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韬略沙盘(求收藏求推荐)
“小将军的机缘,被盗了!!”
不远端喝着小酒的年青人,听到这句,顿时浓眉一掀。
他一把拔起棺材板似的重剑,魁梧高大的身形犹如猛虎下山,呜一声带着狂风,几个跨步便来到丘陵土堆旁。
“谁敢盗我宋重阳的机缘?”
年青小将军一声怒笑,大喝:“闪开!”
焦三和孟四,赶紧避开一旁。
宋重阳手提宽大重剑,如同捏着一根筷子,轻描淡写,一剑切向沙石荒草的硬土地面。
砰~~
风沙狂暴,尘土如炸裂般飞溅。
只是眨眼之间。
地面便显出一个几尺深的大坑。
宋重阳拄着手中重剑,挑了挑浓如墨刀般的眉毛,巡视深坑,咂咂嘴道:
“果然,啥都没有,老头子是不是骗我来宝骑镇?”
焦三和孟四,二人脸上顿时哭笑不得。
“小将军,师伯祖算无遗策,岂会有错......此地的机缘之前一直存在,应该是被人捷足先登,抢先盗走了!”
宋重阳嘿嘿笑,摸起腰间的血红小葫芦,又喝了一口酒,抹了抹嘴角,大声道:
“机缘机缘,那便有缘者皆可得之。谁先来便是谁的,什么叫盗不盗?咱们落后一步,是自己无能!”
焦三和孟四听了,立刻满脸的尴尬。
宋重阳回望身后,又带着几分杀气,说道:
“只不过,老头子让我来取机缘,却让别人抢先了去!这面子可丢不得!要不然,我还未到宝骑镇,先吃了个瘪。老子心不顺,意难平!”
他说着,盯着焦三,“你推算一番,到底是何方高人,抢先了一步。咱们的面子丢了,当然是要自己找回来!”
焦三赶紧应声:“遵命!”
他又将银色圆盾平端手上,仿佛拨算盘一样,手指在盾面上指指划划,嘴里默默有词。
宋重阳抬手一插,宽大重剑犹如切豆腐,再次直入地面近半。自己靠着剑脊盘膝坐地,拎着血红小葫芦灌着酒水。
孟四神情严肃地侍立在旁,目力巡梭四周。
丘陵荒原上风吹呼啸,暮色沉沉,弥漫着肃杀。
时间缓缓过去。
焦三额头上已经渗出细密汗珠。
但在他手上的银色圆盾表面,却已经浮现了许多粗糙的线条,勾勒出一些似是而非的形象,十分奇妙。
“小将军,属下已经推算到。”
焦三抬起头,沉声说道,“有九成的可能,是嫦门的修行者前来抢走机缘。此地遗留了一丝嫦门庙观的气息,据情报,嫦门确实是在宝骑镇建立庙观!”
“嫦门......呵呵,难道要老子去找那些女子的麻烦?”
宋重阳嘴里喃喃自语。
孟四忍不住低语道:
“小将军,十大派无分高下,嫦门亦是不可小觑......但凡能在无名小镇建起庙观,必然背景深厚,是天骄之选!”
宋重阳听了,立即杀气腾腾,哼道:
“什么恁娘的天骄?老子打的就是天骄!”
他起身拔起重剑,大声道,“走,去宝骑镇。我倒要瞧瞧,是哪个天骄!”
话音还未落。
突然,焦三又是眉头紧皱,带着极大疑惑地禀报道:
“小将军,属下又有一丝发现......似乎,可能,呃,还有一丝兵家庙观的气息,与嫦门一起来过......”
场面顿时安静。
宋重阳转过头,一眼不眨的盯着焦三。
孟四也是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盯着焦三。
焦三额头的汗越来越多,低着头满脸尴尬,却不敢擦汗。
过了半晌,宋重阳再才沉声道:
“焦三,老头子说你的‘韬略沙盘’之术,已经炉火纯青。在‘武侯灵山’首屈一指,是不是?”
焦三的冷汗不断渗出,躬身低语道:
“属下......属下承蒙师伯祖指点,侥幸......侥幸有几分心得......不敢说炉火纯青......”
宋重阳嘿嘿笑道:
“好,就算你有几分心得,那也是咱们之中最会推算的人材!我想问你,宝骑镇这等无名小镇,竞争灵窑者,有几个兵家?”
焦三嗫嚅道:“只有......只有咱们‘武侯灵山’一家......”
宋重阳点头道:
“那我再问你,既然只有咱们一家,在宝骑镇创建庙观,代表了兵家。你又说有兵家庙观的人来过,抢了机缘。
那岂不是说,是我在梦里来过,挖了自己的机缘,老子自己却不知情?”
焦三的冷汗在脸上淋淋而落,埋头苦笑道:
“或许......或许是属下推算错了......”
孟四忍不住说道:
“老三,你恁娘的也算是老手了!众所皆知的道理还会犯错?竞争灵窑者,一派只有一个,这是规矩。若有其他兵家传人到来,咱们哪有不知的道理?”
焦三的脸苦得发黑,无力辩驳,只得拱手道:
“老四,韬略沙盘确实是如此显示的......唉,是我的错,或许出现纰漏......我看错了......”
宋重阳摆摆手道:
“错就错,对就对,此事不必再说。既然你推算出嫦门来过,那必然是无错的。宝骑镇的嫦门庙观在哪?咱们先去闹一场再说!”
焦三再才擦了把汗,回禀道:“是朝春楼,情报上说是‘止水灵山’的传人创建庙观。”
“备马,去朝春楼!”
宋重阳拔起重剑,大步而去。
焦三和孟四,赶紧跟上。
三人翻身上马,一抖缰绳,顿时风沙狂卷,再次向宝骑镇方向奔驰。
但刚刚起步没多久,三骑马又再止步。
前方昏灰的暮色里,缓缓走出三个身影,挡在路上。
“小将军,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当先现身的,正是穿着花布棉袄的姬雉。
她仍是幼稚少女般的模样,圆脸黑发,笑盈盈的显得青春活泼,令人兴起怜爱之心。
姬雉身后,站着岳非群和茅崆峒,肃然侍立。
“是你?”
宋重阳端坐红马上,扫了一眼姬雉和背后二人,“怎么?你挡我的路,是想在此做个了断?”
姬雉笑眯眯说道:
“不敢不敢,小将军名声远扬,一柄‘送棺’重剑从无敌手!小女子岂敢拦路?今日前来,是想迎接小将军,接风洗尘,以表善意!”
宋重阳哈哈笑道:
“你们猎家,最喜欢在背后放冷箭,狗屁的善意!”
“说,你想干恁样?要打,老子不含糊。不想打,就让开,小心踩着你。”
姬雉丝毫不以为意,仍是笑盈盈,说道:
“‘吞虎灵山’和‘武侯灵山’,向来并无什么仇怨。我此次前来,是想与你立下盟约,共同对付其他人。”
“败书?”宋重阳的浓眉微微一挑,呵呵道,“老子来宝骑镇,就是抢灵窑的,不屑什么败书!你想多了,快让路!”
姬雉加重语气道:
“有个道门的小子,到处夺人机缘!来历神秘,手段卑鄙!他与嫦门已经结盟。除此之外,听说道门还有一位天骄到来,也是你的仇人——李元璧!”
宋重阳一听“道门”、“机缘”、“嫦门”、“李元璧”,顿时怒不可遏,一股凶焰杀气喷薄而发。
他座下的红马,唏律律哀号惨叫,差点当场趴下。
第47章 蓬莱玉虚
傍晚已去,寒夜将至。
匆匆离开虹葭古道的陈浮生和姜泥,返回了朝春楼。
谢绝了姜泥亲自下厨设宴的盛情邀请后,陈浮生和哮天犬,又再返回烟笼巷姜家老宅。
薄雾蒸涌,凝霜遍地,家家户户如豆灯火飘零。
五大夫槐树依旧是巍然不动,仿佛百多年亭盖矗立。无论风雨变迁或沧海桑田,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陈浮生离得不远,静静观望着雾缭霜缠的五大夫槐树。
哮天犬看了半晌,不禁迟疑低语问:
“主人,你觉得这几棵老树有古怪?”
“你呢?有无什么异样感觉?”陈浮生回头笑道。
哮天犬摇摇头:
“我当年在蟠阳湖畔,见过比这大得多、老得多、古怪得多的各种奇花异树。这老槐虽然阴森,但不见得有多么出奇。”
“确实是没有什么出奇......”
陈浮生喃喃自语。
他用剑刃映照过自己的异色双瞳,也并未发现有什么离奇之处。
但这并不意味着陈浮生会放弃探寻。
只不过如今重要的事不是关心五大夫槐,而是庙观的竞争。
解决了败书盟约,又用机缘安抚了姜泥。陈浮生目前最大的动力,就是奋勇争先,开始竞争!
“先回家,明天起,我们有得忙了。”
陈浮生迈步向前,绕过五大夫槐树,向深巷内走去。
哮天犬赶紧跟上。
约莫盏茶时间后,终于踏进了姜家老宅的范围。
依照惯例,陈浮生屈指问一个卦相,叩问前尘。
须臾,得到一卦“坤剥顺动”。
咦?
陈浮生止步,皱眉。
哮天犬跟随的脚步也是一滞,疑惑地瞧着陈浮生。
所得的卦相不是好卦,坤剥代表着地陷,喻义陷阱,又喻义小人得势,君子受困。只不过,顺动之意,又代表必须以力破局,以动制陷。
“难道姜宅里有人?”
陈浮生眺望破落荒芜的姜家老宅。
此刻夜幕已至,浓雾匝绕,姜宅内漆黑无光,寂静无声。
“走,小心谨慎,恐有陷阱。”
陈浮生低语嘱咐,背幡提剑,一步步走向姜宅。
哮天犬脸目上凶相尽显,昂着凸鼻,警惕地随行。
喀嚓~~
喀嚓~~
踩着破院外的残渣,陈浮生和哮天犬,跨进院落。
此时。
恰巧高空上的弦月,散出幽幽光芒,洒落而下。
姜宅那破损的堂屋门槛边,一个白衣人,缓缓转身。
微弱幽暗的月色下。
此人就像身上发光一样,白得宛若一块玉壁,洁净无瑕。
他穿着裁剪得体的华贵玉白道袍,腰系玉带,犹如有无数晶莹剔透的光华,将他笼罩,衬托而出,气质丰神胜玉。
此人年约二十,长眉凤目,容貌秀丽近似女子。梳着道髻,斜插一根白玉簪。双手负于身后,卓然凌立,浑身气势宛若出尘谪仙。
陈浮生目光一凝,止住脚步。
白袍年青道人,却并未多看陈浮生一眼。似乎只是观望长空幽月,神情漠然,万物不萦于怀。
在他背后阴影里,缓缓走出一个身材佝偻的长须老道。
老道穿着普通的朴素道袍,花白须髯拖长到腹间。容貌苍老古拙,脸上满是老人斑。似睁似闭的皱纹眼中,泛动着冷厉的寒光。
“你就是姜伯通的弟子?姓甚么,报上名来。”
老道向前几步,冷冷瞧着陈浮生,话音宛若金铁交鸣,刺耳但极有气势。
哮天犬顿时勃然大怒,低吼:“你个遭瘟......”
话未完全脱口,陈浮生已经提前拂袖,挡在哮天犬面前。
哮天犬一口气滞住,只得强行忍下,凶光四射的眼神盯着老道,仍是愤愤不平。
“晚辈陈浮生,姜伯通正是先师。”
陈浮生平静施礼。
那个老道却像没听到一样,目光熠熠,仿佛有一团火在瞳孔里泛动,森然盯着陈浮生背后的哮天犬。
“一具腐朽丑陋的冥尸,哼哼,出言冒犯,此罪先记下。等我处置了眼前事,再拿你问罪。”
陈浮生抱拳道:
“老先生,你是什么来历?此屋是我的居所,你和这个小道友前来拜访,却喧宾夺主,是何道理?”
老道横过目光,打量陈浮生一眼,不禁是怒极反笑:
“好个牙尖嘴利的小狂徒!姜伯通窝囊一世,却教出你这样一个东西么?”
陈浮生的脸色骤然寒冷:
“老先生,你辱及先师,如此为老不尊!究竟是来寻衅还是讲道理?不如你说个章程,我与你讨教一下如何?”
“哈哈哈哈......”
老道更是气得发笑,笑声中脸色冷硬,已是动了真怒。
“檀蟾!”
至始至终卓然凌立,并无任何言语的白袍年青道人,微微开口,但仍是看也不看陈浮生。
“老奴在!”
老道檀蟾立刻回头,躬身行礼,变得毕恭毕敬。
“姜伯通按辈分来说,应是我的外门师叔。虽说已被逐出蓬莱,但毕竟是道门传承,暂留一丝香火情。”
“陈浮生是他的弟子,名义上仍属道门。”
“你且告诉陈浮生,我今夜来,是何事,无须多言。”
白袍年青道人淡淡说完,仍是负手远望长空幽月。
“老奴谨遵法旨!”
檀蟾恭敬施礼,又再回转头来,极厌恶地盯了一眼陈浮生,沉声说道:
“蓬莱‘太虚灵山’驾临宝骑镇,我家主人李元璧,前来接管宝骑镇庙观,就位灵窑之主。”
“宝骑镇所有道门子弟者,皆要奉命行事!”
“你是姜伯通的弟子,蓬莱外门道牒案上,有你的名字。念在你师父当年的香火旧情,我家主人垂怜,特此令你投名报效。即日奉命,不得有误!”
“陈浮生,你可听到?还不快快感恩拜谢!”
姜宅破院内,顿时陷入寂静。
只有老道檀蟾那金铁般刺耳余音,隐隐回荡。
陈浮生一眼不眨地瞧着老道,又瞧了瞧台阶上的李元璧,半晌没有言语。
他不是惊诧,也不是生气,而是想笑。
“我算是知道了,原来这就是装比......”
陈浮生默默嘀咕,除了想笑,他都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个场面。
“嗯?”
檀蟾脸上怒容兴起,喝道:“你眼瞎了,耳也聋了?”
陈浮生暗暗叹息,抬头皱眉问道:
“道门在宝骑镇,连庙观都未创建。怎么你就灵窑之主了?再说我已被逐出蓬莱,奉不奉命,关你什么事?”
“狂徒!”
“果真是狗胆狂徒!!”
檀蟾已经忍了再忍,终于难以忍耐,怒不可遏。
他瞬间抬手一抓,掌中灰黄交缠的气焰,腥气扑鼻,宛若一条狰狞蟒蛇,呜一声当头抽向陈浮生。
第48章 异想天开
灰黄气焰宛若狰狞蟒蛇,当头抽向陈浮生。
陈浮生平静如常站立。
甚至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他身后的哮天犬,早已经急不可耐。
“嗷!!”
哮天犬一声咆哮,从陈浮生身后绕出。双手掌上,锐利尖爪突起近尺长,闪烁寒芒,带起一片风啸。
嗤喇~~
檀蟾打出的灰黄气焰,眨眼片刻,便被哮天犬的双爪撕得粉碎,瞬间化为烟雾溃散。
但在烟雾中,有点点尘埃如碎鳞,溅落一地。
檀蟾的脸色大变。
他就像受到某种伤害一样,闷哼一声,噔噔倒退数步。
哮天犬凶气大发,整个人膨胀了几分,还想再扑上去做个了断。
陈浮生轻轻抬手。
哮天犬顿时偃旗息鼓,凶势熄灭,鼻中喷着粗气,缓缓退到陈浮生身后。
檀蟾却是一脸震惊,不可思议地盯着哮天犬,心中的怨毒和羞愤交缠,半晌发不出声音。
他根本没想到,这个并不起眼的冥尸仆从,居然有如此凶厉锋锐的爪子,竟是将他性命交修的“黏毒舌鞭”全都击溃。
即使是二境的修行者,在仓促之间,也挡不住“黏毒舌鞭”的偷袭。除非有防御的法宝,或辟毒的高强手段。
“檀蟾!”
李元璧淡然开口。
檀蟾含恨后退,回身毕恭毕敬地垂首:“老奴在!”
“我可曾说过要你出手?”李元璧冷漠的问。
檀蟾脸色变得灰败沮丧,赶紧俯身跪地,颤声说道:
“老奴知罪!”
“掌嘴。”李元璧只是远望夜空,看也不看檀蟾。
檀蟾立刻左右开弓,啪啪啪抽打自己脸庞。只是眨眼间,便打得紫胀肿起,面目布满血丝。
“退下。”
李元璧终于动步,越过畏缩退后的檀蟾,只是脚步轻移,瞬间便站到陈浮生的眼前。
“我今日前来,不是拨弄口舌之利,也不是要麾下仆从丑陋厮杀。”
李元璧漠然瞧着陈浮生,语气中不含任何情绪,“我之所以愿意亲至,只是想将姜伯通的一丝香火情,还赠与你。”
“我即将接管庙观,灵窑之主唾手可得。你乃无根浮萍,若是效力我座下,些许气运我也可以酌情赐予你。懂了么?”
陈浮生饶有兴致地瞧着这个贵胄公子般的年青道人。
其实在陈浮生看来,李元璧没有恶意,也不是故意做作。
这个丰神胜玉如谪仙的年青道人,只是天然有一种优越感。在他眼中,万物皆低下,自身言行皆是高高在上的姿态。
这种人,即便跟你说话,都觉得是对你的恩赐。
其实陈浮生对此也谈不上多么讨厌,也就一笑了之。只是内心中隐隐有个疑惑——
“为什么李元璧几次三番提起师父姜伯通?”
按道理来说,没多少成就寂寂无名,被逐出蓬莱的姜伯通,并不值得李元璧这种骄傲上天的人,亲自来过问。
那么其中,必然有内情。
“李道长,我想请问,我先师与你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值得你亲自来一趟,提起什么香火情?”
陈浮生平静看着李元璧,问出心中疑惑。
李元璧仍是一脸漠然,如同居高临下,淡淡道:
“你现在不知,以后也不必知晓。”
“你只须知道,要想继续依靠道门背景,要想今后在修行路上,得到一些微薄好处,你最好是投效我座下,以免错失机缘。”
陈浮生不禁摇摇头。
和这种人打交道真累,因为脑子不在一条线上......
“怎么?你不愿意?”李元璧冷淡如冰的眼神中,微起一丝诧异。
“呵呵......”
陈浮生微微一笑,“我先师已被逐出蓬莱,我已经不算是道门弟子。你的座下、你的奉命,我敬谢不送。”
李元璧漠然说道:
“你穿的是道袍,使的是道门占卜问卦、符箓之术,根底已定,如何不是道门弟子?”
陈浮生仍是微笑道:
“我穿道袍,是纪念先师,不忘养育之恩。至于你说的占卜问卦、符箓之术,我若不能用,你们蓬莱是不是要收回?”
李元璧瞧了瞧陈浮生,沉默片刻,缓缓道:
“我耐心不多,与你说这些话,已是我平生罕见。”
“宝骑镇的灵窑之主,即将归属道门。你要想继续修行,只能依附我座下。否则,你会被放逐,道门不会留你这个笑柄,天下也不容你。懂了么?”
“我只有投效你名下,才是道门蓬莱正统。若不然,我便是孤魂野鬼,无处可去?”陈浮生不禁问道。
李元璧微微点头。
陈浮生的嘴角不由得牵起笑意,说道:
“那我要是成了灵窑之主呢?那就不必再投效你名下了吧?蓬莱难道连灵窑之主也要放逐不认?”
李元璧冰冷漠然的脸色,终于起了一丝波动,盯着陈浮生,片刻后,冷声道:
“你这是异想天开!自取其辱!”
陈浮生仍然是微笑:“你我皆是道门弟子,为何你能做灵窑之主?我却做不得?天下有这个道理么?”
李元璧似乎从未有一个同门能如此对他说话,居然兴起一丝恼怒,冰山般的姿态变得更是冷漠无情。
他缓缓举起如玉光洁的手掌,掌心面对陈浮生。
刹那!
宛若七色九彩斑澜的奇异纹路,在他掌心中微微泛动。
“此乃道门在宝骑镇创建的庙观祭坛,入我掌中。”
“这便是你和我之间的区别!懂了么?”
李元璧说完,缓缓收手,负于身后。以一种垂怜的眼神,扫了陈浮生一眼,摇头道:
“话已至此,你冥顽不灵。”
“你枉费了姜伯通遗留的一点香火情,我心意已尽。至于将来你是孤魂野鬼,还是天下不容,与我无关。”
李元璧看也不看陈浮生,缓步而行,向院外走去。
檀蟾厌恶又怨毒地盯一眼陈浮生和哮天犬,赶紧跟上。
不过片刻,主仆二人消失远离,无影无踪。
姜家老宅破落的院内,顿时陷入夜幕的寂静。
哮天犬凑近陈浮生,低语说道:
“主人,这个叫李元璧的,好大的架子!”
“这是病,治不好的,由他去吧。”陈浮生笑道。
“他的来头肯定不小!主人,他掌握道门庙观祭坛,有道门大力襄助,必然能争夺灵窑之主......”
哮天犬有些忧心,恨恨道,“如若道门真要放逐主人,那我们便去南楚。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
陈浮生微微一笑:
“我觉得宝骑镇不错,机缘也多,在这里挺好的。”
“可是,李元璧有庙观祭坛啊!”哮天犬有些着急的说道,“他的优势太大了!主人,你比起来很吃亏!”
“庙观祭坛......”
陈浮生笑吟吟看着哮天犬,“我也有啊。”
“啊??”
哮天犬顿时目瞪口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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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五脉赌约
“这......”
哮天犬不可置信地看着陈浮生。
陈浮生微微一笑。
举起手掌,掌心面对哮天犬。
须臾。
在他掌心正中,隐约的七色九彩斑澜,极尽玄妙,宛若氤氲雾旋般,徐徐萦动,透露诡秘莫测的气息。
“这!!”
哮天犬又惊又喜,无以复加,突然俯身拜倒,激动地嚷道:
“主人,你真有庙观祭坛在手!可喜可贺啊!在这宝骑镇,咱们也有一争之力了也!”
陈浮生收起掌心的祭坛妙象,扶起哮天犬,笑道:
“所以从明日起,咱们要开始奋勇争先,不可懈怠。”
“那是当然!我有浑身的力气,正等着主人这句话!哈哈哈......”
哮天犬一跃而起,摩拳擦掌,恨不得马上开始。
离开院落进入破落堂屋,陈浮生来到后院。
果然,不出所料。
后院姜家坟墓前,有祭拜过的痕迹。
“李元璧到底和师父是什么关系?”
陈浮生站在坟墓前,默默思索。
一个道门蓬莱的天骄之子,无论如何跟寂寂无名的姜伯通扯不上任何关系。
“难道是师父的儿子......”
“不不不,不可能......”
“我师父虽然也算长得不错,但绝对跟李元璧没什么血源关系......相貌也不像、气质更是天差地远......”
“又是一桩无头悬案......”
陈浮生沉吟无语。
想要解开这个谜底,要么把骄傲的李元璧打服,让他说出实情。要么亲自赶赴东海蓬莱重地求证。
“有了合适良机一定要查一查。只要我争夺拿下灵窑之主,即使李元璧不说,我也能前往蓬莱求证......”
陈浮生有了决断,不再多想,举起自己的掌心查看。
掌心中,庙观祭坛幻象只是一个虚点。
只有将周围所有“脉络”全都打开,征服此地的地理气运,将所有其他庙观祭坛压制,即代表功成圆满。
竞争,即将开始!
唯有争先,有我无敌!
......
......
夜幕无尽深沉。
即将黎明破晓,正当卯时。
宝骑镇西街最繁华的乡绅富户区域内。
一座外观新颖,处处透着奢华的楼阁中,灯火煌煌。
布置得富贵锦绣的厅堂内,左右两边摆着高椅。
姬雉坐在上首,笑吟吟地捧着碧盏清茶。
在她背后,岳非群和茅崆峒就像两个门神,脸色木然的侍立。
对面的高椅上,宋重阳手拄那柄“送棺”重剑,半靠半坐。在他背后,焦三和孟四,沉默严肃地警惕四周。
“你说李元璧会来?是想安排仇人见面,把你这个地方拆个稀烂?”
宋重阳斜睨着姬雉,语气讥讽的说。
“小将军稍安勿躁!”
姬雉仍是一脸盈盈笑容,轻轻放下茶盏,“宝骑镇灵窑之争,虽说是竞争,但也须有个章程。大家说定,各凭本事,岂不更好。”
宋重阳哼了哼,却也没再多说什么。
片刻后。
李元璧带着檀蟾,缓缓而入。
宋重阳目光一凝,指掌在“送棺”的剑柄上捏了捏,身上一股含蓄的杀气渐渐弥漫。
李元璧却是视若无睹,只是微微点头示意姬雉,走到旁侧的高椅上坐下,气质举止无可挑剔。
檀蟾恭敬侍立主人身后,阴恻恻的目光巡视周围。
啪~~
姬雉轻轻击掌,笑道:
“该来的都来了,我也不卖关子,说说为何邀请两位前来商议。”
她抬手一指。
正前方众人可见的白色墙壁上,立即垂下一幅薄皮制成的图画。
图画制作精美,所绘乃是宝骑镇方圆数百里范围。
山野、荒川、田原、林木,市井街巷、阡陌延绵,仿佛将整个宝骑镇全貌收束其中,纤毫毕现,令人叹为观止。
宋重阳虽然不大瞧得上姬雉,但见到此幅精美图画,仍是点头赞道:
“你们猎家的‘雀瞰图术’果然名不虚传。我兵家若有如此手段,山河万里,尽皆纵横无匹!”
姬雉的圆脸上笑容灿烂:“承蒙小将军夸赞!你们兵家的‘韬略沙盘’亦是独门绝艺,不遑多让!”
“说正事吧,你将此图示众,所为何意?”宋重阳摆摆手道。
姬雉的手指连弹。
瞬间几粒黑影打在图画上。
眨眼片刻。
图画居中的宝骑镇地界,五条如蛇蜿蜒的黑线,清晰夺目的显示而出。
从方位上看,这五条黑线如脉络,占了东西南北中,五个区域。
“据我所知,兵家、道门、嫦门,以及我猎家,共有四个庙观祭坛,已经建立。”
“那么,此地的地理气运,已被引发。”
“宝骑镇的五街脉络已显,那些被催生的妖精鬼怪,即将肆虐而来。”
姬雉笑盈盈瞧了瞧宋重阳和李元璧:
“从明日起,宝骑镇不再是无名乡野小镇。大变将至,气运陡生!我们这些应运而来的,展现手段的时刻到了!”
宋重阳和李元璧双双沉吟不语,等待下文。
姬雉继续说道:
“修行十大派,儒家在南楚势大,暂时还未伸手来宝骑镇......”
她身后的岳非群,顿时一脸尴尬。
“......儒家在宝骑镇的竞争去除。佛门更不用说,西晋和西海皆是山海要地,极少来东唐抢机缘。所以佛门也去除......”
“蛊门最近有些内乱,也未至宝骑镇竞争,所以蛊门也去除......”
站在姬雉身后的茅崆峒,同样一脸尴尬。
姬雉又接着笑盈盈说道:
“至于医家、盗家,以及纵横王派,也未有任何动静,宝骑镇了无踪影,所以尽皆去除。”
姬雉说完,轻轻击掌,“从此刻开始,整个宝骑镇,只有我、小将军、李道友,三方开始逐力!各凭本事!”
“嫦门呢?不算?”宋重阳皱眉道。
姬雉摇摇头:
“嫦门此次创建庙观,出了岔子。那个叫姜泥的小姑娘,一年内必须坚守内部祭坛,不得离开。”
“所以嫦门要想不落后,抢先竞争,只能依靠笼络来的守观人。”
宋重阳闻言,挑了挑浓黑的眉毛,哼道:
“这个守观人,难道就是你所说的,那个卑鄙无耻、依仗嫦门之势,盗夺机缘的小子?”
姬雉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带着怨毒,又带着不屑,沉声道:
“这个陈浮生,仗着‘止水灵山’的鱼相柳支持,投靠朝春楼,卑鄙阴毒,抢了我两份机缘!我怀疑,小将军你那份,也跟他有关!”
久久如冰山般静坐的李元璧,突然瞥向姬雉,疑道:
“你说的这个守观人,名叫陈浮生?”
“正是!我恨不得将他剥皮拆骨!”姬雉咬了咬牙,但立刻会过意来,同样疑惑瞧向李元璧:
“李道友,你认识此人?”
但她瞬间恍悟,狠狠拍掌,“对,他是道门传承。师父亡故,所以傍上了朝春楼做依靠!”
李元璧淡然道:
“他虽是道门,却与我无关。既然他自甘堕落,去别派做走狗鹰犬,那便由他去,终究只是末路穷途而已。”
姬雉背后的岳非群和茅崆峒,又再一脸尴尬。
“我们三方开始竞争,所以共立一个章程!”姬雉加重语气,环视众人,“说是章程,其实也是赌约!”
“你想怎么赌?”宋重阳沉声问。
姬雉指向墙壁上悬挂的图画:
“从明日午时开始,谁最先掌握两条脉络气运,谁就是胜者!败家认输,贡献三瓶‘气运丹朱’给胜者!”
“哈哈哈哈......”宋重阳放声大笑,手捏“送棺”重剑,喀喀作响,“你们抢着给我送‘气运丹朱’,那我可要笑纳了!”
一瓶“气运丹朱”,乃是一座庙观祭坛的满月内蕴精华,不可谓不珍贵。
若能获得这个赌注,在场任何一家,都有可能从此起飞。优势会越拉越大,最终先一步抢占宝骑镇。
李元璧不置可否,他已经将宝骑镇灵窑视为囊中之物。所以这个赌注对他来说,同样是囊中之物。
宋重阳大笑之后,突然又皱眉道:
“难道嫦门是死人?就这么看着我们竞争?”
姬雉笑了笑,说道:
“我已经修书一封,送往朝春楼。她们敢接,也算她们加入,赌注依然有效。只不过,她们实力最差,如何敢接?”
“说得也是,明知是输,哪有抢着送礼的道理。”宋重阳点点头。
李元璧突然又漠然接道:
“我再修书一封,通告朝春楼接下此约。倒要看看,陈浮生这个守观人,如何抉择。”
他说着,站起身,“五街脉络竞争,我从东街开始。明日午时起,你们关注自己的掌心,等待我大胜的消息。”
说完,李元璧迈步而去,檀蟾赶忙跟上。
主仆二人,立刻消失于夜幕外。
“啊呸!”
宋重阳对着门外啐一口,“端的臭架子越大,到时砸在脸上越痛!”
姬雉的圆脸上,笑容亦是有些僵,半晌后说道:
“我选西街,明日午时起,从西街开始。”
宋重阳点头,轻轻挑起“送棺”重剑提在手中,转身大步向外而去:
“我选北街,此事说定,看谁笑到最后!哈哈哈......”
笑声中,焦三和孟四跟随,宋重阳远离而去。
整个锦绣奢华的厅堂内,顿时陷入安静。
岳非群瞧了瞧门外夜幕,微微俯身,低语说道:
“姬雉姑娘,宋重阳名声远扬,李元璧更是蓬莱倾力栽培的天骄之子!此次赌约......是否,呃,太过仓促了?”
茅崆峒的双手拢在袖中,也是皱了皱眉,沙哑嗓子说道:
“胜者收获的赌注,太过惊人!如若稍有闪失,那便从此落后,极难翻身......确实有些,有些急了。”
姬雉脸上的笑意全无,只剩下精明嘲弄的神态,淡然道:
“我猎家,奉行的便是黄雀在后。我既然做下此场赌约,自然有我的道理。宋重阳和李元璧虽然强,但也未到强上天的地步。”
岳非群还是忍不住问道:
“可为何这么急呢?有拓拔神将大人做依仗,咱们稳胜无败,无须如此急切......”
姬雉缓缓摇头,喃喃道:
“年末将至,元夕即来。若不能抢在元夕前筑起灵窑,那便失去进入冥狱的名额......那才是永不翻身!”
岳非群和茅崆峒二人,听到“元夕”、“冥狱名额”,顿时流露出又羡慕又骇怕的神色,垂首沉默。
半晌后,茅崆峒又再恨恨说道:
“嫦门守观人那个姓陈的小子,不知会不会应约!正好新仇旧恨一起算,不能便宜那小子得势猖狂!”
姬雉的脸色顿时怨毒,沉声道:
“我猎家和李元璧的道门,同时修书逼迫,朝春楼不得不应。咱们早做准备,到时不仅要胜,还要将那小子剥皮拆骨,不可放过!”
岳非群和茅崆峒相视大笑:
“哈哈哈......有姬雉姑娘这句话,我们便放心了!”
“那小子必定是劫祸难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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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是谁
十二月初十。
大寒。
正当巳时将去,午时即来。
陈浮生盘膝坐在姜宅后院的破屋内,缓缓吐纳。
突然!
他双眼一睁,若有感应。
从破损的窗口望出去,可见天色阴暗蒙蒙。一阵又一阵阴寒冷冽的北风,并无多大声音,却嗖嗖刮掠,宛若无数刺骨的冰刀。
肉眼可见的鹅毛大雪,扑盖弥漫,极其突兀地降落下来。
天地间瞬息便是灰蒙蒙、白茫茫,如同变脸换天。
大寒时节,陡降大雪,应是毫不出奇之事。
但是陈浮生却眉头一皱,觉得不对劲。
此刻他的口鼻中,白气蒸绕,每一呼一吸,皆在阴寒的空气中化为烟雾。
太冷了!也太快了!
他此前一直在吐纳修行,并未觉得气侯反常。但突然间,气温骤降,实在是寒冷得太快,并不合理。
“这种异常的降温,即使是修行者,也会感到不适。那么世间凡人,又岂能受得住?”
陈浮生立刻起身。
“主人!”
在屋外锻炼拳脚的哮天犬,忽然闯入,大声嚷道:
“有些不对劲!坟墓在动!”
陈浮生背幡提剑,急步跨门而出。
可见后院已经铺满了一层浅浅白雪,并不融化。
但是大量的裂缝,从白雪里蜿蜒而出。
雪底的黄土黑污,全都开始翻滚。
几座并排的荒坟堆,就像打摆子一样,发出极其诡异地抖动。犹如小山将塌,山体剧震。
“小心!”
陈浮生毫不犹豫,出声示警。手腕一翻,袖内的“浮屠母锁”显现,底部孔窿飞快一甩。
呼喇~~
一大片黄符纸,宛若纸鸢,迸出飞射,铺展到后院每个角落。
陈浮生左手迅速取下卦幡,姆指紧扣符箓纹路。
法力涌动!
弗嗡~~
所有黄符纸化为雾影漩涡,大量漩涡缠结,如同无数道青柱风旋林立而起。
只是眨眼片刻,陈浮生已经布下“太乙风阵箓”。
蓬,蓬!
蓬,蓬,蓬!
随着陈浮生毫不犹豫地起手布阵,坟墓的四周,污泥炸开,深陷出一个又一个的漆黑大窟窿。
“吼啊......呼啊......”
“唳唳唳......喇喇喇......”
“呜呜呜......”
各种奇怪的声音,宛若从地底涌出。
声音刺耳难听,音波震荡,撞入耳膜内,仿佛无数铜鼓铁锣爆竹轰鸣。令人头疼欲裂,心魂震慑。
紧接着,一头又一头狰狞可怖的怪物,从漆黑窟窿里鱼跃而出。行动迅速敏捷,就像是突然炸窝的蚱蜢一样。
每一头怪物,主体皆是腐烂不堪的骨架,似人非人,像是拼凑。
然后骨架上,叠满了各种黑涎、红血、白膜,以及大量说不出名字的残骸碎块,皮毛羽枝皆有,又凌乱又诡异。
只是眨眼片刻。
整个后院腥臭气息密布,肆虐弥漫!
十几二十头怪物疯涌而出!
“精魈??”
陈浮生的头皮一阵阵发麻。
这是他第二次见到精魈,姜有财家的第一次,见的只是残缺品,并非实体。
此刻眼前,全都是活生生的成熟实体!
而且是地理气机所化,天生地养的“原始种”!
精魈,似妖非妖,似鬼非鬼,同时具备妖鬼的共同特点,极其难缠。
世间精魈,许多是出自蛊门的秘法养育。
养成而成熟的精魈秘物,虽然也是强横难挡,但毕竟受人操控,灵智不高,动迹可循。
但是“原始种”,世间稀少。除非是深山大泽,千年幽闭的所在,才会诞生。
普通成熟的精魈秘物,已经可以化雾幻烟,无处不入,周身上下每分每寸皆是杀人利器。
更遑论“原始种”精魈,堪称飞天遁地,身若精刚铜铁,难以摧毁。而且全身是毒,沾上非死即伤,恐怖莫测!
若是以实力比之,二境法第的修行者,仓促之间毫无准备,面对一头原始精魈也要狼狈不堪,更有殒命落败的危险。
何况眼前不止一头!
而是十几二十头原始精魈!
“杀!”
“拼全力!”
陈浮生顾不得多想,对哮天犬大吼一声。
顷刻,他全身所有法力涓滴不存,疯狂涌动。
弗嗡~~
“太乙天象”初代符箓祭出!
巨大猛烈的震颤声音骤然响起。
平地生雷。
洒落的黄符纸,瞬间化为无数碎末。
随着巨大宛若雷鸣的声音。
陈浮生和哮天犬身边十数步范围内,蓦然狂风大作,雾涌如雨,地底升腾起无数层层叠叠的漩涡。
漩涡如龙卷般疯狂而起,瞬间取代了之前的青旋风阵。
疯狂奔袭而来的十几二十头原始精魈,立刻便被团团围困其中。
若再迟疑刹那,陈浮生和哮天犬就要面对这群恐怖精魈,相当于被一群法第境界的修行者围攻。
哮天犬瞬间也是反应过来,昂头一声咆哮。
冥骸身体急剧膨胀。
它就像吞下了一头蛮牛的畸形人,迅猛变得身高二丈,上躯筋骨虬结贲张。全身肌肤浮动赤铜般的光泽,如铁似刚。
陈浮生迅快一抖“浮屠母锁”,一片养龙药入口吞下。
当此时刻,不能有丝毫犹豫!
务必要尽全力,将这群“原始种”精魈诛灭!
如若这十几二十头原始精魈脱困而出,不仅对陈浮生是巨大的危险,对整个宝骑镇来说,亦是覆灭之灾!
嗤!
嗤!
嗤!
陈浮生再次法力全开,扣动幡杆上的符箓纹路。
“太白金箓”连出,瞬间仿佛六片晶光耀眼的弯月刃,以锋锐无匹之势,闪电般切向被禁锢围困的原始精魈。
六箓齐发,虽说不是初代符箓,但已是陈浮生目前最大的能力,所有法力又再荡然无存。
噗噗噗噗噗噗......
令人牙酸的密集暴响声,接连响起。
六颗原始精魈的头颅被“太白金箓”切断!
漆黑如喷焰的精魈黑气,冲天而起。
“太乙天象”初代符箓不愧是上古绝术,堪称飞天遁地极其缠缠的原始精魈,被禁锢其中,就像木头,居然挡不住“太白金箓”的切割。
但是“原始种”精魈,不仅要斩首,还要戳心!
否则仍是杀不死。
陈浮生早已经飞快又吞一片养龙药,在符箓飞切的同时,已经奋勇无前地冲锋而上。
一剑!
出手!
雷霆乍现,龙形煊赫咆哮大作,凌厉凶煞暴涨!
与此同时,剑刃上几抹淡淡的火焰印记,亦是微微闪烁。但却并未全势大发,而是泛动炙热,加剧锋锐。
锵,锵,锵,锵,锵,锵......
每一剑,都像斩在精刚铜铁之上。
但每一剑又是削金断刚,无往不利,无坚不摧!
陈浮生势如疯虎,剑出如龙。
他在“太乙天象”的遮挡下,如入无人之境。
被切断头颅的原始精魈,一头接一头的胸前被洞穿而过。
伴随着雷霆电丝暴裂,以及真火炙热的锋锐,原始精魈再强横亦是难挡。
不过呼吸片刻,六头“原始种”精魈被斩首戳心,毙命倒地。
陈浮生拼尽全力,在精气神全都耗尽的时刻,有惊无险地从“太乙天象”阵图中撤退而出。
虽说是被禁锢如同木头,但原始精魈也会反击。稍微被其抓伤或碰到,便有剧毒漫延的危险。
陈浮生再次吞下一片养龙药,稍微喘息一瞬,又要拼命全开法力,抢在“太乙天象”溃散之前多杀几个原始精魈。
如此危局,无论付出多大代价,亦是不能犹豫!
蓦然!
毙命倒地的六头原始精魈,全都四分五裂溃灭成碎屑。
紧接着,所有碎屑都像洒在水面的石子,又全都沉没入地底下。眨眼瞬间,点滴不存。
陈浮生还未回过神来。
突然就感觉自地底深处,有六股精纯至极,令人心颤,透露出草木花香之气,如水如雾,又如春风拂面的激烈气机。
瞬间冲刺而出!
仅仅只是惊鸿一瞥之间。
陈浮生的右手掌心,霎那冰冷刺骨,又霎那温暖滚烫。
六股无形无质,仅有感应的气机,入掌而来。
咚!
咚!
咚!
冥冥之中,不知何处,不知何在,隐约有震天般的战鼓之声隆隆响起。
令人气血震荡,心潮澎湃!
铛!
铛!
铛!
又是不知何处,不知何在,冥冥中有玉磬清音悠扬,飘缈若仙音。
闻者神清气朗,耳目清明,犹如清风妙影拂身而过。
恍惚之间。
弹指刹那。
在陈浮生的身后,一根接一根虚幻的参天巨柱,犹如从地底涌现。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形成一个广阔如祭祀大厅的幻影。
与此同时。
七色九彩斑澜璀璨,分布九壁,造型奇特,有兵戈纷争喧天之气势,又有雨雾竹海清宁仙境之景,诸多妙象凝结而成的宏伟祭坛。
展现于陈浮生的身后,悬于庙观之上。
此时此刻。
陈浮生体内还未完全恢复的法力,瞬间暴涨!
不仅是全数复原,而且在原有基础上,又再翻倍!
以他此刻拥有的法力,无须养龙药的支撑,他足以在全盛状态,连发两道初代符箓,犹有余力。
陈浮生惊喜得无以复加,不禁有仰天长啸的壮怀激情!
......
......
宝骑镇,东街。
李元璧一身洁白道袍,气质丰神胜玉,现身于一个破落荒败的瓦屋之中。
噗~~
一团黑影,在他的前方不远端挣扎。
但随即就像泡沫般破灭,化为乌有。
李元璧缓缓收手,喃喃低语:
“这是第十九个阴魂鬼怪,虽然不值一哂,但我的进展已经遥遥领先。”
他抬起白皙光洁的手掌,静静观看。
可见掌心祭坛边缘,有一根如丝般的脉络,开始凝结,即将漫延开去。
突然!
李元璧如遭雷击!
他的掌心剧烈颤动。
与此同时,在掌心祭坛虚影的南侧,骤然浮现另一个同样的祭坛虚影。
但这个崭新出现的祭坛,更清晰,更玄妙,流光溢彩。
并且新祭坛的边缘,已经延伸出一道浅红的光线,狰狞嚣张地向前蜿蜒,仿佛要冲出掌心范围。
“不可能!!”
李元璧的脸色瞬间剧变。
他再也无法保持冰山般冷傲,脸上全是愤怒,迅猛抬头,望向南面的长空,目光中尽皆是不可置信的惊诧。
“宝骑镇怎么可能有另一个道门祭坛??”
“到底是谁??”
......
......
宝骑镇,北街。
宋重阳手拄“送棺”重剑,大大咧咧地坐在一块岩石上,抄起腰间的血红小葫芦,咕噜噜灌了一口酒。
此刻在他的前方,一丛枯树老林地面,趴着一只似狼似虎的怪物,鲜血淋漓,已经毙命。
宋重阳抬起手掌,瞧了瞧掌心,嘿嘿笑道:
“什么恁娘的天骄,老子马上就要超过你了!”
在他掌心祭坛边缘,一丝脉络即将开始凝结。
突然!
宋重阳噗的喷出一口酒水,大惊失色地盯着掌心。
此刻在他自己的祭坛虚影之外,南侧方位,赫然又有一个崭新的祭坛浮现。
这个崭新祭坛,比他的更清晰,更玄妙,流光溢彩。
新祭坛边缘,已经延伸出一道浅红的光线,狰狞嚣张地向前蜿蜒,仿佛要冲出掌心范围。
“恁娘的!!这是怎么回事??”
宋重阳陡然长身而起,目中如噬人般愤怒震惊。
“宝骑镇怎么可能还有一个兵家的祭坛??”
......
......
宝骑镇,西街。
漫天雪花飘落,寒气凛冽的几座茅屋前。
姬雉仍是一身棉袄棉裤,身影如支离破碎般,逐渐从飞雪飘浮中显身出来。
而在她的前方,地面上已经死了两只奇型怪状的妖物。
“中了我猎家的陷阱,从来没有活路可言。”
姬雉喃喃低语,发出快乐如稚童般笑声。
突然!
她的笑声戛然而止,仿佛感应到什么,瞬间抬手。
此刻,在她的掌心中,自己的祭坛之外,南侧方位,又有一个崭新的祭坛浮现。
新祭坛更清晰,更玄妙。已经延伸出一道浅红的光线,狰狞嚣张地向前蜿蜒,仿佛要冲出掌心范围。
“这??”
姬雉脸色阴沉,震惊得无以复加。
“怎么回事?谁在南街争夺气运?”
“不像嫦门、不像兵家、又不像道门!到底是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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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为我所用
陈浮生身后,广阔如祭祀大厅的庙观虚形展开。
七色九彩斑澜的奇型祭坛,悬浮萦绕。
神秘、玄妙、巍峨如奇观!
在这个瞬间。
陈浮生也得到一段明悟。
之所以远在贞胧山巅地窟的庙观祭坛,如影随行的磅礴发作,显影于他的身后,是因为宝骑镇的地理气机,气运大势,已经被彻底激发。
除了地理大势被引动,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便是陈浮生斩获了六头“原始种”精魈,相当于做出功德,得到地理气运的眷顾。
无名乡野镇地,当具备根基,可以创建庙观,筑造灵窑。其实也代表着潜藏的上古“原孽”被摧发。
再加上修行者的介入、推动,地理气机肆意发作,便造就了妖精鬼怪的诞生。
诛灭妖精鬼怪,就是为地理大势清理“原孽”。
当这种功德不断累积到巅峰,地理气运的眷顾不断加深,修行者便获得承认,从而以庙观祭坛为桥梁,彻底掌控此地的气运大势。
如此,方可功成圆满,筑造灵窑大成!
陈浮生若有所感。
他抬起掌心,仔细观察。
可见除了自己的祭坛虚影之外,居东、居西、居北,三个方向位置,已经浮现了三个同样的祭坛虚影。
但他自己的祭坛,更清晰、更玄妙。而另三个祭坛,却显得黯淡无光,似乎受到压制。
除此之外,他自己的祭坛边缘,已经延伸出一条浅红脉络,向南蜿蜒伸展。如若继续增加,便可冲出掌心。
“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已经开始了竞争......一个是道门、一个是兵家、一个是猎家......而我自己的,却有道门和兵家的双重内蕴......”
通过感应,陈浮生清楚明白了这一切。
“那么,我现在就是抢先了一步!只要我将这条脉络继续延伸,地理气运的眷顾会逾发加强。或许,我能感应到更多地理脉络的存在。”
与此同时,陈浮生也明白为何他会抢占了先机。
姜家老宅出现罕见的“原始种”精魈,让他身处极端危险的同时,也得到最大的受益。
至于为什么原始精魈会现身此地,陈浮生约莫猜到一丝原因。但目前还不是探究的时侯,首先必须诛灭这一群原始精魈再说。
蓦然!
随着陈浮生观察掌心祭坛虚影,一团仿佛千万丝缕旋转成型的氤氲精粹,凝结于祭坛之内。
其色呈朱红,如光似珠,耀眼夺目,玄奥难言。
六头“原始种”精魈被诛灭,气运眷顾加持,庙观祭坛进行凝炼,所以造就出这一份“气运丹朱”。
对于修行者而言,“气运丹朱”是晋级必备之物。
但对于已经拥有庙观祭坛,又获得气运眷顾的天骄之子而言,“气运丹朱”不仅仅如此,还另有妙用。
陈浮生没有任何犹豫,他瞬间意念驱使,将这一份“气运丹朱”祭入心府之中。
刹那!
一团耀眼玄奥的“气运丹朱”,便矗立于心府深处。
“气运,为我所用!”
陈浮生一声清吟。
他再次掀起完全复原的全部法力,狂涌注入“太乙天象”初代符箓。
轰~~
肉眼可见即将溃散的龙卷漩涡阵图,眨眼瞬间便被补充完整。
剩下的十几头原始精魈,刚刚愤怒肆虐地想要脱笼冲出,又被“太乙天象”阵图围困,重新变得禁锢如躁动的木头。
“主人!你真是太厉害了!!”
传来哮天犬兴奋激动地大叫。
它极其谨慎地在阵图边缘地带,暴发所有能力,边打边退,不断偷袭,已经将一头原始精魈,撕扯成一地碎屑。
转眼霎那。
又有一股带着草木青香,如春风沐浴的气机,收入陈浮生的掌中。
陈浮生沉浸内心观察。
矗立心府深处的“气运丹朱”,果然是缩小了一圈。
但是他发动“太乙天象”的全数损耗,也极其迅速的恢复圆满。
“原来如此!”
陈浮生忍不住兴欣鼓舞地大笑。
为什么修行界的天骄之子,要拼尽全力竞争灵窑之主?
求的便是这种气运为我所用的巨大优势!
强者恒强!
明白了这个道理之后,陈浮生心中顿起不可抑止的斗志战意!
“杀!”陈浮生大笑,对哮天犬一声长喝。
“杀!”哮天犬狰狞嚣张地咆哮,再次扑入阵图。
陈浮生再也不担心此刻的法力损耗,立刻紧扣卦幡上符箓纹路,法力灌注。
嗤!
嗤!
嗤!
“太白金箓”连出,瞬间仿佛六片晶光耀眼的弯月刃,以锋锐无匹之势,闪电般切向被禁锢围困的原始精魈。
六箓齐发,势不可挡。
噗噗噗噗噗噗......
六颗原始精魈的头颅被“太白金箓”切断!
漆黑如喷焰的精魈黑气,冲天而起。
剑出!
雷霆毕现!
剑上真火炙热加持锋锐,龙形煊赫轰然大发。
陈浮生瞬间闪身冲入阵图内,进行疯狂收割。
所谓强者恒强,自身实力才是最大依仗。
战局至此,一切便已注定结果。
有初代符箓毫无顾忌地驱使,有神兵“无间龙雀”的坚不可摧,有“气运丹朱”奠基法力源泉......
约莫盏茶时间后。
所有原始精魈被全部诛灭。
地面上,只有大量支离破碎的残屑。然后如同水面的石子,尽皆沉没,点滴不存。
十几道如春风沐浴的气机,尽入陈浮生掌中。
姜宅后院里,终于恢复了难得的安宁。
除了白雪与黄土黑泥翻飞凌乱,再也没有任何诡异存在。所有腥臭阴霾一扫而空,寒冷氛围也渐渐正常。
“哈哈哈哈......”
“痛快啊!痛快......”
哮天犬散去蛮牛般畸形的躯体,大口大口的喘息,却仍是忍不住放声狂笑,显得肆意快活,大呼过瘾。
陈浮生冷静的巡望四周,缓缓收剑。
他沉浸内心观察,可见“气运丹朱”消耗溃散。
但在掌心祭坛里,又有两份凝结,耀眼夺目。
与此同时,祭坛边缘的浅红脉络,更是嚣张地向南蜿蜒伸展,几乎又增加了一倍多的涨势。
“走,竞争只是开始,随我来!”
陈浮生对哮天犬大笑一声,立刻背幡提剑,大步而去。
“主人,我觉得此战确实痛快,我也受益匪浅!”
哮天犬赶紧跟上,仍是兴奋地大嚷。
陈浮生边走边解释道:
“你是我的仆从,在我身边作战。庙观祭坛会潜移默化地滋补你的损伤,又可增进你的修为法力......”
哮天犬嘿嘿大笑:“咱们接着去哪?还有如此杀得过瘾的原始精魈吗?”
“去五大夫槐树老井,此地异常大变,应该与之有关!”
陈浮生快步急行,从掌心感应可知,向南即是五大夫槐的范围。
继续向南进发,将所知的地理脉络之势彻底拿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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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槐下幽冥
一路前行。
走出姜家老宅的范围后。
外面已是北风呼号,肆虐席卷。
呜呜~~
簌簌~~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如倾泄,笼罩整个天地。
遍眼望去白茫茫一片。
风吹啸动,雪落如盖,四野任何景象朦胧模糊,宛若染上白膜般破碎涂层。
家家户户关门闭户,未见有任何人出没。
民间俗说瑞雪兆丰年,但这一场突兀降临的铠铠大雪,却没有任何祥瑞的征兆。
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诡谲,以及隐藏在不知何处的神秘阴霾。
陈浮生一边警惕周围环境,一边带着哮天犬,快步向烟笼巷外的五大夫槐而去。
即将接近巷口时,陈浮生陡然止步。
依照惯例,他屈指求一个卦相,默默叩问前尘。
须臾,得到一卦“至坎行险”。
很明显,这是下下卦相,喻义前路艰险,波折突生。但是行险二字,却有两解,模棱两可。既是涉险,又是险中自救求活。
陈浮生从未想过会是什么吉兆,所以对这个卦相只是默然于心,嘱咐哮天犬一句,立即继续大步前行。
不过片刻,已至烟笼巷的巷口。
前端,亭亭如盖,宛若千百年不曾动摇的五大夫槐树,依然矗立在苍茫的纷飞大雪之中。
雪花铠铠压落,五大夫槐树周围堆积如山。更是衬托得五棵老槐逾发大势薄发,宛若巍峨苍峰。
“走,跟随我,小心警惕!”
陈浮生知会一声,主仆二人再次前进。
蓦地!
明明是白茫茫一片,天地雪落的环境。
骤然大变!
刺冷彻骨的寒气,仿佛穿透了衣衫,如无尽冰刀,全都肆无忌惮地刮在身上。
若是寻常人等,不出几个呼吸,便能冻得僵硬。
随着寒气降临,眼前的所有光线全都黯淡。
就像夜幕突袭。
四周遍野阴森幽暗,虽然可见茫茫雪落,但雪花是灰败的,毫无颜色,只有延绵铺展的广阔阴霾,浓烈笼罩。
五大夫槐树变得异乎寻常的高大巍峨。
原本亭亭如盖的繁茂枝叶范围,更是向着远端狂放扩展。
大量诡异又茂盛的层层叠叠枝叶枝杈,遮蔽了空中,所以形成夜幕降临的氛围,催生了无尽阴霾的蒸涌诞生。
“怎么会这样??”哮天犬顿时吃惊。
陈浮生冷静而警惕地关注身边环境。
他早有猜测,觉得姜宅出现罕见的“原始种”精魈,虽说是地理气机引发,但绝对跟五大夫槐的存在有关。
这五棵吸引冥界行者而来的老槐,以及槐下的百年老井,肯定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由于提前有了心理准备,虽说眼前诡异难测,但陈浮生并未有多少惊心波动。
他关注的是周围的民居。
虽然巷外的店铺和不少房屋,都未关门闭户,甚至可见不少宝骑镇居民百姓,以及店铺里的客人。
但是所有人,仿佛被催眠一样,全都倒地。像是昏睡,一无所知。四周一片安静诡异,凡人皆在,却无人声。
毫不夸张的说,陈浮生此刻站立之地,就像一个突然降临而来的幽冥之域。
五大夫槐树成为矗立的中心,笼罩出阴霾密布,四周无声。凡人倒地如尸,处处昏暗扭曲得不似真实景象。
陈浮生立即举起铁剑,以剑刃映照双眼。
须臾,他清楚凝视自己的异色双瞳。
感觉到眼睑微有蚀痛。
陈浮生再次抬头。
轰~~
所有灰败无颜色的雪花,在此刻眼前,已经变成肆虐哀号的阴风。周围一切景象,皆是纵横往来的灰暗线条,支离破碎。
数百个没有实体,仅只阴幽虚幻,各形各状各种姿态的“阴魂鬼怪”,在周围飘荡、追逐、肆无忌惮地喧嚣。
它们有的在各个房屋间穿梭,有的在五大夫槐树攀爬撕打,抢夺一些粉末。
更多的,则是成群的簇拥一起,围在每一个倒地的居民百姓身上。就像一群小偷,尖叫怒骂地争夺着凡人体内的阳气。
眼前一切,虽不是血腥遍地、修罗屠场,但却更加阴暗诡异,充满了令人胆颤心惊的幽冥氛围。
若不阻止眼前这一幕,那么所有倒地的宝骑镇居民,将会永久昏睡,直至阳气耗尽而亡。
再加上地理气机不可预测的引发,以及五大夫槐本身的诡秘影响施加,接下来的场面不问可知,绝对是惨绝人寰,胜似修罗屠场。
随着陈浮生和哮天犬的到来,周围游荡的某些“阴魂鬼怪”,也是喧嚣着呼啸袭来。
陈浮生毫不犹豫,手腕一翻,“浮屠母锁”显现。
底部孔窿倾倒,“五行照冥镜”落出。
他手握黄铜镜面,瞬间注入法力。
嗤~~
黄濛濛的光影,从镜面上喷薄而出。
如今的陈浮生实力大涨,驱使镜面照射的光线,更是如同实质,迸出数丈远,宛若一道黄濛长虹。
黄濛光影如同潮起一样,围绕暴现。
所有被光影照过的“阴魂鬼怪”,顿时发出惊恐的尖声啸叫。它们原本扭曲如虚的躯体,变得支离破碎,却更加清晰。
“五行照冥镜”一出,群鬼无所遁形。
陈浮生自己的异色双瞳奇效,只代表他可以窥探到不可见的事物。
但并不代表,他就能举剑上去大杀特杀。
因为看到是一回事,接触却是另一回事。
只有将这些“阴魂鬼怪”照出来,才算是由虚转实,可以进行灭杀。
况且哮天犬没有窥探的能力,在旁边一无所知。
看到眼前出现一群形象可怖,恶形恶状的“阴魂鬼怪”,哮天犬再才吓了一大跳,獠牙呲出,发出低沉的怒吼。
不过,却轮不到哮天犬冲锋奋勇。
对于擒杀过冥界行者,又刚刚诛灭了近二十个原始精魈的陈浮生来说,眼前的小鬼,实在不值一哂。
他甚至都不用符箓,也无须出剑。
掌中的“浮屠母锁”顶上孔窿大开,法力灌注。
咻~~
咻~~
咻~~
一个接一个“阴魂鬼怪”瞬间被压缩成黑线,就如同活蹦乱跳的泥鳅,全都连贯而来,挣扎着被吸进母锁的孔窿。
“子母浮屠密枷”在冥狱,都是镇压凶残恶煞的远古噩孽。这些小鬼简直都算不上什么,来多少收多少。
不过几个呼吸,哮天犬眼前的所有鬼怪,全都不剩,被收得干干净净。
它直愣愣地瞧着陈浮生,一时间没回过神来。
“跟上!”
陈浮生一手黄铜镜,一手母锁,大步向前。
走到哪里,哪里的鬼怪便被一扫成空。
鬼怪也有高低区分,这些阴魂小鬼肆虐凡人可称凶恶,但面对有法宝灵物,或有高强手段的修行者,完全不费力便可拿下。
难点只是它们难以窥出真实,只要显形,那便没多少威胁。
高端的,是被养育而出的邪魂。再然后,便是原始恶灵。更加高端的,即是冥狱镇压的远古噩孽。
也就盏茶时间后。
整个区域内的所有阴魂鬼怪,尽皆被收光。
“主人,你可真是太厉害了!!”
哮天犬一脸崇敬地瞧着陈浮生,心中钦佩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若是它自己出手灭杀,说不得也要大费周章。毕竟是面对数百阴魂鬼怪,又不是砍木头,哪有这般容易。
陈浮生则是冷静地凝望着,不远端的五大夫槐,心中疑惑不已。
鬼怪既已全灭,按道理,如此夜幕幽冥般的环境,应该是被改变才是。
但是整个广阔、诡异、极度压抑的阴霾范围内,毫无任何变化。上空依旧被笼罩,周边依旧是灰败阴森,所有倒地的居民仍是昏睡如尸。
“还需要解决什么?难道是这五棵老槐树?或者说,树下的百年老井?”
陈浮生默默沉思。
但就内心来说,他并不愿意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贸然对五大夫槐进行试探或攻击,这是极其危险的举动。
陈浮生抬起掌心观察。
可见祭坛边缘的浅红色脉络,并没有更多延伸进展。
也就是说,他即便镇压了数百阴魂鬼怪,将此区域的危害解决了,但并没有解决根本问题。
而与此同时,另三家的祭坛虚影,脉络红线以极快地进展,在飞速地追赶,即将追上陈浮生的领先地位。
特别是属于李元璧的道门庙观祭坛,边缘的浅红脉络甩开了宋重阳和姬雉,迅猛势头逼迫而来。
咫尺之遥!
“主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哮天犬凑近的问话,打断了陈浮生的思绪。
“是不是要把这几棵槐树铲除?不如让我上吧,先把这上空的所有枝叶枝杈全都破坏干净,看看能否扫除周围笼罩的阴霾?”
哮天犬说出自己的建议,跃跃欲试。
陈浮生抬头远望,正在思考此举是否可行。
突然!
他的头皮强烈发麻,眼睑蚀痛狂跳。
心府中隐隐矗立的一份“气运丹朱”,红光大盛。
仿佛即将殒命的巨大危险!巨大凶兆!
极度心悸的强烈可怕感应,瞬间席卷陈浮生身心。
当此千钧一发之际!
陈浮生屡次面对危机的警惕感,以及实力提升后的反应,终于发挥作用。
他甚至连念头都来不及回想,一把抱住哮天犬。
间不容发!
所有法力迅速全开。
“太阴若缺”初代符箓激发!
刹那!
陈浮生和哮天犬,顷刻在所站之地消失。
原地位置,只留下一缕仿佛月色阴影缭绕的斑点。
阴影斑点如水月镜花般破碎,溃灭成空。
锵~~
嗤~~
一支长匕首,色泽漆黑。一支短匕首,色泽血红。
两支匕首极其诡异、极其突兀,毫无征兆地从虚无之中穿刺而来。
但是陈浮生和哮天犬遁匿消失,匕首落空。
由于动作太快,急若闪电,势如裂空。长短双匕首落空之后余势未绝,撞击在一起。
发出震荡心魄的尖厉之音。
一座四四方方,高数尺,很窄小,如同灰暗石块和枯木交缠结成的“门户”,在匕首后方浮现出来。
就像虚无之中,开了一扇门。似虚似幻,诡秘绝伦。
两支匕首霎那收回。
从“门户”之内,跨出一个身影。
身影本来扭曲模糊,但出门后逐渐恢复清晰。
这是个身材并不高,显得瘦弱的男子。全身黑色夜行服,蒙着脸面,只露出隐晦宛若布满灰霾的双眼。
“好奸猾的小子,居然有如此高超的隐遁之术!”
此人现身之后,扫视四周,喃喃低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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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食人花
黑衣蒙面的矮瘦男子现身之后,只是扫视了一眼周围宛若幽冥的环境,竟是毫不在意。
他甚至极其倨傲地负手而立,淡然的语气说道:
“小子,你勉强二境的修为,即便有道门隐遁之术,最多也就遁开十丈以内的距离而已。”
“据我所知,最多在六息时间内,你便会解遁显形。”
“我等着你显形,看你逃不逃得过我的掌心!”
他说得极其自信,充满了不屑,微微眯眼,竟是数着呼吸的时间,等待陈浮生的遁术消失。
此时此刻。
陈浮生就站在此人的身边,清晰看着此人,清楚听到他所说。
在此人与陈浮生之间,隔着一道如圆月般的氤氲“镜面”。
圆月雾镜开始缓缓地从满圆,逐渐变得残缺。
这便是“太阴若缺”初代符箓的奇效,咫尺之间,却无形无踪。
“你说错了,普通符箓或许是六息时间。但初代符箓,可以维持十八息时间......足够我对付你!”
陈浮生默默自语。
在他身边的哮天犬,由于并非施术者,所以处于迷蒙似昏的状态,木然呆立,不知沉浸在哪个梦里。
陈浮生立即举剑,凝视自己的异色双瞳。
感到眼睑蚀痛之后,陈浮生再次抬眼盯着黑衣蒙面人。
不是妖精鬼怪,确实是人族修行者。
在此人体内,有一团如漩涡的灵光,璀璨夺目。灵光表面罗列九瓣,玄妙万象若隐若现。
但是九瓣妙象,仅只六成鲜艳旺盛,余下的显得略灰暗,并不算真正完整。
“四境宗师!”
陈浮生窥探出此人实力。
修行者达到三境鼎庐,要想晋升,只有两条路。
一是圆满功成灵窑之主,筑造灵窑,心府中便蕴藏“真灵窑”,法力悠长,可借地理大势,气运为己所用。
二是投靠灵窑之主,效力结盟。当贡献达到,体内心府便可结成“半灵窑”。也可借地理大势,也可调动气运。
但是“半灵窑”毕竟是附庸,所以在修行界也被戏称“假灵窑”。
不过无论是真灵窑或假灵窑,只要有灵窑入体,那便是四境宗师。
实力虽说有高低,但起码境界一样。
这个前来暗杀偷袭的黑衣蒙面人,虽然是“半灵窑”的四境宗师,但毕竟是跨过三境,迈入下一个大境界。
即使是三境鼎庐拥有庙观祭坛,对比“半灵窑”,也是水井和大池溏的区别。
陈浮生不敢有任何大意,飞快思考如何应对。
使用“太白元神”初代符箓偷袭?
不见得可行,因为道门飞符缺乏灵变,比不了兵家剑修的飞剑灵活万变。
想要偷袭这个四境宗师,除非将他禁锢。
但是此人从虚无中分裂门户而来的手段,疑似盗门绝学“凿幕偷渡”之术。想要困住一个盗门四境宗师,除非是实力碾压。
符箓行不通,那便只能是出剑!
陈浮生当机立断。
举起手中“无间龙雀”,然后心念精神之内,萦绕感悟得到的焚天剑意,沟通剑刃上的真火印记。
当初他一剑惊退六境神将,是在极度不屈、极度愤怒、危殆关键当头之时,触发了威力绝伦的“雷殛真火”!
那一道焚天剑意,可遇不可求。
时间仅剩十息......
九息......
八息......
“无间龙雀”逐渐感受到陈浮生的焚天剑意,剑刃上的真火印记,以一种极其玄奥的变化,开始缓缓燃亮。
七息......
六息......
与此同时,一直等待陈浮生显形现身的黑衣蒙面人,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时间已经过去了他所说的六息,但陈浮生并未现身。
“哼哼,有点意思......果然值得一杀,是大功劳!”
黑衣蒙面人喃喃冷笑,但仍是不动声色,极其自信的等着陈浮生现身。
四境宗师前来屠杀二境法第,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时间来到五息......
四息......
三息......
陈浮生缓缓抬剑,小心翼翼,直指黑衣蒙面人。
焚天剑意仍在接近圆满触发的边缘!
还差一点时间。
“太阴若缺”遁法形成的圆月雾镜遮幕,即将残缺不剩。
陈浮生已经快要显身而出。
距离黑衣蒙面人咫尺之间。
蓦然!
陈浮生眼前震惊一缩!
不远端,那五棵宛若千百年矗立不动的老槐树,底部泥土中,一根极其粗大、诡异、密布荆棘,狰狞丑陋的长长“根须触手”。
如鬼如魅般,非常谨慎地,缓缓伸展接近而来!
“根须触手”的目标是黑衣蒙面人。
但它的动作很慢,似乎也想要偷袭。
更诡异的是,黑衣蒙面人视若无睹,完全不知情。
“只有我能看见?!!”
陈浮生瞬间恍悟,因为他的异色双瞳还未失去效果。
如此关键紧迫、令人窒息的时刻。
陈浮生做出大胆的决断!
等待焚天剑意斩杀黑衣蒙面人,明显时间不足。
况且,能否一剑即中?
一剑之后,自身便陷入短暂瘫痪,能否保证安全?
剑未发之时,现身曝露在此人眼前。仓促间,面对一个四境宗师,任何危险都有可能发生。
“来一记狠的!”
“险中求胜,乱中求活!”
陈浮生已经明显感到“根须触手”对黑衣蒙面人的敌意,这是一种想要吞噬的可怕意志。
当此良机,不断则乱!
陈浮生瞬间法力狂起,疯狂注入“太白元神”。
轰~~
白亮耀眼夺目的小太阳,显现陈浮生掌中。
“去!!”
陈浮生紧盯目标,奋力祭出。
此时此刻。
黑衣蒙面人的眼前,骤然闪现白光,已经警觉。
但他毕竟是四境宗师,脚下的地理大势,随时可借用。自身又是盗门修行者,即便猝不及防,也能有隐身脱逃的手段。
“歪了?”
黑衣蒙面人一愣。
“太白元神”符箓之光,擦着他的眼前闪过。
“这......”
黑衣蒙面人觉得匪夷所思,对手的偷袭居然打歪了?在这一呼吸瞬间,他甚至有些摸不着头脑。
轰~~
耀眼小太阳般的凌厉光辉,刹那切割在黑衣蒙面人身后。
嗷嗷吼~~~
骤然一声惊天动地般的恐怖号叫。
叫声炸开的音波,宛若实质一样,如狂潮席卷,迅速向四周漫延。
“不好!!”
黑衣蒙面人骇然失色。
他立刻狂起“凿幕偷渡”的本能,想要裂开门户隐身逃离。
但是事与愿违。
狂潮席卷的音波,不仅快若闪电,而且具备惊魂慑魄,令人短暂失神的可怕威能。
黑衣蒙面人瞬间丧失短暂理智,被定身一刹。
即使是陈浮生自己,面前的圆月雾镜遮幕溃散,现身而出的霎那,也被迫失神地定了一下。
一股磅礴恐怖至极的黑影,在上空出现。
那根仿佛巨粗蟒蛇一样的“根须触手”,眨眼间已经裂开,顶端就像一朵布满狰狞尖牙的花蕊,所有“花瓣”全都绽放打开!
狰狞裂开的食人花,轰隆咆哮,如山崩倒塌,疯狂压制而下,要将黑衣蒙面人吞噬。
这一幕实在变化太快,黑衣蒙面人瞬间被笼罩在食人花的“大口”内,即将被一口吞没。
“不!!”
黑衣蒙面人发出惊骇恐惧的厉吼。
他猛地咬碎舌尖。
噗!
一口血水喷出。
血水带着氤氲般七色九彩斑澜,如雾如画。
弹指刹那!
一个四四方方,血水线条勾勒而出的“窗户”,陡然显现。
黑衣蒙面人在这间不容发之际,向前一倒。
瞬间倒进“窗口”,消失无踪。
蓬咚~~
食人花的花蕊大口狂倾而下,将地面砸出丈许的深坑。泥尘飞溅,仿佛爆炸一样。
与此同时。
陈浮生失神被定身的控制,也瞬间失效。他赶紧法力再起,“太阴若缺”留下一片月影斑点,也再次消失于原地。
黑衣蒙面人虽然看见了陈浮生,但他现在自身难保,哪还顾得上什么杀人。
盗门绝学“凿幕偷渡”,是逃脱之术。肯定比不过“太阴若缺”初代符箓的隐遁奇效。
血色线条的“窗口”在另一侧显示。
黑衣蒙面人极其狼狈地从中跌落出来,但他的脸色一片灰白,显得精气神有着极大损耗。
但就在陈浮生认为此人逃过一劫,而黑衣蒙面人也认为自己逃过的时刻。
轰~~
又一朵巨大食人花,极其突兀地从黑衣蒙面人落地之处,冲破泥土疯狂而出。
花蕊大口势不可挡,千万尖利獠牙张开,暴口一吞。
“啊!!”
黑衣蒙面人已经无处可逃,发出惊骇哀号。
噗!!
血肉血水纷溅。
食人花猛地一吞一嚼,黑衣蒙面人叫声中断,已经被咬成碎屑,全都滑入花蕊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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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黄泉小千路
陈浮生站在圆月雾镜遮幕后方,清清楚楚的见证了这一幕。
即便他早知道“根须触手”凶残恐怖,有着难以言状的可怕气息存在。
但此刻亲眼所见,一个四境宗师,拼尽全力,亦是难逃死劫,被当场嚼成血沫。不由得心里一紧,犹如感同身受。
嗝~~
“根须触手”顶端的狰狞食人花,打了个响亮的饱嗝。然后心满意足地闭合花蕊,开始萎缩。
不过眨眼间,又缩回巨粗蟒蛇状的触手,收了回去。缓缓沉没进泥土内,消失不见。
诡异一幕又再出现!
“根须触手”消失之后,泥土内,瞬间有大量细微如丝的血色,飘浮而出。
就像养料一样,所有如丝的血色,荧荧点点,反哺到五棵老槐树上。顺着树干、枝杈、枝叶,延展到每个角落。
突然!
陈浮生的袖口内,“浮屠母锁”发出微弱地挣扎跳动。变得有些发热,像是引发了什么变故。
与此同时。
槐下泥土内,居然有一条如丝血色,飘浮而来。
只是眨眼片刻,便遁入陈浮生袖口内,被“浮屠母锁”吸收。
陈浮生甚至都来不及有任何反应。
“浮屠母锁”恢复安静,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陈浮生不禁默然无语。
若有所思。
“类似于同袍之间分享食物的行为?”
“五大夫槐和冥界有关......浮屠母锁也和冥狱有关......说是同袍也说得过去......”
正当陈浮生在默默发散思维的时侯。
变故再起!
五棵老槐树得到反哺之后,所有繁茂的枝杈枝叶颤抖剧震,轰隆大作。
然后,密布上空,笼罩出阴森幽冥般环境的枝杈枝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萎缩倒卷,向着五大夫槐聚拢。
如同拨开乌云见青空。
瞬间,整个环境里光线大盛。
原本凝固般的灰暗无颜色雪花,也开始簌簌地飘动起来,恢复了洁白,重新变得茫茫呼啸。
阴森幽冥的氛围,立刻仿佛幻影溃灭,不复存在。
此时此刻的陈浮生,遁法时间已到,也现身而出。
他眺望着周围即将恢复如常,完全人间景象的真实环境,不禁是缓缓松了一口气。
然后通过此次经历,他也暗暗有些猜测。
“或许五大夫槐一直在等待着机会进食,但宝骑镇缺乏修行者,所以一直以来相安无事......”
“但这次地理气机的大变动,妖精鬼怪肆虐而出,五大夫槐也得到捕食的机会......营造出幽冥环境,等待修行者......”
“我之所以没事,要么是境界太低,五大夫槐瞧不上......或者说,我身上有什么存在,导致五大夫槐没有对我下手......”
“黑衣蒙面人的到来,好死不死,成为五大夫槐的目标......”
“吞噬一个四境宗师,喂饱之后,所以偃旗息鼓,再等待下个机会?”
陈浮生一边琢磨思考,一边观望着周围。
“主人!发生何事??”
哮天犬终于是彻底清醒过来,惊疑地叫嚷。
陈浮生正要解释,突然袖口内的“浮屠母锁”,又开始有一些躁动,微微发热。
嗯?
陈浮生赶紧抬眼凝视五大夫槐,不禁目光一缩。
槐树下,泥土表面,一口普通寻常,但口径挖得较大的古朴老井,逐渐清晰显现。
井壁的岩石,布满了青苔和斑驳的岁月痕迹。
蓦地!
难以见到的井内,仿佛喷薄一样,迸出黄濛濛的光影。
光影离开井口之后,迅速铺展开来。
宛若一幅朦胧模糊的画卷,在陈浮生眼前展开。
画卷上,是一条曲曲折折、悠远延绵,不知通往何方的黄土道路。
而在道路两侧,皆是影影绰绰的山峦林峰。
每一片山峦,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众生相。
有人、有兽、有禽,有奇形怪状的精怪、有蛮荒般的巨人,甚至还有森白骷髅,以及不知名的古怪残骸......
宛若海市蜃楼......
光怪陆离,不可想像的诡谲又奇妙......
陈浮生眼见这一幕。
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想起师父曾经提过的传说。
与此同时。
他袖内的“浮屠母锁”挣扎更甚,但不是烦躁,而是类似于欢欣鼓舞地跃动。
就像一个离家未归的游子,陡然望见家乡的感觉。
“黄泉小千路!!”
陈浮生脑海中浮现师父说过的名称,头皮发麻。
黄泉路,分为“小千”、“大千”。
小千之路,通往冥狱。
大千之道,通往三界中最诡秘的冥界。
世间无论你是王侯将相,还是什么绝代高人,只要是死了,那必然要到“黄泉小千路”上走一遭......
但是三界毕竟是独立存在,各不相通。
若是未死,那肯定是见不到黄泉路。
陈浮生第一次感到目瞪口呆,心口怦怦怦地炸跳,口干舌躁,有一种极其不真实的虚妄感。
他不是害怕。
是激动!
因为据师父所说,冥界号称“先天而生”!远在混沌之世,天地未开之时,冥界便已经存在。
所以黄泉路做为冥界及冥狱最重要的通道,里面有着难以想像的亘古遗迹。
世间无论人或物,哪怕一块石、一根草、一滴水,甚至意念、精神、思想、梦境等等诸多,只要是没了,不在世上存在,最终归宿便是冥界或冥狱。
黄泉路对于死人来说,是大恐惧,是沉沦所在。
但对于活着的修行者来说,只要你有能力、有手段,若能进入黄泉路,那便是一场奇迹奇遇之旅!
试想,黄泉路上数之不尽、不可想像的遗迹、遗物,甚至飘荡的远古精神意念,其中不知有多少是修行者梦寐以求的机缘好处!
老道士曾经感慨的说过,有一种称为“黄泉诏鉴”的奇物,能够将活着的修行者,偷偷送抵黄泉路上。
虽说过程短暂,不足以做成什么大事。但对于实力高超有准备的修行者来说,这一场短暂旅程,足以寻获满意的收益。
所以“黄泉诏鉴”,是六境神将都要眼红的好东西。从古至今,为此争夺,闹出许多惨烈祸事。
而现在,此时此刻,就在眼前!“黄泉小千路”铺展在陈浮生触手可及之地,只须一步,或许便能踏入!
但就在陈浮生激动难抑,又有着忐忑犹豫,又有着强烈兴奋的时刻。
井口黄濛濛的光影,消失了。
“黄泉小千路”,就像一幕幻像,过眼即逝。
如同一场梦,已不复存在。老井口依然掩埋在青苔泥土之间,普通而沧桑,平凡得毫不出奇。
陈浮生不禁是恍惚了一下。
而他袖内的“浮屠母锁”也平静无奇,真就像是一场幻梦,其实什么也未发生过。
“主人,你看!这些百姓们都活啦,他们得救了!”
哮天犬嚷嚷的声音,打断了陈浮生的恍惚。
陈浮生深吸了几口气,再才略微恢复平静,转头望去。
可见那些昏睡如尸的所有居民,全都像如梦初醒般活了过来。
他们似乎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依然如故地开始着日常的活动。叫卖的叫卖、打酒的打酒、收东西的收东西......
市井百态的嘻闹喧哗,又再呈现而出。
忽然之间!
随着整个环境彻底恢复如常,每个人的身上,都浮现一点微光,宛若雪花般飘起,落在地下,遁入不见。
与此同时。
陈浮生又再感到沐浴春风般的气机,从地底迸出,进入他的掌心祭坛内。
他抬起手掌观察,可见浅红脉络向前延伸了大片距离,将其他三家祭坛甩开。
领先优势又再扩大!
不仅如此,另三家的脉络进展,似乎停滞,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主人,咱们现在去哪?怎么干?”哮天犬欢欣鼓舞地说道,摩拳擦掌。
陈浮生回望身后的槐下老井。
目前的关键是继续扩大优势,彻底打通南街范围,然后再进发其他区域,抢争气运。
至于老井的秘密,以后还可以回来继续发掘。
“走!去下一个街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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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暗杀
在此之前。
就在陈浮生走进烟笼巷的巷口,面对五大夫槐的幽冥环境,以及群鬼肆虐的时侯。
此刻的宝骑镇,东街,一座乡绅居住的大院里。
院内、院外,几间瓦屋,周围菜圃、花田等地,横七竖八的躺了许多人。有的是乡绅家眷,有的是仆役家丁,有的是路过的居民。
所有人皆是昏睡如尸,和烟笼巷的情景一样。
院内外笼罩着浑浊的雾缈,仿佛空气中掺杂了秽涩污迹,处处弥漫强烈腥气,闻者欲呕。
吼~~
一声极不甘心的闷吼声响起,透着怨毒。
喀嚓~~
喀嚓~~
仿佛木头撕裂,石头迸开的声音中,本是虚无的空气里,逐渐挣扎着跌出一个身躯魁梧的黑影。
黑影跌落后,外表变得越来越清晰。
赫然是个头大如斗,獠牙丑脸,浑身遍布畸形肢爪的怪物。它的背后生着未成熟的漆黑翼膜,似人非人,似妖非妖。
怪物跪倒在地,不住痛苦地颤抖。
在它的脸上,贴着一片如玉光洁,如璧晶莹的八角符箓。符箓上各种奇异纹路泛动,玄妙难言。
离此怪物不远,一簇又一簇,宛若小漩涡的黑雾,在挣扎旋转。其中回荡着愤怒、辱骂、哀号各种刺耳杂音。
每一簇黑雾漩涡上,都压着一片晶莹的八角符箓。
“原始恶灵,亦不过如此。”
纯白道袍,气质俊逸如仙的李元璧,负手站在跌落的怪物面前,冷漠的低语。
话音落,他屈指微微一捻。
嗤~~
所有晶莹的八角符箓全都碎化,斑斑点点,消散无形。
然后在无声无息间,他眼前的“原始恶灵”,以及恶灵的仆从阴魂,毫无挣扎,全都瞬间溃灭,散落地下。
李元璧缓缓抬起手掌,凝视片刻。
可见他的庙观祭坛边缘,争夺气运脉络的浅红线,又再向前延伸,即将追上南侧的无名祭坛。
“无论你是谁,等我大胜之后,再拿你问罪。”
李元璧转身向外走去,随手又扔出一片晶莹八角符箓。
符箓化为无数光点,飘进每个昏睡如尸的凡人体内。
些许时间后,这里所有人皆会苏醒如常,也根本不会知道发生过何事。
李元璧离开这片区域,再次向另一侧而去。
但他没走多远,立刻止步。
刹那!
一道如白玉的八角型墙壁,闪电般竖起在李元璧身前。
锵~~
一道黑光从虚无中撞来,正撞白玉墙。
金铁交鸣中,黑光溃灭,白玉墙亦是溃灭。
所有一切发生得犹如电光火石,间不容发!
李元璧的脸色未有什么变化,眼神紧盯前方,流露出如临大敌的姿态。
随着黑光的倏忽迸发,虚无间,一扇碎石草木纠缠的“门户”,浮现半空。
然后,一位黑衣蒙面的瘦削男子,从门户跨步而出。
“不愧是可以竞争蓬莱‘神序道子’的天骄!”
黑衣蒙面人饶有兴致地打量李元璧,淡然道:
“以你三境的修为,躲过我的‘追光剔骨’,足可自傲!”
李元璧冷静地紧盯此人,目光微微一缩。
“盗门的五境灵官?你是哪位神将座下的灵官?暗杀偷袭,是想与我道门开战?”
听到李元璧的质问,黑衣蒙面人摇头笑道: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我只须杀了你,谁又知道?”
李元璧仍是不动声色,问道:
“盗门并没有参与宝骑镇的灵窑争夺。你是谁请来的杀手?姬雉?宋重阳?或是嫦门?”
黑衣蒙面人呵呵干笑:
“灵窑?我并不关心什么灵窑。今日前来,是取你身上一样东西。杀你,不过灭口而已......”
话音未落,此人的身影骤然变得支离破碎。就像有几把无形之刀,将他切成无数碎片。
李元璧的脸色终于变了,心头警兆大起!
三扇窄小的“窗户”,极其突兀地显现在李元璧身后。
每扇窗户里,都伸出一支无形的手。
“手”执两把匕首,一把漆黑如墨、一把腥红如血。
弹指霎那!
李元璧就被六把匕首攒身,而且来自背后,猝不及防!
当此之际。
什么术法、什么符箓、什么手段,尽皆用不上。
三境鼎庐的天骄即便再强,也强不过五境灵官的刺杀!
李元璧眼神中瞬间暴闪一丝绝然。
嗤~~
在他的眉心中,一片洁白得几乎虚无,呈现八角,但每一角上都有玄奥字体的符箓,蓦地迸闪而出。
刹那!
李元璧身后,一个千万点光斑组成的字,扩大显形。
这是一个“杜”字。
“杜”字一出,李元璧的身体同样支离破碎的化为残影。
所有残影都依附在“杜”字上。
三扇窗户里诡异刺杀而来的六把匕首,全都落空。
呼吸一瞬。
“杜”字的每一横一撇,全都拆分。
最终,字迹消失于无形。
李元璧无影无踪。
场面顿时陷入寂静无声。
又一扇门户在虚无中开启,黑衣蒙面人跨步出来,凌厉眼神眺望周围,良久后发出一声冷笑:
“不愧是道门蓬莱倾全力栽培的‘神序道子’之一,小小年纪,居然会开‘八门’!”
道门五绝:“卜卦”、“符箓”、“玄炁”、“拘灵”、“奇门”。其中奇门又称八门,只有达到五境灵官境界,才能运用。
不过黑衣蒙面人也能看出,李元璧并非是自身开了八门的“杜”门,脱险遁逃。而是得了眉心隐藏的帮助,才有此能力。
“我的目的已经达到,再追你,显得我欺负你这小辈......”
黑衣蒙面人抬手,掌心中多了一枚水滴坠般的玉片。
盗门修行者,即使在惊险杀伐之中,也能有觑空偷盗的能力。此乃本能,亦是盗门独到一绝。
他不再犹豫,转身又再跨进门户中。
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
......
此时此刻。
宝骑镇,北街。
北街区域是最偏僻的所在,大多地方都有古时山川的痕迹。天长日久,山川陷落,方有此田野及居住之所。
在一个布满了各种土堆、草垛、窑场的荒芜乱林内。
宋重阳喘息着,手拄“送棺”重剑,噬血的眼神眺望着身前不远处。片刻后,发出畅快的大笑。
离他不远的地面,矗立着一杆无数血气缭绕而成的“旗帜”。
旗帜无风飘扬,向四面八方溢散出无影般的血焰,仿佛战场狼烟一样。
而在旗帜的周围,横七竖八,处处皆是被斩杀的一个又一个,奇形怪状的妖怪残尸。全是狰狞可怖,如熊如虎般畸形庞大。
一股股凶煞气混合血腥气,在此地弥漫。
“恁娘的!小小一个地方,如此多的山精妖物!幸好老子的‘战旗布血’之法可以诱引,否则一个个找出来还真伤脑筋!”
宋重阳拎过腰间的血红小葫芦,咕噜噜灌了一大口,抹了抹嘴,大喝一声:“爽!”
但话音戛然而止。
他极其迅猛地拔起“送棺”重剑,一声如龙吟、如虎啸,又如战鼓擂动的混合剧烈暴响。音浪形成席卷旋风,瞬间将他自身包裹其中。
锵~~
一道黑光从虚无中迸射,穿过旋风卷阵,却被带偏准头,正正撞在重剑上。
瞬间,黑光溃灭。
而在重剑刃面,闪起一片裂纹,随即又恢复如常。
“传闻‘武侯灵山’的诸葛神将大人,亲赴‘黄泉小千路’,为你寻得机缘,铸造了这一柄堪比神兵的‘送棺’大剑!”
“果然是名不虚传!”
一个柔弱的声音传来。
随着声音,虚空中裂开一道花枝花朵缠绕的“门户”。
然后,一个身材俏丽的女子,黑衣蒙面,从门户内跨步而出。
宋重阳身前的席卷旋风,仍是没有散去,仿佛墙壁。他警惕万分地盯着这个黑衣蒙面女子,沉声道:
“盗门五境灵官?你躲着扔暗器,还要不要脸?”
黑衣蒙面女子哂笑:
“你也知道我是盗门?无影即杀,乃是本能。我若不显形,你便是睁眼瞎而已,小小年纪不知深浅。”
宋重阳怒容兴起,大声喝道:
“哪个恁娘的杂碎玩不起,派你来刺杀?是道门那个没卵的小子,还是猎家的什么姬?或者是南边那个无名小贼?”
黑衣蒙面女子摇摇头:
“你们这些小辈争什么,与我无关。我前来,只是取你身上一样东西。你若反抗,那便杀了......”
话音落,花枝花朵缠绕的花环浮现,黑衣蒙面女子的身影瞬间消失。
而在宋重阳背后,另有一朵花环浮出。
几十根荆棘长鞭,几百簇尖利如牙的利刺,仿佛一张大网,又如一朵异形花蕊,当头罩向宋重阳。
所有尖刺上迸出千百道黑线,阻挡所有可逃离的范围。
兵家修行者,最厌烦的便是这种无影暗杀。因为自身并不擅长逃遁,唯有以杀止杀,以力破局。
“杀!!”
宋重阳脸色如血潮红,暴吼一声。
从他眉心中,一点厉芒电闪而起。
瞬间。
宋重阳魁梧高壮的身型,变得有些模糊。
一柄参天似的巨剑,仿佛占据了他的身体,昂扬而发!
蓬~~
所有暗杀而来的荆棘长鞭、千百尖刺,全被这柄凌厉无匹的参天大剑斩碎。
蓬~~
参天大剑的剑光,再次向前一斩。
劈出一道不知延伸多远的直线长路,泥土纷扬。
宋重阳的脚下,顿时显现一面“盾牌”。
他踩着“盾牌”,倏忽间已经沿着直线长路,闪到前方。然后又一面“盾牌”浮现,他继续踩踏。
如此连番起纵,呼吸之间,已经远离而去。
直线长路沉入地底消失。
场面上顿时恢复平静,像是什么也未发生。
“哼,诸葛神将倒是颇为看重你,居然留了后手。我若再追,免得说我欺负你。”
黑衣蒙面女子远望,冷笑摇头。
她抬起掌心,一枚血滴状的暗红琥珀,显现手中。
“目的达到,可以领功!”
黑衣蒙面女子转身,花枝花朵门户显现,她跨进其中,瞬间消失。
......
......
宝骑镇,西街。
一片偏僻的岩石堆边。
姬雉坐在一块石头上,目光焦灼地盯着四周。
她时不时抬掌瞧了瞧掌心。
可见东侧、南侧、北侧,三方祭坛尽皆停滞不前。
“耗费了如此大的代价,若不成功,那我可真没脸回山了......”
姬雉喃喃自语,稚嫩的脸上,显出一丝阴狠。
不过片刻。
一座石制门户,从旁边闪现而出。
黑衣蒙面瘦削男子,跨步而来。
另有一座花枝门户,同样浮现。
黑衣女子跨步而来。
“怎么样??”
姬雉惊喜地跳起身,迎上前。
“小事尔,手到擒来。”黑衣瘦削男子,随手一抛,那枚得自李元璧的水滴玉片,落在姬雉手中。
“已经得手。”黑衣女子同样抛出暗红琥珀。
姬雉瞧着玉片和琥珀,喜不自胜。
“老十三呢?怎么还没回来?杀个二境的无名小卒而已,耗费如此长时间?”
黑衣女子皱眉问道。
“再等等,老十三向来喜欢虐杀,或许正在折磨那个小子也说不定。”黑衣男子淡然道。
“他这个品性容易惹祸,否则也不会从五境跌落到四境......五哥,你以后要管管他。”黑衣女子不满地说道。
姬雉拱手施礼,笑吟吟说道:
“二位前辈,不如先走一步,免得惹人怀疑。那一位前辈所杀之人,只是我随手为之,应该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拿下。”
黑衣女子冷笑:“老十三岂会失手?你放心,咱们接下的事,向来是圆满功成,从未失手!”
“也好,我们先走,老十三自己会回。”
黑衣男子点头,随即跨进门户离去。
黑衣女子望了望远方,摇摇头,也离去消失。
姬雉笑眯眯地拍了拍手:
“嘻嘻,我看你们怎么跟我争!”
“该死的死了,难杀的又丢了本命传承之物,实力大降!宝骑镇,已是我姬雉的囊中之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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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噩孽
从姜家老宅区域起始,过烟笼巷,然后是磨石坊,继而南板子巷、南筛子巷,直至簸箕老街尾部。
宝骑镇南边之路,终于走完。
陈浮生和哮天犬二人,并未再遇什么阻碍。
实力已是大涨的青衫小道,又有“气运丹朱”的法力源泉补充,有符有剑,如入无人之境。
嗅觉敏锐,身手狠辣的神兽血脉犬,则是亦步亦随,捡漏补缺,杀得畅快淋漓,沿途一路大呼过瘾。
自从近二十个“原始种”精魈被诛灭,陈浮生再也未见什么更凶厉的妖精鬼怪。
沿途大多街巷、民居、周边,全是些落单的豺狼小妖,被哮天犬轻松歼灭。最多也就一些鬼怪缠人,但面对陈浮生的黄铜镜和母锁,只能徒呼哀哉。
“主人,咱们接着去哪?我还能大战三百回合!”
哮天犬满脸凶光的叫嚷,摩拳擦掌。
陈浮生抬起掌心观看。
可见祭坛边缘延伸的浅红脉络,已经彻底占据了南街整个区域。蜿蜒从头到尾,连贯醒目。
这一条脉络打通,陈浮生也隐隐觉得,自身庙观祭坛内凝聚地理气运的速度,也变得快了一些。
他此刻除了心府内长驻的一份“气运丹朱”,已经另有五份“气运丹朱”在手,战绩可谓辉煌。
除此之外,在掌心可见,东街的祭坛进展,完全停滞。北街的也完全停滞。也不知发生了何事?
唯独是西街的祭坛脉络,还在气势汹汹地逼迫而来。
但无奈陈浮生的进展确实又快又稳,西街追赶的步伐,始终差了一些底气,总是难以追上。
“东街,感应上是道门......难道李元璧出事了?”
“北街不知是谁,但能感应是兵家祭坛,为何也跟李元璧一起停滞?”
“西街是猎家,姬雉是个难缠的对手,身后有大力协助,进展如此之快,也合情合理......”
陈浮生默默思索。
“你是盗门的传承吧?”
陈浮生突然转头,问哮天犬。
“是啊!怎么了?”哮天犬疑惑地搔了搔头。
“盗门为什么不来宝骑镇争夺灵窑?”陈浮生又问。
“我不知道......”
哮天犬摇摇头,“自从追查神兵的下落,我已经有近四年未回‘缚蟠灵山’......”
“那你觉得盗门,会不会帮猎家的传人?偷偷跑到宝骑镇来出手杀人,协助猎家获胜?”陈浮生继续问。
“呃......”
哮天犬茫然看着陈浮生,半晌后,再才有些羞涩地摇头:
“主人,我只是被师祖收服的野外妖精,从不曾得过什么正经指教,也确实不知盗门更多的内幕啊......”
陈浮生笑了笑,安慰一声,也不再多问。
他望着远方,微微皱眉。
被五大夫槐吞噬的那个盗门高手,绝不会无缘无故跑来杀人。
从东街和北街的停滞来看,应该是碰到了麻烦,或者和自己一样,被相同的方式暗杀。
“喊外援来以大欺小,这是破坏规矩......难道真就这么肆无忌惮?”
陈浮生隐隐有感,觉得应该不是暗杀这么简单粗暴的事。
“从姬雉的进展上看,她是得利的一方......如若靠这种方式得利,且不说可不可行,道门和兵家岂能容她?”
“大家都是灵山派出的种子,都有深厚背景,不可能坐视不管......那么,姬雉究竟想干什么?”
陈浮生默默思绪,但他毕竟涉足修行界太浅,实在想不出原因。要是师父在,或许还能问问。
明月照大江、清风拂山岗。
管你什么阴谋诡计,我自一口真气足!
扩大优势,先拔头筹再说!
陈浮生再次观察掌心。
南街脉络打通,邻近的许多区域内,便可见更多细细微微,如若游丝的浅显脉络线条。
这是地理气机发散的显现,由于陈浮生开始获取气运眷顾,所以进展越快,得到的线索便越多。
“中街!”
陈浮生凝视着最接近的区域。
中街,其实并不叫中街,是宝骑镇的中心地带。
由于溙梧州辖管此地,设立了巡营衙门,座落在中间街道上,因此也称“官街”。
诸如巡捕房、钱粮房、吏馆等官府所在,全都集中在中街上。此地麻雀虽小,但因地利之便,也算五脏俱全。
“走,去中街!一鼓作气拿下!”
陈浮生不再犹豫,背幡提剑大步前行。
哮天犬斗志昂扬地跟上,步伐飞快。
......
......
从午时开始到此刻接近申时末,又近傍晚时分。
大雪纷飞之势虽然止住,但天色暗得也快。
今日又不同往日,所以即便有白雪铺满各处,也未有多少光线。反而更是阴霾密布,乌云在天,逾发的幽暗森森。
当陈浮生和哮天犬来到中街,所谓的官衙街道上时,主仆二人都不禁愣住。
按道理,此地算是宝骑镇的心脏要地,日常客商来此办理文书,每日钱粮在此盘算,又有讼事、刑捕等乱七八糟的事情,即便不是最繁荣,也应该是热闹所在。
但此刻所见,沿街店铺全都关门闭户。周边望不见一个人影。不闻犬吠、不闻鸡鸣,遍地冷冷清清。
由于此地开阔,北风呼号而过,吹着各处散落的雪花,又是一阵阵灰茫茫。地面泥泞全都结冰,街头巷尾皆是阴气缭绕,寒冷彻骨。
“一个活人也无......”哮天犬嗅探四周,严肃的说。
此地就像一个空城,人去楼空,凄凉寂静。
也没有任何灯火可言,处处黑暗幽幽,影影绰绰。
“近百户人家,哪能说走便走,全无半点人气......”
陈浮生喃喃低语。
“走,去衙门看看再说。”
陈浮生带着哮天犬迈步前往。
前方占地颇大,院落高森,又有楼阁及瓦屋围起的宝骑镇巡营衙门,已经近在眼前。
门前广阔的台阶两边,石狮子巍然矗立。但却像泼了黑墨一样,黑气遍体,仿佛夜幕下噬人的怪兽。
陈浮生止步。
抬起剑刃,迅速凝视自己的异色双瞳。
感到眼睑蚀痛,他立刻抬眼观望。
果不其然!
一朵朵、一簇簇、如同千百个黑焰齐聚的诡异景象,在两座石狮子体内盘旋。就像无数拳头大的黑色怪物,隐埋其中,等待着猎物出现。
若是其他的修行者,看不出这个诡相,必然中伏。
“魑魅魍魉,鬼蜮伎俩!”
陈浮生根本没有任何犹豫,也毫不讲理。
刹那!
他掌中两团小太阳光辉骤然毕现!
轰~~
轰~~
“太白元神”电射而出,势无可挡地切在两座漆黑石狮子身上。只是弹指间,两座石狮子便荡然无存。
唧唧唧~~
嘎吼吼~~
呜嘭呜嘭~~
千百朵隐埋的黑焰,就仿佛炸窝,全都冲天而起。
转眼霎那!
衙门前已经遮天蔽日,弥漫着数不尽的阴魂鬼怪。
哮天犬獠牙大开,满脸凶相的发出嘶吼,浑身毫毛炸开。
但陈浮生却早有准备。
“五行照冥镜”入手,镜面上黄濛濛的光影,如长虹掠天,纵横扫荡。
成百上千的阴魂鬼怪刚刚现身,便被照个正着。全都哀号、怨叫、辱骂,仿佛炸营一样,乱了方寸。
“浮屠母锁”紧接着入手,陈浮生面无表情,扬起顶部孔窿,凌空再次一扫。
呀呀呀呀~~
各种刺耳欲聋的惊惧尖叫声中,大量的阴魂鬼怪被压成黑线,犹如一条条挣扎乱蹦的泥鳅,川流入海全都收入母锁孔窿里。
陈浮生一手掌镜,一手举锁,大步向前。
当他站在衙门台阶后。
空中弥漫的所有阴魂鬼怪,已经不复存在。
四周冷冷清清,全无一丝杂音。
“主人......你可真是太厉害了!”
哮天犬由衷地赞叹,跟在陈浮生身后,四周嗅探,确认再没有一只鬼怪存活,不禁摇头道:
“世间的阴魂小鬼,即便来个十万八万,我看也不是主人你的对手了......这也太快了!”
“无他,唯手熟尔。”
陈浮生微微一笑,手腕一抖,收起黄铜镜和母锁。
正在此时。
两座石狮子被打成灰的地面,渐渐如波纹般陷出一片裂痕。随即扩大,然后蓬的一声,逃出一个身影。
此人一经落地,立刻俯身剧烈呕吐。
吐得昏天黑地,全是漆黑如墨的涎水,腥臭扑鼻。
“唐心师叔?!!”
陈浮生一惊,赶紧冲过去扶起这个披头散发的女子。
果然是朝春楼的唐心。
只是她此刻形象凄惨,全身锦绣华裙被撕扯得凌乱,处处漏风。果露的肌肤上,白的白、黑的黑、红的红,全是细密的伤口。
原本风姿绰约,妩媚动人的朝春楼之主,此时竟像个落难的乞丐婆。脸上苍白无色,显得惊悸慌乱。
“浮生?”
“浮生!救我......救我......”
唐心一眼见到陈浮生,顿时如同落水之人抓住绳索,拼命抱着陈浮生的胳膊不松手,惶急惶恐地呼救。
陈浮生立刻手腕一挑,“浮屠母锁”入手,底部孔窿对着唐心的嘴一送。
一片养龙药滑入她的嘴中,瞬间药力化生。
唐心的脸色潮红,急剧喘息,感应到药力的发散,不禁是又惊又喜。她赶紧盘膝坐定,吐纳调息。
片刻后,她吐出一口不再漆黑的涎水,整个人如同逃过一劫,长长松了一口气,恢复了一些平静。
“浮生......救命大恩,唐心莫齿难忘!”
唐心万分感激地转头瞧着陈浮生,俯身隆重施礼。
陈浮生赶快将她扶住:
“师叔,发生何事?为何你身陷地内?”
且不说陷不陷地的问题,单凭唐心是三境鼎庐境界,又有朝春楼的庙观祭坛护持,怎么可能落到如此险些丧命的地步?
哪知唐心又一把抓紧陈浮生的胳膊,再次显得骇怕,咬牙起身,急促低语道:
“走!先离开!”
“百鬼夜行,噩孽犁庭......此地凶险,不可久待!”
“噩孽??”
陈浮生不禁一愣。
噩孽,是人间界所能滋生的最凶恶最强大的鬼怪!
在修行界的传闻中,噩孽并非人的恶念、怨念或魂魄等化出。而是混沌开辟后,遗散人间的上古浊气所生。
而冥狱之所以存在,就是镇压噩孽。
若是按实力来说,即便最弱小的噩孽,也能将一个四境宗师整得苦不堪言。
最奇特的是,噩孽的能力全都取自修行者。
它们天生便无须什么修行,生来便是灵智高超、懂得世间许多道理。于无形之中,偷取修行者的修为,壮大自己。
也可以说,一个最弱小的噩孽,就如同一个四境宗师。而且因为手段繁多,平常的四境宗师便不是其对手。
如若唐心所说属实,那么她撞见一个噩孽,落得如此凄惨,也是合情合理。甚至没死都算是幸运!
“走!快走!”
“此地乃是衙门,天长月久积累无数怨气。宝骑镇今日地理气机全开,造就了百鬼夜行,所以引来一个噩孽......”
唐心拉着陈浮生,转身急步,恨不得插翅飞离。
但是还未走几步,话音都未落。
砰~~
砰~~
台阶上,紧闭的衙门大扇门猛地敞开。
门后居中,摆着巡营长官的案台,以及高背座椅。
座椅上,坐着一位穿着巡营长官暗青官袍,黑发披散,脸色苍白,眉眼秀气的青年男子。
秀气男子的身后,一字排开,仿佛衙役一样,站着十个脸面模糊,仿佛笼着黑雾的魁梧大汉。
这十个大汉,显得有些畸形。身躯近乎拼凑而起,虽然高大威猛,但处处透着诡异,极不协调。
大量如风卷如丝缕的黑焰,在门后蒸涌缭绕。就像一个巨大无比的黑洞,森然可怖地凝视着外界,令人心悸胆裂。
“你!”
秀气得有些妖异的青年男子,举起苍白的手指,指向陈浮生,用一种不似人声,仿佛冷风嘶嘶,极其刺耳的声音,淡然说道:
“你毁了吾的石狮子,吾的儿郎们颠沛流离,难道你想一走了之?”
不远端的唐心,竟是连转身的勇气也无,颤抖低语:
“是他......是他......他就是那个噩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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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何所惧
“他就是噩孽?!”
陈浮生连续几个深呼吸,极速冷静,提高万分警惕。
缓缓转身。
面对台阶上巍然端坐,气质妖异的青年男子。
当此时刻。
遁逃,已经不可能。
嫦门的绝技“弱水飞舞”,是闪转腾挪幻影之法,并非隐身或快速遁逃,也不擅长遁逃。
陈浮生自己倒是有“太阴若缺”,但只能暂避一时,也无法逃得更远。
况且他目前的境界实力,依靠初代符箓,也只能携带一个人隐遁暂避。
无论哮天犬或唐心,陈浮生都不可能放弃。
仅仅只是呼吸一瞬,念头千转。
官衙门前,宛如黑云摧城,氛围压抑得令人窒息。
“宝骑镇已经有冥界行者现身,我亲眼所见。”
陈浮生极冷静的首先开口,凝视妖异青年男子和他背后的十个威猛诡异的仆从。
妖异青年男子闻言,淡然无情绪的脸上,微微起了一丝讶异,但随即恢复平静,笑道:
“那又如何?吾身边十里范围,纤毫毕现,尽在掌中。即便你所说是真,吾亦有解脱之法,何所惧也。”
冥界行者无形无迹,周游天下,其中一个最大目标,便是搜索噩孽的存在。
陈浮生如此说,也是想给对方增加顾忌,给自己争取时间思考对策。
如若不惜损耗,所有手段尽出,陈浮生有不小的把握离开。但只能保证自己,哮天犬和唐心怎么办?
就在这个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窒息时刻。
妖异青年男子眉头微皱,紧紧盯着陈浮生,目光之中若有无形锐芒,盯上了陈浮生那一双异色双瞳似半盲的眼睛。
“亲眼所见?”
“有点意思......”
妖异青年男子若有所思。
世间修行者,除非是六境神将,否则不可能见到冥界行者的真身。
起初妖异青年男子还未在意,但此刻关注到陈浮生的异色双瞳,顿时越看越是觉得有意思。
他自身是上古浊气所生,是三界中极特殊的存在。所以能感应到的特殊,也与众不同。
“小子!”
妖异青年男子再次开口,冷风嘶嘶般刺耳声音,说道:
“吾却是改了主意,还不想杀你。”
“在吾身边,暂缺一个人间界的仆从。你若臣服,吾麾下的这十个原始恶灵,便属你掌管。”
“从今以后,替吾行事,如何?”
“给你十息时间考虑......”
妖异青年男子玩味的眼神,紧盯着陈浮生。
“好,我愿臣服。”
陈浮生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答应。
他身边的哮天犬和唐心,不禁是惊诧万分。
臣服一个噩孽,那么将来在修行界便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异类!
“主人......”哮天犬终是忍不住。
但它话未出口,陈浮生抬手止住,哮天犬顿时一脸憋闷的吞了回去。
唐心此刻慌乱无神,想说什么,也终究忍住。
妖异青年男子也未想到陈浮生答应得如此爽快,停滞片刻,抬起手指,勾了勾:
“来,上前。吾给你铸个印记,此事便定了。”
陈浮生却是继续说道:
“我身边这两位道友,皆是无意来到此地,不如先放他们走。我不想连累他们,以便一心一意归顺!”
妖异青年男子的眼中,只有陈浮生这一个奇货可居,哪里在意两个小小的喽啰,摆摆手道:
“小事尔,不过两份血食,放了。”
陈浮生回头,低语道:
“快走!!”
哮天犬和唐心瞠目结舌,没想到是这个意思。
“主人!!”哮天犬急得凸眼,低吼一声,浑身毫毛愤怒得根根炸起。
唐心脸色惨白,当此时刻,她也做不到弃友而逃。
“走!听我的,我知道该怎么做。”
陈浮生凌厉的瞪着哮天犬,但也无法说出自己有奋力脱逃的话。
哮天犬沉重喘息片刻,突然抬起丑陋脸庞,咬着牙道:
“主人,我不过一具冥骸,死有何惧?请让我留下,陪着主人,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陈浮生暗暗叹息,又冷厉的瞧着唐心:
“你走,留下是害我,快走!”
唐心的脸色惨白毫无颜色,她一生中极难做出如此抉择。
但她毕竟是久历风尘,能看出陈浮生在故作冷厉。
“浮生,大恩大义,永生铭记!”
唐心惨然点头,泪水涌出。她发出一声悲泣,立刻头也不回地迅速远离,片刻后消失于夜幕之外。
妖异青年男子视若无睹,只是饶有兴致地盯着陈浮生。
在他眼中,这个二境修为的小道士,绝无可能逃出他的掌心。
这是实力的绝对凌压!什么对策计略全都是笑话。
所以他只是像看戏一样,瞧着陈浮生的安排。
“来,上前来,吾赐你印记。”
妖异青年男子,再次伸出手指勾了勾。
陈浮生默默估算,确信唐心已经远离中街范围,再才暗暗松了口气。
他对妖异青年男子的话也是视若罔闻,带着笑意看向哮天犬:
“可敢随我一战?”
哮天犬哈哈大笑,昂起凸鼻子,大喝道:
“誓死追随!!”
“好。”陈浮生不再多说,背幡提剑,冷然凝视高高在上的妖异青年男子。
哮天犬沉沉低吼,身躯逐渐贲胀勃发。
官衙前,阴街寒路,黑云摧摧煞气冲天!
青衫小道,执幡、举剑,凛然无惧!
生死之间。
一触即发!
“人间界的萤萤蚁蚁,果然是最不可信的小东西......”
妖异青年男子缓缓摇头,极其淡然冷漠说道:
“蜻蜓撼柱,可笑,可笑。”
“吾看重的只是你这一双眼瞳,杀了虽勉强可惜,但挖出眼瞳,也算一点小小补偿......”
他说着,抬起手指,指向陈浮生。
指尖,一点极至浓黑的焰火,逐渐亮起。
陈浮生却已万分警惕,在此之前兴起焚天剑意,勾通“无间龙雀”,同时心府中“气运丹朱”法力全开!
“太阴若缺”即将发动!
忽然!
一个似男似女,显得有些滞涩的声音,飘了过来:
“好热闹啊!”
随着声音,漆黑夜幕下,浓烈黑焰煞气弥漫的街上,缓缓走来一个婀娜的女子身影。
陈浮生听着熟悉,转眼一看,不禁眉眼乱跳。
“朱晏?”
正是狐妖朱晏,巧笑嫣然,款款而来。
但她的脚步显得有些虚浮,走路姿态略有些不协调。
而且脸色微微苍白,带着茫然,即便像是笑着说话,也未有什么表情,古里古怪。
也就转眼间,她就这么来到陈浮生身边,似笑非笑地对陈浮生挤了挤眼。
“蓝公子......”陈浮生又惊又喜,又有些想笑。
此时此刻。
妖异青年男子抬起的手指,微微一滞。
在他掌控的这十里范围内,即便冥界行者接近,都能轻易感应得到。
但偏偏却对朱晏的到来,毫无所知。
这简直是难以想像之事!
妖异青年男子顿时如临大敌,用极其冷冽可怖的眼神紧盯着朱晏。
身后的黑云黑雾宛若再起狂潮,蒸涌翻腾,煞气如同实质,几欲镇压而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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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假亦真
妖异青年男子看似煞气狂潮掀起,宛若雷霆一击。
但实际上,却是色厉内荏。
只因他拿不准附身朱晏的蓝公子,到底是个什么存在。
宝骑镇百年变局,今日地理气机大发,造就了中街官衙内外的百鬼夜行,再才令这个噩孽有可乘之机,抵达宝骑镇。
他此次前来,也是甘冒奇险,为了一件渴求以久的机缘宝物。但在中街区域内搜索不到,所以徘徊未去。
蓝公子的到来,明明外表只是二境不足的狐妖,但居然令他毫无察觉的出现,必然不是外表那么简单。
他并非那种最弱小的噩孽,实力已经比肩五境灵官。想要避过他的窥探掌控,除非是五境或六境神将。
但即便真是面对五境灵官,这个噩孽也是丝毫无惧。
“难道此人是神将?”
妖异青年男子迟疑,一时间难以抉择。
如若就此避战,双方罢手离去,那么此后,便再也没有能轻易进入宝骑镇的机会。
苦苦寻觅的机缘宝物未到手,岂能就此罢休?
但若是开战,那便生死难料。
面对一个丝毫不知底细的对手,噩孽并没有必胜的把握。
一但有失,不仅机缘宝物从此难求,自身也会危矣。
况且在宝骑镇似乎有冥界行者的踪影,所以妖异青年男子不容有失。任何估算不出的结果,都不能涉险。
上古浊气所生的噩孽,对于修行者或冥界行者来说,不仅是功勋,是除之后快的异类,而且还是远胜“气运丹朱”的好东西。
所以这个噩孽不敢有任何闪失,不能承受落败后果。
心中怀疑、犹豫不决的种子一但发作,越聪明的人便越谨慎,越迟疑。
妖异青年男子端坐上方,摧起无穷杀气,阵阵狂煞,但却是僵持不下,含蓄难发。
“你到底是何人?所来何事?”
妖异青年男子终于开口,紧盯着蓝公子。
蓝公子似笑非笑,指了指陈浮生:
“他是我的记名弟子,我正好寻他有事,便来了。”
妖异青年男子沉吟,目光中闪过怨毒忿恨,但终究是微微眯眼,沉声说道:
“好,我卖你一个人情。”
“小子,今日你我无缘。你可离去,不必留下。”
此话一出。
陈浮生心里立刻就有底了,暗暗松了一口气,看向蓝公子。
蓝公子还未有何表态。
身后蓄势待发,准备拼命的哮天犬,却不禁目瞪口呆。
它瞧了瞧美艳的狐妖,又瞧了瞧自己主人。一时间脑筋没转过来,究竟是发生了何事,得到如此结果?
“你是‘下轮噩孽’?不对,应该是达到了左年轮数,如今是‘左轮噩孽’。嗯,五境灵官的修为,难得难得......”
蓝公子依然平淡无事的样子,一边说着,一边瞧着妖异青年男子,上下打量。
妖异青年男子忍住怨毒忿恨,但心中着实也是逾发的警惕,也逾发的迟疑不决,不敢动手涉险。
世间诞生的噩孽,体内有年轮之数。
诞生的年数越长,实力越强。
三百年以下者,称下轮,比肩宗师;超过三百年,称左轮,比肩灵官;超过五百年,称右轮,比肩神将。
这个妖异青年男子,已经即将三百年的年轮数,所以目前实力,确实可称左轮。
但噩孽体内的年轮,又岂能肉眼看出?
蓝公子此话一出,妖异青年男子更是惊疑不定。
“哦,忘了告诉你。我适才进来此街时,路遇四个冥界行者。他们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蓝公子浑然无事的说着,又点点头道:
“嗯,我还听到一些话,不过不大明白,什么什么‘龙骸遗珠’、什么什么‘逆鳞’,什么官道驿站之类的......”
他的话音还未落。
轰~~
一阵黑焰翻腾,声若惊雷。
妖异青年男子身前的案台,以及高背大椅,全都震成齑粉。
衙门内,无穷黑潮煞气迅速席卷凝结,汇聚成一双漆黑狰狞的翼翅,悬浮在妖异青年男子身后。
这个噩孽无比怨恨地盯了一眼蓝公子,又冷漠无情地盯着陈浮生,然后一声咆哮。
弗嗡~~
狂风大作,黑气冲天!
妖异青年男子振翅而起,瞬间消失于夜空外。
台阶上,衙门口,只剩下那十个威猛古怪,却如木头人般站立的原始恶灵。
场面一片寂静。
“这......”
哮天犬咽了咽口水,瞠目结舌,不知说什么好。
蓝公子却是极为平静,屈着手指,开始数:
“十、九、八、七......三、二、一......”
“嗯,已经远离,果然是被我骗走了。”
“啊?”陈浮生惊讶万分,“恩师,你说的不是真话?”
蓝公子正要解释。
突然!
嗷吼~~
嗬呜~~
本是木立如僵的十个原始恶灵,全都苏醒过来,发出震慑人心的嘶吼,开始躁动。
又有大量腥臭如雾的黑焰弥漫,每个原始恶灵仿佛脱去禁锢,身躯不受控制地膨胀,狰狞异常。
由于噩孽确实已经远走高飞,所以这十个无法带走的恶灵麾下,便被留在此处。
噩孽的意念控制烟消云散,原始恶灵极速复原。
“愣着干什么?杀呀......”
蓝公子推了一把陈浮生,自己却扭动不协调的妖娆身躯,赶快闪到一边。
陈浮生哭笑不得。
当此之时,确实也不能犹豫。
弗嗡~~
他瞬间法力涌动,黄符纸洒出。
“太乙天象”初代符箓祭出!
平地生雷。
洒落的黄符纸化为无数碎末。
十个原始恶灵身边范围内,蓦然狂风大作,雾涌如雨,地底升腾起无数层层叠叠的漩涡。
眨眼间,刚刚恢复苏醒的原始恶灵,便被团团围困其中。无论如何咆哮挣动,皆是冲破不了,再次身受禁锢。
此前在姜家老宅时,陈浮生面对突然袭至的原始精魈,尚且有惊无险,拼力亦可拿下。
何况如今,实力大涨,已非当初可比。
哮天犬昂头吼叫,早已迫不及待,凶残勇猛地冲锋而去。仗着如蛮牛般的异化身体,左冲右突,利爪狂撕。
如今它也是熟能生巧,知道如何对付禁锢的妖鬼。
陈浮生只须打出“太白金箓”,十符呼啸而去。
再补几个“太白元神”初代符箓,便完成了这场收割。
片刻后。
十个原始恶灵全都成为残渣,被大地吸收。
沐浴春风般的气机徐徐而来。
陈浮生默默感应,又多了两份“气运丹朱”。
轰轰~~
黑暗的夜空中,陡然生雷,沉闷隆隆回荡远方。
旋即,一阵阵并不凛冽的风,在四面八方吹起。整个环境里笼罩的阴森,逐渐瓦解。
夜光洒落,所有可见景象也不再模糊,略微明亮。
淅沥沥~~
居然有冷雨淋淋洒洒地飘落下来,随风飘送。大量不知隐藏在哪些角落里的残烬,也被冲刷得消散无踪。
陈浮生脚下的大地,透露出极其玄妙的气息,再次化为春风拂体般的气机,接连不断地入掌而来。
他不禁抬起手掌观看。
可见中街范围的线红脉络,以不可阻挡之势,已经漫延到了尽头。
此地气运脉络全通!
“石狮子里的百鬼夜行,被我破解......噩孽远遁,压制此地的煞气也被破解......原始恶灵及其残余污秽,也被破解......”
“所以我算是得了便宜,轻松斩获此地的气运眷顾!”
陈浮生若有所思,心中着实喜悦。
随着风吹雨落,四面八方清清朗朗,整个中街区域的家家户户,也接连亮起了灯火,一切开始恢复正常。
“功德无量啊,浮生,不错不错......”
蓝公子负手而立,眺望远方,含笑转过头来。
哮天犬却是抢先一步冲过,压抑许久的疑惑终于有机会问:
“姑娘,你是怎么惊走那个噩孽的?”
陈浮生一时没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
“姑娘......”
蓝公子无语,伸出一指弹在哮天犬脑门上,怒道:
“什么姑娘,我堂堂男儿大丈夫,哪里像姑娘!”
哮天犬讪讪地摸着额头,嘿嘿笑道:
“公子......敢问你是如何惊走那个噩孽?”
蓝公子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
“因为噩孽天生灵智高,是聪明人。越聪明便越多疑,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个道理你懂不懂?”
“不懂!”哮天犬直接摇头。
但它随即又疑问道:
“公子,我看那个噩孽对你甚是忌惮。那又何必跟他绕圈子?直接拿下他,岂不是又一件大功德?”
“更何况他若不信你,那你说这些也无用啊?”
蓝公子脸上顿起尴尬,叹了口气:
“你这傻犬,我若真有本事,哪还跟他废话。”
“啊?”
哮天犬顿时一呆,大叫一声:
“你,你连自身实力也是骗他的??”
陈浮生也是诧异:“恩师,你?你的功力不在?”
蓝公子笑了笑,摇头道:
“我仅只有些小法术,勉强保身可以。如若动手杀伐,确实无能为力。不过幸好我懂得很多很多道理,知道一些典故,所以无往不利,从未被人识穿。”
哮天犬和陈浮生两两相望,双双无言。
“不过,我自身的状态,其实也不好说......”
蓝公子话锋又一转,眨了眨眼,笑吟吟道:
“你们也不须小瞧我,或许有时侯,我懂的一些道理,又灵了起来。功力时有时无,任何人也琢磨不透,包括我自己。”
哮天犬一口气滞住,半晌说不出话来。
陈浮生却是暗暗松了口气。
无论是剑上的真火印记,还是创建庙观祭坛时的举止,这位蓝公子,绝不是无法动手之人,或许是谨慎留着后手。
“公子,你之前说......”哮天犬又好奇的问,“之前说,什么‘龙骸遗珠’、什么‘逆鳞’,究竟是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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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火霆劫三式
蓝公子听了哮天犬的问话,也不知触动了什么,顷刻眉头紧锁,脸色变得苍白。
哮天犬吓了一大跳,赶紧住口。
陈浮生立刻伸手将蓝公子扶住。
“龙骸遗珠......逆鳞......”
蓝公子脸色上一片茫然,喃喃低语。柔弱的身躯不断地颤抖着,有一种神思枯竭,却又面临大恐惧、大疑惑的状态。
陈浮生清喝一声:
“蓝公子!勿要多念!”
他这一声饱含法力鼓动,声如玉磬敲响,震荡人心。
恍惚霎那,蓝公子的脸色再才恢复平静。但仍是眉头紧锁,显得很是烦恼,摇头道:
“我不记得说过什么,不记得......不能想......”
哮天犬和陈浮生相看一眼,皆是默默不敢多言。
半晌后,蓝公子终于是彻底恢复了平静。他就像并不存在之前的状态一样,笑了笑,拍拍额头:
“哦,我想起为何寻你的事了!”
“浮生,我又忆起了一些剑法。虽然只是残缺,并非完整,但其中包含三式,极有威力!”
陈浮生顿时惊喜,赶紧施礼:“多谢恩师!”
蓝公子从狐妖衣衫内的香囊里,摸出一片毫不起眼的棱石,递给陈浮生:
“我已将所想所忆,灌注入此石之中。你以法力导引,可悟剑法三式。”
陈浮生恭敬接过,再次施礼。
蓝公子一提到剑,顿时眉飞色舞,负手傲然:
“浮生,这三式剑法,威力庞然莫测。堪称一剑胜似一剑,有若狂潮叠覆,其势一层高过一层,势无可挡!”
“只不过,第一剑便要耗尽你的法力,第二剑更是掠夺你的精气神数倍有余,第三剑则是再次成倍强掠!”
“你若受得住,自然是可以。但若受不住,切记不可鲁莽出剑。只因此剑法威能过大,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若非危急关头,不可轻用!”
“多谢恩师指教,我一定小心!”陈浮生恭敬致谢,心里也是暗暗吃惊。
以他目前的实力,全身法力若是全开,已经比肩三境。再加上“气运丹朱”不计损耗的全力全开,堪称惊艳。
却想不到,蓝公子传授的剑法,第一剑便要耗尽法力,第二剑居然翻番数倍,第三剑更是不敢想。
哮天犬忍不住,大为惊奇的问:
“公子,公子!到底是什么剑法?如此之绝?”
蓝公子笑吟吟道:
“第一剑,称为‘滔火’,取大地内蕴真火之意。其势如猛火冲天,诛邪灭妖。无畏任何虚幻邪秽,一火焚之!”
“第二剑,称为‘怒霆’,乃是取天上雷霆刑罚之怒。火乃雷生,雷乃天生。此剑一出,可禁锢对手隐遁,无快不破,无坚不摧!”
“第三剑,则是雷霆之上,天地六劫之一的杀劫,我称之为‘劫灭’!此剑玄奥,不可明言,若能发出,杀劫难逃!”
蓝公子说到自己心得体会的剑法,脸上若有神光隐隐,流露出肃杀庄穆意境。
但随即又烟消云散,恢复平静淡然,说道:
“此三剑,我命名为‘火霆劫三式’。嗯,全套剑法已然想不起来。若我能忆起,或许还能想出许多妙招......”
“够了够了!足够矣!公子真乃神人也!”哮天犬比陈浮生还惊喜,忙不迭的恭敬赞叹。
“火霆劫三式......”陈浮生默默咀嚼这个命名,心中也是激动难抑,恨不得马上窥探掌上石片,一知究竟。
但就在哮天犬和陈浮生都为之喜气洋洋的时侯,蓝公子不知想到什么,又拍了拍额头:
“哎呀,我忘了,此剑发动,至少也要三境修为......”
哮天犬愣住。
陈浮生哑口无言。
蓝公子有些尴尬地瞧了瞧陈浮生,呵呵道:
“浮生,我观你的底蕴,已经不弱于三境鼎庐。晋升之事,并不算大事,应该毫无问题。”
陈浮生哪里知道如何晋升,立刻施礼:
“恩师,我该如何晋升?”
蓝公子却摆摆手道:
“这些小事,我哪想得起来。嗯,不如你去问问朝春楼的熟人,寻求答案。十大派晋升之法,虽说各有不同,但殊途同归,一问便知。”
“那就只有再走一趟朝春楼......”陈浮生默默点头。
蓝公子说完之后,显得有些困乏,揉了揉眉心:
“寻你传剑的事,我已做完了,就不跟你们到处游荡,我要回贞胧山休养休养......”
他说着,转身便走,留下一句:
“近些时我魂魄不稳,只能借这狐女的躯体暂用。以后若再见,或许仍是这般模样......”
陈浮生见他走远,赶紧追问:
“蓝公子,长久附身,会不会影响到朱晏?”
蓝公子回过头,笑道:
“你这小子,倒是好心。我自然是征求了狐女的同意,方可如此行动如常。她不仅毫无损伤,有我的魂魄共鸣,只有好处,对她大有补益......”
话音中,渐渐走远,片刻消失于夜幕外。
......
......
虹葭古道。
已近黎明时分,古道远近,有点点灯火亮起。
大雪已停,四野北风徐徐,寒潮涌动。
陈浮生和哮天犬,一路兼程,又来到朝春楼外。
比起往日的热闹喧哗,此地明显冷清许多。
也无什么小厮伙计前来迎客,楼里楼外虽然也可见灯火,但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凄凉,似乎走了许多客人。
陈浮生已经熟门熟路,快步登上楼阁,穿过廊台,再次来到姜泥的那座锦绣阁房外。
那个俏丽的小丫鬟,居然还守在门前。
只是她脸色凄然,显得无精打彩。
陈浮生和哮天犬的到来,脚步声声,这小丫鬟竟是丝毫无察。
“桃花。”陈浮生微笑施礼。
“嗯......”
桃花有些茫然地抬头。
一见陈浮生,她脸色瞬间惊变,霎那由白转红,不由得惊喜尖叫:
“啊?是浮生师兄!!”
她的尖叫一出,顿时泪如泉涌,有些手足无措地又哭又笑:“浮生师兄,我还以为......还以为......”
陈浮生微微一笑:“已经平安无事,唐心师叔和姜泥......”
话音未落。
蓬~~
锦绣阁房门被重重推开。
唐心和姜泥惊喜万分地冲了出来。
“是浮生吗?!”
“浮生师兄!”
见到陈浮生安然无事的就在眼前,唐心不禁是合掌向天,含泪祷道:
“谢天谢地,历代祖师护佑,浮生安然无恙!谢天谢地......”
姜泥比之以前,多了一丝病态,脸色略苍白。她此刻已是泪眼盈盈,有些哽咽,说不出话来。
陈浮生第一次见这阵仗,立刻慌手慌脚地安慰:
“没事没事,平平安安,大家无须担忧......”
哮天犬站在陈浮生身后,偷偷瞅着眼前的莺莺燕燕,觉得一阵头疼。比起当年湖衅荒野的兽类,人间的女子果然是麻烦......
一番惊喜重逢的诉说之后,众人回入厢房。
陈浮生坐定,不禁问道:
“唐心师叔,你为何会陷落在中街?”
唐心的脸色一阵尴尬,又显得落寞,叹息道:
“唉,是我无能......猎家和道门,双双修书逼迫,我只得应承了五脉赌约。选择中街,做为气运开辟之路......”
“可惜我嫦门庙观,在创建时出了一些麻烦,姜泥无法动身......再然后,你......庙观又塌了半边,姜泥只能坚守......”
“我本想寻你,但不知如何找。只得独自前往中街,想拼一拼。奈何技不如人,撞见百鬼夜行和噩孽现身,仓促间被打落煞气囚笼,难以脱身......”
唐心抬眼看着陈浮生,满脸感激,“是你打碎了石狮子,又破了百鬼夜行,我方可觑准良机脱笼而出......”
“原来如此!”陈浮生默默点头。
姜泥肃然行礼道:
“多谢师兄援救我恩师的大义!我姜泥有生之年,定当报答!”
陈浮生还礼,打量姜泥一眼,不禁诧异:
“你的精气神不稳,是不是受到什么创伤?”
姜泥无所谓地笑了笑:
“些许气运压制的损伤而已,不碍事,多谢师兄关怀!”
唐心脸色黯然,摇头道:
“此次赌约失败,嫦门庙观祭坛受到压制......再加上修复不及时,姜泥受到震慑,所以神魂不稳。”
“什么赌约?”陈浮生皱眉。
唐心缓缓将姬雉和李元璧修书之事说出,黯然叹息。
陈浮生微微一愣。
他还真不知道有这件事。
但听完唐心的讲述后,陈浮生立即微笑道:
“唐心师叔,我是不是朝春楼的守观人?”
“啊?”
“是啊,浮生,你,为何如此问?”
唐心和姜泥,皆是忐忑地看着陈浮生,不知陈浮生想说什么。
陈浮生又微笑道:
“赌约所说,谁最先抢占气运脉络,谁便是胜者?”
“是啊?”
唐心和姜泥相看一眼,仍是不知陈浮生所说何意。
陈浮生缓缓抬掌。
法力微动,掌心中,南街蜿蜒的浅红脉络嚣张显现,一以贯之。中街的浅红脉络同样如此,连贯全通。
在他的掌中,只有他自己的庙观祭坛闪耀色彩,玄妙难言。
其余的庙观祭坛,全都黯然无光。
“啊?!”
“这?!”
唐心和姜泥顿时相顾震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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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反发先至
“浮生......”
“你,你夺了第一?”
唐心语气微有颤抖,难以置信的问。
陈浮生点头,笑而不语。
“这......”
唐心瞧了瞧姜泥,姜泥同样震惊无言。
只因朝春楼庙观祭坛寸功未立,只争夺一些溢散的微薄气运,所以姜泥掌中的祭坛虚形,是被彻底压制状态,根本显示不了。
既然无法显示,她们师徒二人,自然是不知结局如何,不知是谁独占鳌头,仅知自家嫦门肯定是输定了。
唐心和姜泥的惊诧,并非是小瞧陈浮生的实力。
虽说陈浮生有过人的神秘实力,但竞争宝骑镇气运,并非一人一力,而是需要群策相助,齐头并进。
比如李元璧,麾下的老奴檀蟾乃是百年海蟾妖,三境修为,可驱使五毒邪物助阵。
宋重阳更不必说,麾下有焦孟二将,皆是三境,手段老辣,兼且懂得“韬略沙盘”之术,无往不利。
至于姬雉更是来势汹汹,背靠拓拔吞虎的恩宠,不知藏了多少秘密,誓要夺下灵窑。
道门、兵家、猎家,这三家主将皆是天骄之选,拥有庙观祭坛在身的三境实力。麾下个个是得力干将,全是三境修为。
主将做先锋在前,麾下在周边扫荡,方可争胜。
如此比较,陈浮生就显得极其弱势。
嫦门已经是输得如此惨了,陈浮生即便个人再强,又能强出多少?又能争多少气运?
所以唐心和姜泥,对这个结果无比震惊。
陈浮生见她二人良久无语,不禁微笑道:
“怎么?师叔和姜泥姑娘,不愿相信么?”
“不,不,不!”
唐心连连摆手,惊醒之后立即欢畅喜悦,抚掌大笑:
“哈哈哈,浮生,你有此傲人成就,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会质疑!嫦门选你做守观人,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决定!哈哈......”
姜泥亦是欢喜嫣然,但片刻后,又微微蹙眉:
“师父、浮生师兄,他们三家,要是不认你这个胜者,怎么办?”
此话一出,满堂安静。
唐心的笑意退去,沉吟点头:
“小泥子说得也有道理,浮生,你是自家庙观祭坛独占鳌头,却并非嫦门。这一场赌约,并未算你在内......”
哮天犬侍立在陈浮生身后,顿时凶性大发:
“那几个遭瘟的小人,还派了杀手前来阻止,岂会不知我家主人在竞争?如若不服,那便打上门去,打得他们服气!”
姜泥一双妙目瞧着陈浮生,缓缓摇头:
“浮生师兄,你如今是众矢之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切不可轻举妄动,沉下心来好好经营,必可期望灵窑大成!”
唐心也是暗叹,软语劝慰道:
“小泥子说得对,浮生,你有功成灵窑的潜力,切不可招惹他们三家更多敌意......赌约输赢与否,你一概不要理会。”
姜泥和唐心皆是认可了双方的“败书”盟约,再加上陈浮生屡次救命的恩义,所以二人心中,自然是希望陈浮生能稳妥夺下灵窑之主。
“赌约中,共是九份‘气运丹朱’,岂能弃之?”
陈浮生微笑,丝毫没有罢手的表态。
“算了,浮生,咱们嫦门认输一次,也不打紧。将来之事,等小泥子可以脱身,再做长远计较。”
唐心再次软语相劝,不希望陈浮生作意气之争。
陈浮生仍然只是微笑,抬起手掌,缓缓说道:
“师叔,姜泥姑娘,我来之前,一路上诸多琢磨,已经有了一番打算。”
他将掌心示开,指着自己的祭坛,又指了指各地极其微弱的脉络细丝:
“你们看,我已将南街和中街全数贯通,尽入掌中。周边余势隐约可见,而且也只有我可见。”
“朝春楼嫦门庙观祭坛,居南侧,略偏中街。”
“我若将嫦门祭坛一举推起气运,占下这些周边的脉络余势,便可将嫦门脉络与我自家脉络关联,息息与共。”
陈浮生抬头,异色双瞳的眼中,隐隐有一股傲气,淡然道:
“你我两家气运相联,难分彼此。到那时,谁还能说我不是守观人,守下了嫦门气运?”
唐心和姜泥仔细凝看之后,不禁是又惊又喜。
如此做法,自然是可行!而且合情合理,证据确凿!
但欢喜之后,二人又是脸色一僵。
唐心苦笑道:
“浮生,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宝骑镇地理气机已经全然发作,余势已去。再想有今日这般机会,不知是何时,需要等待机缘......”
姜泥也是恢复了平静,轻声说道:
“浮生师兄,咱们从长计议。我知你有心帮助嫦门,但是地理气机已去。一时之间,也难以再斩获更多妖鬼......”
话音未落,陈浮生已经含笑起身。
“走,去地下庙观祭坛,你们便知道了。”
唐心和姜泥,皆一脸疑惑地跟着陈浮生。众人出了阁房,转入香室,开启庙观地下台阶,拾级而下。
下到地底之后,陈浮生眺望周围,不禁暗暗感慨。
此地之前的氛围玄奥莫测,宏伟大气发散。但如今显得灰败,虽有大量修复的痕迹,但仍是难阻颓势。
“我闯的祸,那便由我来弥补吧......”
陈浮生默默走到九壁相联,宛若奇型井沿的祭坛边。
唐心和姜泥站立旁侧,忐忑不安地等待奇迹。
哮天犬却似乎想到什么,嘴角牵起嘿嘿的笑意。
果然。
陈浮生手腕一翻,“浮屠母锁”显示掌中。
他将法力注入,扬起底部孔窿,向祭坛内倾倒。
嗤嗤嗤嗤嗤嗤......
宛若成百上千条如黑线、如泥鳅、森然可怖的浓黑幻相,犹如川流入海,全都被逼迫着倒入祭坛内。
弗嗡~~
祭坛井口上方,顿时光芒大盛!
七色九彩斑澜光影,犹如井喷而起,直冲上天!
“这!!”
唐心和姜泥顿时失色。
与此同时。
姜泥的掌心一片炙热,她颤抖着抬起手掌。
可见朝春楼庙观祭坛以一种昂扬之势,猛地跃于掌中,盘踞在南街的侧边,虚形大放,不可抑止。
边缘数条细丝脉络,迅速激发,向着南侧和中侧汇聚。
由于宝骑镇地理气机已经逝去,所有存在的庙观祭坛,皆是处于停滞状态。
唯独只有嫦门祭坛,以后发之势,迅猛赶超。
约莫十几个呼吸之后。
陈浮生倾倒而出的数千阴魂,尽被祭入嫦门祭坛。
而姜泥的掌心,自身祭坛边缘的脉络,果然如同陈浮生所说,与南街、中街、息息相通,连贯一线。
一眼望去,已经是两条醒目粗线,再加周边无数联结细线,结成全盘之势。不分彼此,水乳共鸣。
“哈哈哈哈!!”
唐心激动得无以复加,不顾形象的放声大笑,一把搂住陈浮生的胳膊,兴奋道:
“浮生,真乃大恩大义也!万万想不到,你居然留了后手!嫦门有你做守观人,实乃我毕生最重要的决定!哈哈哈......”
姜泥亦是喜不自胜,再也不复往日的冷清气质,颤抖声音:
“嫦门......已经......已经超过猎家姬雉的脉络了!”
在她掌心,除了陈浮生独战鳌头,唯独只有姬雉领先。但在此刻,嫦门祭坛的脉络已经迎头赶上,略有超出。
哮天犬站在旁侧,第一次笑而不语,心中只是念到:
“哼,我家主人镇压的阴魂,一小半是老槐树所化,非比寻常。另一大半是噩孽相关的百鬼夜行,更是不同凡响!超越区区几个小人,又有何难!哼......”
......
......
此时此刻。
宝骑镇西街最繁华的乡绅富户区域内。
一座外观古朴,处处透着奢华的楼阁中,灯火煌煌。
蓬~~
铛~~
轰~~
富丽堂皇的客厅中,各种精致器物被砸得稀烂。
姬雉披头散发,咬牙切齿,不断拎起手边可见之物,疯狂乱砸,发泄心中的忿恨。
岳非群和茅崆峒,一脸尴尬地避在一旁,劝也不敢劝。
“该死的无名小卒!!”
“他为何不死?竟敢如此辱我!!”
“我乃吞虎灵山的‘神序猎子’!唯一的一个!特殊的一个!倾尽心血,难道就得到这个结果??”
“不服,我姬雉不服!!”
“他是什么东西,焉敢独战鳌头?他处处不如我,哪里比得上我??你们说?我岂能输?又岂会输给他??”
姬雉歇斯底里发泄大闹,就像一个被抢了心爱物的泼妇,圆脸逾发狰狞,一丝丝皱纹在眼角开裂发散。
岳非群和茅崆峒在旁,一阵阵胆颤心惊。
过了半晌,觑空见姬雉没有再砸,岳非群再才苦笑道:
“姬雉姑娘,虽说那小子争下了两街气运脉络......但是,但是,咱们的赌约,也算是胜了啊......”
茅崆峒阴沉着脸,也叹息接口道:
“是啊,姬雉姑娘,三家赌约,你已经是胜了......那小子虽然未死,但咱们了结赌约之事,再寻他的晦气,也不算迟啊......”
姬雉听了劝解,再才忿忿不平地深吸几口气,止住内心翻涌的仇恨和怨意,坐回到还没砸倒的椅子上。
“胜,肯定是我胜了!”
“三家赌约,那小子并不存在。我赢了李元璧和宋重阳,还有嫦门的小贱人。可这惨胜之局,怎能弥补我的心血付出?”
姬雉的脸色阴郁森然,半晌后,握了握手掌,沉声说道:
“也好!等我定了胜局,羞辱了李元璧和宋重阳,再找那小子了结恩怨!我偏偏不信,他究竟有何手段......”
话音还未落。
她的脸色骤然急剧震惊。
赶紧打开掌心观看。
一个新的祭坛跃于掌中,虚形大放!
正是朝春楼嫦门祭坛。
而且祭坛的气运脉络之势,已经超过了猎家。
轰~~
姬雉座下的椅子,手边的桌案,全都化为齑粉。
“啊!!”
“怎么会这样?究竟怎么回事??”
姬雉的脸目瞬间扭曲变形,几乎当场要疯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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