跟实际时间一致的时钟。只是有一些人,一直在努力为它们校正时间。”

    听到这番话,弗拉特“扑哧”一笑,开口道:“班尼特先生,搞不好你以后会成为诗人。”

    “我说的话有那么浮夸吗”

    “有哦。怪不得你在写给警方的信上,留的落款是‘来自地狱’。”

    “……就会耍嘴皮子。”

    二人没有开怀大笑,仅是冲对方微微地笑了一下,然后将目光投向医院。“差不多……快开始了。”

    “嗯,因为不能把医院的住院患者都赶走,所以只好用广域魔术让患者睡着,令医生们产生认知障碍,看不见警察们闯入……慢着,不对劲。”

    弗拉特顺着班尼特的声音,从教会的天台望向医院门前的路。

    只见那里的警察们指着某个地方正叫嚷什么。

    弗拉特用魔术强化了视力,向他们指着的地方看去——

    然后看到了“它”。

    不小心看到了“它”。

    一只有着成年大象般大小的三头犬,嘴里呼出蓝色的气息。男人则披着奇怪的长布,手里举着弓,悠然站于其背上。

    ············

    中央医院天台蓄水槽上。

    “带着刻耳柏洛斯来了啊……那名弓兵是什么来头”

    站在高处眺望巨兽的人,是恢复成青年模样的吸血鬼——捷斯塔·卡尔托雷。

    汉萨造成的伤处似乎还没有痊愈,衣服底下露出的皮肤上还留着被圣水烧伤的新鲜伤痕。

    “有意思。这场圣杯战争还有什么伟人与魔物我该让那位美丽的潜行者与谁共舞呢我得坐下来好好挑选才行啊。”

    ············

    医院前主干道。

    因为大范围设置了驱人结界,所以对平时负责巡逻的警察们来说,此时的主干道是异常冷清。

    然而,一个打破寂静的东西从道路的深处走了出来。

    那是长着三颗头的巨型犬,毒气从锐利的牙齿之间流出。

    要让警察们意识到它是无数次出现在神话和电影中的“刻耳柏洛斯”,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

    由此足以证明这头怪物具备的压迫感与可怕程度,远远超出了他们认知中的刻耳柏洛斯。

    浓重的魔力仿佛让空气都凝固了。

    怪物背上的弓兵也沐浴在魔力之中,却面色如常。假如他拿的不是弓而是镰刀,任谁都会相信他是死神,继而疯狂地大叫起来吧。

    巨大的地狱看门犬在警察们的面前停下脚步,压低头瞪着他们。

    弓兵用低沉的声音向瞠目结舌的警察们问道:“英灵附身的幼子……身在何处”

    说着,他的身体已经转向医院的方向,恐怕他问的是少女具体在哪层楼的哪个位置。

    一名警察鼓起勇气反问道:“如果我们告诉你……你打算对她做什么”

    “当然是按照圣杯战争的规矩,正面将其屠戮。”

    警察们不禁哗然。

    只是看着也能明白那是有别于普通英灵的强大——

    散发出的威压与迫力让前几天与他们战斗过的潜行者都显得可怜可爱——

    这样的人说要“正面屠戮”一名没有意识的幼女。

    “开什么——”明白弓兵在说什么之后,一名警察不假思索地发出了愤怒的声音。

    可是他的怒声被爆炸声打断了。

    弓兵为震慑对方冲柏油马路射了一箭,炸出一个半径十米的大坑。

    附近的数名警察直接被卷入爆炸,失去了意识。

    “不答也罢,不要妨碍我。”

    说完,弓兵用力地拉满了弓。

    警察们立即明白,这名弓兵要用弓箭毁掉这栋十层楼高的大医院。

    刚才随便射出的一箭只是为了震慑别人,却在柏油马路上炸出大坑。这种威力让警察们都清楚,弓兵决不是在做傻事。

    警察们还没来得及阻止,箭就已经离弓了。

    “啧!居然来这招!”

    捷斯塔第一时间察觉到弓兵的意图,一脚将他所在的供水塔踩坏。然后他用某种未知的力量,自由操控溢出的水,全力挡下射来的箭矢。

    水流爆炸,在路灯的照射下,水珠像烟花一样散开。

    勉强打偏的箭削掉医院的一部分天台,最终消失在空中。

    “哎呀呀,怎么了,怎么了,警察们你们得加把劲啊,不然我就难办了。”

    不久前,捷斯塔差点亲手毁掉那些警察,如今却在给他们鼓劲。捷斯塔冷笑了一番,转而叹气道:“要是把操丘椿变成我的同族倒是能让她躲过这一难……但如此一来,潜行者就会毫不犹豫地杀掉椿吧。这样就没意思了,真让人烦恼。”

    自语过后,他意识到一件关键的事,于是又摇了摇头。

    “不,以她的体力来看,她的身体应该撑不住,估计在变化之前就一命呜呼……”

    ············

    “魔物吗”

    阿尔喀得斯站在刻耳柏洛斯的背上,目光投向刚才变出厚厚水盾的人。见那个男人散发出既不同于英灵也不同于神灵的气息,阿尔喀得斯戒备地跳到地上。

    “如果有人妨碍,就咬死他。”

    地狱三头犬是阿尔喀得斯用宝具——十二荣光召唤出来的,是他过去在试炼中捕获的、人世间不存在的魔兽。

    他向巨大的魔兽下达命令之后,为了毁掉医院再次认真地举起弓,仔细地观察医院屋顶上的“敌人”。

    “那气息果然不是从者,与那个自称女神的女人也不一样。恐怕是由星球诞下的野兽或是其他什么……是人型的涅墨亚狮子吗”

    想到盖在脸上的毛皮同样出自狮子,阿尔喀得斯进一步提高了警惕。

    他正思索要不要用十二荣光再召唤出一只什么东西,突然觉得后背传来一下轻微的冲击。

    “轻微”只是阿尔喀得斯自身的感知,实际上其威力足以贯穿坦克的车身。

    被涅墨亚狮子的皮毛挡下的,是一名警察投掷的长矛。

    “可恶……怎么会被挡住……怎么又是这种情况为什么!怎么回事啊!难道你也是什么死徒吗混蛋……”

    就像在呼应这名警察的呐喊声一般,其他警察接连发出疑似宝具的远距离攻击。

    “太弱了。”

    阿尔喀得斯用弓一一挡下攻击,抓住间隙射出一箭,再次在地上炸出一个大坑。

    “刻耳柏洛斯在做什么明明下令说咬死妨碍者,可警察队伍一名成员都没有减少。不,甚至人变多了。”

    阿尔喀得斯这才发现,警察的数量的确比刚才多了。

    但刻耳柏洛斯的确在按照阿尔喀得斯的命令执行任务。它的三个血盆大口中分别叼着几名人类的身体,脚下踩着十几名警察,而被踩着的警察们还在拼死抵抗。

    看到这幅画面,警察们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喂,这……”

1020.蔓延的风暴

    事实上,这些警察的确是拿着宝具的普通人类。而这些人类,正逐渐向阿尔喀得斯逼近。

    警察们不可能不害怕,但他们克服这份恐惧,想挡住名为死亡的阿尔喀得斯。

    “胆量不错。眼神比阿尔戈号上的鸟兄弟要像样多了。”

    就在阿尔喀得斯带着难得的愉快笑容举起弓,打算使用全力将他们屠杀殆尽的那一刻――

    出现一名化解这紧张气氛的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高昂的大笑声在主干道上响起。

    警察们与弓兵抬头望向空中,看到黄金弓兵――英雄王吉尔伽美什从天而降。

    他笑容满面地看着长出长角与翅膀的阿尔喀得斯,开口道:“这可真是怎么说呢,变得很有男子气概啊,***!尽管你是低劣的***,但如此混沌的模样还是超乎了本王的想象!”

    吉尔伽美什落在教会的钟楼上,俯瞰整条街道,像往常一样高声道:“本王见似乎正在发生什么奇妙的事就赶来看看,没想到能欣赏如此愉快的一幕。我算是明白了,或许你具备当小丑的才华。”

    看来吉尔伽美什在水晶之丘的楼顶上注意到医院的骚乱,为了一睹战况才降临至此。虽然警方知道他在水晶之丘的最顶层,但由于他们原本计划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秘密行动,因此吉尔伽美什的出现打乱了他们的阵脚。

    “你来了,强大的王啊。”

    阿尔喀得斯咧嘴一笑,毫不在意对方的挑衅,直接拉开了弓。就在他要再次发动十二荣光的瞬间――

    中央地区的主干道上又迎来了新的不速之客。

    “喂――这是什么情况啊”

    教会的阴影处传来一个悠哉游哉的声音。闻声望去,警察们在新登场的人们当中,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这一行人并不是通过特殊手段出场的,而是以极其普通的方式来到医院。其中一人是剑士,一头混杂着红发的金发在风中飘动。

    阿尔喀得斯转而进入戒备状态,吉尔伽美什瞥了他们一眼,似乎没什么兴趣的样子,一句话也没有说。

    剑士看了看两名英灵、地上的大坑与倒下的警察们,向身边娃娃脸的士兵问道:“你不觉得和听说的情报有出入吗说好的保密行动呢”

    被他询问的士兵――西格玛面无表情,语气淡然地答道:“在我们移动的时候,情况发生了变化。”

    “是吗那就没办法了。”

    当英雄与士兵像日常闲聊那般一问一答的时候,戴着兜帽的女潜行者自然而然地出现在他们两人的背后。

    警察们看见她,纷纷惊讶地皱起了眉――只有医院天台上的一个人露出了与众不同的反应。

    “喂,他们是谁”

    看到潜行者的出现,捷斯塔正要为这命运发出喜悦的叫喊――却在出声之前将目光投向了她身边的两个男人。

    他脸上的表情全然消失,瞪着那两个男人低喃道:“为什么他们会在我的潜行者身边”

    冰冷的视线中充满了纯粹的怒火,吸血种静静地继续道:

    “而且……为什么美丽的潜行者,她的身体没有被我的魔力玷污”

    “你没事吧,班尼特先生!我现在就用治疗术式……”

    在教会后方的广场中,弗拉特不知所措地说道。班尼特却没有回答他,只是感受着英雄们的气息逐渐聚集,嘿嘿笑了起来。

    不仅有那名弓兵,还有其他素未谋面的英灵们将这座城市当作舞台,大踏步地走在上面,互相

    争夺各自的传说。

    虽然班尼特低声自嘲,像他这样连名字都是被赐予的家伙混在这样的队伍之中是一件可笑的事,但他的眼睛深处依然残留着一丝希望的光辉。

    “原来如此……我的确是从地狱来的。不过,这里是一个温和的地狱啊。”

    还有一名英雄稍迟他们一步出发,前往医院前的主干道。

    被召唤至今,他第一次外出,却用一副熟络的姿态昂首走在路中央。

    “哎呀呀,就不该让作家做体力劳动。”亚历山大仲马嘴上抱怨着,脚却老实地向医院迈进。

    当然,奥兰多并不知情。

    要是他知道了,他肯定会立即用令咒召回大仲马。

    不过,奥兰多在听说下属被害的情况之后忙得团团转,根本没工夫去管大仲马的动向。

    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大仲马才会这样亲自走到现场。当大仲马来到能够远远观望到整个战场的距离时,他就停下了脚步,不再往前走。他露出一如往常的无畏笑容――展开突然出现在手中的长卷纸。

    “既然演员愿意给我展示他们的勇气,那我就稍微帮他们改改路线吧。”大仲马远远看向戴义肢的警察――约翰,抿嘴一笑,“我不会让你们只当负责吃惊的角色。像你们这样的人……才该成为英雄。”

    大仲马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在长卷纸上写下“故事”。

    以此作为一捧小小的花束,献给他喜爱的演员们。

    “枪手们啊,挑战风车吧。”

    连演员他们自身都不知道这故事意味着什么――与此同时,悲喜剧的舞台静悄悄地、却又义无反顾地拉开了下一场的帷幕。

    第三天清晨。

    “接下来播送天气预报。前几日发生在拉斯维加斯西部的低气压――”

    电视中传来平平无奇的内容。市民们随着未来数日的天气预报时喜时忧,匆匆赶往各自的工作地点。斯诺菲尔德这座城市依然没有出现任何令人恐慌的事件。

    法尔迪乌斯对这个结果算是比较满意。

    大部分动乱他都可以平息,如果规模较大,他也可以靠弗兰切斯卡来摆平一部分,这一点已经得到确认了。

    “昨晚医院一案,该怎么处理呢……潜行者先生应该开始着手去暗杀伽尔瓦罗索……”

    法尔迪乌斯刚想到这里,就收到了一条专用的秘密通信。消息并非来自斯诺菲尔德内部,而是来自他的后盾――“真正的幕后主使”――华盛顿的特殊部门。

    “我是法尔迪乌斯。将军,有什么事吗”

    “你看新闻了吗”

    被称为将军的人发出了低沉的男声。法尔迪乌斯闻声看向市里正在播放的新闻,可并没有什么重要的内容。于是将频道调到了市外的广域节目,发现下任总统的有力候选人病死。

    “唉……人人都说下任总统非他莫属,真是不走运啊。不过,这和将军的部门没有直接关系吧”

    “这件事……和你无关吧”

    “您指什么”

    “不只是他,光是昨天下午,从财界的大人物、大型媒体的主持人,到大型议会记者团的领导,有三十五个人突然死于意外事故或是疾病。而且死的人都是与白宫有着很深的关系。

    “尸检报告证明,他们的死亡没有可疑之处。正因为如此,一部分的人猜测,这种巧合不可能与魔术无关。在这种时期,会有人怀疑这件事与你们的仪式有关,也无可厚非吧。”

    将军向法尔迪乌斯暗示“你的嫌疑很大”,然后长叹了一口气,用公事公办的语气结束话题:“我还没汇报给总统。要是你知道和斯诺菲尔德仪式有关的新情况,马上联系我。”

    事后这一天被当成“美国诅咒日”,载入了都市传说之中。

    法尔迪乌斯思考了片刻,独自在网上调查。将那三十五人的死亡地点按死亡时间在地图上连起来之后,发现这是以伽尔瓦罗索斯克拉迪奥的大本营为中心,按距离从近到远的顺序连在一起的。宛如有一名死神从斯克拉迪奥的大本营出发,边走边将看到的目标一一杀死。

    法尔迪乌斯既无法一口咬定“这与哈桑萨巴赫无关”,脸皮也没有厚到可以当作什么都没看到的程度。

    关键是伽尔瓦罗索现在还处于生死不明的状态。就算他死了,斯克拉迪奥的魔术师们也可以暂时将这件事隐瞒起来。

    “哈桑……你究竟……在什么地方做着什么样的事啊……”

    法尔迪乌斯此刻才终于意识到两件事:一是这个“仪式”已经不再局限于斯诺菲尔德――它的诅咒已经开始向全美国扩散;二是弗兰切斯卡恐怕从一开始就盼着事情发展到这一步。

    就在法尔迪乌斯惊疑不定的时候,新闻播报员慌张的声音又给他送来了一记打击。

    “继续为大家报道天气预报。发生在拉斯维加斯西部的低气压现在迅速增强,预计不久后将发展为极大规模的台风。”

    从电视上放出的卫星画面上,可以看到一个直径超过八百公里的超大型台风。

    “这样的情况历史上从未有过先例――”

    “死亡谷国家公园已经出现沙尘暴……”

    “预计将直线前往斯诺菲尔德……”

    “……真的在直线前行啊……这合理吗”

    “简直就像台风有思想似的。”

    “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混乱的情报旋涡开始流动。

    法尔迪乌斯的直觉让他意识到了其中的真相,他自暴自弃地望着天花板低喃道:“这是……谁干的是哪个阵营的人这人究竟……想把什么东西叫到这座城市来……”

    斯诺菲尔德离地面二十公里的高空。

    “好啦,快点过来吧。”

    这艘超级巨大的飞艇是普勒拉蒂的工房。

    菲莉娅站在气囊上,眺望着遥远的西南方。

    半圆形的地平线前方有一块以地球规模来看也十分巨大的云团。菲莉娅看着它,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嗯,虽然是从没有连着任何地方的‘枝拉过来的,但只消失一小会儿应该也不要紧吧那个时代的‘我大概也能勉强使用一点权能。”

    她像对待心爱的宠物一般,向几百公里远的云团伸出手,对它说道:“放心,在你到达之前我不会出手的。我们一起来完成复仇吧”

    她的脸上带着笑容,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人情味。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样的表情有着与巴兹迪洛斯截然相反的恐怖感。

    接着,她向下望去,笑容中浮现出了只能用邪恶来形容的杀意:“找那两个……不懂礼貌、忘恩负义的家伙报仇。”

    弗兰切斯卡的工房。

    “飞艇上的那个人好可怕啊――”

    “不用管她啦,她瞪的人又不是我们,而是地上的那两个。”

    虽然有弗朗索瓦的安慰,但弗兰切斯卡还是鼓起了脸颊:“讨厌――不要迁怒别人了,能不能快点离开啊……就算和坏掉的

    女神数据玩,也一点意思都没有嘛!”

    对于弗兰切斯卡的抱怨,附在菲莉娅身上的“那个东西”并不知情。她用自怜一般的语气,呼唤远在西方的台风:“等你来到这里,我马上就帮你恢复原本的容貌……

    “好好期待吧,天之公牛!”

    一八四二年,夏,地中海海域上。

    水面承载着灿烂且强烈照射的阳光,平稳的波浪相互相依。

    一艘船只划碎水面的光辉,向前驶进。

    这艘船虽然难以形容为豪华,仍是一艘有着与外观相符之气派、魄力的帆船。

    船上一名男人高声问道:“……那座岛是什么岛”

    在男人视线前方,有一座岛的形影。

    那座岛有着美丽的坡缓岛形,却也有混杂淡绿的黄褐色岩石外表,是座单调的岛屿。

    “喔,那座岛啊……大爷,那座岛什么也没有啊,就只是座无人岛。”

    听到附近船员的回答,男人颇有兴趣地询问船员:

    “哦可是我看到岛上有疑似建筑物的东西,真的没人吗”

    “咦呃……有吗其实我压根儿不清楚呢。以前也没有刻意靠船去看过……的确,那个到底是什么呢”

    歪头疑惑的船员回头继续作业后,交替船员靠过来的,是一个单手拿着酒杯的男人。

    “怎么啦,兄弟你爱上那座岛了”

    这个男人穿着得体,并且体态均匀。虽然有一副稳重的长相,但其双眸底下似乎荡漾着庄严的知性光辉。

    “不过,奉劝你还是别迷上什么岛屿、大海的吧。那些可是一旦惹毛就会很恐怖,一有破绽就会害你一贫如洗的可怕女人喔。也说不定是男人啦。”

    男人耸肩说道。起初望着岛屿的男人摇摇头,回道:

    “……相遇头一天就叫我为『朋友』,才想说去程的船上听到你喊我『挚友』,结果回程就直呼我『兄弟』了喔,『王子大人【pince】』让别人听到了,会喊说我触犯不敬罪,朝我扔石头啊。”

    “什么话我虽然对你怀有朋友、挚友以上的亲爱之情,但若要以男女关系之外的别种感情来形容,我已经只能当你是一起长大的同胞啦。”被称为王子大人的男人,轻松地一口饮尽玻璃杯中的液体,意有所指地笑道:“反正,你从一开始就没对我怀有那种形式上的敬意,对吧”

    “嗯,用文章来形容,就是在以较为平易近人的表现与你交谈。要改用书信般的正统方式交谈吗”

    “社会大众会真挚表现出敬意的对象不是我,而是像你这种……能带给他人喜悦的人才对。至少就我而言,我无法做到带给大众喜悦,就像那出浪漫派戏剧《炼金术师》或者《阿芒达尔骑士》给人的快乐呢。能完成这伟业的人只有亚历山大仲马――只有你,别人办不到。不是我这个区区前皇帝侄儿身分的人办得到的事。”

    被用可谓过头的措词奉承的男人――亚历山大大仲马对于眼前的男人,只能摇头苦笑。

    “饶了我吧。居然能获得那位著名的皇帝陛下拿破仑波拿巴的侄儿殿下如此赞誉。虽然感激,但请务必别让我在刚才那座岛上过起软禁生活啊。”

    让大仲马这么说道的对象――拿破仑约瑟夫查尔斯保罗波拿巴配合船身的摇晃,愉快地扬起嘴角。

    他是那名法国皇帝拿破仑一世的侄儿,相当于拿破仑三世的堂兄之存在。

    由于父亲杰罗姆是曾经存在过的威斯特伐伦王国之国王,所以他拥有

    “王子”、“pln-pln”的浑名,是名十九岁的年轻人。

    他与当时已是最畅销作家的大仲马,在义大利旅行的时候结为知己,并在杰罗姆的劝荐下与大仲马一同前赴厄尔巴岛。他们在那座曾为约瑟夫伯父的拿破仑一世遭到放逐的岛上享受完狩猎之趣后,现在正搭着回程的船,随着海浪颠簸起伏。

    “我说啊,兄弟,我想问问你……”

    约瑟夫露出温和的笑容,朝着比他年长超过二十岁以上的大仲马问道:

    “你都不会恨我的伯父吗”

    听完,大仲马耸肩回答:

    “哈哈!你倒是说说看,我这人是要恨那位法国皇帝拿破仑阁下的什么啊”

    “我听说令尊遭到我伯父严重的冷遇。也听说他拒绝令堂提出的年金申请。”

    “行了行了,都过去的事。这个嘛,对啦,那些事害我过了很长的贫困生活,也害我妈受尽辛劳呢。我甚至觉得,就算我代替老妈揍他一顿也不会遭天谴。不过……”

    大仲马思考一会儿后,一边眺望岛影一边慢慢地罗列出话语:

    “我好像没说过,我曾经见过你的伯父……见过拿破仑一世吧。”

    “这还是第一次听到。”

    “我不记得那个时候的我满十三岁了没。我去观摩了那个男人的凯旋***。”

    话至此时出现少许的停顿,船身大大地倾斜。

    “那时,我怀里还藏着手枪呢。”

    “……”

    利用浪涛声间的空档所道出的一句话,仿佛戏剧的一幕般重重震荡了约瑟夫的耳朵,但是他沉默不语地继续听下去。

    “本来我打算要与他决斗,还想将白手套扔进他搭乘的马车喔。是皇帝陛下污辱我的老爸老妈在先,那由我挑选武器很合理吧”

    “但是我伯父没有死在那里,伟大的作家也像这样仍然活者。”

    “是啊。当四周人潮都在高呼『皇帝万岁』的时候,我一定是用一副亡魂般的表情靠近他吧。我从马车的缝隙间看到一张苍白的脸,是一个不受周围吵杂影响,因为战争的疲惫而精疲力尽的矮子。看,多简单。再来只要将代替决斗书的白手套扔出去就可以了。要是那天我有完成那种事,他一定会下令周围的士兵攻击我,不是杀死我就是驱逐我,绝对没错。但是,那家伙无疑会对决斗逃之夭夭。那家伙最好被城里的人们耻笑是逃避与小鬼决斗的皇帝陛下!……像这样想着这些而感到晕眩,脸色比那个皇帝更苍白的贫穷小鬼,你觉得他在下一瞬间取出白手套后做了什么”

    配合著船只的摇晃,有节奏地、仿佛在舞台上唱出台词的演员般,大仲马朗朗地继续阐述自己的过去。

    “……答案是,不断挥甩着那只手套啊。他将原先预定要扔出去的东西举得老高,回过神时已经在和四周的民众一起高呼『皇帝万岁』了……是的,王子大人。你的伯父的确是位英雄,但是另一方面也受到很多人憎恨。除了我以外,想朝皇帝扔手套的家伙肯定要多少有多少。不打算靠决斗,想直接将子弹射进马车里的家伙,想必也能聚集一大群。但是,那些一丘之貉仍让那脸色苍白而疲倦的男人沐浴于喝采之中。虽然我不清楚是什么让他们愿意这么做,但是那位陛下的确是人民的梦想,是他们的憧憬啊。察觉到了这件事,我就再也无法下手了。能一副没事般地将枪口朝向憧憬对象的人,只有优秀的士兵。但是,我肯定不是士兵。正因为他让我察觉到这件事,我现在才能以笔代替枪,继续奋战下去。”

    这段漫长的台词以严肃开始,最后以轻松的状况结束。大仲马阖上一只眼睛,向比自己年轻超过二十岁的友人淡淡一笑。

    “那么,用这种

    方式描述,有稍微符合你的期待吗,王子大人”

    “刚才所说的都是你的创作吧,兄弟”

    “是不是呢不过,要是有想做那种事情的家伙在,我既不会肯定对方,也不会予以否定,就是这么回事啦。真相在有趣的谎言面前是暗淡无光的。反过来说,就算有用煮的、用烤的都很难吃,名为真实的肉存在,只要先用历史调味过,摆着醒个几年后再撒上一点点名为谎言的调味料,也会变成稍微能入口的玩意儿啦。”

    看着如此述说的大仲马,好像比阐述他自己的过去时更为快乐,约瑟夫傻眼地说道:

    “但是,变成这样也会令人在意肉的真正味道喔,兄弟。”

    “这个状况的真相就是……唉就是那个啦。我啊,如今已经不恨拿破仑一世与他的血亲了。加上刚才那样的故事后,到底是真有其事,还是虚构的创作,都无所谓了,对吧”

    “原来如此。所以对那样的你而言,就连无人岛也是值得一尝的素材。话虽如此,无人岛比比皆是,你怎么会独独在意那座岛呢你该不会『和那座岛有某种渊源』”

    对于咯咯笑着询问的约瑟夫的话语,大仲马耸肩表示:

    “是直觉啦。纯粹是直觉。”

    “直觉啊对你从事的这种职业而言,直觉或许很重要呢。”

    “因为是像现在这样,和皇帝陛下的亲戚同乘一艘船时瞥见的岛嘛。我觉得将那座岛当作你我相识的纪念,让它有名起来也不错。”

    听完,前法国皇帝的侄儿如同喧闹的孩童般,仰望岛影用热情的声音说道:

    “没错,我也一直觉得那座岛上有什么喔!有个人物的名字与那座岛一模一样,几年前我还听过那个人的谣言。你可别说出去……很久以前,也曾经看过潜伏于教会暗处的那些人有诡异的动作。”

    “教会的……暗处”

    “哎呀,忘了这句话吧。因为连我那位曾为国王的父亲大人,也不打算揭穿教会的底细嘛。反正,那座岛确实从很久以前就有各式各样的财宝传说、奇迹传说之类的谣传喔。正因为那是座什么也没有的岛,因此街上的孩童们、猎人、冒险家,以及宗教家等等,会有各式各样的人将自己的梦想投影到那座岛上。但是,也正因为害怕万一去了那边,将会知道那座岛上什么也没有,所以也就几乎没有人想上岛一探究竟。”

    “喂喂喂,你是打算抢走我的职责吗描述与那座岛相关的事是我的工作喔!别再说了,快告诉我那座岛叫什么名字吧,兄弟。”

    对大仲马回称自己为兄弟而高兴的约瑟夫,心想将来大仲马应该会写出这段故事。他一边为尚未看到的故事兴奋期待,一边讴吟那座岛的名字。

    “那座岛名为――『基度山』!是座什么也没有,是故能包含一切,充满可能性的岛!”

    『下一则新闻。昨天,上议院议员与企业首脑等等,接连遭逢意外或患病而突然逝世。面临此事态,ny市场的股价一片混乱――』

    是否该将发生在斯诺菲尔德的“那个”称为“上天的考验”呢

    关于这个问题,越是正确观测事态发展的人,心中天秤的指针越会倾向否定。

    因为对城市而言,或者对整个美国而言,那些可谓未曾有过的一连串事件―即“圣杯战争”――都是必然发生而受到引发的事件。

    那座名为斯诺菲尔德的城市本身,即是有人为了仪式而选择建于美国大地的实验场――而且从一开始就“包含将土地归零重来”穿***城市结构里。

    不过,这毕竟是测试那个的幕后黑手方的观点。

    从压根就不晓得魔术

    **情的一般人观点来看,那种事根本毫无关系。

    从不晓得暗中之“理”的市民观点来看,那无疑是突然到访的灾祸。

    圣杯战争。

    即使在魔术师之间,也是仅有部分人才知道的,受到限制的仪式。

    由复数魔术师将存在被刻于世界之“座”的英灵召唤为自己的使役魔,全神贯注在得到万能许愿机―真正的意义是通往“根源”的垫脚石――这件事上互相竞争。

    虽然据说最初还有别的意图存在―但是在半个世纪前所举行过的,由多数势力在台面下布满权谋的第三次圣杯战争,以及在十几年前举行过的第四次圣杯战争中,时钟塔失去了一名君主一事为契机,引起了闯过层层假情报的魔术师里极少数人的强烈注意。不过,综观大局是将其列为“在远东地区举行的可疑仪式”――但是这次在美国执行的“那个”,即使要视为圣杯战争来看待,也开始呈现太过异质且扭曲的情况。

    首先,受到召唤的英灵数量实在太多。

    据说通常的圣杯战争,是由七名英灵互相斗争的战争。一开始的确是以这样的人数执行的吧,但是――

    自从推断为“剑士”的英灵在当地电视台的摄影机前亮相,宣言要赔偿剧场遭受的破坏以及蒙受的损失后,大约从那时期,这场战争就开始产生了有别于原本圣杯战争的巨大“偏差”。

    本该隐蔽处理的魔术仪式。

    但是对于使用魔术或者接触所有神秘的人而言,这条绝对性的规范,在这场虚伪圣杯战争才开始没多久就被打破。

    又或者,简直可说那才是执行仪式的幕后黑手们所期待的事情一样。

    在沙漠里,由“弓兵”与“枪兵”展开的单挑战。

1021.正因如此,更显悲哀

    仿佛剑身瞬间绽放出辉煌之光,理查只挥一剑便将金色英灵身后射出的武器打落地面。

    但是,打落的武器仅有几把。

    对倾降超过数十把宝具的状况而言,这不过是杯水车薪。金色的英雄认为这些数量应该足够毙命,他的视线早已回到异形的弓兵身上。

    但是——那名恶魔般姿态的弓兵,却面向着理查所在的方向。由于有神秘的布料遮掩住脸,无法窥伺到他此刻的表情。

    异形的弓兵似乎怀着某种明确目的,正在观察着自己。理查身为英灵的本能立刻理解到这件事。

    但是,目前没有闲功夫去考察那件事。

    在不到一秒的时间中,已有无数的武器逼近射来。

    理查再次用力挥动手里的剑,并看准目标一跃,往刚才打落的武器所产生的仅有“空隙”跳进去。

    虽然他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所有的攻击,但是插进地面的其他武器粉碎了柏油路面,而这些被卷上天空的地面碎块又成为新的灾难,往理查站立的位置倾落而下。

    但是,理查的身影已经从该处消失无踪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锐利至此的刀剑光是插入地面,就会变得如此凄惨啊!”

    移动神速的理查在插于地面上的众多宝具中,捡起一柄长剑形状的武器,大声喊道:

    “看看这漂亮的外表是怎么回事!光是拿着它就仿佛得到千军万马!并非纯粹谈论蕴含其中的魔力量,看看这个制作技巧、手法,还有这个创作!我很清楚,就算拿掉上面任何一件装饰,还是能以简朴的完整感表现一切!如果这些武器每一件都乃星之造物,不就既是源流,更是沃土之形了吗!喂!你啊!这些真的都好棒!你身边的所有武器都有这种水准吗竟然能毫不吝惜地乱扔,你到底是哪里的伟大君王啊啊啊!这部分我就坦率地向你致敬吧!你真的好棒,我好羡慕喔!”

    理查一躲过一旦直接命中就必定丧命的攻击后,立刻像个孩子一样,露出称羡的眼神。

    对于他如此突然地用这般遣词方式,连那些待在远处旁观、准备重整态势的众多警察们也不禁听得目瞪口呆。

    接着,理查在下一瞬间向那名金色的英雄开口,说出倘若是熟悉那名英雄的人,都只会认为无疑是在寻死的发言。“喂!这些……既然你有这么多件上等武器,给我几件好不好!”

    ············

    教会内部。

    “那家伙……他怎么在那种状况下还笑得出来啊”

    斯诺菲尔德的大教会就座落在医院的斜前方。

    在医院的角落处,一名女性屏气凝神地喃喃自语。

    接着,从她身后传来沉稳男人的回音。

    “然后呢根据小姐你的视线来看,我想你就是那名剑士的御主……可以这样认定吧”

    男人是由圣堂教会派遣来此地,担任这次圣杯战争监督官的神父——汉萨。

    在窗边偷看外面状况的金发女性——沙条绫香听到神父的话,仅仅瞥了他一眼,便摇摇头回答道:“我……并不是御主……”

    “哦可是我感觉得到,你的魔力路径是与他连在一起的。说起来,你会在这个教会出现,不就是为了寻求庇护才过来的吗”

    “……不是。是剑士说如果要待在附近,这里最安全。我只是照他说的过来而已……”

    虽然态度不算亲切,绫香语气上姑且还是向神父表达尊敬。

    汉萨并没有为此厌烦,他像绫香一样往窗外能看到的大马路观察状况,说道:

    “真是的,把这个避难所当作了望塔或堑壕来用,我也会困扰的。不过算了,战争本来就是有什么就要利用什么。如果是魔术师之间的战争,更不在话下。”

    然后,汉萨稍微注意到上方,烦恼般地叹气。

    “看样子,屋顶上还站着一名英灵呢。真是受不了,把这座神圣的教会当成什么啦”

    ············

    “原以为你只是只很会飞的虫子,原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乞丐吗”

    伫立教会屋顶上的英灵是此刻才终于对理查感兴趣吗已经不只是视线,他甚至转过头看向理查。

    见到英灵用与其说是充满愤怒,不如说是怜悯的眼神俯视自己,理查对自己刚才的发言仍不觉得羞耻,继续说下去。对金色英灵的发言,理查还是回以一贯的轻佻口吻。

    “说『给我』的确是很没礼貌呢!如果是我出得起的价格,请务必开价卖我吧!目睹到这样的宝物,我已经无法克制这股澎湃的心情了!可以的话,我真想抱着这些宝物奔驰于战场上!虽然我遭受你先发制人的攻击,已经能视为我们在开战了,但这些宝物如此珍贵,无论是什么状况我都想贯彻信念到底!拜托,我和你们交战的这段期间,这些武器让我『自由自在』地使用,好不好!”

    “都已经那样玷污我的宝物,亏你还敢口出如斯戏言啊,杂种!”金色的弓兵眉头稍微一皱,又说道,“话虽如此,你的眼光倒是不错。在被我的绚丽宝物迷了心窍前,就能看穿其工艺的精湛之处。既然如此,就允许你成为我宝物上的锈斑,感激地收下我的褒奖吧!”

    英灵语毕,其行动也早已结束。数十件武器再次从空中射出,向着呈现二刀流架势,分别握着新剑以及自己佩剑的理查倾注而降。

    而且攻势比先前那一波的数量又更多、更快了一些。

    理查冲过那些武器的间隙——就那样迈步踩上那些被射出的武器轰起的瓦砾,当作踏台朝向高空“向上直奔”。

    “没错,是赌上性命的戏言!因此,我要再多请求一事!”

    接着,理查像特技演员般一边回转身体,一边施放扎实沉重的连续攻击。

    “我所求的,不是成为武器的锈斑。”

    “哦……”

    “而是在你那身华美的盔甲上,留下些许的伤痕啊。”

    理查闯过接近而来的“一击必杀的群体”,并在空中改变行进方向。

    没有以什么当踏台,而是完全在空中改变方向。在对他本人应该也有造成强烈负担的状态下,理查又更进一步地扭转身体,搭配回转的力量向金色的英雄伸出剑刃。

    看到他动作的金色英灵,在皱眉的同时,用力拔出自己手上的剑。

    “你!身为剑斗士居然还操控魔术吗!

    回避开相当于偷袭一击的金色英灵,往下跳到离钟楼有段高度的屋顶,瞪向手中握着自己宝物的理查。

    那并非失去从容的怒骂,而是维持一贯作风,责难理查对自己的无礼之举的语调。

    “不是,刚才那个不是我做的。”

    判断还没办法让对方站上与自己相同的战场,理查再次拿好剑,挑衅般地向对方笑道:

    “是我的随从在和你『闹着玩』而已。”

    ············

    “……真迅速呢。”

    与那边的状况保持距离,静观其变的异形弓兵——阿尔喀德斯,与其粗野的外表完全相反,正以冷静的双眼观察新加入战局的英灵战力。

    论身手的灵活性,或许与骑马的亚马逊人骑兵同等程度。

    感觉不到他身上带有神气,可见纯粹是人类的英灵。

    但是,其速度却超过人类的极限。环绕于他周围的魔力中,甚至混着既非人类,亦非神灵的异质魔力。

    “并没有强到足以令我心惊胆战。

    不过,纯粹论速度的话,或许凌驾于我。

    根据其宝具内容,他可能是应当警戒的对象。”

    这时,阿尔喀德斯想起来了。从剑士体内涌出的魔力,依稀类似他回忆中的某件事物。

    “那是……拐走我随从【海拉斯】的,那群水妖的……”

    就在阿尔喀德斯从灵基的深处,拉出他脱离阿尔戈号时的记忆之际,他的思考被强制中断。

    因为他看到周围的警察已经重新组好阵形,散发着准备再次攻击过来的气势。

    “嗯……我向你们致歉。明明在面对你们这些敌人,我的目光却看着别的敌人。”

    “……无论如何,你都不肯退让离去吗”

    其中一名警察的发言,让阿尔喀德斯点头以对。

    “正如同你们有必须守护的人,我也有非掠夺不可的事物。我等之间无需互相理解。倘若存在着能妥协我意向之人,那般恶毒之辈也只会是我路途上的敌人。”

    与我敌对者,予以击垮。

    与我和解者,予以诛灭。

    听起来虽然完全不讲道理,阿尔喀德斯仍然向警察队述说试探之言。

    “我即将要做的,便是屠杀还未能明白世间道理的幼童之举。若能完成,你们也与我无关了。你们之中是否有为爱惜自己的命,愿意对幼儿见死不救之人”

    英灵握着弓质问众人。

    没有拉紧弓弦,仅是紧紧地握住。

    即使如此,还是能预期到当那张弓在下一瞬间一挥,便会出现死者的结果。

    不是警察队拥有的宝具优劣的问题。

    而是眼前的英灵,已经立于超越那种事物差异的高处上。

    警察队的人无一不双脚颤抖,即使如此,纵使没有希望,他们仍然没有逃走,甚至没有人将目光移开阿尔喀德斯。

    并不是他们都不害怕。

    其中也有人眼眶泛泪,牙齿打颤。

    如果是平常的任务,先撤退离开才是常理的做法吧。

    但是,他们都明白。

    一旦自己在这个时候选择退缩,就再也没有下次。

    无论是对抗凶恶罪犯的重装机动队,或是国民兵都不可能会来。就算他们来到,也不可能比拥有宝具的他们更能当英灵的对手。

    顶尖。

    正因为他们就是警察这个组织准备好的顶级棋子,才会身处于此。

    这些评价头衔,到头来究竟是局长施加的暗示一类,还是深植他们心中的自我暗示所促成的精神统一,没人知道。

    得以支撑为“二十八人的怪物”的他们,仅有获得局长的保证而已——“你们就是正义。”

    毫无证据的背书,只是再单纯不过的话语。

    但是对相信那句话的人而言,话语会成为明确的诅咒,又或者成为祝福,与行动以及命运紧紧相缚。

    这些人之中,最深受其言所缚的人是—即使失去右臂,仍然挺身上战场的一名年轻警察。

    ············

    隶属【虚伪圣杯战争】的执行方,又或者该称为幕后黑手方的其中一人—斯诺菲尔德警察局局长奥兰多。

    身为他的部下,同时也是警察队一员的约翰这个人,对市民而言可说曾经是理想的警察吧。

    他在还难以确定是否已算懂事的时候,就透过电视目击到母亲的末路。

    约翰的父亲虽然立刻将电视关掉,不让儿子看到母亲被火焰包围的光景——但那一瞬间的火焰,已经深深烙印在约翰的内心深处。

    据说他的母亲,是一名曾经立下大量功绩,获得多次表扬的女警。

    约翰还记得,平常感情平淡的父亲为了让年幼的自己停止哭泣,拿母亲的事来当床边故事哄他入睡。

    现在想想,那或许就是一种诅咒吧。

    那些儿时经验造就了约翰,使他从那以后就一直在追随着几乎毫无记忆的母亲身影。

    约翰的父亲是魔术师——连约翰成为警察时,父亲都没有告知他这件事。

    约翰是家中的三子,而魔术师家业是由长子继承,就表示以魔术师而言,约翰仅被当作哥哥的备用品。而且这名父亲,看来甚至瞒着母亲自己的身分,不过在美国这个国家的高层内部,负责处理魔术分野的一些部门中,他们有掌握到父亲的身分。

    即使美国身为强国,与圣堂教会以及魔术协会相较之下,美国在应付神秘这部分总是处于落后几步的状况。

    在那状况下,约翰被叫到警察的某个设施,并突然地被揭开身世。

    似乎是父亲也允许的。政府以支援经济面的条件,向与钟塔关系疏远的父亲提出交易,使约翰就这么被卖给国家。

    虽然困惑,但是当约翰亲自使出魔术时,他的疑惑也瞬间烟消云散,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因为他感到恐惧。

    既然这种力量实际存在,就表示至今有许多案件都被欺骗了。

    包括陷入胶着的案件在内,想必有许多案件都与魔术有所纠葛。

    也许,已经有好几个无辜的民众,深受伪造的情报所害而蒙受冤罪。

    因此,约翰可以理解“魔术必须隐蔽”这个概念。

    但是,他无法明白为了隐蔽魔术,甚至不惜牺牲他人的概念。

    对魔术师来说,这是理所当然。但是约翰是以平凡人的身分被养育长大的。

    就在他对魔术世界的蛮横不讲理感到忿怒时——奥兰多这么告诉他:

    “旁门左道产生的不讲理,只能以同样旁门左道的做法监督取缔。”

    约翰以获得奥兰多提拔的形式,成为了直属部队的成员。当他转任来到斯诺菲尔德时,还得知惊愕的事实——

    “这座城市即将成为魔术师的战场。既然国家都有行动,这场战争势必已无法阻止。”

    “对抗国家也是一条路,但那是比没计划更糟的愚蠢手段。”

    “既然如此,我们该做的事就是与战争周旋,继续维护秩序。我们只能向全世界的魔术师证明,这里还有保护与魔术世界之间界线的警卫存在。”

    “记住。倘若我们失败,最惨的状况就是会有八十万市民牺牲。”

    约翰并非全盘接受局长的话。会做出如此残忍行为的国家,还算是个国家吗约翰也尝试过要从根本推翻这个计划,重新构思。

    但是,随着约翰越了解计划,就越明白这件事凭自己来不及完成。最后,他也认为局长所说的是最合理的做法。

    我们阵营要掌控圣杯战争的发展趋势,并赶在市民遭遇危害前压制所有状况。

    若能办到,约翰认为就能成为一项证明。

    只要有能驾驭顶级使魔“英灵”的力量,光是存在于此,就能大大地牵制魔术师,阻止他们轻举妄动。

    然而,约翰并没有搞清楚。

    魔术师这类狼心狗肺的人,不可能用那般常识就阻止。

    对于这些只要是为了抵达根源,连自己的命都能不惜当作棋子利用的魔术师而言,那些仅有强大力量可言的“牵制”,不过是虚有其表的观察对象罢了。

    并非以魔术师身分成长的约翰,无法理解魔术协会与圣堂教会,是用过多么老奸巨猾的手段花招才将触手伸遍全世界,在真正意义上成为神秘的管理者。

    而且,还有一件他没有理解的事。

    无论拥有多么杰出的武器,如何锻炼魔术与身心——世界上还是存在能将这一切回归虚无的强悍怪物。

    而约翰明白到这件事,则是在自己的右臂遭到自称捷斯塔·卡托雷,俗称“死徒”的怪物夺走的那一瞬间。

    在先前的警察局袭击事件中,约翰的右手遭受自称死徒的吸血种“啃蚀”,完全失去。

    但是,因为支援他们的术士——亚历山大·大仲马给了约翰新的义肢,局长虽然觉得纠结,还是答应让约翰回到成员里。

    不过,是以彻底支援其他“二十八人的怪物”,不站上最前线的形式允许他归队——

    但是,能维持前线与后卫规模的阵形却轻易瓦解,而且将近三十名各自拥有宝具的警察们已经陷入半数人员负伤,动弹不得的状态。

    剩下的成员也一样,是竭尽全力才勉强能组成阵形。

    与他们合作的御主弗拉特的英灵撤退的现在,只凭他们这群人,根本不是能好好战斗的状况。更出乎预料的,是事前已得到情报的英灵——英雄王吉尔伽美什的参战。

    虽然他正与新现身的剑士进入战斗状态,但是那名英雄王的战法实属异质并且经典,是以压倒性的物量形成的压制力,强行了结对手性命的做法。

    那种有所耳闻,胡乱投射宝具的做法,一旦亲眼见到,也只能目瞪口呆地将那副光景鲜明地留在记忆中。

    约翰瞬间认为,自己像这样站在异形弓兵的面前,或许是想要避开英雄王如此强大的现实吧。但是,这样也不会改变眼前这名英灵有多么危险的事实,这种比较根本毫无意义,于是放弃思考。

    “我即将要做的,便是屠杀还未能明白世间道理的幼童之举。若能完成,你们也与我无关了。你们之中是否有为爱惜自己的命,愿意对幼儿见死不救之人”

    眼前的弓兵以严肃的口吻提出了这样的质问。

    虽然没有义务回答,但是——

    回过神时,约翰已经开口:

    “就算有,我也不会嘲笑那个人,或者感到失望。不过,这不代表允许你通过这里。”

    “哦……所以,你不逃吗”

    “……要是冷静思考未来,我当然想逃,毕竟再怎么挣扎也无法战胜你……但是,冷静与未来的代价,是要我以对幼童见死不救来换的话,这种生存方式更让我害怕。

    然而,听到这个回答的异形弓兵瞬间瞥过约翰一眼,道出奇妙的话:

    “……真勇敢啊,人之子。我不会称这是鲁莽之勇。『正因如此,更显悲哀』。”

    “……”

    约翰感到疑惑,弓兵又说下去:

    “没什么……是我的自言自语。”

    瞬间,弓兵立于约翰眼前。

    “咦……”虽然会让人误以为是瞬间移动,但他得以达成此举,并非运用肌力办到的速度,而是乘虚而入的移动。

    这就证明,异形的弓兵绝非仅是倚赖强大的体能,他甚至具备经历脱离常人范畴的修练而累积的技术。不过,约翰并没有对这项事实感到绝望。

    因为,连明白这般战力差距的空闲都没有,大弓便重重地击中约翰的脖子。

    于是,约翰·温高德在明白自己发生什么事以前——或者说,在他证明自己可以用大仲马给他的义肢战斗以前——

    颈骨就被击碎,并整个人飞了出去,伴随巨大声响撞进医院入口的玻璃门内。

    ············

    一名可怜的警察就要丧命的瞬间,理查和金色弓兵在教会屋顶上的战况也越演越烈。

    攻势不曾停止的金色英灵,显得一派从容。

    但是,他偶尔会对不断闪开攻击的理查投以怀疑的眼神,并以高傲的态度问道对方:

    “杂种,我允许你回答我的问题。”

    “那真是我的荣幸。”

    金色英灵的攻势有所缓和,但理查眼神中没有丝毫大意与自负。

    若打算趁这瞬间一口气攻进去,可想而之将会遭受致命的反击。于是理查也停下脚步,聆听对手的话。

    “看你闪避的动作就知道。你遇过类似的情况吧”

    听完,理查耸肩回答:

    “是啊。我昨天遇过类似的事,不过对方使出攻击的方式和你是上下颠倒呢。”

    “……那个对方怎么样了”

    “我们相处得不错喔。御主……不对,契约人他们也挺合得来呢。”考虑到绫香否认过自己是御主的事,理查改口称呼,但是对金色英灵而言似乎毫无意义,没有表现出显着的反应。

    不过,理查没发现,当他说出“相处得不错”这句话时,金色英灵的眼睑微微地颤动一下。

    但是,氛围急遽改变的这点,理查想不明白都不行。

    此刻以前,金色英灵的敌意都是“排除无礼之徒”的感觉,但是敌意淡去的现在,取而代之的是充满别种莫名的氛围。

    那种氛围是理查生前也曾怀有过的,但是现在的他没有发现。

    “是吗……那家伙,身为我的好友,却还是一样对他人太天真啊。”

    听到金色英灵苦笑道出的话语,理查为一股讨厌的预感觉得困惑。

    “咦”

    “‘我的朋友。’这个发展,我好像在哪听过喔。”

    那正好就是一天前。

    在广大森林里遇见那个英灵,并提议同盟时——

    “我那个唯一的好友,个性很难伺候。”

    “每当我交朋友,或者打算找谁合作,他就会说『让我来试试你是否够资格与吾友合作』,再提出种种强人所难的要求赶走对方。”

    然后——

    理查注意到自己周围的空间与以往不同,开始扭曲歪斜了。

    啊,这个不就是“我完蛋了”的发展吗

    被发射宝具的“歪斜空间”四面八方包围的理察,全身上下都感觉得到“死亡”。

    金色的英雄对那样的理查,道出与在森林遇到的枪兵说过的一模一样的话语:

    “让我来试试你是否够资格与吾友合作。”

    “喂喂喂,就算是怕朋友被人抢走,也不……”

    理查开玩笑地说到一半,就在途中住口。

    他并不是直觉愚钝的人。

    观察过与他相对的英雄的表情,理查能明白那绝非是受到纯粹的独占欲,或是嫉妒那种俗气的感情驱使才做的。

    “不,当我没说过吧。刚才是我不够成熟。”

    “很好,没再多说下去。我就称赞你吧。要是你继续说到最后,那也不必测试了。我会砍掉你那颗脑袋,直接结束一切。”

    接着,金色的英雄对理查一并非以王、战士、英灵之身分,而是以一名“裁定者”——继续阐述:

    “状况已经不同。杂种,我就认同你吧。你非宵小废物之辈,而是适合接受我授予考验的『求道者』。要是你能活下去,我就视你为他的盟友,更是我明确的『敌人』。届时,我会重新允许你,以『人类』的身分化为我宝物上的锈斑。你可以以此自豪。”

    喀叽。喀嚓。嚓啦。

    许多微小的杂音,回荡在男人的黑暗当中。

    约翰微微地听见,在硬物交互碰撞的声音中,混杂着有人交头接耳的细小声音。

    伴随着人声,不断回响的金属声响听起来虽然粗野,却又仿佛在演奏音乐一般,带有优雅的感觉。

    “这里是……”

    约翰缓缓地抬起身体。

    不可思议地,感觉不到疼痛。

    但是,除此之外的感觉也模模糊糊。

    只有一股气味轻微地刺激着心。那是夹杂着水果酒的芬芳与奶油的焦香味,是会挑逗人食欲的那类气味。

    然后,约翰察觉到这里是在餐厅之中。

    空间内充满橘色的暖光,却不是来自灯泡,而是由烛台的火光所照亮的色彩。在那光芒中飘着一张巨大的长桌,有个男人就坐在那里,周围还有正在谈笑的绝世美女们,偶尔能见到她们往男人的玻璃杯斟酒的动作。

    “请问……我……”

    当约翰正想向坐在桌旁的人攀谈时,那个男人拿起餐巾高雅地拭净嘴巴后,慢慢地转头看向约翰。

    “唷,你清醒啦。”

    “咦……大仲……术士先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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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龙族开始的次元之旅介绍:
进度:龙族(已完结),鬼灭之刃(进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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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死的少年被送到了龙族世界。
虽然死不了,但是面对一群小龙人他有点慌,可是渐渐发现这些人好像整不死他,甚至还让他越来越强。
死不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从龙族开始的次元之旅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从龙族开始的次元之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从龙族开始的次元之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