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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六道神醉     剑开福地洞天txt下载     剑开福地洞天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1章 迷踪

    何守翁的笑脸一僵,哼道:

    “小友是在和老朽说笑么?”

    陈浮生还是笑眯眯地指了指身后大殿:

    “守翁先生,你看这殿内又宽又大。我们占据后方,你占据前方。两家和睦相处,各自修行。闲暇时探讨一番心得,岂不是美谈?”

    何守翁转眼瞧向朱晏,淡淡道:

    “你这位朋友,说话行事毫无道理。是前来欺侮老朽昏庸吗?”

    朱晏也不清楚为何陈浮生如此说话,不禁脸色胀红。

    “天色也不早了,既然已经来了,那便先歇息,明日再继续打扫清洁。”

    陈浮生完全无视了何守翁的不满,直接伸个懒腰,转身回到庙内,走到香炉的三足下,靠着休息。

    “你!!”

    何守翁脸色一沉,全无之前和蔼可亲的风范。

    朱晏慌忙告罪一声,也埋头走进殿内,隔着陈浮生不远,靠在墙壁边。

    她虽是山野兽类成精,缺少历练,但毕竟不傻。知道此时此刻,一切以陈浮生为主。

    无论陈浮生做什么,她只能支持,绝无反对。

    何守翁见此情形,神情逾发阴沉。

    但他居然忍了下来,不知想到什么,盘膝坐在门槛边,望着渐渐昏暗的环境,不言不语。

    整个场面陷入一种荒诞的沉寂。

    两边泾渭分明,就像故意在赌气一样。

    陈浮生靠坐在香炉鼎足边,眯着半瞎的眼睛。手中悄然一动,将剑刃对着眼睛映照。

    瞬间,他清楚见到自己的异色双瞳。

    然后他微微抬头,盯着庙门前的何守翁。

    “不是妖怪?”

    眼中所见,何守翁确实是人,并非妖精鬼怪。

    但是这一次窥探,却让陈浮生心里暗暗一紧。

    视线中,可见何守翁虽是枯坐门槛,但周身有若隐若现的法力如丝显影,宛若树根一样,深入地内。

    如此现象,即代表何守翁的实力,乃是三境“鼎庐”。

    修行者达到三境鼎庐,便能时时以自身法力,沟通地理大势。借助环境、地势、器物等外在,发挥出更强横的实力。

    正因如此,三境修行者,方可着手创建庙观,冲击灵窑。从而期望晋升四境宗师,圆满成就灵窑之主。

    “这个老家伙到底是什么来路?为何在贞胧山游荡?若是前来宝骑镇筑造灵窑,为何不去宝骑镇争夺机缘?”

    陈浮生默默思绪。

    他之所以刻意胡搅蛮缠,就是想激怒何守翁,看看何守翁到底是正是邪,打的什么主意。

    陈浮生手中还有“太阴若缺”的初代符箓,即使撞上四境宗师,也有遁匿逃脱的把握,所以并不怕何守翁动粗。

    能够气走何守翁,当然更好。

    但偏偏这个老家伙居然沉得住气,和两个小辈僵持,又不动手又不走。

    陈浮生想挖掘机缘,一时间也没有机会。

    “那就耗着吧。你走了,我就开挖......你不走,我也不走,看谁沉得住气......”

    陈浮生一番思考后,闭目靠坐着假寐。

    时间缓缓过去。

    夜幕降临。

    庙内庙外,陷入漆黑阴森的氛围。

    此地乃是贞胧山边缘的山顶地带,白天还好。一但入夜,立即便是寒冷刺骨,薄雾一阵阵地涌入庙殿内。

    这间破庙也不知座落多少年,累积多少腐朽阴暗的晦气。秋寒与薄雾交缠而至,庙内仿佛坠入冰窑,呼吸之间白气蒸蒸。

    陈浮生虽觉冷意森然,但毕竟身具法力,又服用过养龙药,也无什么特别不适。

    他微微转眼,打量身边不远靠着墙壁的朱晏。

    视线虽然看不真切,但却也未曾听到朱晏的呼吸声。

    狐妖女子就像昏睡了一样,完全是无声无息。

    “这样也能睡着?心也是大......”

    陈浮生倒也不怀疑朱晏受到什么伤害,毕竟二人相隔并不算远。如若她受了伤害,那么自己也不可能幸免。

    他不动声色,眯着半瞎眼帘,悄然窥探庙外一直枯坐的何守翁。

    但瞥眼之间,陡然一惊!

    何守翁居然消失了!

    陈浮生之前一直是假寐,虽未紧盯何守翁,但大抵能感觉这老家伙一直待在门槛边,毫无所动。

    “不好!”

    陈浮生心中警兆大起。

    何守翁要走,也绝不会此时无声远离。

    那么只有一个结论——老家伙已经隐身!

    朱晏也曾提起过,她的隐身术,正是何守翁传授。

    嗤~~

    尖锐的撕裂声,响在陈浮生脑后。

    猝不及防!

    惊险万分的关头!

    陈浮生多年历练打熬的身体根基,以及养龙药日夜滋养带来的改变,促成他的反应远超常人。

    再加上他警醒之后,有了防备,始终处于精神紧绷。

    此刻骤然遇袭。

    陈浮生想也未想,骤然伏低。

    蓬~~

    势如碎骨的劲道,狠狠打在卦幡上。

    陈浮生喉口一咸,差点被余劲震出一口血。

    幸好背后一直插着卦幡,迅快地反应,让他避开了后脑偷袭。

    他奋起远纵,连续几个翻滚,脱离香炉的范围。

    “小子,你倒是机警!哼哼,老夫却要看看,是你逃得快,还是老夫杀得快。”

    殿内四面八方,每个角落里,都传出何守翁阴恻恻的声音。

    就像他分身无数,同时全都隐身不见。

    此刻庙内庙外漆黑一片,寒雾缭绕遮掩。即使何守翁并未隐身,也难以轻松找出身影。

    陈浮生逃开的同时,迅快提剑映照双瞳。

    只能依靠眼睛的异变,来破解何守翁的隐身。

    但剑刃上丝毫无光,陈浮生看不见自己的异色双瞳。

    整个庙内,完全被蒙上一层黑幕,极其的诡异。

    嗤~~

    脑后再次传出裂响。

    陈浮生果断挥剑。

    但剑势刚起,左腋下仿佛浸入冰窑,森寒酷冷如冰刀般侵掠而来,衣内肌肤被刺激得酥麻胀痛。

    此刻再次猝不及防!

    陈浮生迅猛沉肘。

    同时腿部猛然发力,向后飞纵。

    蓬~~

    沉重而凝聚,犹如破骨尖锥的力量,狠狠击打在陈浮生的肘部。

    陈浮生瞬间觉得手臂仿佛要断了,他咬牙死撑,终于是蹬腿退开,背后已是炸起一层冷汗。

    “老夫分十次凿击你全身,以此惩罚你顶撞老夫的罪过。然后再以分筋之法,将你挫骨扬灰。很快,你便知道得罪老夫的下场!”

    四面八方再次响起何守翁的声音,宛若每个角落都存在,又尽皆不可见。

    老家伙的声音充满着阴毒和戏谑,似乎要用这种手段,彻底玩弄打击陈浮生的意志,令他生不如死。

    陈浮生不断调整呼吸,压抑身体阵阵颤动的剧痛,试图恢复镇定,应对这个隐身难缠的老家伙。

    这是他第一次单独对战三境实力的修行者。

    而且还是具有高超隐身术的对手。

    如此环境,如此局势,稍有疏忽便是饮恨毙命。

    “冷静!冷静......”

    陈浮生迅快伸手入袖,扯下一小扎藏在袖内的黄符纸,扬手一抛。

    哗啦~~

    所有黄符纸飞落。

    但是,他脑后再次传来刺寒可怖的感应。

    顾不得发动符箓,陈浮生拼尽全力闪身躲避,同时也奋力挥剑劈斩。

    但对手隐身并不存在,剑势落空。

    蓬~~

    尖锐沉重的凿击力量,再次打在卦幡旁侧,差一点便击中陈浮生的背后正心。

    陈浮生嘴角渗出血丝,咬牙狂撑,手臂探后,瞬间扣住幡杆,指按符箓纹路,法力涌动。

    弗嗡~~

    所有抛飞的黄符纸,瞬间化为风旋。

    林林柱柱结成阵势的风旋,迅速向陈浮生集结而来。

    “哼哼,区区符箓,又岂能阻我?”

    何守翁的声音响起。

    同时,一道风旋被彻底撕裂。

    陈浮生始终保持着高度警惕,眼见风旋被灭了一道,那么毫无疑问,对方的行踪便曝露。

    他果断出剑。

    不退,反进,一剑迅如闪电!

    但这一剑还未尽力,甚至雷霆还未展现,龙形煊赫还未发生之时。

    陈浮生脑后再次被强烈的锐劲刺激得发麻。

    “不好!”

    他迅快做出反应,猛地收剑低头,以背迎上。

    蓬~~

    尖锐刺骨的力量,再次狠狠打在卦幡上。

    这一下打得实实在在,没有丝毫闪避。

    陈浮生的喉口一甜,一口血水噗的喷出,整个人紧绷的精气神都差点被打崩。

    他咬紧牙关,拼命前纵,再次拉开距离。

    “哼哼,小子,还有几击?你数了没有?呵呵呵,老夫慢慢折磨你,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何守翁的声音在四面八方回响,充满着戏谑嘲弄。

    面对一个隐身的强敌,陈浮生自身又受到诡异黑幕环境限制,无疑是吃了大亏。

    十分力发不出一半。

    忽然!

    一个飘飘缈缈,仿佛幽灵般的声音,响在陈浮生耳边:

    “傻小子,他是盗门三境修为,最拿手的便是‘隐身分体迷踪法’。你处处受制,岂能胜之?”

    陈浮生骤然一惊。

    但同时也辩认出,这个声音,赫然是那个男鬼的声音。

    也不知这个男鬼身在何处,何时到来。

    飘飘缈缈如幽灵般的声音又道:

    “你有如此好剑在手,又何须防御?来,我传你一招剑法,名唤‘雷殛颠乱式’。教你以快打快,以攻制攻,听好了......”

第32章 世间无我之名

    男鬼如幽灵般声音,吟诵一段口诀。

    口诀确实包含了一招剑法,虽是一招,但实际有无数繁复剑式,如同千丝百绕,凝成一招。

    陈浮生耳中听到,男鬼的声音犹如直入心府的精神意念,刹那交融有感,直抵头脑灵台。

    转眼瞬间。

    陈浮生脑海中便浮现这一招的精髓妙义!

    就像无穷意念,千百遍地演练了这一剑招。如何出剑、如何收势、如何进取、如何藏锋,尽皆历历在目。

    “雷殛颠乱式”,其诀窍便是剑引雷霆,周身法力化为千般电丝,再以诡异倏忽进退的剑势,以快取快。

    嗤~~

    陈浮生脑后再现锐厉刺激而来的偷袭。

    他顾不得多想,瞬间心念转动,毫不犹豫剑起雷霆,以这一招的诀窍,开始调动法力,展开剑势。

    嗤喇~~

    比何守翁偷袭更锐厉的剑气撕裂声,骤然响起。

    “无间龙雀”铁剑上,之前煊赫浑厚的雷霆之势,已然转变。

    化为千百丝迸射如刺的微芒。

    甚至无数微芒扭曲、伸展,并不锋锐,也毫不凌厉。

    陈浮生瞬间提速。

    脚步凌乱无序,在法力加持下,仿佛疯狂般挥剑进击。

    何守翁的偷袭明明在他后方,但他却毫无所动。

    只是一心一意驱使“雷殛颠乱式”。

    不断向前、向前、向前......

    整个漆黑如黑幕的庙殿内,陈浮生就仿佛一个胡乱挥剑的“刺猬”,剑上微芒如刺,纷乱繁杂,毫无章法。

    “咦??”

    四面八方,传出何守翁的惊疑声。

    因为陈浮生看似毫无章法,但却乱中有序,周身有刺。何守翁一时间竟是不知如何袭击。

    “你以为乱剑防御?便能逃过老夫的凿击?”

    何守翁冷笑嘲弄。

    蓦地!

    陈浮生脑后再起凛冽刺激而至的偷袭。

    但这一次,却不同之前。

    何守翁的偷袭,被一丝狂乱无序的剑气微芒缠中。

    刹那,双方气机相触!

    陈浮生骤然退后,捕捉到接触的气机,周身如刺的剑气微芒,瞬间倒转,如潮水般倾泄。

    “咦??”

    四面八方再次传出何守翁的惊疑,但这一声惊疑,却显得有些狼狈。

    何守翁偷袭无果,反被缠上,立刻远遁。

    场面顿时反转!

    陈浮生捕捉气机,衔尾急追,仍是乱剑如“刺猬”,毫无章法。

    何守翁遁开之后,再次偷袭。

    但过程仍是一样,他被一丝无序的剑气微芒缠上。陈浮生瞬间获知,全身剑气再次如刺席卷。

    接连数次,何守翁竟是难以近身,次次偷袭失败。

    战局情形就如同一头獠牙恶狼,扑咬一只刺猬,却无从下手。每接触一根刺,便会遭受猛烈反扑。

    陈浮生仍是一心一意,不断发挥“雷殛颠乱式”。越打越快,越来越得心应手,浑然如意。

    何守翁隐身偷袭的优势,立刻荡然无存!

    “道门不入流的小子,哪来的剑术......”

    四面八方传出何守翁气急败坏的声音,“我乃三境鼎庐,可取地势,法力悠长,看你这小子能耗几时!”

    他说得有道理,境界有差,法力差距便是云泥之别。

    陈浮生仍是不为所动,趁此时机,左手扣住背后幡杆符箓纹路,法力涌动。

    弗嗡~~

    之前沉寂的落地黄符纸,再次形成风旋而起。

    但这次并非防御,而是风旋成阵,林林柱柱向着何守翁说话方向挤压而去。

    “区区符箓,雕虫小技......”

    何守翁冷声嘲讽。

    但陈浮生从一开始便缺少时机,处处受制,无法发挥全部实力。

    如今有了片刻转机,岂会就此放过?

    一道白亮闪烁的弯月刃符光,瞬间在他掌中点亮。

    陈浮生右手剑势不断,仍是“雷殛颠乱式”,令何守翁无法偷袭。左手“太白金箓”祭出,却并不是攻击何守翁。

    白亮闪烁的符光,被打在剑刃上。

    瞬间。

    陈浮生周身笼罩的漆黑黑幕,被撕开一些裂缝。

    剑刃反光。

    陈浮生清晰见到自己的异色双瞳。

    与此同时。

    何守翁再一次偷袭失败,被陈浮生仿佛刺猬般的剑气微芒逼退,无功而返。

    陈浮生已是迅速抬眼,窥视周围。

    原本漆黑无光,如同黑幕的庙殿内,顿时显出几十个影子。

    影子分布在各个角落,个个如同何守翁的形象。

    每个影子的手中,都举着一片“叶子”。

    叶子根部溢散法力,落入地内,仿佛根根连续。

    其中,距离陈浮生并不远的一个影子,并没有举叶。而他周身渗出的法力,与其他所有叶子相连。

    “一叶障目?”

    陈浮生心中冷笑。

    双瞳破隐身,此刻战局,已经不再受制于人!

    他立刻猱身向前,直扑这个已然曝露的何守翁真身。

    手中长剑振动。

    “雷殛颠乱式”散去。

    一剑出,雷霆,再起!

    呜~~

    剑上龙形煊赫,顷刻宛若披鳞抖擞,势不可挡!

    “这??”

    何守翁立足未稳,眼前的剑光已是直至面前。

    “无间龙雀”陡然暴发的凌厉威慑,刺激得何守翁眉眼乱跳,心中警兆大起。

    “他怎知我的真身在此?”

    何守翁惊疑交加,怪叫一声,手中陡然浮现一片“叶子”,猛地一捏。

    瞬间,陈浮生一剑斩在影子上。

    只是一剑,影子被斩得烟消云散。

    但是何守翁宛若移形换位,远端一个影子手中叶子消失,重新变为他的真身。

    趁着双瞳异变的优势还在,陈浮生继续一鼓作气。

    他仍是迅猛向前。

    一剑出!雷霆起!

    那边何守翁刚刚站稳,眼前又是一剑而来。

    “这??”

    何守翁惊得心态炸裂,仓促间只能含恨捏碎一片叶子。

    再次移形换位,但又一个影子被陈浮生斩灭。

    战局形势骤然转变!

    何守翁变成猎物被追,陈浮生反而成了猎手主动!

    嗤~~

    嗤~~

    嗤~~

    一个接一个影子,皆被陈浮生衔尾急追,斩灭剑下。

    庙殿内的影子越来越少。

    笼罩的黑幕亦被撕出无数裂缝。

    庙外虽是深夜,但幽幽夜光终于是洒落进来。

    陈浮生心中安定。

    此时战局优势,尽在他手中!

    弗嗡~~

    落地黄符纸再次席卷如风旋,轰然撞向何守翁的真身。

    又有一道白亮弯月刃闪烁,锋锐无匹地凌空迸射,直取何守翁的头颅。

    陈浮生的身影亦是变得支离破碎,宛若遁入夜光中,完全看不见。

    何守翁缺少了四面八方偷袭的能力,又缺少了隐身的优势,此刻黑幕被破,他移形换影的能力也受到迟滞。

    此消彼长!

    “啊......”

    何守翁发出狼狈惊叫,仓促间拼命躲避黄符纸风旋的纠缠,险之又险避过弯月刃符光切割。

    但他再想反扑陈浮生,已是无能为力。

    顷刻!

    一剑锐厉耀眼剑气,骤然显现何守翁眼前。

    这一下猝不及防!

    何守翁心中兴起大恐怖!有一种殒命般的剧烈警兆!

    但已经迟了。

    噗~~

    何守翁左肩血水四溅,被一剑斩中。

    随即,伤口中居然炸起无数雷霆电丝,急速摧毁他的筋骨脉络,无从阻挡。

    “小贼!!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何守翁暴发愤恨如狂的大吼。

    他猛地捏住受伤臂膀。

    蓬~~

    整个右臂炸裂,化为漫天血屑。

    他一头撞进血屑血雾中,霎那扭曲,消失不见。

    随即,地面一道血气如长虫,急速向庙外远遁。

    不过眨眼片刻,何守翁已经无影无踪。

    整个庙殿内,所有黑幕也已经溃灭消失。

    幽幽夜光映照进来,恢复了岁月沉寂般的宁静。

    陈浮生微微摇头。

    收剑回鞘,目光灼灼地盯着庙外。

    毕竟是盗门的三境修行者,若是死命遁逃,不可能追得上。

    但这一场战斗,惊心动魄,确实是受益匪浅。

    “呼......”

    陈浮生缓缓长出一口气,定了定神。

    然后他赶紧抱拳,环顾庙殿内四周,恭敬说道:

    “多谢前辈的指教,大恩大义,晚辈莫齿难忘!”

    过了片刻,那个男鬼仍是没有出声。

    陈浮生疑惑地瞧了瞧空荡荡的殿内,又再抱拳,想要继续谢过。

    突然。

    一直靠在墙壁边,仿佛昏睡,完全像是无声无息的朱晏,微微动了动躯体。

    她缓缓抬头,脸上全是迷茫,却发出如幽灵般飘忽的声音:

    “小子,你有如此好剑在手,又有练剑的绝佳悟性和身手,修行道门之法,确实可惜。”

    陈浮生惊诧得无以复加。

    他盯着朱晏看了半晌,不由得迟疑问:

    “前辈,你......你在朱晏姑娘的身上?”

    朱晏仍是一脸茫然,口中却说出男鬼的声音:

    “我暂借这狐女的身子一用,此庙有些古怪,我那孤魂野鬼的样子,无法显身......”

    陈浮生再才恍然,立刻抱拳恭敬道:

    “多谢前辈指教!”

    朱晏撑着墙壁,颤颤巍巍,有些极不自然地站起身,动了动四肢,说道:

    “无须多谢。其实我也要谢你,若不是认得你这把剑,我也不会记得你和这狐女。那可真就如同孤魂野鬼,到处飘荡,不知自己是谁......”

    陈浮生不禁惊奇的问道:

    “前辈知道我这剑的来历?”

    朱晏却摇摇头:

    “我只是觉得眼熟,知道是好剑,却也记不得更多。唉,我时时会忘记许多事,连自己是谁也不知。”

    陈浮生想了想,皱眉道:

    “前辈既然有如此高超剑术,必定是极负盛名的兵家高人!若是找几位兵家修行者,试探询问,或许......”

    朱晏脸上挤出一丝不自然的笑容:

    “你说的,我也试过。但没有任何修行者,知道我这个身份的底细......”

    “你说我出名,但世间却偏偏无我之名......”

第33章 自建

    “世间无我之名......”

    陈浮生听到男鬼前辈如此说,却未听出什么遗憾或惆怅。

    似乎这位男鬼前辈只是烦恼自己记忆缺失,对自己到底是谁,却并不怎么在意。

    “前辈难道时常会遗失记忆?你先前说,若非这把剑,你连我和朱晏都会忘记?”

    “确实如此......”

    占据朱晏身体的男鬼说道,“在我的精神意识里,似乎被种下了诅咒或禁制。我时常会遗忘许多事,即使见过的人,也会忘掉......”

    他说着,又摆摆手道:

    “你也莫叫我前辈,兴许我还很年轻......嗯,我曾听这狐女喊我男鬼,那我就取个‘蓝’姓,你以后叫我蓝公子。”

    “蓝,公......子......”陈浮生愣了一下,但随即笑道,“好,既然前辈......蓝公子不介意晚辈无礼,那我自然从命。”

    蓝公子微微点头,打量陈浮生道:

    “你叫什么名字?”

    “晚辈姓陈,名浮生。”

    “浮生,嗯,不错!好名字,有仙家意境。”

    蓝公子又问:“你师父是道门中人?”

    “先师乃是道门蓬莱正统。”

    “先师?”

    “我师父一年前已经逝世。”

    “哦?逝世了?那岂不是现在没有师父?”

    陈浮生听了一愣,立刻点头道:“晚辈现在独自一人历练修行,确实没有师父。”

    “那你有没有什么同门师兄弟?”蓝公子继续饶有兴致的问道。

    “没有,先师只收了我一个入室弟子,从小将我抚养长大。”陈浮生如此说着,忆起师父,不禁心中又有些酸楚。

    蓝公子却显得很是高兴,喃喃道:

    “无师父、无同门,无牵无挂,是个好苗子......”

    陈浮生却未听清楚,不禁疑惑道:“蓝公子想说什么?”

    “你可愿拜我为师?”

    蓝公子突然严肃道。

    “啊?”

    陈浮生再次一愣。

    蓝公子却摆摆手,不甚在意的又说:

    “无须你尽什么师徒责任,我要的便是你这种无牵无挂的弟子。嗯,况且你也合我的心意。我想收你做个记名弟子,你可愿意?”

    陈浮生顿时心潮起伏。

    且不论这位蓝公子是正是邪,是何底细。

    单凭他先前留下一朵焰火印记,惊退了拓拔吞虎。又传下一招“雷殛颠乱式”,杀跑了何守翁。

    两份恩情,陈浮生就已经觉得无以回报。

    此刻听他出口收徒,陈浮生哪有不愿意的道理。

    “弟子愿意!”

    陈浮生肃然端正,恭敬施礼。

    “哈哈哈......想不到我这个孤魂野鬼,居然也能收个合心意的徒弟!”

    蓝公子满意点头。

    陈浮生立刻跪地,叩首大拜,诚心诚意说道:

    “弟子陈浮生,拜见恩师!”

    蓝公子伸手虚扶,笑道:

    “起来起来,我也不爱这些礼节。今后你便是我的记名弟子,依旧叫我蓝公子便可。要是叫师父,把我叫老了,我还不高兴......”

    陈浮生点头称是,仍是大礼参拜,再才起身。

    蓝公子笑吟吟道:

    “可惜你入了道门,有些规矩也不好违背。以你的资质悟性,修兵家武道,练剑是最好。”

    陈浮生只是微微一笑,也不好接这个话题。

    “浮生,我看你已是二境法第。来到这个宝骑镇,为何不创建庙观?竞争灵窑之主?你先前的师父未曾说过么?”

    陈浮生顿时惭愧道:

    “弟子前来宝骑镇,是将先师的遗骸带回家乡,入土为安。先师逝世得早,也并未提过......”

    “而且,弟子虽是道门身份,但难以得到道门的支撑......先师此前被逐出蓬莱,所以,我并未创建庙观......”

    “哈哈哈......”

    蓝公子却大笑起来,笑得极是畅快:

    “妙啊!无师父无同门,传承的道门也被放逐,真正的无牵无挂!浮生,我先前还顾虑你的道门背景,现在看来,真是天助我也......”

    陈浮生不明其意,只得沉默不语,等待下文。

    蓝公子大笑之后,认真说道:

    “我助你创建庙观,你可愿意?”

    陈浮生不禁怔怔看着这位记名师父,半晌后,迟疑说道:

    “弟子......弟子已经应承了朝春楼,接任朝春楼庙观守观人之责......”

    话音未落。

    蓝公子听了摆摆手,并不在意的说道:

    “你自己创建庙观,又何须再看旁人脸色,推了便是。”

    陈浮生顿时犹豫,但仍是摇摇头:

    “大丈夫一诺千金,应承之事,岂能推却。”

    蓝公子微微皱眉:

    “怎么?你不想自己创建庙观,自己做灵窑之主?”

    陈浮生脸色平静,施礼道:

    “并非弟子不识抬举。而是朝春楼的姜泥姑娘,对我和先师有恩,付出极大代价,帮我安葬了先师。于情于理,我都要报答恩义。既然已经应承她,那便不能忘恩负义。”

    蓝公子瞧了瞧陈浮生,缓缓点头:

    “不错,男儿大丈夫,岂能忘恩负义!你这傻小子说得对,是我不知你原有如此内情。”

    陈浮生再才松了口气,抱拳谢过。

    蓝公子却依然带着笑意道:

    “虽说你做了守观人,但也不是不能自己创建庙观。至多是辛苦些,也无什么冲突。”

    “啊?”

    陈浮生不禁惊讶。

    蓝公子席地而坐,又示意陈浮生坐下,淡然说道:

    “自混沌开辟,天地初开,世间便有修行者存在。创庙观、筑灵窑、兴灵山、结福地,从此炼万般大道,造化洞天,成就天仙证果!”

    “数万年来,修行之事,不知经过多少繁复诡谲之变化。单就创建庙观,筑成灵窑,三境升四境宗师,这一过程,便有无数窍门,并非你想的那般固执不可变通。”

    陈浮生听了,恭敬道:“弟子聆听指教!”

    蓝公子问:“你所知的达成灵窑,是什么经过?”

    陈浮生想了想,将自己获得的简略知识缓缓道出:

    “弟子只知道,首先要在符合秀山、活水、百年旺族、千户人家的根基之地,依靠派系扶持,以大阵养育气机,诞生出妖精鬼怪......”

    “然后修行者进入降妖灭鬼,得功德人心,再借地理气运建起庙观祭坛。再然后便是继续降妖灭鬼,大力积聚气运。直至达到灵窑雏形,便能一举突破,晋升灵窑之主。”

    蓝公子点头道:

    “不错,修行界皆知此道理。若是乡野小镇不止建起一个庙观,而是有许多修行者介入,那便如何?”

    陈浮生按照自己理解说道:

    “那自然是多方竞争,谁最先达成灵窑,谁便最先取得先机胜利。”

    “如何竞争呢?”蓝公子笑问。

    “弟子听说是多加争取降妖灭鬼,维护祭坛,将妖鬼祭祀冥狱,抢占地理气运的眷顾。”陈浮生缓缓道。

    “若是一家胜了,圆满筑起灵窑成功!那其他家如何?”蓝公子继续笑道。

    陈浮生却是一怔,确实不知,只得摇摇头。

    蓝公子含笑道:

    “结局是——赢家通吃!”

    “最先圆满成功者,达成灵窑之主。那么此地气运,便会汇聚一身。其他家的未成庙观,全都臣服,尽皆汇入灵窑之内。”

    陈浮生不禁想起一个词,皱眉道:

    “那其他家失败,岂不是为赢家做了嫁衣?!”

    蓝公子笑道:

    “在上古之世,就是如此残酷。赢家通吃,败者辛苦数年,耗尽心血,却是为他人做嫁衣!”

    陈浮生顿时一阵默然。

    如此结局,确实是残酷......

    但他随即心中一动,既然蓝公子说既可自创庙观,又可继续做守观人,岂不是矛盾?

    蓝公子看出陈浮生的疑惑,微笑道:

    “正因如此残酷,上古之世,修行界腥风血雨,尔虞我诈,未有一刻安宁。”

    “十大派上古先贤们,便联合起来,共同立下一个规矩。将这残酷血腥的竞争,留出一个缓和的余地。”

    “什么规矩?”陈浮生不禁好奇的问。

第34章 雄雌

    “这个规矩,便是提前立下‘败书’!”

    “败书?”

    “是的。所谓败书,便是双方各自提取自家祭坛的气运,以意念立下一份败书,然后投入对方祭坛内。”

    “若是按正常的灵窑之争,赢家通吃,败者一无所获。但如若提前投了败书,灵窑便不会强掠所有气运,而会留下四成或五成的余蕴,还予败者,令其不至于一无所获。”

    陈浮生听了蓝公子的讲述,细细琢磨。

    这个方法确实是避免了过于残酷,让败者也受益。

    但凡间俗世的普通人,尚且弱肉强食,不择手段地强取豪夺。修行界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谁愿放手?

    陈浮生说出自己的疑惑。

    蓝公子点头道:

    “确实如此。灵窑之争,千舸竞帆!大家都是有背景靠山的人材,耗费巨力创建庙观,谁又愿意提前肯定自己会输?”

    “再说了,立下败书,赢家所获利益便减少。对于修行者来说,一步差,步步落后。谁又愿意接受?”

    “更何况十大派系,明争暗斗,结下不知多少千古仇怨,谁又愿与死对头立下败书?岂不涨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

    “所以自从有了‘败书’这个规矩,自古以来,并没有多少人,愿意接受。反而仍是残酷竞争,赢家通吃!”

    蓝公子说到这里,话锋一转:

    “不过,不愿意归不愿意。不接受规矩的多,但并不是没有。世间也有关系不错的修行者,或天性不喜斗争的,还是愿意立下败书。”

    “此世间每隔一段年月,具备根基可创建庙观的无名小镇,并不算很多。所以但凡有所出现,必然引起不少修行者前来参与竞争。”

    “人多,有仇怨、有斗争,但自然也有结盟、有交际。”

    “如今的世道,不如上古,僧多粥少。势强的自然是一强到底,无视众生。但势弱的,却要抱团取暖,方可存续。”

    陈浮生听完蓝公子的讲述,略一思考,不禁说道:

    “蓝公子的意思,是想要我自己创建庙观,然后与朝春楼约定,双方立下败书?”

    蓝公子笑道:

    “你与朝春楼有恩义的关系,便不算是敌对。立下败书,无论你尽责守观人,还是为自家奋斗,立场上都说得过去。”

    “有了败书,也算有了盟约。想必那位姜泥姑娘考虑后,也不会拒绝。你自家胜了,朝春楼损失不大。朝春楼胜了,你自己也损失不大,两边受益。”

    陈浮生想了想,觉得这个方法确实可行。

    但突然转念又一想,不禁抬头道:

    “若是别的庙观成为赢家呢?”

    蓝公子淡然道:

    “你既已建起庙观,踏入宝骑镇的灵窑之争,只能争做赢家!朝春楼是因为恩义,其他的,尽皆诛之!”

    这位男鬼前辈虽是附身朱晏,但此话一出,浑身骤起磅礴凛冽的杀气。

    顷刻,宛若万剑齐出!

    陈浮生是第一次见到他的肆意锋锐气势,不禁心襟动摇,眉眼乱跳,有一种面对极凶杀神的感觉。

    就在陈浮生的呼吸都为之滞窒的时刻。

    蓝公子眨了眨眼,瞬间收敛所有气势,又变成狐女那般柔弱姿态,再无任何出奇之处。

    陈浮生暗暗咂舌,随即定了定神,恭敬说道:

    “弟子愿意创建庙观。然后遵从恩师的指教,与朝春楼立下败书,结成盟约。”

    蓝公子微微一笑:

    “败书另有一个好处,但此时说来,未免耽误你的进取之心,所以不说为好。”

    陈浮生心里暗暗嘀咕,但仍是不动声色,施礼道:

    “一切听凭蓝公子指点!”

    “你这小子倒是机灵,也不枉我看中你,收你为记名弟子。”

    蓝公子洒脱地摆摆手,“我愿助你创建庙观,一来是你这小子合我心意,我送你一份师徒缘分。

    二来么,等你圆满晋升灵窑之主,我有件事拜托你。但此时说过早,将来再说不迟!”

    陈浮生也不多话,恭敬谢过。

    蓝公子抬起手腕,伸出四根手指,淡然道:

    “你去搜捕一个二境修为的雄妖,取其心。再搜捕一个二境修为的雌妖,取其双瞳。”

    “再搜捕一个雄鬼,以及一个雌鬼,将其禁锢一起。”

    “四件必备之物,你取来之后,到这破庙顶上,举剑等待。我有感应,便即刻来寻你,然后再教你如何创建庙观。”

    陈浮生默默深记,立刻应道:

    “弟子记下了,必定完成!”

    “好,宝骑镇来了不少背景深厚的修行者,竞争激烈。你切记要早动手,抢占先机。”

    蓝公子说完,站起身。

    朱晏的脸色幻变,身躯微微扭曲,宛若有一抹如波荡漾的“雾气”要脱离而出。

    陈浮生见蓝公子即将离去,不禁急呼道:

    “恩师,我有一事相求!”

    蓝公子停滞脱离的变化,幽灵般的声音问道:

    “何事?”

    陈浮生双手托剑,上前一步,低语道:

    “承蒙蓝公子之前的妙手,在此剑上留下一个火焰印记,令我避过一场大难......如今这火焰熄灭,蓝公子能否复原......”

    此前一剑惊退拓拔吞虎,铁剑上的火焰熄灭,痕迹淡无,似乎已经不能再用。

    蓝公子听到陈浮生的恳求,却是皱眉道:

    “什么火焰?我何时留下火焰?”

    陈浮生一愣,托剑上前,“蓝公子请看!”

    蓝公子接过铁剑,略扫一眼,有些疑惑地喃喃道:

    “嗯,确实是有一抹印记......难道真是我所为?为何又记不得了......”

    他一边说着,一连伸指在剑刃上摩挲。

    几乎眨眼片刻,那一抹淡不可见的火焰印记,又再勾勒出清晰线条。而且似乎比之前更浓一些,显得深幽莫测。

    陈浮生大喜过望,施礼感谢。

    蓝公子却是有些茫然摇头,想说什么,却并未开口。而是拂袖,在朱晏的身躯上再次浮现出“雾气”。

    眨眼片刻,朱晏仿佛昏睡般软软倒下。

    雾气瞬息远离庙殿,消失不见。

    陈浮生恭敬致礼,目送这位记名师父离去。

    庙殿内又再沉寂无声。

    “剑上的真火再现,那我便又多了自保的手段。”

    陈浮生心中低语,仔细凝视剑刃。

    他手中掌握的三个初代符箓,虽然威力惊人,但毕竟消耗法力太过,也须养龙药的支撑。

    若是运用,一道初代符箓便能将他抽空。

    只能是生死关键时刻,初代符箓才可当作杀手锏。

    但是铁剑却随时可用,再加上这个真火印记,其威力比初代符箓更强。

    虽然一剑既出,自身也不好承受,但胜在快准狠。

    “先挖掘了机缘再回宝骑镇,不能再耽误了!”

    陈浮生的目光投向高耸香炉底部。

    立刻纵身过去,再次蹲下,凝聚双瞳,一寸一寸的察探。

    大约盏茶时间。

    陈浮生的视线里,已经出现微弱摇曳的光芒。比起之前所见,此刻已经快要消失了。

    果然,机缘不可怠慢,稍纵即逝!

    陈浮生毫不犹豫,赶紧涌动法力,挥剑向下挖掘。

    此庙内的泥土颇为坚硬,比岩石还强上几分。若不是“无间龙雀”乃是神兵,陈浮生此次还真是难以下手。

    如此一番大力掘起,已经挖出数尺深的土坑。

    刹那!

    一个青铜色泽,像是插着钥匙的铜锁,浮现污泥中。

第35章 浮屠密枷

    陈浮生小心翼翼地拨开污泥。

    将这个青铜色泽的物品取出,感觉入手冰凉彻骨。

    他仔细凝视。

    确实是一个带着钥匙的铜锁。

    锁并不大,约莫核桃大小,圆砣砣一块。表面满是铜绿侵蚀,斑驳中透着模糊图案。只是天长日久,辨识不清。

    一枝几乎筷子长的钥匙,从铜锁中穿而过。

    铜锁上部一个孔窿,呈现黑色。下部一个孔窿,呈现苍白色。长长的钥匙穿过孔窿,插了个对穿。

    陈浮生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锁和钥匙。

    他也不多想,直接抬起剑刃,眼睛对准刃面凝视。

    然后清楚见到自己的异色双瞳。

    须臾,眼睑微有蚀痛。陈浮生抬起眼来,再次窥探手中的青铜锁匙。

    惊鸿一瞥。

    旋即,一点微光迸出,落入陈浮生眼内,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

    陈浮生得到一段明悟,瞬间获知此物的底细。

    此物名为“子母浮屠密枷”。

    相传冥狱有十八层幽冥地府,每层幽冥地府内,皆有“浮屠塔”,镇压着古往今来,整个世间堕入地府的噩孽。

    浮屠塔,又分有无数密牢。而每个密牢,皆是这种“子母浮屠密枷”封锁门户,各有奇妙。

    陈浮生手中的这件“子母浮屠密枷”,可以拆分,分为母锁与子匙。

    母锁,以法力驱之,可拘灵、拘鬼、拘气运,将其封锁其中,丝毫无漏。甚至若有独特法门,可在锁内炼出“冥卒”。

    只是炼造“冥卒”之法,已经失传,世间难见。

    子匙,单独用之,以法力驱使,可以撬动绝大多数门户。更妙的是,若有独特法门,持此子匙在黑夜,可以隐身。

    “子母浮屠密枷”拆分,各有妙用。

    但若是合拢一体,便能探察冥狱入口。只是冥狱难寻,入口有千难万险,无人敢去。

    陈浮生细细琢磨着得到的信息,不禁嘴角牵起一丝笑意。

    虽说是为了朱晏的承诺,来此求取机缘。

    但此刻得到的机缘之物,却可以拆分。而且很明显,子匙十分契合朱晏的修行,毕竟她走的是盗门的传承。

    如若是此前,母锁对于陈浮生来说,可有可无。

    但是现在却不同,陈浮生正好需要禁锢之物,来搜捕蓝公子所说的雄雌妖鬼,将其镇压。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其实也算是我的一份机缘......”

    陈浮生默默点头。

    他立刻抽出母锁上的子匙,将其拆分。

    然后又将挖开的坑复原,踩得平整。

    回到朱晏身边后,朱晏已经悠悠醒转,按着眉头在发呆。

    “此物名为‘浮屠子匙’,以法力驱动,可以随意撬动门户,出入其中。然后持此子匙,黑夜可加深你的隐身术。”

    陈浮生笑吟吟地将子匙,递给朱晏。

    朱晏恍惚片刻,顿时便是惊喜万分。接过子匙,左看右看,喃喃道:

    “我修行的那片区域,有许多兽穴,常年封闭,正烦恼如何打开。此物真乃天赐良机!我持之修行,绝对是契合无比!”

    她想到此处,更是喜不自胜,立刻俯首大礼:

    “陈道长,机缘再造之恩,今生今世,朱晏不敢忘却!”

    “快起来,快快请起!”

    陈浮生顿时有些惭愧,赶紧扶起朱晏。

    朱晏对之前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心中念念只想返回贞胧山下。当即便站起身,喜悦道:

    “陈道长,机缘既已到手,我们回去吧。这破庙阴森沉抑,我在此地,着实是待着难受!”

    “也好,我也正想赶回宝骑镇,办一些琐碎事。”

    陈浮生点头赞同。

    二人立刻出了破庙,黑夜兼程,匆忙返回山顶下。

    ......

    ......

    与朱晏告辞之后,陈浮生马不停蹄,赶回姜家老宅。

    自从拜祭了老道士的遗魂,又安顿了姜宅坟墓。宅院周围阴森凄凉的气氛,似乎是淡了许多。

    虽然仍是荒草丛生,到处破败,但已经不再显得可怖。

    只要再雇些工役前来清扫整理一番,也算是可以常住。

    其实陈浮生也有在此常住的想法,但如今手头有事,暂时就先放着,事后再说。

    回到姜宅,迈进破落荒芜院内,陈浮生来到后院。

    他并未歇息,而是取出铁铲,开始挖掘。

    那个被枭首的狗头豹身妖人,还埋在地下。正好挖出来,用“五行照冥镜”化为冥骸,问问到底是何来路。

    挖掘很是顺利,毕竟埋得也不深。

    很快,陈浮生放下铁铲,打量着泥坑底呈现出的狗妖遗尸。

    狰狞丑陋的狗头,血污的豹纹躯体,尖锐爪牙......

    陈浮生盘膝坐下,取出“五行照冥镜”。

    灌注法力,意念渡入镜内,心中默念:

    “五行照冥,相克相生,轮回有序......”

    刹那!

    一股玄妙难明的诡异感应,传导而来。

    黄铜镜子微微颤动,犹如蝉翼微振,朦胧镜面上顿起无数涟漪。

    陈浮生摒息凝神,握镜的手腕一翻。

    荡起涟漪的镜面,对着狗妖的遗尸,快速照去。

    须臾。

    镜面上乍起黄濛濛的光亮掠过。

    犹如一汪黄泉河水,自天外而来,淌过遗尸而去。

    旋即,狗妖遗尸上浮现一层火红的光泽。

    然后接着是土黄的光泽闪现,穿梭而过。

    土黄之后,亮银色闪起,随之消失。

    陈浮生默默记着这一段五行相生之变:

    “火生土、土生金,并未有过多转折......看来是因为死得还早,并非年月深远的亡骸......”

    既知结果,他立刻从背囊里翻出“五行精粹”小盒。

    此前有过化生姜老夫妻俩亡骸的经验,陈浮生已经驾轻就熟。

    依照经验,一番施展之后......

    喀嚓~~

    狗妖的遗尸开始颤动,头颅与躯体相合,蠕动异常。

    喀嚓~~

    喀嚓~~

    连续数声涩然声音后。

    狗妖遗尸动动手脚,抖动腰身,极其缓慢地坐起。

    不过片刻,这个狗妖已经是翻着苍白无色般的死眼,茫然缓缓转头,看向陈浮生。

    它艰难地吧嗒着裂齿大嘴,吐出模糊、嘶哑、仿佛捏断了喉咙般的声音:

    “我不是死了么?怎么......又活了?”

    陈浮生盘膝坐着,手握黄铜镜子,冷冷瞧着这个行凶未遂,死于非命的狗妖,淡然道:

    “你叫什么?从何而来?来此何事?”

    狗妖那凄惨的死眼,盯着陈浮生半晌,再才模糊道:

    “我乃是南楚蟠阳大湖衅的得道兽妖......”

    “生来便是异种,名号哮天犬......”

第36章 人间(求收藏求推荐)

    “哮天犬?”

    陈浮生无言以对。

    他瞧了瞧眼前这位死于非命,已是丑陋遗尸,气质凄惨,翻着苍白死眼的狗妖,不禁问道:

    “你为何自称哮天犬?”

    狗妖已被化生为冥骸,受陈浮生的掌握,再无之前的桀骜凶残,老老实实地说道:

    “我生来便是狗头、猫肢、豹身,在蟠阳大湖地域内,自幼便天赋异常,从无敌手......”

    “后来,我偶感道蕴气机,得道化为人形。忽有一日,被师祖擒下,收为徒孙。至此方知我有上古神兽哮天犬的血脉,乃是千年罕见的异种......”

    “师祖?”

    陈浮生眉头一皱,“你师祖是何人?”

    哮天犬带有血污的丑脸上,顿时变得扭曲狰狞,显出痛苦挣扎的模样,颤抖声音道:

    “我......我想不起来......精神意识里被种下禁术,不可说出师祖之名......”

    陈浮生微微沉吟。

    “五行照冥镜”化生的冥骸,身体言行皆受控于掌镜者,不可反抗,视若主人。

    这位无名师祖种下的禁术,居然能压制镜子的效果?

    “你前来宝骑镇,所为何事?”陈浮生继续问。

    哮天犬痛苦颤抖之后,略微恢复,嘶哑说道:

    “我领了师祖之命,追查一柄神兵的下落......耗费了数年时间,终于是追到此地......”

    陈浮生将手边的铁剑展示,问道:“你知此剑的底细?”

    哮天犬的神情再次扭曲痛苦,抱着血污的脑袋,颤抖着嘶嘶模糊道:

    “不知......我不知......师祖只是下令追索......我不知神兵是何物,只是知道,若追到下落,便回南楚蟠阳大湖回禀覆命......”

    陈浮生收起“无间龙雀”,静静思考。

    哮天犬所说的无名师祖,并非东唐的修行者,乃是邻国南楚蟠阳大湖的高人。

    那么老道士当年获剑的奇遇,可能与这个无名师祖有关联。或者说,这个无名师祖知道姜伯通得了神兵,所以派哮天犬追索。

    若不是哮天犬狂傲大意,想出手拿下陈浮生,回去邀功。那么此时此刻,哮天犬应该已经回了南楚覆命......

    “事情总有败露的那一天,这个狗妖折在我手里,南楚那边的无名师祖,还是会继续派人前来追察......”

    “所以我要早做准备,提升实力,避免大祸临头。”

    陈浮生一番思绪后,又再瞧着哮天犬,不禁心中一动,又问:

    “你有何本事?”

    哮天犬听到这句,终于是不再凄惨,显出一些得意:

    “我生来嗅觉敏锐,即使相隔百里,亦可寻迹追踪。”

    “我修行的乃是盗门之法,精通隐身匿形,无惧任何陷阱难关。而且我天生利爪,撕金裂石,锐不可挡。”

    “我另有一个天赋,体上豹纹暗含阵列,驱以法力咒诀,可大可小。大若蛮牛,刀枪不入。小若幼鼠,见缝即钻......”

    陈浮生听它洋洋洒洒说完,不禁一笑:

    “你既有如此强横的本事,为何折在我手上?”

    哮天犬顿时羞愧,得意的神情荡然无存,半晌后嗫嚅道:

    “我......我大意了......”

    陈浮生笑着摇头:“说明你历练不够,狂傲自大,不懂得发挥长处。只知好勇斗狠,所以方有此劫。”

    哮天犬更是惭愧,俯首说道:

    “道长教训得是,我深记心中,下次一定......”

    说到此处,它的声音戛然而止,脸上凄惨凉凉。

    狗都已经死了,又哪来的下一次......

    陈浮生打量着这个狗妖,越看越是满意。

    他身边正好缺少得力的属下,若能将这只哮天犬好好调教,发挥它的长处,确实是一个难得的好助手。

    “从今以后,你便为我效力。虽然你已是冥骸,但如若勤恳为我做事,将来之日,得了机缘,也不是不可以起死回生。”

    陈浮生笑吟吟看着哮天犬。

    哮天犬毫不犹豫,俯首拜倒,恭敬道:

    “属下愿意追随主人!从此忠诚勤干,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万望主人垂怜......”

    “嗯,起来吧。”

    陈浮生虚虚抬手,“把自己收拾一下,明日与我出去,办一些琐碎事,看看你的能力究竟如何。”

    ......

    ......

    烟笼巷。

    五大夫槐是烟笼巷独有的风景,亦是宝骑镇百年来为数不多的古迹之一。

    附近百户人家,可以说祖宗三四代,皆是吃着五大夫槐树边的水井之水长大的。

    围着这五棵亭亭如盖,烟缭雾绕,年深月久可见沧桑的老槐树范围内,罗列了几家老字号的店铺。

    生意虽称不上多么兴隆,但多年来有街坊邻居帮衬,还算过得去。

    再加上托了五大夫槐的福,各地文人墨客慕名而来,免不了在此盘桓留宿,吟诗作对,也算为本地生意做了贡献。

    晨间已过,正近午时。

    烟笼巷“蔡根记”酒肆的招幌迎风高展,店内顾客盈门。

    宝骑镇年老居民们最推崇的“槐井老酒”,便是出自蔡根记酒肆。依托此酒名声,蔡根记的生意亦是首屈一指。

    槐香蕨豆腐、老酒香酥鸡、葱丝青鱼、醋溜肉、一品锅......等等,皆是蔡根记的名菜。再点上一壶酒,呼朋唤友共聚不亦乐乎。

    将近午时,进出酒肆的客人渐渐多起来。

    一位青衫小道士,衣着朴素,容貌俊秀。只是双眼微眯,瞳内异色,似乎半盲之人。背着卜卦幡和铁剑,走进酒肆。

    小道士身后,跟着一个身材不高的戴帽小厮。裹着陈旧的土黄衫裤,头上灰布帽压着眉毛,凸鼻大嘴,一脸凶相。

    “客官,里边请!”

    立刻便有店内伙计满脸堆笑地迎上前。

    酒肆内的客人们,有的抬眼打量进门的小道士,有的饮酒作乐毫不在意,有的则是窃窃私语,无视旁人。

    陈浮生巡梭了一眼店内,微微点头,在伙计的带领下,找到一处偏僻席位,和哮天犬一起坐下。

    点了酒菜后,陈浮生端着茶杯,低头慢饮。

    看似悠闲随意,但他展开耳力,听着四面八方的谈论。

    虽然对于降妖灭鬼而言,陈浮生只是纸上谈兵。但他欠缺的只是亲身历练,至于相关的许多知识,老道士早有言传身教。

    世间妖精鬼怪,不是说你想抓就抓、想灭便灭的。

    也不是说仗着自己乃修行之人,随意闯进某个乡野镇地,便能大展身手,纵横快意地降妖灭鬼。

    妖精鬼怪,需要探索追查,因为并不可见。

    世间兽鸟草木鱼虫等,偶得道蕴气机,便能顿开灵智,吐纳日月精华,天长日久可成精,民间视为妖怪。

    鬼怪,却是人的恶念、怨念、孽障魂魄所化,与妖怪不同,并无躯体。但为恶之患比妖怪更甚。

    无论妖怪或鬼怪,皆可混迹人间。只要不作恶,不出奇、不行诡异之事,那便难以察觉,难辩其踪。

    四境以上的修行高人,以灵窑为基础,搜索地域,也难说毫无失误的便能捕到妖精鬼怪的踪迹。

    所以大多数修行者,想要搜捕妖精鬼怪,最常用的方法,便是打听黎民百姓们的谈论,从中窥探蛛丝马迹。

    人间毕竟是凡人为主,世所平凡。但有离奇诡异之事,荒诞不经之事,骇人听闻之事,神秘莫测之事......

    绝大多数,必然与妖精鬼怪有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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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泥活(求收藏求推荐)

    片刻后,伙计端来几碟小菜,烫了半壶酒,摆在桌上。

    陈浮生举筷尝了几口,觉得蔡根记的生意能有如此之好,几味特色菜肴果然是名不虚传。

    烫来的酒也是名闻宝骑镇的槐井老酒,陈浮生浅酌半杯,觉得淳厚连绵,确实也算不错的佳酿。只是略有后劲,不能贪杯。

    他一边小酌,一边侧耳倾听周围的谈论,又抬眼瞧了瞧狼吞虎咽的哮天犬,不禁微笑道:

    “你吃得有滋味么?”

    哮天犬摇摇头,满嘴油流地含糊道:

    “主人,我生前爱吃生肉,这些熟食本就吃不惯。如今又是冥骸之身,自然是吃什么吐什么,只能做做样子,免得惹人怀疑。”

    陈浮生不禁挑了挑眉头,觉得这个狗妖死过一次,居然有了长进。

    哮天犬脸上涂抹了厚粉,遮掩了苍白无色的死脸。又略微自己妆容了一番,虽说仍是带着凶相,但确实与常人无异。

    修行界十大派系,嫦门、猎家、盗门这三派最擅长伪装易容,甚至各有各的独门之道。

    陈浮生不再多说,继续探听酒肆顾客们的言谈。

    世间茶馆、酒肆等地,也是最容易打听消息的地方。

    如此未过片刻,陈浮生忽然耳朵一竖,终于是听到自己最想听的内容。

    隔着几桌远的席座上,坐着两位衣饰显富的员外郎。一看便是家财颇丰的乡绅,面前桌上的酒菜亦是丰盛。

    一个圆脸大耳的中年员外,显得和气。另一个中年男子面容苦相,愁眉不展,低声细气地说着自己的遭遇。

    “......邱某本不想劳烦张兄多番听我唠叨,确实是心中苦闷,无以诉说......唉,我已十数日不曾回家睡觉,每次回想皆是担惊受怕。”

    圆脸大耳的张兄低语问道:

    “那夜你报官后,搜寻出什么?”

    愁眉苦脸的邱员外摇头:

    “什么也未曾发现,我反倒被那些官差训斥一顿,说我谎报命案,小心自己吃官司......唉,此事诡异血腥,又确实只有我见到,真是无处说理去......”

    张兄又小心翼翼地低语道:

    “你再细细说一遍,我有位朋友懂得驱邪的法门。回去后,我便将你的事说与他听,求他为你家做一场法事。”

    邱员外也是压低声音:

    “那便多谢张兄的大义!此事之前我说得不清不楚,理应再说详细些,也好让张兄替我带话......”

    二人一番交谈,又将事情缘由窃窃私语。

    陈浮生一边酌着小酒,一边聚精会神地倾听。

    一会之后,陈浮生也大略听明白了事情经过。

    “有点意思。十有八九,与鬼怪有关......”

    陈浮生暗暗点头。

    原来这位邱员外,是在溙梧州城做生意的大户。只因妻子早逝,睹物思人,便将大半家财留给后人,自己独自回到宝骑镇家乡原籍,独过晚年。

    酒色财气等,邱员外皆不热爱,唯独自幼便有捏泥人的爱好。自从返乡独居后,便常日自陶自乐,捏泥人聊为消遣。

    如此一年多时间,家中库房里,便存有不少手工捏造的泥人。邱员外有时睡不着,便挑灯欣赏修饰,成为习惯。

    忽有一日,邱员外照例又在夜间起身,点灯进库房琢磨新捏的泥人。

    未想到,却遭遇了一场恐怖可怕之事!

    本是泥巴捏造的人偶,居然全都变成血淋淋的残尸残骸。整个库房里,血腥弥漫,惨不可言!

    当时邱员外吓得魂飞魄散,慌忙逃回卧室蒙头大睡。

    “......唉,张兄有所不知。我那天饮了些酒,以为是醉了产生幻觉,便只想大睡一场......”

    “哪知......哪知,我所见的,并非幻觉,而是真的!”

    邱员外颤抖语气,艰难咽着唾沫,哆嗦着低语:

    “即使我蒙着头,闭着眼,还是能看见......床头床尾,挤满了断手断头的泥人。他们哀号哭喊,说是我之前失手捏碎的泥人,因被抛弃,所以前来泄恨索命啊!”

    张兄闻言亦是打个冷颤,带着恐惧的低声问:

    “世间哪有泥人变活人的道理?何况还是断手断头......”

    “是啊!我也是这样以为......”

    邱员外咽着唾沫,又说道:

    “当时我已经是吓昏了,清早醒来......醒来......你当我见到什么?满地的血啊,真的血,还有断手断指、毛发、眼珠子啊......”

    “哎呦!!”张兄吓得直哆嗦。

    “都是真的......都是真的......”邱员外脸色煞白,更加压低声音,“我......我哪敢报官,这如何说得清白?只得咬牙挖了坑,全都埋个干净......”

    “从那天起,我便锁了库房,再也不敢捏泥人。”

    “此事发生之后,确实也是风平浪静,再无什么可怕之事。后来我想,是不是我看错了?”

    邱员外说到此处,神情颓废,“也是我该死,手贱!仍是忍不住,偷偷开了库房查看......”

    “看,看到什么......”张兄忍不住问。

    “那天还算好,一切正常。库房里的泥人皆是泥巴,并非活人。我当时以为,莫不是真的看错了?”

    “见事情过去,并无危险。我一时心痒,便又开始捏泥人自娱自乐......唉,也是倒霉!十数日前,我再次点灯进库房,又看见满屋的断手残肢,血腥遍地......”

    邱员外说着,脑袋几乎都埋到桌里,哆哆嗦嗦说道:

    “我吓得当场尿裤子,慌忙逃出......哪又敢回房睡觉,便鼓起勇气,前去报官......”

    “可是官差到来之后,库房里又再正常,泥人还是泥人,也无什么血腥......”

    “我受了一番训斥后,回房睡觉......半夜惊醒,又见一大群断手断头,满身是血的活人,在床前哀号哭喊,要我偿命啊......”

    “你说,张兄,这,这哪受得了啊!”

    邱员外说着,已经快要哭出来,哑着嗓子道:

    “那夜我又再昏过去,清早起床,又是一地的血......不过还好,并无什么手指头、眼珠子之类的东西......”

    “血是真的血!并非虚假!我提水冲了卧室,从此便不敢归家,每日在外间客栈里留宿......”

    张兄听了,不断地吸凉气,半晌再才低语道:

    “难道你永不归家?这,这也不是办法啊......”

    邱员外哭丧脸,哑然道:

    “有家不能回啊!张兄,你若是我,敢回去么?”

    “不敢!”张兄心有戚戚焉的摇头。

    “唉......这可如何是好!”邱员外苦皱着脸,唉声叹气。

    张兄宽慰几句,却突然瞥见陈浮生背后的卦幡,不禁提醒道:

    “邱兄,不如你先去算一卦?问问吉凶?”

    邱员外抬眼瞧了瞧卦幡,颓然叹气,摇头道:

    “算过好多次......皆是骗人骗财的勾当!况且这个小道士嘴上没毛,能有多少斤两?一看便是招摇撞骗之徒!”

    “如今宝骑镇来了不少莫名其妙的道士僧侣之类,我看没一个好人......”

    陈浮生对面坐着吃菜的哮天犬,耳目敏锐犹有过之,一听此言,顿时凶相毕现,眉头一掀,低喝道:

    “遭瘟的东西,居然敢骂我家主......”

    话音未落。

    陈浮生盯了它一眼,示意稍安勿躁。

    哮天犬立刻讪讪低头,将这口气忍了回去。

    那边厢的张兄,听了邱员外的抱怨,默然无语,只得点头道:

    “那只有我回去之后,问问朋友,求他去你家做一场法事,看看能否解决此事。”

    “多谢张兄!此事若能解决,我必有重谢!”邱员外赶紧劝酒,言语中满是期待。

    陈浮生静静听完邱张二人的讲述,也不动声色,只是自顾自地吃菜饮酒,视若未闻。

    过了一会,邱张二人无心久待,结帐离店。

    “伙计,结帐!”

    陈浮生拍了拍桌子,留下半锭银两。

    然后背着卦幡铁剑,带上哮天犬,尾随邱员外而去。

    约莫走到一处偏僻街角。

    陈浮生加快脚步,已是来到邱员外面前,施礼道:

    “邱员外,小道士有礼了。我送你一卦,可否愿听?”

    “咦?”

    邱员外只觉眼前一花,陡然多了个青衫道士,不禁唬得一跳。看清之后,顿时怒道:

    “你是什么人?为何知道我的姓氏?”

    陈浮生微笑道:

    “我不仅知道你的姓氏,还知道你家中有泥人。”

    邱员外立刻万分惊讶,脸色阵青阵白,后退一步,颤声道:

    “你想干什么?”

    陈浮生仍是带着笑意:

    “我为你算一卦,不收钱。若是灵验,你便听我的。若是不灵验,我转身便走,绝不多言。如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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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阴土(求收藏求推荐)

    邱员外满面狐疑,哪肯相信,半晌不出声。

    站在陈浮生身后恭敬侍立的哮天犬,顿时不耐烦,凶相一现,喝道:

    “我家主人为你指点迷津!你这遭瘟的......”

    陈浮生转头盯了它一眼。

    哮天犬立刻讪讪低头,喝骂的话又忍了回去。

    邱员外本就已经是惊弓之鸟,此刻被哮天犬一吓,顿时脸色惨白,不住后退。

    陈浮生将卦幡取在手中,微微一振,笑道:

    “来,信与不信,一卦便知,无须你付出什么。”

    卦幡上龙飞凤舞的大字“卜卦吉凶”、“求神问仙”,宛若熠熠生辉,令人映像深刻。

    邱员外顿时便咬咬牙,上前拱手道:

    “好,死马当作活马医。我信你一次,愿意卜算一卦!”

    陈浮生微微点头,手腕一抖,取出黄符纸。

    然后询问邱员外的生辰八字,挥毫写于黄符纸上。又将他遭遇的困境,寥寥洒洒记在纸上。

    一切就绪,陈浮生拈着黄符纸,贴近卦幡的符箓,心中默诵招幡咒诀,以意念沟通符箓,进行祭祀。

    邱员外忐忑难安,紧紧盯着陈浮生的举动。

    不过片刻,贴近卦幡符箓的黄符纸,无风自燃。

    瞬间,化为灰烬乌有,不复存在。

    与此同时,如皮如纸的幡布上,“卜卦吉凶”四个字,微微泛光。宛若有青黑之色流动,如蚊蚁、如蚯蚓,煞是奇异。

    邱员外眼见如此,更是紧张不安,心中逾发信服。

    陈浮生闭目。

    一指按在幡布上,一指按在眉心。

    刹那!

    纷纷扰扰的尖笑声,晦涩的嘶嘶声,隐隐又有争抢的哄闹声,辱骂、怨愤等诸多杂音,在陈浮生耳边萦绕。

    旋即,有朦胧的人偶虚影,支离破碎,仿佛手舞足蹈,又仿佛嘻戏打闹、争夺争抢的乱相浮现。

    此乃生幻、迷惑、诱动、纠缠之兆,亦是凶兆。

    陈浮生不动声色,继续闭目定神。手指紧扣幡杆上的符箓纹路,徐徐渡入法力,追索招幡的指引。

    恍惚霎那间,所有的杂音、乱相,渐渐开始汇聚。

    最终聚为一个“幽深水井”的模样。

    水井色泽漆黑,周边污泥翻开,浓浓的树荫笼罩下,显得雾气蒸腾,阴森可怖,宛若挖开的幽冥坟墓。

    须臾,一切幻象终止,烟消云散。

    陈浮生睁眼。

    面色平静地凝视着邱员外。

    “小,小师父,小神仙......算,算出什么卦相?”

    邱员外哆哆嗦嗦地求问,觉得眼前的俊秀小道士,满脸正气,看似半瞎的眼眸中,迸现凌厉至极的光芒,像是直刺人心。

    突然!

    他脸色剧变,额前的冷汗陡然变得发黑。宛若墨汁一样,不断滑落下来。喉口更是嘶嘶嘶只有出气,并无进气。

    邱员外瞬间双目圆瞪血丝,满头满脸仿佛蒸发出黑气,头顶如同阴云密布。

    此乃“招幡”之术的反噬。

    嗤~~

    陈浮生早已有所准备,一剑出手。

    “无间龙雀”剑芒凛冽,凌空定在邱员外眉心。

    “招幡吉凶,勿有定论!”

    “魑魅魍魉,终焉退散!”

    陈浮生清喝一声,卦幡上的“求神问仙”四字,微泛光采。

    转眼瞬间,邱员外脸上的黑气,头顶的阴云,皆被剑上的锋芒摧散。顷刻脸色潮红,此前的诡异可怕,尽皆消褪。

    “哎哟......”

    “求小神仙救命啊,救救我......”

    邱员外立刻如梦初醒,慌忙扑嗵一声跪地,带着哭音的连声恳求。

    他毕竟是走南闯北的生意行家,这一番卜卦经历,从所未见。立即便知道碰到了神仙中人,犹如抓到了救命稻草,哪里敢放松。

    陈浮生收剑回鞘,虚抬手掌,将邱员外扶起。

    卜卦所得的提示,毫无疑问与五大夫槐树旁的老水井有关。

    陈浮生微微沉吟。

    烟笼巷的居民们,日常取水,皆是取自槐下老井。

    为何偏偏是邱员外出了祸事?

    联想到凶兆中所见的“泥人”、“污泥”,陈浮生心中一动,不禁问道:

    “你捏的泥人,是否用的是五大夫槐下的泥土,又用的是老水井的水?”

    邱员外一听,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赶紧连连点头道:

    “小神仙果然是神机妙算!我捏制泥人的爱好,与别人不同。喜欢掺和树下的阴土,老井的寒水......只因,只因觉得以此捏出的泥人,更具神韵,独有特色......”

    陈浮生脸色平静,微微含笑,身后的哮天犬却忍不住嗤笑道:

    “百年老树阴土,经年老井的寒水,皆是阴得不能再阴。再加泥人这等玩意,更是惹祸的根源。你这家伙能活到今日,也算是祖上积福了!”

    邱员外听了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陈浮生淡然道:

    “祸事终须解决。泥人为何纠缠你,定有原因。先去你家探查一番,再看如何处置。”

    “有请小神仙!我邱某的命,全交在小神仙手上!”

    邱员外赶紧拱手大礼,恨不得插翅飞回家中。

    ......

    ......

    邱员外的宅院,座落在烟笼巷最内进的区域。

    青瓦高墙,院外种着几棵花树,周围篱笆圈着几块菜地。朱门飞檐,内院雕廊分隔,两间高屋、两间库房。装饰颇新,一看便是搬来不久的富贵人家。

    除了邱员外自己和一个老仆,另有雇用的两个长工,负责照料起居。在院外搭建茅屋居住,种菜养花。

    邱员外十数日未归,此时回家,自然免不了一番复杂感慨。也顾不得奉茶见礼,赶紧引着陈浮生去到偏侧的库房。

    房门一开,陈浮生顿时便感到一股阴寒的气息,以及泥土的味道。

    库房并不很大,桌椅俱有。左右墙边摆着打造的木台,上面摆着各种形态的泥人偶。

    这些泥人偶,皆是半人高。捏制得栩栩如生,还涂有鲜艳的颜色。坐卧行走,各种模样皆有。

    如若不是出了诡异血腥的祸事,这些泥人确实也算是难得的玩意。邱员外以此怡情自乐,远比沉迷酒色财气好得多。

    “小神仙,你看。这,这如何处置?”

    邱员外缩在陈浮生身后,根本不敢多看泥人,期期艾艾地小声问道。

    “你先出去。”陈浮生对邱员外说,又转眼看向哮天犬,“你在门外守侯,如若有事,我再叫你。”

    哮天犬恭敬点头,带着邱员外出门,把门关好。

    陈浮生取出“五行照冥镜”。

    这面黄铜镜子,可以照射鬼怪,令其无所遁形。

    先看看眼前的泥人,是否有诡异再说。

    镜子入手,陈浮生调动法力,缓缓渡入镜中。

    旋即,朦胧镜面上,顿时起了一层黄濛濛的浮光。

    陈浮生手腕一翻,举镜缓缓对着所有泥人,逐一照射。

    库房内沉寂无声,只有若隐若现的阴寒气息,仿佛在眼前萦绕。

    嗯?

    陈浮生缓缓停手,凝视着泥人,沉吟不语。

    “五行照冥镜”这一番施展,并未有任何诡异发生。

    所有泥人依旧是泥人,毫无异动,没有鬼怪附身匿影的情景出现。

    “难道不在这库房中?或者说,与泥人没有关系?”

    陈浮生细细琢磨。

    按照此前的老道士言传身教,妖精鬼怪肆虐祸害的方法,皆有不同。

    妖怪已算得道成人,一心向道,即使祸害,也是为了自身利益,目标还是不择手段地追求晋升。

    所以妖怪的行动思维,与人无异。甚至有些灵智之高,超越常人。皆是知道趋利避害,行踪不定。

    但是鬼怪却不同,为祸甚重。只因是孽障而生,毫无善恶思维,有各种千奇百怪地行为。但有目标,不达目的不罢休。

    所以鬼怪若是肆虐一处,绝不远离。直到此处千疮百孔,几近销毁,才算目的达成。

    老道士曾有言,鬼怪之祸,其实是受到冥狱的影响,在为冥狱传送“阴勋”。所以一但祸起,从不罢休。

    “邱员外只是受惊吓,未有什么损失。这家宅院也是如常,未有大灾。那么,祸源应该还在,不可能离去......”

    陈浮生琢磨之后,当即回身打开房门。

    邱员外立刻惊喜交加的抢问:“小神仙,如何?解决了吗?”

    陈浮生不置可否,冷静问道:

    “你捏泥人的土和水,是你自己取回,还是别人代劳?”

    邱员外一愣,随即摇头道:

    “并非我自己去取。家中有两个长工,一应琐事,皆是这二人去办。”

    “好,你把两个长工叫来,我有事询问。”陈浮生点头。

    邱员外赶紧小跑过去,吩咐老仆,去喊院外的两个常住长工。

    不过片刻,一高一矮,两个穿着寻常仆役薄衫的长工,垂头缓缓走了过来。

    哮天犬原本侍立在陈浮生身后,并无言语。但此刻突然呲了呲牙,脸上凶相毕现。随即又缩了回去,凑近极细低语:

    “主人,这两个有古怪!”

    陈浮生已经感觉到了哮天犬的躁动,微微点头。

    他抬眼打量这两个走来的长工。

    身材高的那个,容貌平凡。但是嘴唇毫无颜色,显出贫困潦倒,营养不良的模样。

    矮的那个则是低着头,看不清容貌。身材有些瘦弱,薄衫摇动,看起来并不合身。

    等到二人走到近前。

    陈浮生并未开口说话,而是手腕一抖。

    一扎黄符纸纷飞,全都洒在两个长工的脚下。

    两个长工顿时止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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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突兀争先(求收藏求推荐)

    黄符纸落地,立刻铺陈了十数步的范围。

    无论两个长工进或退,皆会踩上符纸。

    高个子的长工,缓缓抬头。

    他那普通平凡的容貌上,露出一丝玩味的表情。又像是略有惊讶,又像是带着嘲弄,带一些不屑,低沉的嗓音说道:

    “小道长,你这是为何?”

    陈浮生仍然没有说话,显得异乎寻常的冷静。

    哮天犬微感诧异,因为它受陈浮生的掌控,能够感到身前的主人,全部精气神紧绷,如临大敌。

    顷刻!

    陈浮生微微扭头,极细声音快速对哮天犬说一句:

    “保护我!”

    话音未落。

    陈浮生并未有任何动作的手掌,猛然相合。

    弗嗡~~

    巨大猛烈的震颤声音骤然响起!

    平地生雷!

    洒落的黄符纸,瞬间化为无数碎末。

    随着巨大宛若雷鸣的声音。

    两个长工身边十数步范围内,蓦然狂风大作,雾涌如雨。犹如地底升腾无数层层叠叠的漩涡,漩涡如龙卷般疯狂乍起。

    只是弹指霎那!

    两个长工便是身陷其中,不可自拔!

    “唳~~”

    “唳~~”

    一高一矮两个长工,骤然暴怒,发出完全不是人声的凄厉啸叫。

    叫声如同冲破云霄般刺耳至极,听者魂魄震荡。

    站在不远端还未回过神来,被雷鸣轰响震得一阵恍惚的邱员外,以及那个老仆,瞬间被啸声波及,双双翻着白眼倒地。

    陈浮生和哮天犬,同样被波及。

    但是陈浮生抢先一步,早已手腕一翻。之前挖掘到手的“浮屠母锁”显现掌中,对着自己嘴中倾倒。

    斑驳青铜锁下部的苍白色孔窿里,一片养龙药瞬间滑入陈浮生口中。

    他就像抢时间一样,全身所有法力,涓滴不存,尽皆狂涌而出。

    手指间刹那白亮耀眼,宛若一个小太阳升起!

    “去!!”

    陈浮生一声厉喝。

    轰~~

    “太白元神”初代符箓,蓦然大放!

    与此同时,两个长工的惊魂啸叫,再才猛烈而至。

    但在啸叫释放的霎那。

    高个子的长工,头顶瞬间亮起如白昼。

    “太白元神”掠过虚无,直接切割在他的顶门灵台。

    “不!!”

    高个子长工发出震惊骇然的大吼。

    但是已经迟了。

    “太白元神”的威力无法阻挡,眨眼之间,白光一闪,已经将这高个子的头颅切下。

    但是并没有一丝鲜血,而是漆黑如墨的浓焰喷溅。

    “夫君!!”

    那个矮个子,发出凄惨刺耳的尖叫。

    陈浮生手中的“浮屠母锁”,猛力一拉。

    哗~~

    虚无中,响起仿佛锁链纠缠的奇异声音。

    高个子在被斩首的时刻,全身连同头颅,已经化为一团浓黑,如同压缩成团的“黑球”,不断挣扎鼓动。

    但依然挡不住“浮屠母锁”的大力拘禁。

    只是眨眼片刻。

    高个子已经在原地消失,化为的黑球如飞而至,落入“浮屠母锁”的上部孔窿里,被封锁其中。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

    太突然!

    电光火石,转眼之间!

    除了陈浮生自己,无论是两个长工,还是哮天犬,都没想到,陈浮生竟是如此悍然出手。

    而且出手的威力,简直不可思议!

    “太乙天象”、“太白元神”,两道初代符箓的动用,瞬间抽空了陈浮生所有法力和精气神。

    他做完这一切,紧握“浮屠母锁”,仰天就倒。

    幸好哮天犬紧紧记着那一句嘱咐,此前已经是狂嚎一声,全身土黄旧衫暴裂,冥骸身体急剧膨胀。

    它就像个吞下了一头蛮牛的畸形人,急速变得身高二丈,上躯筋骨虬结贲张。全身肌肤浮动赤铜般的光泽,如铁似刚。

    哮天犬一把抱住陈浮生,团身笼罩,将陈浮生护在巨粗的胳膊内。

    与此同时。

    亲眼见到“夫君”惨死的矮个子,已经歇斯底里,发出令人魂魄动荡的辱骂、诅咒、怒啸。

    各种声音变得有形有质,犹如千万黑色“利箭”,全都撕裂了空间,像急风骤雨一样,噼里啪啦轰然堕落而来。

    哮天犬的背部完全曝露,只能是拼命死撑。

    每一枝黑色“利箭”砸下,都会像剧毒侵蚀一样,在哮天犬背后蚀开一个黑窟窿。

    不过几个呼吸,哮天犬已经几乎不成人形。

    它被浓烈的黑雾萦绕,全身上下,所有肌肤,尽皆被腐蚀。然后化为无数墨汁般,融化滴落。

    但是哮天犬依然是纹丝不动,苦苦支撑。虽然它是冥骸,刀砍斧劈之类的外伤,根本不算什么。

    可这种腐蚀,是针对精神意识、魂魄等内在的折磨。

    哮天犬裂嘴大口里的牙都几乎咬碎,满面狰狞,几乎在崩溃的边缘。

    但它仍是牢记嘱咐,一动不动,死死护住陈浮生。

    陈浮生得到最安全的保护,并未有一丝黑雾渗透进来。

    而他也在半昏半醒中,瞬间惊醒。

    旋即,陈浮生再次抬手,“浮屠母锁”对着嘴中倾倒。

    锁底的孔窿里,又有一片养龙药滑出。

    陈浮生迅快吞下,急速恢复法力。

    一股暖流奔涌百骸百脉,大量法力滋养而生!

    “挺住!”

    陈浮生对着哮天犬一声大吼,然后手掌一合。

    轰~~

    白亮耀眼的光芒再次祭出!

    “太白元神”瞬间成形!

    此时此刻。

    困在“太乙天象”漩涡席卷里的矮个子,背后仿佛升起一双漆黑羽翼。

    羽翼上的骨架,就像流淌的黑色岩浆,不断咕噜噜炸开缭绕的黑雾。然后疯狂扇动,撕裂了一片又一片漩涡。

    她即将脱困而出。

    但是陈浮生已经险之又险地抢到了先机!

    “不!!”

    矮个子发出凄厉惊惧的怒号。

    在她的头顶上,闪开虚无的“太白元神”初代符箓,再次降临。

    由于矮个子受困,能够施展的空间有限。而她的惊魂啸叫,或是羽翼等一切手段,皆是阻挡不了。

    噗~~

    “太白元神”无情切割,矮个子的头颅瞬间被断。

    陈浮生撑着头昏目眩的疲乏身体,再次抬手,用最后一丝残余法力,“浮屠母锁”猛力一拉。

    哗~~

    虚无中,响起仿佛锁链纠缠的奇异声音。

    顷刻!

    矮个子的身体与头颅一起,被压缩为一团“黑球”。凌空飞至,吸入“浮屠母锁”上部孔窿内,被封锁其中。

    弗嗡~~

    “太乙天象”阵图的威力终于是耗尽,瞬间消散。

    所有黄符纸粉末化为虚无。

    整个场面瞬间恢复安静。

    吧嗒!

    “浮屠母锁”跌落地上。

    陈浮生手脚虚软,再也支持不住,倒地大口大口地喘息。

    他艰难地扭头,看向身边的哮天犬。

    哮天犬膨胀异化的身体已经崩溃,重新变成狗头猫爪豹身的妖怪原样。

    但它周身黑雾如蛇般穿梭,到处是窟窿,惨不可言。或许再过片刻,它连骨架都保不住,即将化为墨汁污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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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三界(求收藏求推荐)

    “挺住!”

    陈浮生奋起精神,咬牙大喝一声,艰难站起。

    他颤抖双手,拾起“浮屠母锁”再次倾倒。

    一片养龙药滑出。

    陈浮生一把将养龙药塞进哮天犬嘴里,不断拍它的脸,急声道:“快吞!快吞!”

    或许是命不该绝,哮天犬恍惚惊醒,遵从陈浮生的话,将养龙药囫囵吞下。

    瞬间,药力发散。

    哮天犬身体表面的黑雾,一丝丝溃灭,被灵药的药力驱散。肉眼可见的窟窿,也在一丝丝复原。

    陈浮生再才大松一口气。

    虽然哮天犬是冥骸,但若是再“死”一次,那便永不可超生。

    好在两个“长工”被母锁镇压封锁,外界缺少支持的黑雾,终究会完全灭散。

    眼看哮天犬脱离了危险,陈浮生脸上终于有了笑容。鼓足最后一丝力气,再次倾倒出一片养龙药,融入嘴中。

    时间缓缓过去。

    陈浮生盘膝坐地,闭着的眼睛睁开。

    眼前出现哮天犬那略有丑陋,但饱含关心的模样。

    “主人,感觉如何?”

    哮天犬小心翼翼地问。

    它已经再次化形人身,此前伤患已经复原。

    陈浮生微微一笑:

    “还行,劫后逢生,可喜可贺。”

    哮天犬脸带喜色,回想之前的险象环生,生死一刻,不禁脸色又是幻变。

    片刻后,它小心翼翼,向四周望几眼,低语窃窃问道:

    “主人,那两个......两个,是,是冥界行者?”

    “嗯。”陈浮生脸色平静,微微含笑点头。

    “这......”

    哮天犬嘶一声脸色惊恐,又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主人,你真是......真是太厉害了!”哮天犬由衷地抱手行礼,神情中除了尊敬,全都是敬畏。

    它再才知道,为何陈浮生会极其突兀地悍然动手。

    而且是步步抢先,以一种绝然的应对,挥尽全力出手。

    因为“冥界行者”,是人间修行者们,最害怕、最不敢面对的存在!

    世间自混沌初开,分为三界——

    “人间界”、“冥界”、“昊界”。

    人间界自不必说,有十大派修行者,有黎民万众,山海诸国等等。

    冥界,相传在冥狱十八层地府之下,号称“不可说”之地!无论冥狱或地府,只是冥界辖下的领域而已。

    “冥界不可说”,是人间修行者们众所周知的道理。

    因为据传言,世间任何精神、意念、梦境、思想以及魂魄等等,最终的归宿便是冥界。

    所以修行者们对冥界是讳莫如深,不敢言、不愿谈、不可说。

    冥界行者,是冥界派出行走人间的使者。

    它们行踪诡秘,目的莫测,根本窥探不出它们的存在,也不知它们所行何事。

    而且冥界行者,有一项独门方法,称为“画皮”。

    画皮后的冥界行者,与世人无异。即使是高深的修行者们,只要不是与之动手,也难以窥探其真正身份。

    “主人,你是如何得知这两个的底细?”哮天犬带着恭敬,好奇地问。

    陈浮生指了指自己的双眼:

    “我的双瞳有异,可以窥探出一些诡异的存在。”

    哮天犬瞧了瞧主人几乎半瞎的眼瞳,不知说什么好。

    “我在传唤两个长工的时侯,已经趁机做出双瞳的异化,所以窥探出一些难以想像的诡异。”

    “再加上你的嗅觉敏锐,感到这两个长工有异样,所以我提前做了准备。”

    哮天犬听完陈浮生的解释,不禁有些惭愧:

    “主人,我可比不上你的厉害!我只是闻到他们身上,有淡淡的人血腥气,但又不敢肯定,所以出声示意。并非看到什么诡异内在......”

    “你也有功劳。”陈浮生笑道,“我看出它们背后,是幽深广远的黑洞。既非妖怪,又非鬼怪,极是可疑。”

    “听到你的示警,我转念一想,便想到我的先师曾经说过,关于冥界行者的描述。”

    哮天犬带着一丝后怕的低语:“冥界行者,妖身、鬼体、画皮......”

    “是的。”陈浮生点头,“它们是妖鬼同体,是最奇异最诡秘的存在。”

    “而且它们的境界,天然比我们高一个等阶。若是遇上,要么逃避,不与之战。要么雷霆出手,不能有丝毫犹豫,倾全力拿下!”

    哮天犬怀着无比钦佩、敬畏地表情,不禁叹道:

    “主人,那两个冥界行者,表面实力虽看似二境,但实际等同于三境鼎庐的人间修行者......”

    哮天犬顿时说不下去,心里只有默默一句:“主人居然独力打杀了两个三境......如此凶悍实力,原来当初在打我时,还是留手了......”

    陈浮生听了哮天犬的赞叹,只是微微一笑。

    其实他这一场,也是胜得极其惊险。

    若不是初代符箓“太乙天象”,限制了两个冥界行者的动作。它俩合力暴发的攻势,陈浮生绝对是抵挡不了。

    这也是陈浮生不顾一切,步步抢先的原因!

    倾全力灭一个,那么再对付剩余的一个,压力便小。

    当然,若不是有哮天犬的保护,这一场胜利也难说。

    另外最大的依仗,便是“浮屠母锁”。不仅可以提供养龙药的快速支援,还能以最快速度,封锁镇压一个。

    冥界行者只能被禁锢,难以被消灭。这也是人间修行者们最不敢遭遇它们的原因,实在是棘手难缠。

    陈浮生做为一个初登二境的小道士,胆敢悍然出手,不顾一切地打杀这两个冥界行者,也有自己的考虑。

    “一个雄妖、一个雌妖。一个雄鬼再加一个雌鬼。这两个冥界行者,完全满足了蓝公子说的要求......”

    “而且还是两个超越二境实力的妖鬼!”

    陈浮生心里暗暗吐出一口气,有一种释放的畅快。

    不过,现在还不是庆功的时侯。

    两个冥界行者为何出现在邱家宅院?所图何事?

    泥人与冥界行者,是什么关联?

    是否还有更大的隐患没有消除?

    陈浮生不敢大意,拿起“浮屠母锁”。

    他渡出一些法力,以意念探入青铜锁上部的孔窿。

    依稀可见,两团黑雾如缭绕的黑球,在孔窿周围挣扎鼓动,想要逃出来。大量辱骂、诅咒、怒号,微微萦绕在陈浮生耳中。

    “你们两个来到人间,所图何事?”陈浮生聚起意念,在孔窿边缘问。

    “快快放我等出去!否则,你即将大祸临头!”

    两个冥界行者立刻暴起大骂。

    “敬酒不吃,吃罚酒。”陈浮生摇动母锁,再次渡入法力。

    瞬间,孔窿内乍起无形的尖针,围着两个黑球攒刺鞭笞。

    两个冥界行者,陡然发出痛苦难当的哀号。

    陈浮生再次询问几声。

    经过几次折磨后,那个男子行者最终熬不住,断断续续地说出来人间的目的。

    陈浮生听完之后,不禁有些愤怒。

    他灌注法力,化为禁锢尖刺,对着两个冥界行者一顿鞭笞惩罚,令其哀号求饶,再才稍微解恨。

    原来,两个冥界行者,领了命令,前来人间,炼制“冥卒种子”送往冥狱。

    冥狱浩瀚无边,是冥界最重要的辖下领域。由于古往今来无穷尽的噩孽尽在其中,所以需要大量冥卒。

    但是冥卒又必须采材于人间界,所以自古以来,冥界行者有一个使命,便是在人间炼制冥卒种子。

    溙梧州本地的这两个冥界行者,受命在宝骑镇进行炼制。而得到的命令,便是采集五大夫槐的树下阴土,以及老井寒水。

    采土采水之后,送到邱员外宅中,由邱员外捏制成泥人。然后,将泥人择其可用者,输送至冥狱。

    两个冥界行者,画皮为人,做为长工,久住邱宅,负责监管。

    之所以陈浮生感到愤怒,是因为邱员外的妻子是被害死的,并非自然亡故。

    邱员外亡妻后,又被梦境折磨,被浑浑噩噩引导回到了宝骑镇。在张兄的引荐下,买了这间烟笼巷的宅院住下。

    他在夜间撞见泥人变成血肉残骸,是因为两个冥界行者在运往冥狱时,露出的破绽。

    对于一个凡人而言,两个冥界行者根本不在意,也从不担心邱员外逃出掌控。

    毕竟在梦境的引导下,潜意识里,邱员外会定期忘掉顾虑,会忍不住继续自己的独特爱好。

    若不是陈浮生听到邱员外的谈话,若不是陈浮生有诸多手段,不仅查出两个长工有疑,而且悍然出手一举成擒。

    那么邱员外将会一生在这个死循环里。

    直至精力耗尽而亡......

    陈浮生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思索清楚之后,只有一声默然轻叹。

    虽然关于五大夫槐树还有疑点,但是两个冥界行者也是受命,并不知更多内情。

    “等我建立了庙观,又身兼朝春楼的守观人,有了更多助力,再挖一挖五大夫槐的内幕。或许,对我有益......”

    陈浮生不再多想,一切等稳妥之后再说。

    由于两个冥界行者被禁锢,之前受到魂魄震荡导致昏迷的邱员外,以及那个老仆,也缓缓苏醒。

    陈浮生走过去,安慰几句。

    “究竟发生何事?小神仙,是否已经解决?!”邱员外满脸煞白,仍是惊悸地连声求问。

    “一切解决,从今以后,你不必再有这些烦恼。”陈浮生肯定点头。

    “啊!当真?!”邱员外且惊且喜,难以置信。

    “来,随我来。”

    陈浮生带着邱员外回到库房,指了指泥人。

    所有泥人,已经不再有那些莫名鲜艳的颜色。而是色泽黯淡,就像极普通的粗糙泥偶,全无精神。

    “这......”

    邱员外也算有些见识,一看之下,立即便知道,果然事出有因。家中诡异之事,确实已经烟消云散。

    “多谢小神仙!大恩大德,今世难以报答!”

    邱员外几乎涕泪纵横,跪地俯首感谢,喜不自胜。

    “起来吧......”

    陈浮生扶起邱员外,沉吟道,“你是否愿意听我一言?”

    “小神仙请说,无论何事,我必尽心尽力办到!”邱员外擦着眼泪赶紧点头。

    “你的年岁并不大,最好是找个中意女子,娶回家中。若是夫妻和睦,也减轻你捏泥人的癖好。另外,搬出烟笼巷,无论回溙梧州还是另选地方,以后不要在烟笼巷生活。”

    “你那位朋友张兄,也不要再来往,尽量远离。再多的我也无什么好说,唯愿你平安无事。”

    陈浮生说完,邱员外已经满脸带泪,再次俯首大礼,哽咽道:“大恩大德,莫齿难忘!小神仙的话,邱某记下了,一定照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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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奠基(求收藏求推荐)

    离开邱家宅院后。

    陈浮生止步,回望身后。

    这片地域处于烟笼巷的深处,虽已是午后,但或远或近皆有薄雾萦绕,许多景象看起来略显模糊。

    陈浮生默默观望后,决定使用方术仪式,看看这片地域有无什么特别。

    他将卦幡立于身前,闭目凝神,开始动步。

    哮天犬侍立在旁,一脸不解地瞧着自家主人。

    片刻后。

    陈浮生摇摇头,睁开眼睛。

    方术仪式在这片地域没有效果,可能是并无机缘存在。

    这也是他第二次运用方术失效,上一次是在朝春楼的古道外。

    陈浮生不再多想,带着哮天犬,加速赶往贞胧山。

    ......

    ......

    一番辛苦跋涉之后。

    陈浮生再次来到山顶破庙附近。

    此地依然是表面看起来郁郁葱葱,山青林秀,宛若原始丛林。但若是止步聆听,便能听到各种诡异难明的声音。

    哮天犬是第一次来到,居然和之前朱晏一样的反应。显得有些畏缩,满脸紧张地打量周围。

    “怎么?有危险?”陈浮生回头问。

    哮天犬茫然摇头,但脸上的紧张和畏惧并未消退,迟疑地说道:

    “主人,我也算是上古神兽的血脉。世间并无多少猛兽,能够在气势上,或者血脉压制上,对我造成威胁......”

    “但偏偏在这山顶,我觉得似乎被强大的威胁扫了几眼......只是此种感觉似是而非,又像有,又像无,说不上来,略微有些难受......”

    陈浮生反倒觉得还好,至始至终,也未有什么不良反应。

    或许因为我不是兽类?或妖怪?

    “走吧,跟着我,你也不要放松警惕。”陈浮生继续迈步前行。

    哮天犬小心翼翼随在身后,警惕万分地巡视周围。

    喀嚓~~

    喀嚓~~

    二人踩着枯叶腐枝,接近了那座破庙。

    时间已近傍晚,破败的庙殿座落在幽暗无光的阴影内。四周凄凉冷清,只有隐隐的风吹草低,瑟瑟簌簌的飘荡回响。

    哮天犬不禁缩了缩脖子,将自己的旧衣服裹了裹紧。做为一个达到二境实力的妖怪,它居然感到一丝寒冷彻骨。

    “你在此等侯,不要乱动,我去庙殿的顶上。”

    陈浮生嘱咐一句,哮天犬赶紧点头,哪里敢乱动。

    破庙的一角,略微有些坍塌。

    几棵不知多少年的枯枝老树,有气无力的耷拉在坍塌的破墙旁边。或粗或细的枝杈四周弥漫,仿佛无数个触手。

    陈浮生背幡提剑,纵身过去。

    然后一鼓作气,展开敏捷身手,沿着枝杈和塌损墙角,迅速向上攀爬。

    不过片刻,他已经翻上屋脊。踩着斑驳腐朽般的青黑瓦片,小心翼翼地登上了庙殿的顶端。

    嗯?

    陈浮生刚刚站定,不禁立刻提高了警惕。

    这座破庙其实并不算多高,稍微有些身手的人,便能沿墙攀爬而上。即便无人到来,荒山里的灵巧小兽,或是禽鸟、蛇虫等,也有可能会到这庙顶来。

    但此刻眼前,整个庙顶上,青黑瓦片如厚鳞般起伏连绵,覆盖着深积的灰尘,却看不见丝毫踩踏的痕迹。

    只有陈浮生自己的足印,突兀显示在瓦片灰尘上,极其惹眼。

    难道从未有任何东西,接近这个顶上?

    陈浮生缓缓打量周围。

    随着他的到来,周围显得异常的安静。并且越来越多的浓雾,仿佛潮水一样,肉眼可见的涌动堆积而来。

    仅仅只是几个呼吸,陈浮生的上半身,便被厚实得仿佛棉絮的浓雾遮掩。

    鼻中闻到冰冷混合着腐朽的气息,周围一片模糊无光,只有望不到边际的厚厚浓雾如云。

    “有一种进入囚牢的感觉......”

    陈浮生暗暗自嘲,也缓解一下压抑的气氛。

    暂时还没有什么危机或险兆。

    但他也不敢在此久待,总觉得周围有着说不出的诡异。即便只是站着不动,都有踩在万丈无底深渊的惊悚。

    陈浮生迅快将卦幡立在身前,然后轻抚铁剑。

    一剑起!

    他左手执幡,右手掌剑,直直刺向上空。

    “......四件必备之物,你取来之后,到这破庙顶上,举剑等待。我有感应,便即刻来寻你......”

    陈浮生回忆着蓝公子的话语,凝神举剑,无有杂念。

    时间缓缓过去。

    四周沉寂得如同死地,只有凛冽的寒意,不断冰冷彻骨地掠起。浓雾中宛若有无数带刺的冰棱,时不时从陈浮生脸上擦过。

    怦,怦,怦,怦......陈浮生能听到心脏的跳动。

    就在极度压抑,极度诡谲,精气神处于弓弦崩断的边缘时刻,陈浮生终于听到一个声音入耳:

    “浮生,你取到必备之物了?”

    声音如幽灵,飘飘缈缈。旋即,陈浮生的眼前,一团浓雾微微荡开,露出一个空隙。

    空隙中,蓝公子的虚影若隐若现的浮现。

    “恩师,幸不辱命!”

    陈浮生赶紧收剑致礼,恭敬说道,“我侥幸擒获了两个冥界行者,皆是二境的实力。不知是否能替代恩师所说的妖鬼?”

    “冥界行者?!”

    蓝公子的语气中,充满惊讶,“你居然擒获了冥界行者?”

    “是的。我已经将其禁锢,不知能否替代?”

    “当然可以!简直好得不能再好,哈哈哈......”

    蓝公子畅快大笑。

    “浮生,我要你搜捕妖鬼,目的是炼造祭坛。”

    “创建庙观,难点是如何造出祭坛,祭坛才是关键所在!妖精鬼怪做为奠基,辅以天材地宝,本地气运,方可成型。”

    “以你初登二境的修为,我要你搜捕二境的妖鬼,亦是匹配你的实力。但万万想不到,你居然擒到更好的!”

    蓝公子的语气很是欣慰,甚至隐隐有些得意。

    陈浮生暗暗舒缓一口气,心里也是高兴。

    “只因世间创建庙观者,必须亲自搜捕妖鬼,做为奠基。此事不可假借旁人之手,必须自己完成。”

    “基础越好,庙观自然越稳固,起始便越高!”

    “所以十大派在为天骄弟子创建庙观前,都要不惜代价,为选定的天骄弟子铺垫奠基之路。”

    “一般来说,能够亲自搜捕到二境实力的妖鬼做基础,那便可称精英之选。若能搜捕到三境的妖鬼奠基,那便是天才之选,天骄资质!”

    蓝公子笑道,“据我所知,普天下古往今来,能够擒获冥界行者,做为奠基的。你虽不是第一人,但却是凤毛麟角,首屈一指的骄傲成就!”

    陈浮生立即谦虚道:“侥幸而已,当不得恩师称赞。”

    蓝公子却摆了摆手,说道:

    “修行者创建庙观,争夺气运,何来侥幸?浮生,你不必过谦。须知争夺气运之路,定要一往无前,有我无敌!”

    蓝公子说着,周身又起凛冽难挡的锋锐绝伦气势。

    但他随即便顿住话语,微微沉默,所有气势又再消失。

    “话不多说,走,我带你去创建庙观。”

    蓝公子拂袖转身,向前飘去。

    陈浮生赶紧跟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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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庙观剑开(求收藏求推荐)

    蓝公子宛若幽灵,虚影无形,直接飘到庙顶另一端,然后跳了下去。

    陈浮生跟随到此,脚步骤然一停。

    眼前赫然是断崖!

    断崖下浓雾缭绕,依稀可见嶙峋参差的峭壁。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有风吹呼啸,宛若凌空。

    如若不是登上这个庙顶,根本无从得知,庙后居然是断崖。

    陈浮生眼看蓝公子的虚影,在下方一闪而没。

    但他并未急着跳下去,而是屈指问一个卦相,默默叩问前尘。

    须臾,得到一卦“曲径通幽”。

    这个卦相可说是平铺直叙,一看便知是上卦。

    陈浮生深深吸了口气,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感觉自己如同下坠的石块,耳边呜呜风啸,冷风寒气不断袭面,呼吸滞涩。

    从庙顶向下看,断崖深远,已至看不清的程度。但陈浮生觉得并未下坠多少时间,便跌落在一蓬浓厚松枝上。

    这一蓬松枝,简直就像棉被,不知积累了多少年。陈浮生坠落而下,居然毫发无损,很轻松就被承受了。

    他快速起身,举目四顾。

    可见确实是一棵巨大古老的苍松,郁郁森森,枝繁叶茂的伸展而来,突凸形成可以托举的“平台”。

    苍松尽头,扎根的峭壁上,显现一个黑洞窟。

    陈浮生踩着枝杈,径直走到峭壁窟窿前。

    “进来。”

    洞窟内传出蓝公子的声音。

    陈浮生迈步而入。

    眼前骤然黑暗,无穷无尽的寒冷气息,仿佛凝成实质,一阵阵侵袭而来。

    四周浓雾蒸绕,完全看不清方向。

    “随我来。”

    蓝公子的虚影,在浓雾中浮现,飘着向前。

    陈浮生紧紧跟随。

    也不知走了多少时间,也不知究竟走在什么地方。

    突然,蓝公子的身影停住,幽灵般声音说道:

    “起剑,斩开前面雾气。”

    陈浮生立刻止步凝神,一剑在手。

    剑出!

    嗤~~

    剑上雷霆乍现,龙形煊赫之凌厉气机还未发起。

    眼前的浓雾便如同刀切豆腐,霎那分开两半。

    瞬间。

    所有可见的浓雾,就像被无形之手揭开一样,不断散开。

    渐渐露出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空间。

    陈浮生收剑,仔细观察。

    他此刻处身的空间,犹如在一个山腹之内。

    四周皆是棱角分明的参差尖石,像是被人锥凿斧劈,奋力开辟而出。形成一个似圆似方,方圆约莫百步的洞穴。

    他就在站在这个洞穴的进口。

    身后依然浓雾蒸涌,看不清任何出路。

    洞穴的上方穹顶,虽然也是尖石嶙峋,十分粗糙。但却分布着磷光斑点的晶状物,大量幽幽的冷光倾泄而下。

    除此之外,整个洞内空荡荡,别无他物。

    “取个名字,你的庙观,想如何命名?”

    蓝公子微微笑道。

    随着话音,他的身影逐渐清晰。就像一副毫无线条的图画,渐渐笔墨勾勒,呈现出他原本的样貌。

    眨眼之间,陈浮生映像中那位身高九尺,挺拔如松,极有气质的男子,浮在眼前。

    蓝公子依然容貌俊雅,剑眉朗目,眉间一点朱砂。满头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尽显丰神如玉。

    他还是虚虚若无,几近透明,飘浮如幽灵。

    “取名?”陈浮生微微一怔。

    “庙观圆满,便是灵窑。灵窑之后,便是通往灵山之路!”

    “世间每一个灵山,皆有名头。”

    蓝公子带着几分笑意,傲然负手,缓缓道:

    “虽说你灵窑未成,灵山更远。但我还是期望你有此成就!以你的资质,若不能冲击灵山,岂不枉费我收你为徒?”

    陈浮生已经了解这位记名师父的脾性,也不多说话,默默静想片刻,然后严肃端庄地施礼:

    “恩师,我想好了,命名为——剑开!”

    “哦?为何取这个名字?”蓝公子饶有兴致地瞧着陈浮生。

    “我掌中铁剑,从我记事起,对我帮助极大。蓝公子授予我的剑术,也让我获益匪浅。再加上,是我剑斩迷雾,开辟此地!”

    “所以,我想命名‘剑开’,以示心意!”

    蓝公子缓缓点头赞许:

    “不错,一剑起势,开辟大道!此名极有意义,那便如你所愿,此地命名‘剑开’!”

    “多谢恩师成全!”陈浮生肃然施礼。

    蓝公子巡望整个洞内,沉吟说道:

    “在创建庙观之前,有些话,还须告诉你知晓。”

    “我乃兵家传承,出手为你创建庙观,无论如何掩饰,归究会在此地留下一点兵家的烙印。”

    “按规矩来说,在可以争夺灵窑的无名小镇,每个修行派系,只能有一个庙观存在。”

    “所以,你的庙观建立,这个规矩便会被打破。那么将来,一定会有兵家修行者,来找你的麻烦,你要有所准备。”

    陈浮生听了,微微一怔。

    转念一想,既然已经没有道门背景支撑,孤家寡人,得到蓝公子帮助创建庙观,以此引发的麻烦,也应该坦然接受。

    更何况,修行界讲规矩讲道理,看的也是实力!

    明月照大江、清风拂山岗。

    只要自己拳头够硬,手中剑够利,何事不能解决?

    “恩师所言,弟子谨记在心!”陈浮生坦然说道。

    “好。”

    蓝公子颔首,不再多说,向前迈出几步。

    他在虚无中凌空一抓。

    立刻便有一条七色九彩斑澜的“飘带”展现掌中。

    蓝公子将手掌放在“飘带”上,轻轻一抚。

    瞬间。

    长长的一条“飘带”,断为数十截。

    然后,蓝公子迸指如剑,逐一在每一截“飘带”上点去。

    每点一下,这一截“飘带”便凌空射出,落在某个角落。

    刹那!

    轰~~

    一截“飘带”落地,顷刻犹如地底涌柱。

    座地顶穹的巍峨圆柱,瞬间便已成形,稳稳矗立。下抵大地,上顶高穹,庄穆威严。

    一根接一根的圆柱,在各个角落涌起矗立。

    不过眨眼片刻。

    整个空间里,已经形成了数十根圆柱撑起的气势。

    宏伟莫测的氛围,刹那如潮起伏,顿起神而圣的观感。

    陈浮生凝精会神地观察,心口怦怦跳动。

    这就是我的庙观!!

    通过观察,陈浮生可以看出,那一截截七色九彩斑澜的“飘带”,应该就是宝骑镇地域内的气运精粹。

    每个修行者视如性命的气运,在蓝公子手上,却仿佛信手拈来,挥洒自如。

    气运降临,洞内空间成形定势。

    无论是上下左右,外里内在,皆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势起伏,宛若一座朦胧的庙观。

    蓝公子并未回头,只是将手一伸:

    “你擒获的冥界行者,拿来。”

    陈浮生立刻取出“浮屠母锁”,注入法力,以底部孔窿向着蓝公子,轻轻一摇。

    瞬间。

    两团如雾纠缠的黑球,迸闪而出,落在蓝公子掌中。

    “不错,果然是冥界行者!”

    蓝公子连看都未看,似乎已知掌中何物,微微一笑,随手向前抛去。

    轰~~

    两团黑球毫无挣扎,瞬间落地,又蓦然化为混合的黑雾缭绕,形成一个造型奇异的祭坛模样。

    但此祭坛还只是虚缈的影子,并非实质。

    蓝公子挥手迸指如剑,向前一指,足下微微一顿。

    哗哗哗~~

    一连串沉闷的声音响起。

    虚缈如影的祭坛下方,地底仿佛喷溅一样,大量看不清模样,仿佛一块块古怪“石头”的东西,涌现而出。

    然后,在陈浮生眼前,极其快速宛若摇曳残像,所有涌出的东西迅速围拢拼接。

    原本虚缈无实的祭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寸一尺的形成实质。

    也就几个呼吸之后。

    一座造型独特,外圈闪烁七色九彩斑澜,内在宛若井口,上端虚虚浮浮影影绰绰溢彩流光,完全实质的祭坛,就此出现。

    “浮生,以剑留名,去吧。”蓝公子负手淡然道。

    陈浮生深吸一口气,上前几步,接近祭坛。

    然后凝神出剑,以剑尖对准当前的一面。

    凌空刻写——剑开。

    “剑开”二字,书写完成,瞬间仿佛浮雕般显现祭坛前端。

    旋即,冥冥之中,仿佛有一道玄奥莫测的气机降临。

    陈浮生感应到气机加身,精神及心府为之一颤。

    刹那!

    他握剑的右掌心,微微一热,仿佛多了个烙印。

    陈浮生立刻凝神细看。

    可见掌心中,确实多了一点豆大的痕迹。像是七色九彩渲染出的印记,又像一个微缩极小的祭坛形象。

    与此同时。

    嗤~~

    嗤~~

    连续的嗡鸣微响。

    穹顶上,那些奇妙的晶亮,仿佛星光一样,纷纷聚合,向下照射。全都辉映在祭坛上空,煞是玄奥莫测。

    “好,功德圆满,庙观已成!”

    蓝公子轻轻拂袖,发出一声清喝。

    整个空间内,仿佛于无声之中,颤动了片刻。随即恢复了沉寂宁静,宛若亘古沧桑,流淌着无尽岁月的静谧。

    陈浮生站立在祭坛旁,轻握手掌,闭目感应。

    从自己的掌心印记,连绵到祭坛,再连绵到整个庙观,再连绵至地窟外的无名山峰。

    此时此刻,所有感应的一切,像是血脉相连,全都展现在他的内心。

    一呼一吸,皆有共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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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独一无二(求收藏求推荐)

    陈浮生缓缓睁眼。

    心中挥荡难以抑制的感激之情。

    他立刻伏地行以大礼,诚心诚意说道:

    “多谢恩师成全!浮生必定奋勇前行,不负师恩!”

    蓝公子哈哈大笑,拂袖示意陈浮生起身,畅快说道:

    “有你这句话,我的心血定然不会白费!庙观已成,接下来便要看你的造化,如何争夺气运,如何抢占灵窑。前路艰难,切勿懈怠!”

    陈浮生大礼谢过,站起身,随即想了想,又诚心问道:

    “蓝公子,怎样才算是争夺得胜?抢占了先机呢?”

    “毫不复杂,一看便知。”

    蓝公子解释道,“若将宝骑镇地域,比作一幅图画。那么每一个庙观建立,就相当于一个清晰墨点。”

    “或者说,相当于一个脉络关节。”

    蓝公子指向陈浮生的手掌:

    “你掌中所见,便是自家的祭坛。只要你在宝骑镇搜捕妖精鬼怪,诛之,祭入祭坛。解决此地黎民困境,便能收获功德人心以及气运。”

    “你的名声越大,斩获妖鬼越多,庙观越强盛,掌心的脉络便会发散。其他不如你的庙观祭坛,便会受到你的压制,逐渐沉没。”

    “所谓得胜的先机,你在掌上便可观察。每当沉没一个庙观祭坛,你掌心便有显示。”

    “直至你大获全胜,独占此地气运,受到地理大势的眷顾。便能将所有庙观汇于一身!此地完全掌控入手!”

    “此地受你掌控,灵窑便应运而生。你便是独一无二的灵窑之主!”

    陈浮生再才恍然大悟,点头受教。

    “也就是说,我的庙观越强,其他的庙观就越弱,祭坛也会受压沉没。当我的气运如脉络发散,掌控地理,灵窑便能应运而生......”

    陈浮生清楚明白这一切,心中的斗志便不可抑止地昂扬而起!

    争夺气运之路,即是一往无前,有我无敌!

    蓝公子说完之后,又提点了几句,关于如何祭祀的方法。然后不再多说,而是感慨地巡望整个庙观空间:

    “浮生,此地名为贞胧山......我在此山范围里孤零零飘荡了近百年......”

    陈浮生听到这句,不禁惊诧万分。

    “蓝公子,难道没想过离开么?”

    “离开?我也想......”蓝公子无奈摇头,神情有些复杂,“我不知自己是谁,又不知为何被禁锢在此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无法远离,只是个孤魂野鬼......”

    陈浮生不禁想起,似乎朱晏在提到男鬼时,说是被茅崆峒控制,立刻问道:

    “茅崆峒知道蓝公子你的身份?”

    蓝公子听到“茅崆峒”的名字,脸色顿时有些古怪。

    “我的记忆时常会莫名其妙地遗忘,所以为了保持难得的记忆,我便会寻些特别的乐子......”

    “自从这个宝骑镇有了修行者到来,我便时常装作游魂,假借修行者的手,获得一些聊以自乐的快活......”

    “否则,我存在于此,又有什么滋味可言?岂不真成了孤魂野鬼?”

    陈浮生听了蓝公子的解释,无言以对。

    也就是说,这位记名师父,“残害”了不少妖精鬼怪,全都当作自娱自乐的快活事,刺激自己的存在感......

    蓝公子说完之后意兴萧索,摆摆手道:

    “不说这些无聊事,谈谈正经的......”

    “此山为何将我禁锢于此?我一直在寻求答案。这个地窟,是我百年来,一点一点打磨出的隐私。”

    “我当初的想法,是寻到一个衣钵传人,以兵家传承建立庙观,占据灵窑之主,再解决我的困惑。”

    “只不过,传人难求,所见皆是庸人。好在被我遇见了你,甚合心意。虽并非兵家传承,但你若圆满成功灵窑之主,也可助我解开困惑。”

    陈浮生立即肃然道:“弟子一定尽全力!”

    蓝公子点点头:

    “嗯,我今日与你见面,又见到这把好剑,记忆中又有几招剑术隐约想起。我需琢磨一番,下次再传授与你......”

    “此地我不可久留,会影响我的魂魄安定。庙观已成,你以后进出,只须一剑开之......旁人不得你的允许或手令,难以窥探此地。”

    说完,蓝公子的身影再次变得朦胧模糊,宛若无形幽灵,向着洞外飘去,只留下一句:

    “下次再见,我自会寻你......”

    话音缈缈而散,人已远离,无影无踪。

    陈浮生躬身送别。

    片刻后,他回头瞧着玄妙难言的祭坛,微微沉吟。

    既然庙观已成,那么“败书”的盟约,便可进行。

    陈浮生走近祭坛,手腕一翻,袖内的“浮屠母锁”显现。

    自从得到这个“子母浮屠密枷”的母锁,完全起到了储物收存的作用。些许小物件,居然可以拘入其中。背囊反倒是用不上了。

    “浮屠母锁”轻轻一摇,底部的孔窿中,那件取自姜有财家的朱红色肚兜,便闪落出来。

    陈浮生的庙观祭坛只是新建,还未有什么气运精粹。除非有了妖精鬼怪、孽障之类的祭祀,才能开始起作用。

    此前陈浮生随手留下这个肚兜,是想以后销毁,免得遗祸人间。如今反倒是可以祭入祭坛,反哺一点回报。

    他将朱红色肚兜抛入祭坛内。

    瞬间。

    肚兜化为虚无。

    旋即,一股玄妙的气机,又再仿佛降临一样,被陈浮生感知。

    与此同时。

    他掌心的那一点印记,也微微炙热。

    陈浮生凝聚意念,双指迸起,立在眼前。

    可见指尖,极微妙地萦绕着一丝一缕斑澜色彩的虚影。

    这就是气运!

    虽说少得可怜,似乎一吹便能吹散。

    但世间无数修行者们,前赴后续,追求的便是这一丝一缕的地理气运。

    只要获取的气运积累增多,提其精粹,凝为“气运丹朱”,那便是修行者们必不可缺的晋升之物!

    陈浮生凝视着自己获取的这一丝气运,继续挥动意念,迸指而起,在掌心的祭坛印记上,刻写出一段咒文。

    蓝公子之前早有指点,所以这一份“败书”,陈浮生依照规矩,写得极快。不过片刻,已经一气呵成。

    瞬间,他掌心祭坛印记里,便多了另外一抹痕迹。

    “败书”已成,只要去朝春楼商议,双方订下盟约,此事就算是定了。

    难点是,姜泥会不会答应?愿不愿接受?

    陈浮生轻轻握掌,不再多想。

    他背幡提剑,迈步向洞口走去。

    然后一剑起,斩开眼前的浓浓迷雾。

    嗤~~

    浓雾宛若帘子一样分开。

    陈浮生举步而出。

    仅仅只是恍惚片刻,他的视线恢复清晰。

    脚下却已经踏在满是灰尘的青黑瓦片上,现身庙顶。

    回望身后,果然是断崖。

    “进入洞窟的庙观,要从此破庙顶跳下去......出来,却是一剑开洞,直接回到破庙顶端......”

    陈浮生缓缓点头,不再犹豫,顺着庙顶的屋脊瓦片,小心翼翼地接近那处破损墙角,然后顺着枝杈攀爬而下。

    待到落地,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心中安定。

    转眼一看。

    哮天犬已经化做狗头猫爪豹身的模样,警惕万分地蹲在破庙台阶下,凸眼呲牙,全副精神紧绷,如临大敌。

    “主人!!”

    一见到陈浮生返回,哮天犬紧绷的模样,立刻泄气,慌忙飞窜过来。

    “主人,这地方太可怕了!我时刻觉得有巨大威胁,完全不敢放松!走吧,快快下山,我待不住了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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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盟约(求收藏求推荐)

    虹葭古道。

    此地处于东唐与南楚的交界之一。

    有官府驿站,又有名声口碑皆不错的朝春楼。晨间已过,正午到来,已是车水马龙,颇有些热闹。

    几个青衣软帽的小厮,在楼下卖力地招呼着客人。

    “客官,您是打尖住店,还是进来玩乐......”

    小厮满脸堆笑地赶快迎上前。

    陈浮生依然一袭整洁的朴素道袍,背着卦幡铁剑,气质俊秀而洒脱。看似年轻,却隐然有一股卓然出尘的风范。

    但他身后随同的哮天犬,天然自带凶恶气势。只是抬眼,瞥了一眼迎上前的小厮。便让这个小厮一阵心颤,客气话就此中断。

    陈浮生微微一笑,手中拈起一枚玉牌:

    “我来找朝春楼的姜坊主。”

    “啊!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恕罪恕罪!客官请,小人为您带路,请!”

    青帽小厮点头哈腰,赶紧将这主仆二人,带进朝春楼。

    由于有贵宾玉牌在手,也无须再引见什么老鸨。陈浮生径直来到楼上,绕过廊台,便看见了那个小丫鬟桃花。

    桃花守在雕梁画栋的阁房外,她一眼见到陈浮生,立即喜气洋洋地恭敬迎上:

    “陈道长,小女子有礼了!我家坊主正在房内调息,道长稍侯,小女子立刻禀报!”

    说着,从侧边的小门急步入内通传。

    哮天犬有些疑惑地打量周围,自然看出是一间青楼。它又偷偷瞧着自家主人,心里一阵嘀咕。

    未过片刻,阁房的锦绣房门无风自开。

    “你在此守侯。”

    陈浮生嘱咐一句,转身入内,房门顿时关闭。

    哮天犬目送主人进去,脸上一副我懂的表情。

    ......

    阁房内。

    依旧是馨香缈缈弥漫。

    玉白如盈月的桌案旁边。

    姜泥穿着云纹银边的极白裙衫,秀丽清稚略微有些淡漠的脸庞,轻轻侧过,见到陈浮生缓步而入。

    “浮生师兄!”

    姜泥起身,卷袖行礼。

    “见过姜泥姑娘。”陈浮生还礼,坐到桌案旁。

    “浮生师兄,庙观还在修缮中......所以不必牵挂守观人的职责。若有要事,我会转告,无须劳烦亲自前来。”

    陈浮生听了暗暗惭愧,有些涩然说道:

    “若有什么需要我出手相助的,姜泥姑娘尽管开口。无论大小事,我皆愿意承担。”

    “好,浮生师兄有心了。”姜泥微微颔首致谢。

    厢房内立刻一片安静。

    过了片刻,陈浮生只得轻咳一声,打破沉默,拱手说道:

    “姜泥姑娘,我此次前来,有一件要事相商。”

    “哦?”姜泥那带着淡漠气质的眼眸,瞧向陈浮生,点头道,“浮生师兄请讲,只要我能办到,一定不会推辞。”

    陈浮生沉吟,说道:

    “姜泥姑娘是否听说过‘败书’?”

    姜泥微微一怔,但随即点头道:“听师父说过,是上古先贤为避免纷争,定下的一个规矩。”

    “我想与姜泥姑娘共同立下败书,不知可否?”

    陈浮生说完,平静瞧着姜泥。

    内厢房里,再次陷入沉寂。

    姜泥的神色,并无多少波动,只是沉默。

    半晌后,她凝视陈浮生,缓缓道:

    “听浮生师兄的意思,难道你已经创建庙观?”

    陈浮生轻抬手掌,以掌心面对姜泥,以意念沟通法力。

    瞬间。

    他的掌心中,宛若隐隐浮起一点微弱淡抹的印记。

    印记上可见七色九彩斑澜,以及虚影祭坛。

    姜泥的脸上顿起毫不掩饰的惊讶。

    她难以置信地凝视着陈浮生掌心的印记。

    宝骑镇目前可知的,除了她自身的朝春楼嫦门庙观,仅只有背靠“吞虎灵山”的姬雉创建了猎家庙观。

    姜泥深知创建庙观祭坛的困难,这不是单凭个人实力出众便能达成的。必须要有深厚的背景支撑,以及大量天材地宝的支援。

    她知道陈浮生出身道门,但这仅是传承而已,绝无任何背景可言。而且授业恩师也是寂寂无名,已经入土为安,又何谈襄助支援?

    宝骑镇或许在将来不久,还会有庙观祭坛突然崛起。

    但这其中,必然不可能会有陈浮生。

    这并非是姜泥看不起陈浮生,恰恰相反,由于陈浮生神秘的隐藏实力,姜泥与唐心是极力看重的,要不然也不会倾全力拉拢。

    但个人实力是一回事,创建庙观却是另一回事。

    不可相提并论!

    姜泥的心顿时有些乱,有些茫然,有些不知所措。

    因为师父唐心,以及她自己,甚至师祖鱼相柳,全都对陈浮生这位守观人,寄予厚望。

    但突然间,这位守观人,居然创建了自身庙观!

    “姜泥姑娘......”

    “姜泥姑娘......”

    陈浮生的轻声呼唤,打断了姜泥茫然失措的思绪。

    姜泥回过神来,以极其复杂的眼神瞧着陈浮生,半晌后,再才说道:

    “这......当真是太过于意外了。浮生师兄,我万万没想到,你居然创建了自身庙观......”

    陈浮生微微一笑,平静说道:

    “机缘巧合而已。我此次前来,是诚心想与姜泥姑娘商议败书的盟约。虽说我已有庙观,但是朝春楼守观人之职,我亦一力承担,绝不背忘!”

    姜泥瞧着陈浮生,良久后,微微一叹:

    “浮生师兄果然是君子,此时此刻,还记得守观人。你又何苦为难?若是两边兼顾,艰难万分......”

    陈浮生肃然道:

    “先师将我抚养成人,恩重如山。你是先师的嫡亲妹妹,又折损寿命,助我安葬先师。此事,我不会忘却!”

    “我想与姜泥姑娘共同立下败书,无论将来发生何事,你我之间的盟约不变。”

    “如若姜泥姑娘不愿意,或有苦衷,我也不强求......”

    话还未说完。

    姜泥却是微微一笑:

    “我何时说过我不愿意呢?”

    陈浮生顿时一怔,随即便欣喜道:“你愿意?”

    姜泥含笑点头,但仍是叹息一声:

    “浮生师兄,你有神秘难测的实力在身,如今又有神秘难测的背景襄助,创建了庙观。如此作为,我亲眼所见。”

    “若明知如此,还要推辞拒绝,岂不是有眼无珠?浮生师兄,难道你觉得,我姜泥是个愚笨的小女人么?”

    陈浮生赶紧摇头摆手:“不会不会,绝无此事......”

    姜泥脸现嫣然笑意,点头道:

    “立下败书,予你予我,皆无坏处,我自然是同意的。浮生师兄无须多虑,我信你的为人,那便不会因此有什么嫌隙。”

    陈浮生心里大松一口气。

    他也没想到此次商议,会如此顺利。

    所以,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爽快......陈浮生心里暗暗赞许。

    话已说开,双方各知心意,接下来的事便水到渠成。

    “败书”并非实物,也无须一定要去祭坛投放。

    姜泥凝出一丝气运,和之前陈浮生一样,并未犹豫地刻写了咒文,化为掌心一抹痕迹。

    双方互相交换,彼此的“败书”收入掌内祭坛。

    片刻后。

    陈浮生、姜泥,双双若有所感,睁开眼相看一笑。

    败书已成,盟约已定!

    无形之中,二人又多了一些亲近的含义。

    陈浮生微微沉吟之后,抱拳说道:

    “姜泥姑娘,我之前说过,要为你求一份命里机缘。我既然来了,那便择日不如撞日,你与我同去,如何?”

    姜泥的脸上顿时浮现欢喜的颜色,机缘和气运,皆是修行者不可或缺的好处,岂有不从之理。

    “有劳浮生师兄!”姜泥起身,盈盈一礼。

    二人也不再客套,当即连袂而出。

    离开朝春楼后。

    陈浮生站在古道的荒草路边,眺望周围。

    姜泥静静待在旁侧,一双妙目,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陈浮生的举动。毕竟大道各异,她也不懂道门占卜之法,难免好奇。

    哮天犬则是远远的跟着,并不接近。

    它虽是妖怪,混迹人间的时间不算多。但毕竟是在野兽堆里成长的兽类,深知禽鸟走兽等同类在求偶时的忌讳。

    “主人若是在求偶,那么方圆之内必定不能有其他同类打扰。我也不能贸然接近,要为主人看守好这一片区域!”

    哮天犬默默思考,尽忠职守地警惕四周。

    陈浮生观望片刻后,继续向南而行。

    他之前曾在此进行过方术仪式,毫无所获。

    那么只能远离此地,另寻一个合适的地点。

    姜泥款款随行,哮天犬则是继续忠心耿耿地吊在最后。

    约莫半炷香时间。

    陈浮生站定在一个荒僻的区域,注目远望。

    可见南边隐隐有一片茂盛的老林,以及连绵的丘陵。再若向前,便是虹葭古道的尽头,进入边界南楚地带。

    “尝试一下......”

    陈浮生取出卦幡,立于身前。

    然后凝神静气,开始进行方术仪式。

    首先,迈步向东,慢走九步,口中默诵:

    “福生天地无量天尊。”

    再然后,面向北,慢走九步,默诵:

    “福生天地功德帝尊。”

    转而面向西,慢走九步,默诵:

    “福生天地普渡至尊。”

    最后向南九步,默诵:

    “福生天地大衍圣尊。”

    四方逆转九步,默诵完毕,退步回中,闭目合掌。

    陈浮生静默而立。

    等待着下一刻的来临!

    须臾。

    时间仿佛霎那停止。

    所有能听到的声音,在这一刻全都销声匿迹。

    蓦然!

    他紧闭的双眼内,感应腾起无穷无尽的云蒸雾涌。

    汹涌如潮水的黏稠感觉,已经将他浑身包裹。

    陈浮生心中欣喜。

    此次的方术仪式,居然成功!

    他不敢有任何举动,任由这种感觉漫延。

    玄妙难言的经历,转瞬即过。

    一切压迫感突然消逝。

    陈浮生觉得再也没有任何束缚。

    睁眼之后,眼前已是无穷无尽的云烟浩荡,无远弗届。

    白玉金桥依然在前,灿若星辰。

    广阔无垠的大地如棋盘!

    数百个格子,方方正正,纵横排列。

    每个方格,可见山川、河岳、州城轮廓、市井万象。

    所有方格表面,仍是蒙着轻纱浓雾遮蔽。

    陈浮生已经驾轻就熟,立即窥视桥头方位。

    可见虹葭古道的荒芜边境,以及隐约竖起的卦幡。

    不远的姜泥和哮天犬的位置,却只有浓浓雾蔼,如封似闭,并未显现。

    随着陈浮生耗尽目力地巡梭遥望。

    果然!

    一个闪烁耀眼的光芒,在他的视线内跃动。

第45章 小将军(求收藏求推荐)

    光芒出现的位置虽不好估算,但可见是一处风烟侵蚀的古老丘陵下。

    陈浮生收回目光,将路径深印心中。

    然后他不再贪心,闭目定神,无有任何杂念。

    片刻,之前那汹涌潮水般黏稠的感觉,又再袭身。

    未过多久,一切压迫感消逝,再也没有任何束缚。

    陈浮生吐出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

    果然,已经回到虹葭古道上的处身之地。

    “风烟侵蚀的丘陵......似乎就在前方的丘陵地带,约莫接近于南楚边界的范围......”

    陈浮生放松精神,揉了揉酸胀的眉心。

    既然已知定位,那么接下来便是立刻搜寻。

    机缘稍纵即逝,迟则生变!

    在旁一直静静关注陈浮生的姜泥,见陈浮生不再闭目,而是一副若有所思的举动,不禁低语问道:

    “浮生师兄,是否已经卜卦结束?若是没有什么头绪,也不必强求。机缘之事,以后也可慢慢寻获......”

    陈浮生回过头来,微微一笑:

    “你的机缘我已经占卜得到,可以前去探寻。”

    “啊?!”

    姜泥顿时喜出望外,一时间惊喜交加,不知说什么。

    “走,随我来,我带你去寻求机缘。”

    陈浮生背幡提剑,当先在前,大步而去。

    姜泥轻轻咬了咬嘴唇,抑住心中喜悦,赶快随同跟上。

    哮天犬还是忠心耿耿地吊在最后。

    远端那片沧桑老林,以及纵横沟壑丘陵的地带,并不算很远,已经模糊可见全貌。

    陈浮生止步,脚踩虚实阴阳,一剑在手,在身前地面划下简略的太极图。

    举步、刻图,一气呵成。

    他伸出手指,法力涌动,迅速在剑刃上绘出繁复多变的符印,旋即又一剑指在太极图上。

    “法以注之、意以灌之、吾念所取何方......”

    随着一段晦涩咒诀默诵,陈浮生掌剑纹丝不动。同时心中反复深记光芒的闪烁方位,不断加强映像。

    大约数个呼吸之后,剑尖渗出一缕微弱光芒。

    光芒宛若磷火,落入地面太极图。

    刹那!

    太极图内乍起一道光芒。

    随之,前方某个丘陵后方,同样乍起一道光芒。

    果然正确,确有其物!

    陈浮生心中安定,快步向前。

    其实前方高低起伏的丘陵,皆受岁月侵蚀,全都是土坑窟窿遍布,残留着不知多少年的兽骸腐朽,处处风沙烟尘掠过。

    若非“符引”的指引,陈浮生即便知道光芒在此,也不可能找到具体位置。

    这便是道门占卜问卦的独到之处!

    姜泥至始至终紧跟随行,一直关注着陈浮生的动作,钦佩不已。无形之中,也多了一丝含蓄的敬畏。

    眼前已经出现一处不算特别显眼的丘陵土堆。

    陈浮生翻过土堆,蹲在一片沙砾荒草交缠的所在,默默凝神逐寸逐寸地扫视。

    姜泥安静无声地守在旁侧,略有紧张地关注。

    须臾。

    陈浮生的眼睑微微刺痛。

    此刻眼前某块沙石下,隐隐有火焰般光芒闪烁。

    他立刻毫不犹豫,仗剑而下,开始挖掘。

    随着法力注入,“无间龙雀”无坚不摧,进展迅速,轻松挖出尺许的深坑。

    同时陈浮生心里也有隐隐感慨。

    在此之前,无论是挖掘“五行照冥镜”,还是挖掘“子母浮屠密枷”,其实都是借了神兵的锋锐,结果顺利。

    但真正现实是,每一个机缘存在的地下,皆是坚硬非常。若无强横的实力,想动一片土,都是困难无比。

    陈浮生一鼓作气,当挖到约莫三四尺的深度后,手中剑陡然停顿。

    眼前苍黄的硬土内,浮现出一枚仿佛尖角水珠状的晶体。

    陈浮生小心翼翼地伸手,将其取出。

    此物大约杏仁般大小,形状若水滴坠。其内萦绕着土黄如玉泽般的光华,氤氲玄妙。

    姜泥亲眼所见陈浮生果然挖出异物,顿时惊讶得无以复加,心口怦怦跳动。

    陈浮生转动剑刃,眼睛对准刃面凝视。

    然后清楚见到自己的异色双瞳。

    须臾,眼睑微有蚀痛。陈浮生抬起眼来,再次窥探手中的晶体。

    惊鸿一瞥。

    旋即,一点微光迸出,落入陈浮生眼内,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

    陈浮生得到一段明悟,瞬间获知此物的底细。

    此物名为“土行晶心”。

    传说上古神兽狻猊,在幼子时期,心窍内会凝结一种结晶。此结晶可辟水、辟火、辟尘,百毒难侵。

    更难得的是,将此结晶常年佩戴,可享受大地万土的滋润,强健体魄,可缓慢养育寿元,延年益寿。

    所以自古以来,此结晶便是诸国帝王最渴求的珍品之一。古史时期,因此不知引发了多少战祸。

    陈浮生若有所思,心中也是暗暗欣喜。

    这一份机缘对于姜泥来说,绝对是相当契合。

    “姜泥姑娘,此物名为‘土行晶心’......”

    陈浮生起身,将此珍品递到姜泥手中,告知其中玄妙。

    姜泥惊喜得不知说什么好,接过之后,眼眸中已有氤氲雾气,深深施礼道:

    “姜泥多谢浮生师兄恩义!将来必当回报!”

    嫦门修行者不擅长加强体魄,而她自身又折损过寿命,所以此珍对于姜泥来说,确实是极其难得的珍贵异宝。

    陈浮生微笑还礼,不再多说。

    将坑洞掩埋收拾之后。

    二人立刻不再久待,匆匆离去。

    ......

    ......

    大约数个时辰后。

    已近傍晚,长空暮色沉沉,四野仿佛蒙上一层灰布。

    此处又是风烟丘陵,立刻便染上瑟瑟肃杀之意。

    哒哒,哒哒哒......

    马蹄声急骤而来。

    伴随着风沙肆虐,尘土飞扬。

    三匹高头骏马并缰奔驰,一路呼啸来到此地。

    当先的一匹红鬃马格外的神骏矫健,毛发如缎,仿佛鲜红血色一样。双耳尖耸,四肢虬结贲张如蛮荒猛兽。

    血红马背上,坐着一位身躯魁梧的年青人。

    此人即使骑着马,都难以掩饰挺拔如山的昂扬体型。高逾九尺,浓眉大眼,容貌甚伟。

    他约莫二十岁,或许是觉得自己太年青,颌下蓄着非常浅显的短胡渣,强行勾勒出成熟感。

    年青人穿着寻常的黑袍,腰间系着普通牛皮带。一个血色光泽的小葫芦悬在皮带上,轻轻摇曳,宛若一团血火。

    最惹眼、最特别的,是他背着的一柄宽大重剑。

    此剑长约五尺多,宽度更是夸张,就像棺材板。重剑无鞘,刃面上三条刺眼血槽,嚣张狰狞显现,令人胆寒。

    随后的两匹马上,一左一右,各骑着容貌粗豪的中年男子。皆穿东唐边疆将领的制式薄甲,显得威武。

    三骑接近丘陵地带后,放缓马步,纷纷甩蹬下马。

    背着宽大重剑的年青人,放眼眺望周围,用手掌摸了摸颌下浅短的胡渣,笑骂道:

    “机缘,机缘,在恁样个鸟不生蛋的地方?”

    两名穿着薄甲的中年属下,一个背着漆黑的黑铁方盾,一个背着纯银的圆盾,双双站在年青人身边。

    “小将军,属下先去察探!”

    背着纯银圆盾的矮壮男子,拱手说道。

    然后他将圆盾取在手中平端,仿佛拨算盘一样,在圆盾上挥动手指,嘴里默默有词。

    片刻后,圆盾银光面上,渐渐浮出粗糙线条。但可以看出,是一片丘陵的范围,其中有一点痕迹显著。

    “老头子说我的机缘在此!哈哈哈,焦三、孟四,你俩一起去挖挖看,到底是个什么宝贝玩意!”

    年青小将军抽出背后棺材板似的大剑,插在地面,犹如切豆腐般直入近半。他靠在剑脊旁,摘下血红小葫芦灌了一口酒。

    “遵命!”

    焦三和孟四恭敬领命,循着银色圆盾上的指引,不过片刻便找到陈浮生挖掘的所在。

    “咦?”

    矮壮的焦三满脸惊疑,左看右看,总觉得不对劲。

    “恁娘的!怎么好像被挖过?”高瘦的孟四也是疑惑说道。

    二人蹲下身,细细寻摸一番,顿时大惊失色。

    “不好!!”

    “小将军的机缘,被盗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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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5391/ 第一时间欣赏剑开福地洞天最新章节! 作者:六道神醉所写的《剑开福地洞天》为转载作品,剑开福地洞天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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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开福地洞天介绍:
在无名小镇降妖灭鬼,建立庙观,可获“灵窑”。守护灵窑气运,可获“灵山”。得灵山者,布道神通仙法,可获“福地”。在福地成神祇,炼三千大道造化“洞天”,方可飞升成仙。遨游星河,立道场、建仙宇,称仙王帝君,方可长生不灭!
陈浮生穿越到这个仙侠世界,醒来却是异目道僮。只有手中剑、占卜问卦、看破机缘,才能在光怪陆离的异世安身立命做神仙。“吾有一剑,可开天可降妖可诛神.…什么?想占卜吗?来一卦吧!”剑开福地洞天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剑开福地洞天,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剑开福地洞天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