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迷踪
何守翁的笑脸一僵,哼道:
“小友是在和老朽说笑么?”
陈浮生还是笑眯眯地指了指身后大殿:
“守翁先生,你看这殿内又宽又大。我们占据后方,你占据前方。两家和睦相处,各自修行。闲暇时探讨一番心得,岂不是美谈?”
何守翁转眼瞧向朱晏,淡淡道:
“你这位朋友,说话行事毫无道理。是前来欺侮老朽昏庸吗?”
朱晏也不清楚为何陈浮生如此说话,不禁脸色胀红。
“天色也不早了,既然已经来了,那便先歇息,明日再继续打扫清洁。”
陈浮生完全无视了何守翁的不满,直接伸个懒腰,转身回到庙内,走到香炉的三足下,靠着休息。
“你!!”
何守翁脸色一沉,全无之前和蔼可亲的风范。
朱晏慌忙告罪一声,也埋头走进殿内,隔着陈浮生不远,靠在墙壁边。
她虽是山野兽类成精,缺少历练,但毕竟不傻。知道此时此刻,一切以陈浮生为主。
无论陈浮生做什么,她只能支持,绝无反对。
何守翁见此情形,神情逾发阴沉。
但他居然忍了下来,不知想到什么,盘膝坐在门槛边,望着渐渐昏暗的环境,不言不语。
整个场面陷入一种荒诞的沉寂。
两边泾渭分明,就像故意在赌气一样。
陈浮生靠坐在香炉鼎足边,眯着半瞎的眼睛。手中悄然一动,将剑刃对着眼睛映照。
瞬间,他清楚见到自己的异色双瞳。
然后他微微抬头,盯着庙门前的何守翁。
“不是妖怪?”
眼中所见,何守翁确实是人,并非妖精鬼怪。
但是这一次窥探,却让陈浮生心里暗暗一紧。
视线中,可见何守翁虽是枯坐门槛,但周身有若隐若现的法力如丝显影,宛若树根一样,深入地内。
如此现象,即代表何守翁的实力,乃是三境“鼎庐”。
修行者达到三境鼎庐,便能时时以自身法力,沟通地理大势。借助环境、地势、器物等外在,发挥出更强横的实力。
正因如此,三境修行者,方可着手创建庙观,冲击灵窑。从而期望晋升四境宗师,圆满成就灵窑之主。
“这个老家伙到底是什么来路?为何在贞胧山游荡?若是前来宝骑镇筑造灵窑,为何不去宝骑镇争夺机缘?”
陈浮生默默思绪。
他之所以刻意胡搅蛮缠,就是想激怒何守翁,看看何守翁到底是正是邪,打的什么主意。
陈浮生手中还有“太阴若缺”的初代符箓,即使撞上四境宗师,也有遁匿逃脱的把握,所以并不怕何守翁动粗。
能够气走何守翁,当然更好。
但偏偏这个老家伙居然沉得住气,和两个小辈僵持,又不动手又不走。
陈浮生想挖掘机缘,一时间也没有机会。
“那就耗着吧。你走了,我就开挖......你不走,我也不走,看谁沉得住气......”
陈浮生一番思考后,闭目靠坐着假寐。
时间缓缓过去。
夜幕降临。
庙内庙外,陷入漆黑阴森的氛围。
此地乃是贞胧山边缘的山顶地带,白天还好。一但入夜,立即便是寒冷刺骨,薄雾一阵阵地涌入庙殿内。
这间破庙也不知座落多少年,累积多少腐朽阴暗的晦气。秋寒与薄雾交缠而至,庙内仿佛坠入冰窑,呼吸之间白气蒸蒸。
陈浮生虽觉冷意森然,但毕竟身具法力,又服用过养龙药,也无什么特别不适。
他微微转眼,打量身边不远靠着墙壁的朱晏。
视线虽然看不真切,但却也未曾听到朱晏的呼吸声。
狐妖女子就像昏睡了一样,完全是无声无息。
“这样也能睡着?心也是大......”
陈浮生倒也不怀疑朱晏受到什么伤害,毕竟二人相隔并不算远。如若她受了伤害,那么自己也不可能幸免。
他不动声色,眯着半瞎眼帘,悄然窥探庙外一直枯坐的何守翁。
但瞥眼之间,陡然一惊!
何守翁居然消失了!
陈浮生之前一直是假寐,虽未紧盯何守翁,但大抵能感觉这老家伙一直待在门槛边,毫无所动。
“不好!”
陈浮生心中警兆大起。
何守翁要走,也绝不会此时无声远离。
那么只有一个结论——老家伙已经隐身!
朱晏也曾提起过,她的隐身术,正是何守翁传授。
嗤~~
尖锐的撕裂声,响在陈浮生脑后。
猝不及防!
惊险万分的关头!
陈浮生多年历练打熬的身体根基,以及养龙药日夜滋养带来的改变,促成他的反应远超常人。
再加上他警醒之后,有了防备,始终处于精神紧绷。
此刻骤然遇袭。
陈浮生想也未想,骤然伏低。
蓬~~
势如碎骨的劲道,狠狠打在卦幡上。
陈浮生喉口一咸,差点被余劲震出一口血。
幸好背后一直插着卦幡,迅快地反应,让他避开了后脑偷袭。
他奋起远纵,连续几个翻滚,脱离香炉的范围。
“小子,你倒是机警!哼哼,老夫却要看看,是你逃得快,还是老夫杀得快。”
殿内四面八方,每个角落里,都传出何守翁阴恻恻的声音。
就像他分身无数,同时全都隐身不见。
此刻庙内庙外漆黑一片,寒雾缭绕遮掩。即使何守翁并未隐身,也难以轻松找出身影。
陈浮生逃开的同时,迅快提剑映照双瞳。
只能依靠眼睛的异变,来破解何守翁的隐身。
但剑刃上丝毫无光,陈浮生看不见自己的异色双瞳。
整个庙内,完全被蒙上一层黑幕,极其的诡异。
嗤~~
脑后再次传出裂响。
陈浮生果断挥剑。
但剑势刚起,左腋下仿佛浸入冰窑,森寒酷冷如冰刀般侵掠而来,衣内肌肤被刺激得酥麻胀痛。
此刻再次猝不及防!
陈浮生迅猛沉肘。
同时腿部猛然发力,向后飞纵。
蓬~~
沉重而凝聚,犹如破骨尖锥的力量,狠狠击打在陈浮生的肘部。
陈浮生瞬间觉得手臂仿佛要断了,他咬牙死撑,终于是蹬腿退开,背后已是炸起一层冷汗。
“老夫分十次凿击你全身,以此惩罚你顶撞老夫的罪过。然后再以分筋之法,将你挫骨扬灰。很快,你便知道得罪老夫的下场!”
四面八方再次响起何守翁的声音,宛若每个角落都存在,又尽皆不可见。
老家伙的声音充满着阴毒和戏谑,似乎要用这种手段,彻底玩弄打击陈浮生的意志,令他生不如死。
陈浮生不断调整呼吸,压抑身体阵阵颤动的剧痛,试图恢复镇定,应对这个隐身难缠的老家伙。
这是他第一次单独对战三境实力的修行者。
而且还是具有高超隐身术的对手。
如此环境,如此局势,稍有疏忽便是饮恨毙命。
“冷静!冷静......”
陈浮生迅快伸手入袖,扯下一小扎藏在袖内的黄符纸,扬手一抛。
哗啦~~
所有黄符纸飞落。
但是,他脑后再次传来刺寒可怖的感应。
顾不得发动符箓,陈浮生拼尽全力闪身躲避,同时也奋力挥剑劈斩。
但对手隐身并不存在,剑势落空。
蓬~~
尖锐沉重的凿击力量,再次打在卦幡旁侧,差一点便击中陈浮生的背后正心。
陈浮生嘴角渗出血丝,咬牙狂撑,手臂探后,瞬间扣住幡杆,指按符箓纹路,法力涌动。
弗嗡~~
所有抛飞的黄符纸,瞬间化为风旋。
林林柱柱结成阵势的风旋,迅速向陈浮生集结而来。
“哼哼,区区符箓,又岂能阻我?”
何守翁的声音响起。
同时,一道风旋被彻底撕裂。
陈浮生始终保持着高度警惕,眼见风旋被灭了一道,那么毫无疑问,对方的行踪便曝露。
他果断出剑。
不退,反进,一剑迅如闪电!
但这一剑还未尽力,甚至雷霆还未展现,龙形煊赫还未发生之时。
陈浮生脑后再次被强烈的锐劲刺激得发麻。
“不好!”
他迅快做出反应,猛地收剑低头,以背迎上。
蓬~~
尖锐刺骨的力量,再次狠狠打在卦幡上。
这一下打得实实在在,没有丝毫闪避。
陈浮生的喉口一甜,一口血水噗的喷出,整个人紧绷的精气神都差点被打崩。
他咬紧牙关,拼命前纵,再次拉开距离。
“哼哼,小子,还有几击?你数了没有?呵呵呵,老夫慢慢折磨你,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何守翁的声音在四面八方回响,充满着戏谑嘲弄。
面对一个隐身的强敌,陈浮生自身又受到诡异黑幕环境限制,无疑是吃了大亏。
十分力发不出一半。
忽然!
一个飘飘缈缈,仿佛幽灵般的声音,响在陈浮生耳边:
“傻小子,他是盗门三境修为,最拿手的便是‘隐身分体迷踪法’。你处处受制,岂能胜之?”
陈浮生骤然一惊。
但同时也辩认出,这个声音,赫然是那个男鬼的声音。
也不知这个男鬼身在何处,何时到来。
飘飘缈缈如幽灵般的声音又道:
“你有如此好剑在手,又何须防御?来,我传你一招剑法,名唤‘雷殛颠乱式’。教你以快打快,以攻制攻,听好了......”
第32章 世间无我之名
男鬼如幽灵般声音,吟诵一段口诀。
口诀确实包含了一招剑法,虽是一招,但实际有无数繁复剑式,如同千丝百绕,凝成一招。
陈浮生耳中听到,男鬼的声音犹如直入心府的精神意念,刹那交融有感,直抵头脑灵台。
转眼瞬间。
陈浮生脑海中便浮现这一招的精髓妙义!
就像无穷意念,千百遍地演练了这一剑招。如何出剑、如何收势、如何进取、如何藏锋,尽皆历历在目。
“雷殛颠乱式”,其诀窍便是剑引雷霆,周身法力化为千般电丝,再以诡异倏忽进退的剑势,以快取快。
嗤~~
陈浮生脑后再现锐厉刺激而来的偷袭。
他顾不得多想,瞬间心念转动,毫不犹豫剑起雷霆,以这一招的诀窍,开始调动法力,展开剑势。
嗤喇~~
比何守翁偷袭更锐厉的剑气撕裂声,骤然响起。
“无间龙雀”铁剑上,之前煊赫浑厚的雷霆之势,已然转变。
化为千百丝迸射如刺的微芒。
甚至无数微芒扭曲、伸展,并不锋锐,也毫不凌厉。
陈浮生瞬间提速。
脚步凌乱无序,在法力加持下,仿佛疯狂般挥剑进击。
何守翁的偷袭明明在他后方,但他却毫无所动。
只是一心一意驱使“雷殛颠乱式”。
不断向前、向前、向前......
整个漆黑如黑幕的庙殿内,陈浮生就仿佛一个胡乱挥剑的“刺猬”,剑上微芒如刺,纷乱繁杂,毫无章法。
“咦??”
四面八方,传出何守翁的惊疑声。
因为陈浮生看似毫无章法,但却乱中有序,周身有刺。何守翁一时间竟是不知如何袭击。
“你以为乱剑防御?便能逃过老夫的凿击?”
何守翁冷笑嘲弄。
蓦地!
陈浮生脑后再起凛冽刺激而至的偷袭。
但这一次,却不同之前。
何守翁的偷袭,被一丝狂乱无序的剑气微芒缠中。
刹那,双方气机相触!
陈浮生骤然退后,捕捉到接触的气机,周身如刺的剑气微芒,瞬间倒转,如潮水般倾泄。
“咦??”
四面八方再次传出何守翁的惊疑,但这一声惊疑,却显得有些狼狈。
何守翁偷袭无果,反被缠上,立刻远遁。
场面顿时反转!
陈浮生捕捉气机,衔尾急追,仍是乱剑如“刺猬”,毫无章法。
何守翁遁开之后,再次偷袭。
但过程仍是一样,他被一丝无序的剑气微芒缠上。陈浮生瞬间获知,全身剑气再次如刺席卷。
接连数次,何守翁竟是难以近身,次次偷袭失败。
战局情形就如同一头獠牙恶狼,扑咬一只刺猬,却无从下手。每接触一根刺,便会遭受猛烈反扑。
陈浮生仍是一心一意,不断发挥“雷殛颠乱式”。越打越快,越来越得心应手,浑然如意。
何守翁隐身偷袭的优势,立刻荡然无存!
“道门不入流的小子,哪来的剑术......”
四面八方传出何守翁气急败坏的声音,“我乃三境鼎庐,可取地势,法力悠长,看你这小子能耗几时!”
他说得有道理,境界有差,法力差距便是云泥之别。
陈浮生仍是不为所动,趁此时机,左手扣住背后幡杆符箓纹路,法力涌动。
弗嗡~~
之前沉寂的落地黄符纸,再次形成风旋而起。
但这次并非防御,而是风旋成阵,林林柱柱向着何守翁说话方向挤压而去。
“区区符箓,雕虫小技......”
何守翁冷声嘲讽。
但陈浮生从一开始便缺少时机,处处受制,无法发挥全部实力。
如今有了片刻转机,岂会就此放过?
一道白亮闪烁的弯月刃符光,瞬间在他掌中点亮。
陈浮生右手剑势不断,仍是“雷殛颠乱式”,令何守翁无法偷袭。左手“太白金箓”祭出,却并不是攻击何守翁。
白亮闪烁的符光,被打在剑刃上。
瞬间。
陈浮生周身笼罩的漆黑黑幕,被撕开一些裂缝。
剑刃反光。
陈浮生清晰见到自己的异色双瞳。
与此同时。
何守翁再一次偷袭失败,被陈浮生仿佛刺猬般的剑气微芒逼退,无功而返。
陈浮生已是迅速抬眼,窥视周围。
原本漆黑无光,如同黑幕的庙殿内,顿时显出几十个影子。
影子分布在各个角落,个个如同何守翁的形象。
每个影子的手中,都举着一片“叶子”。
叶子根部溢散法力,落入地内,仿佛根根连续。
其中,距离陈浮生并不远的一个影子,并没有举叶。而他周身渗出的法力,与其他所有叶子相连。
“一叶障目?”
陈浮生心中冷笑。
双瞳破隐身,此刻战局,已经不再受制于人!
他立刻猱身向前,直扑这个已然曝露的何守翁真身。
手中长剑振动。
“雷殛颠乱式”散去。
一剑出,雷霆,再起!
呜~~
剑上龙形煊赫,顷刻宛若披鳞抖擞,势不可挡!
“这??”
何守翁立足未稳,眼前的剑光已是直至面前。
“无间龙雀”陡然暴发的凌厉威慑,刺激得何守翁眉眼乱跳,心中警兆大起。
“他怎知我的真身在此?”
何守翁惊疑交加,怪叫一声,手中陡然浮现一片“叶子”,猛地一捏。
瞬间,陈浮生一剑斩在影子上。
只是一剑,影子被斩得烟消云散。
但是何守翁宛若移形换位,远端一个影子手中叶子消失,重新变为他的真身。
趁着双瞳异变的优势还在,陈浮生继续一鼓作气。
他仍是迅猛向前。
一剑出!雷霆起!
那边何守翁刚刚站稳,眼前又是一剑而来。
“这??”
何守翁惊得心态炸裂,仓促间只能含恨捏碎一片叶子。
再次移形换位,但又一个影子被陈浮生斩灭。
战局形势骤然转变!
何守翁变成猎物被追,陈浮生反而成了猎手主动!
嗤~~
嗤~~
嗤~~
一个接一个影子,皆被陈浮生衔尾急追,斩灭剑下。
庙殿内的影子越来越少。
笼罩的黑幕亦被撕出无数裂缝。
庙外虽是深夜,但幽幽夜光终于是洒落进来。
陈浮生心中安定。
此时战局优势,尽在他手中!
弗嗡~~
落地黄符纸再次席卷如风旋,轰然撞向何守翁的真身。
又有一道白亮弯月刃闪烁,锋锐无匹地凌空迸射,直取何守翁的头颅。
陈浮生的身影亦是变得支离破碎,宛若遁入夜光中,完全看不见。
何守翁缺少了四面八方偷袭的能力,又缺少了隐身的优势,此刻黑幕被破,他移形换影的能力也受到迟滞。
此消彼长!
“啊......”
何守翁发出狼狈惊叫,仓促间拼命躲避黄符纸风旋的纠缠,险之又险避过弯月刃符光切割。
但他再想反扑陈浮生,已是无能为力。
顷刻!
一剑锐厉耀眼剑气,骤然显现何守翁眼前。
这一下猝不及防!
何守翁心中兴起大恐怖!有一种殒命般的剧烈警兆!
但已经迟了。
噗~~
何守翁左肩血水四溅,被一剑斩中。
随即,伤口中居然炸起无数雷霆电丝,急速摧毁他的筋骨脉络,无从阻挡。
“小贼!!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何守翁暴发愤恨如狂的大吼。
他猛地捏住受伤臂膀。
蓬~~
整个右臂炸裂,化为漫天血屑。
他一头撞进血屑血雾中,霎那扭曲,消失不见。
随即,地面一道血气如长虫,急速向庙外远遁。
不过眨眼片刻,何守翁已经无影无踪。
整个庙殿内,所有黑幕也已经溃灭消失。
幽幽夜光映照进来,恢复了岁月沉寂般的宁静。
陈浮生微微摇头。
收剑回鞘,目光灼灼地盯着庙外。
毕竟是盗门的三境修行者,若是死命遁逃,不可能追得上。
但这一场战斗,惊心动魄,确实是受益匪浅。
“呼......”
陈浮生缓缓长出一口气,定了定神。
然后他赶紧抱拳,环顾庙殿内四周,恭敬说道:
“多谢前辈的指教,大恩大义,晚辈莫齿难忘!”
过了片刻,那个男鬼仍是没有出声。
陈浮生疑惑地瞧了瞧空荡荡的殿内,又再抱拳,想要继续谢过。
突然。
一直靠在墙壁边,仿佛昏睡,完全像是无声无息的朱晏,微微动了动躯体。
她缓缓抬头,脸上全是迷茫,却发出如幽灵般飘忽的声音:
“小子,你有如此好剑在手,又有练剑的绝佳悟性和身手,修行道门之法,确实可惜。”
陈浮生惊诧得无以复加。
他盯着朱晏看了半晌,不由得迟疑问:
“前辈,你......你在朱晏姑娘的身上?”
朱晏仍是一脸茫然,口中却说出男鬼的声音:
“我暂借这狐女的身子一用,此庙有些古怪,我那孤魂野鬼的样子,无法显身......”
陈浮生再才恍然,立刻抱拳恭敬道:
“多谢前辈指教!”
朱晏撑着墙壁,颤颤巍巍,有些极不自然地站起身,动了动四肢,说道:
“无须多谢。其实我也要谢你,若不是认得你这把剑,我也不会记得你和这狐女。那可真就如同孤魂野鬼,到处飘荡,不知自己是谁......”
陈浮生不禁惊奇的问道:
“前辈知道我这剑的来历?”
朱晏却摇摇头:
“我只是觉得眼熟,知道是好剑,却也记不得更多。唉,我时时会忘记许多事,连自己是谁也不知。”
陈浮生想了想,皱眉道:
“前辈既然有如此高超剑术,必定是极负盛名的兵家高人!若是找几位兵家修行者,试探询问,或许......”
朱晏脸上挤出一丝不自然的笑容:
“你说的,我也试过。但没有任何修行者,知道我这个身份的底细......”
“你说我出名,但世间却偏偏无我之名......”
第33章 自建
“世间无我之名......”
陈浮生听到男鬼前辈如此说,却未听出什么遗憾或惆怅。
似乎这位男鬼前辈只是烦恼自己记忆缺失,对自己到底是谁,却并不怎么在意。
“前辈难道时常会遗失记忆?你先前说,若非这把剑,你连我和朱晏都会忘记?”
“确实如此......”
占据朱晏身体的男鬼说道,“在我的精神意识里,似乎被种下了诅咒或禁制。我时常会遗忘许多事,即使见过的人,也会忘掉......”
他说着,又摆摆手道:
“你也莫叫我前辈,兴许我还很年轻......嗯,我曾听这狐女喊我男鬼,那我就取个‘蓝’姓,你以后叫我蓝公子。”
“蓝,公......子......”陈浮生愣了一下,但随即笑道,“好,既然前辈......蓝公子不介意晚辈无礼,那我自然从命。”
蓝公子微微点头,打量陈浮生道:
“你叫什么名字?”
“晚辈姓陈,名浮生。”
“浮生,嗯,不错!好名字,有仙家意境。”
蓝公子又问:“你师父是道门中人?”
“先师乃是道门蓬莱正统。”
“先师?”
“我师父一年前已经逝世。”
“哦?逝世了?那岂不是现在没有师父?”
陈浮生听了一愣,立刻点头道:“晚辈现在独自一人历练修行,确实没有师父。”
“那你有没有什么同门师兄弟?”蓝公子继续饶有兴致的问道。
“没有,先师只收了我一个入室弟子,从小将我抚养长大。”陈浮生如此说着,忆起师父,不禁心中又有些酸楚。
蓝公子却显得很是高兴,喃喃道:
“无师父、无同门,无牵无挂,是个好苗子......”
陈浮生却未听清楚,不禁疑惑道:“蓝公子想说什么?”
“你可愿拜我为师?”
蓝公子突然严肃道。
“啊?”
陈浮生再次一愣。
蓝公子却摆摆手,不甚在意的又说:
“无须你尽什么师徒责任,我要的便是你这种无牵无挂的弟子。嗯,况且你也合我的心意。我想收你做个记名弟子,你可愿意?”
陈浮生顿时心潮起伏。
且不论这位蓝公子是正是邪,是何底细。
单凭他先前留下一朵焰火印记,惊退了拓拔吞虎。又传下一招“雷殛颠乱式”,杀跑了何守翁。
两份恩情,陈浮生就已经觉得无以回报。
此刻听他出口收徒,陈浮生哪有不愿意的道理。
“弟子愿意!”
陈浮生肃然端正,恭敬施礼。
“哈哈哈......想不到我这个孤魂野鬼,居然也能收个合心意的徒弟!”
蓝公子满意点头。
陈浮生立刻跪地,叩首大拜,诚心诚意说道:
“弟子陈浮生,拜见恩师!”
蓝公子伸手虚扶,笑道:
“起来起来,我也不爱这些礼节。今后你便是我的记名弟子,依旧叫我蓝公子便可。要是叫师父,把我叫老了,我还不高兴......”
陈浮生点头称是,仍是大礼参拜,再才起身。
蓝公子笑吟吟道:
“可惜你入了道门,有些规矩也不好违背。以你的资质悟性,修兵家武道,练剑是最好。”
陈浮生只是微微一笑,也不好接这个话题。
“浮生,我看你已是二境法第。来到这个宝骑镇,为何不创建庙观?竞争灵窑之主?你先前的师父未曾说过么?”
陈浮生顿时惭愧道:
“弟子前来宝骑镇,是将先师的遗骸带回家乡,入土为安。先师逝世得早,也并未提过......”
“而且,弟子虽是道门身份,但难以得到道门的支撑......先师此前被逐出蓬莱,所以,我并未创建庙观......”
“哈哈哈......”
蓝公子却大笑起来,笑得极是畅快:
“妙啊!无师父无同门,传承的道门也被放逐,真正的无牵无挂!浮生,我先前还顾虑你的道门背景,现在看来,真是天助我也......”
陈浮生不明其意,只得沉默不语,等待下文。
蓝公子大笑之后,认真说道:
“我助你创建庙观,你可愿意?”
陈浮生不禁怔怔看着这位记名师父,半晌后,迟疑说道:
“弟子......弟子已经应承了朝春楼,接任朝春楼庙观守观人之责......”
话音未落。
蓝公子听了摆摆手,并不在意的说道:
“你自己创建庙观,又何须再看旁人脸色,推了便是。”
陈浮生顿时犹豫,但仍是摇摇头:
“大丈夫一诺千金,应承之事,岂能推却。”
蓝公子微微皱眉:
“怎么?你不想自己创建庙观,自己做灵窑之主?”
陈浮生脸色平静,施礼道:
“并非弟子不识抬举。而是朝春楼的姜泥姑娘,对我和先师有恩,付出极大代价,帮我安葬了先师。于情于理,我都要报答恩义。既然已经应承她,那便不能忘恩负义。”
蓝公子瞧了瞧陈浮生,缓缓点头:
“不错,男儿大丈夫,岂能忘恩负义!你这傻小子说得对,是我不知你原有如此内情。”
陈浮生再才松了口气,抱拳谢过。
蓝公子却依然带着笑意道:
“虽说你做了守观人,但也不是不能自己创建庙观。至多是辛苦些,也无什么冲突。”
“啊?”
陈浮生不禁惊讶。
蓝公子席地而坐,又示意陈浮生坐下,淡然说道:
“自混沌开辟,天地初开,世间便有修行者存在。创庙观、筑灵窑、兴灵山、结福地,从此炼万般大道,造化洞天,成就天仙证果!”
“数万年来,修行之事,不知经过多少繁复诡谲之变化。单就创建庙观,筑成灵窑,三境升四境宗师,这一过程,便有无数窍门,并非你想的那般固执不可变通。”
陈浮生听了,恭敬道:“弟子聆听指教!”
蓝公子问:“你所知的达成灵窑,是什么经过?”
陈浮生想了想,将自己获得的简略知识缓缓道出:
“弟子只知道,首先要在符合秀山、活水、百年旺族、千户人家的根基之地,依靠派系扶持,以大阵养育气机,诞生出妖精鬼怪......”
“然后修行者进入降妖灭鬼,得功德人心,再借地理气运建起庙观祭坛。再然后便是继续降妖灭鬼,大力积聚气运。直至达到灵窑雏形,便能一举突破,晋升灵窑之主。”
蓝公子点头道:
“不错,修行界皆知此道理。若是乡野小镇不止建起一个庙观,而是有许多修行者介入,那便如何?”
陈浮生按照自己理解说道:
“那自然是多方竞争,谁最先达成灵窑,谁便最先取得先机胜利。”
“如何竞争呢?”蓝公子笑问。
“弟子听说是多加争取降妖灭鬼,维护祭坛,将妖鬼祭祀冥狱,抢占地理气运的眷顾。”陈浮生缓缓道。
“若是一家胜了,圆满筑起灵窑成功!那其他家如何?”蓝公子继续笑道。
陈浮生却是一怔,确实不知,只得摇摇头。
蓝公子含笑道:
“结局是——赢家通吃!”
“最先圆满成功者,达成灵窑之主。那么此地气运,便会汇聚一身。其他家的未成庙观,全都臣服,尽皆汇入灵窑之内。”
陈浮生不禁想起一个词,皱眉道:
“那其他家失败,岂不是为赢家做了嫁衣?!”
蓝公子笑道:
“在上古之世,就是如此残酷。赢家通吃,败者辛苦数年,耗尽心血,却是为他人做嫁衣!”
陈浮生顿时一阵默然。
如此结局,确实是残酷......
但他随即心中一动,既然蓝公子说既可自创庙观,又可继续做守观人,岂不是矛盾?
蓝公子看出陈浮生的疑惑,微笑道:
“正因如此残酷,上古之世,修行界腥风血雨,尔虞我诈,未有一刻安宁。”
“十大派上古先贤们,便联合起来,共同立下一个规矩。将这残酷血腥的竞争,留出一个缓和的余地。”
“什么规矩?”陈浮生不禁好奇的问。
第34章 雄雌
“这个规矩,便是提前立下‘败书’!”
“败书?”
“是的。所谓败书,便是双方各自提取自家祭坛的气运,以意念立下一份败书,然后投入对方祭坛内。”
“若是按正常的灵窑之争,赢家通吃,败者一无所获。但如若提前投了败书,灵窑便不会强掠所有气运,而会留下四成或五成的余蕴,还予败者,令其不至于一无所获。”
陈浮生听了蓝公子的讲述,细细琢磨。
这个方法确实是避免了过于残酷,让败者也受益。
但凡间俗世的普通人,尚且弱肉强食,不择手段地强取豪夺。修行界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谁愿放手?
陈浮生说出自己的疑惑。
蓝公子点头道:
“确实如此。灵窑之争,千舸竞帆!大家都是有背景靠山的人材,耗费巨力创建庙观,谁又愿意提前肯定自己会输?”
“再说了,立下败书,赢家所获利益便减少。对于修行者来说,一步差,步步落后。谁又愿意接受?”
“更何况十大派系,明争暗斗,结下不知多少千古仇怨,谁又愿与死对头立下败书?岂不涨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
“所以自从有了‘败书’这个规矩,自古以来,并没有多少人,愿意接受。反而仍是残酷竞争,赢家通吃!”
蓝公子说到这里,话锋一转:
“不过,不愿意归不愿意。不接受规矩的多,但并不是没有。世间也有关系不错的修行者,或天性不喜斗争的,还是愿意立下败书。”
“此世间每隔一段年月,具备根基可创建庙观的无名小镇,并不算很多。所以但凡有所出现,必然引起不少修行者前来参与竞争。”
“人多,有仇怨、有斗争,但自然也有结盟、有交际。”
“如今的世道,不如上古,僧多粥少。势强的自然是一强到底,无视众生。但势弱的,却要抱团取暖,方可存续。”
陈浮生听完蓝公子的讲述,略一思考,不禁说道:
“蓝公子的意思,是想要我自己创建庙观,然后与朝春楼约定,双方立下败书?”
蓝公子笑道:
“你与朝春楼有恩义的关系,便不算是敌对。立下败书,无论你尽责守观人,还是为自家奋斗,立场上都说得过去。”
“有了败书,也算有了盟约。想必那位姜泥姑娘考虑后,也不会拒绝。你自家胜了,朝春楼损失不大。朝春楼胜了,你自己也损失不大,两边受益。”
陈浮生想了想,觉得这个方法确实可行。
但突然转念又一想,不禁抬头道:
“若是别的庙观成为赢家呢?”
蓝公子淡然道:
“你既已建起庙观,踏入宝骑镇的灵窑之争,只能争做赢家!朝春楼是因为恩义,其他的,尽皆诛之!”
这位男鬼前辈虽是附身朱晏,但此话一出,浑身骤起磅礴凛冽的杀气。
顷刻,宛若万剑齐出!
陈浮生是第一次见到他的肆意锋锐气势,不禁心襟动摇,眉眼乱跳,有一种面对极凶杀神的感觉。
就在陈浮生的呼吸都为之滞窒的时刻。
蓝公子眨了眨眼,瞬间收敛所有气势,又变成狐女那般柔弱姿态,再无任何出奇之处。
陈浮生暗暗咂舌,随即定了定神,恭敬说道:
“弟子愿意创建庙观。然后遵从恩师的指教,与朝春楼立下败书,结成盟约。”
蓝公子微微一笑:
“败书另有一个好处,但此时说来,未免耽误你的进取之心,所以不说为好。”
陈浮生心里暗暗嘀咕,但仍是不动声色,施礼道:
“一切听凭蓝公子指点!”
“你这小子倒是机灵,也不枉我看中你,收你为记名弟子。”
蓝公子洒脱地摆摆手,“我愿助你创建庙观,一来是你这小子合我心意,我送你一份师徒缘分。
二来么,等你圆满晋升灵窑之主,我有件事拜托你。但此时说过早,将来再说不迟!”
陈浮生也不多话,恭敬谢过。
蓝公子抬起手腕,伸出四根手指,淡然道:
“你去搜捕一个二境修为的雄妖,取其心。再搜捕一个二境修为的雌妖,取其双瞳。”
“再搜捕一个雄鬼,以及一个雌鬼,将其禁锢一起。”
“四件必备之物,你取来之后,到这破庙顶上,举剑等待。我有感应,便即刻来寻你,然后再教你如何创建庙观。”
陈浮生默默深记,立刻应道:
“弟子记下了,必定完成!”
“好,宝骑镇来了不少背景深厚的修行者,竞争激烈。你切记要早动手,抢占先机。”
蓝公子说完,站起身。
朱晏的脸色幻变,身躯微微扭曲,宛若有一抹如波荡漾的“雾气”要脱离而出。
陈浮生见蓝公子即将离去,不禁急呼道:
“恩师,我有一事相求!”
蓝公子停滞脱离的变化,幽灵般的声音问道:
“何事?”
陈浮生双手托剑,上前一步,低语道:
“承蒙蓝公子之前的妙手,在此剑上留下一个火焰印记,令我避过一场大难......如今这火焰熄灭,蓝公子能否复原......”
此前一剑惊退拓拔吞虎,铁剑上的火焰熄灭,痕迹淡无,似乎已经不能再用。
蓝公子听到陈浮生的恳求,却是皱眉道:
“什么火焰?我何时留下火焰?”
陈浮生一愣,托剑上前,“蓝公子请看!”
蓝公子接过铁剑,略扫一眼,有些疑惑地喃喃道:
“嗯,确实是有一抹印记......难道真是我所为?为何又记不得了......”
他一边说着,一连伸指在剑刃上摩挲。
几乎眨眼片刻,那一抹淡不可见的火焰印记,又再勾勒出清晰线条。而且似乎比之前更浓一些,显得深幽莫测。
陈浮生大喜过望,施礼感谢。
蓝公子却是有些茫然摇头,想说什么,却并未开口。而是拂袖,在朱晏的身躯上再次浮现出“雾气”。
眨眼片刻,朱晏仿佛昏睡般软软倒下。
雾气瞬息远离庙殿,消失不见。
陈浮生恭敬致礼,目送这位记名师父离去。
庙殿内又再沉寂无声。
“剑上的真火再现,那我便又多了自保的手段。”
陈浮生心中低语,仔细凝视剑刃。
他手中掌握的三个初代符箓,虽然威力惊人,但毕竟消耗法力太过,也须养龙药的支撑。
若是运用,一道初代符箓便能将他抽空。
只能是生死关键时刻,初代符箓才可当作杀手锏。
但是铁剑却随时可用,再加上这个真火印记,其威力比初代符箓更强。
虽然一剑既出,自身也不好承受,但胜在快准狠。
“先挖掘了机缘再回宝骑镇,不能再耽误了!”
陈浮生的目光投向高耸香炉底部。
立刻纵身过去,再次蹲下,凝聚双瞳,一寸一寸的察探。
大约盏茶时间。
陈浮生的视线里,已经出现微弱摇曳的光芒。比起之前所见,此刻已经快要消失了。
果然,机缘不可怠慢,稍纵即逝!
陈浮生毫不犹豫,赶紧涌动法力,挥剑向下挖掘。
此庙内的泥土颇为坚硬,比岩石还强上几分。若不是“无间龙雀”乃是神兵,陈浮生此次还真是难以下手。
如此一番大力掘起,已经挖出数尺深的土坑。
刹那!
一个青铜色泽,像是插着钥匙的铜锁,浮现污泥中。
第35章 浮屠密枷
陈浮生小心翼翼地拨开污泥。
将这个青铜色泽的物品取出,感觉入手冰凉彻骨。
他仔细凝视。
确实是一个带着钥匙的铜锁。
锁并不大,约莫核桃大小,圆砣砣一块。表面满是铜绿侵蚀,斑驳中透着模糊图案。只是天长日久,辨识不清。
一枝几乎筷子长的钥匙,从铜锁中穿而过。
铜锁上部一个孔窿,呈现黑色。下部一个孔窿,呈现苍白色。长长的钥匙穿过孔窿,插了个对穿。
陈浮生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锁和钥匙。
他也不多想,直接抬起剑刃,眼睛对准刃面凝视。
然后清楚见到自己的异色双瞳。
须臾,眼睑微有蚀痛。陈浮生抬起眼来,再次窥探手中的青铜锁匙。
惊鸿一瞥。
旋即,一点微光迸出,落入陈浮生眼内,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
陈浮生得到一段明悟,瞬间获知此物的底细。
此物名为“子母浮屠密枷”。
相传冥狱有十八层幽冥地府,每层幽冥地府内,皆有“浮屠塔”,镇压着古往今来,整个世间堕入地府的噩孽。
浮屠塔,又分有无数密牢。而每个密牢,皆是这种“子母浮屠密枷”封锁门户,各有奇妙。
陈浮生手中的这件“子母浮屠密枷”,可以拆分,分为母锁与子匙。
母锁,以法力驱之,可拘灵、拘鬼、拘气运,将其封锁其中,丝毫无漏。甚至若有独特法门,可在锁内炼出“冥卒”。
只是炼造“冥卒”之法,已经失传,世间难见。
子匙,单独用之,以法力驱使,可以撬动绝大多数门户。更妙的是,若有独特法门,持此子匙在黑夜,可以隐身。
“子母浮屠密枷”拆分,各有妙用。
但若是合拢一体,便能探察冥狱入口。只是冥狱难寻,入口有千难万险,无人敢去。
陈浮生细细琢磨着得到的信息,不禁嘴角牵起一丝笑意。
虽说是为了朱晏的承诺,来此求取机缘。
但此刻得到的机缘之物,却可以拆分。而且很明显,子匙十分契合朱晏的修行,毕竟她走的是盗门的传承。
如若是此前,母锁对于陈浮生来说,可有可无。
但是现在却不同,陈浮生正好需要禁锢之物,来搜捕蓝公子所说的雄雌妖鬼,将其镇压。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其实也算是我的一份机缘......”
陈浮生默默点头。
他立刻抽出母锁上的子匙,将其拆分。
然后又将挖开的坑复原,踩得平整。
回到朱晏身边后,朱晏已经悠悠醒转,按着眉头在发呆。
“此物名为‘浮屠子匙’,以法力驱动,可以随意撬动门户,出入其中。然后持此子匙,黑夜可加深你的隐身术。”
陈浮生笑吟吟地将子匙,递给朱晏。
朱晏恍惚片刻,顿时便是惊喜万分。接过子匙,左看右看,喃喃道:
“我修行的那片区域,有许多兽穴,常年封闭,正烦恼如何打开。此物真乃天赐良机!我持之修行,绝对是契合无比!”
她想到此处,更是喜不自胜,立刻俯首大礼:
“陈道长,机缘再造之恩,今生今世,朱晏不敢忘却!”
“快起来,快快请起!”
陈浮生顿时有些惭愧,赶紧扶起朱晏。
朱晏对之前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心中念念只想返回贞胧山下。当即便站起身,喜悦道:
“陈道长,机缘既已到手,我们回去吧。这破庙阴森沉抑,我在此地,着实是待着难受!”
“也好,我也正想赶回宝骑镇,办一些琐碎事。”
陈浮生点头赞同。
二人立刻出了破庙,黑夜兼程,匆忙返回山顶下。
......
......
与朱晏告辞之后,陈浮生马不停蹄,赶回姜家老宅。
自从拜祭了老道士的遗魂,又安顿了姜宅坟墓。宅院周围阴森凄凉的气氛,似乎是淡了许多。
虽然仍是荒草丛生,到处破败,但已经不再显得可怖。
只要再雇些工役前来清扫整理一番,也算是可以常住。
其实陈浮生也有在此常住的想法,但如今手头有事,暂时就先放着,事后再说。
回到姜宅,迈进破落荒芜院内,陈浮生来到后院。
他并未歇息,而是取出铁铲,开始挖掘。
那个被枭首的狗头豹身妖人,还埋在地下。正好挖出来,用“五行照冥镜”化为冥骸,问问到底是何来路。
挖掘很是顺利,毕竟埋得也不深。
很快,陈浮生放下铁铲,打量着泥坑底呈现出的狗妖遗尸。
狰狞丑陋的狗头,血污的豹纹躯体,尖锐爪牙......
陈浮生盘膝坐下,取出“五行照冥镜”。
灌注法力,意念渡入镜内,心中默念:
“五行照冥,相克相生,轮回有序......”
刹那!
一股玄妙难明的诡异感应,传导而来。
黄铜镜子微微颤动,犹如蝉翼微振,朦胧镜面上顿起无数涟漪。
陈浮生摒息凝神,握镜的手腕一翻。
荡起涟漪的镜面,对着狗妖的遗尸,快速照去。
须臾。
镜面上乍起黄濛濛的光亮掠过。
犹如一汪黄泉河水,自天外而来,淌过遗尸而去。
旋即,狗妖遗尸上浮现一层火红的光泽。
然后接着是土黄的光泽闪现,穿梭而过。
土黄之后,亮银色闪起,随之消失。
陈浮生默默记着这一段五行相生之变:
“火生土、土生金,并未有过多转折......看来是因为死得还早,并非年月深远的亡骸......”
既知结果,他立刻从背囊里翻出“五行精粹”小盒。
此前有过化生姜老夫妻俩亡骸的经验,陈浮生已经驾轻就熟。
依照经验,一番施展之后......
喀嚓~~
狗妖的遗尸开始颤动,头颅与躯体相合,蠕动异常。
喀嚓~~
喀嚓~~
连续数声涩然声音后。
狗妖遗尸动动手脚,抖动腰身,极其缓慢地坐起。
不过片刻,这个狗妖已经是翻着苍白无色般的死眼,茫然缓缓转头,看向陈浮生。
它艰难地吧嗒着裂齿大嘴,吐出模糊、嘶哑、仿佛捏断了喉咙般的声音:
“我不是死了么?怎么......又活了?”
陈浮生盘膝坐着,手握黄铜镜子,冷冷瞧着这个行凶未遂,死于非命的狗妖,淡然道:
“你叫什么?从何而来?来此何事?”
狗妖那凄惨的死眼,盯着陈浮生半晌,再才模糊道:
“我乃是南楚蟠阳大湖衅的得道兽妖......”
“生来便是异种,名号哮天犬......”
第36章 人间(求收藏求推荐)
“哮天犬?”
陈浮生无言以对。
他瞧了瞧眼前这位死于非命,已是丑陋遗尸,气质凄惨,翻着苍白死眼的狗妖,不禁问道:
“你为何自称哮天犬?”
狗妖已被化生为冥骸,受陈浮生的掌握,再无之前的桀骜凶残,老老实实地说道:
“我生来便是狗头、猫肢、豹身,在蟠阳大湖地域内,自幼便天赋异常,从无敌手......”
“后来,我偶感道蕴气机,得道化为人形。忽有一日,被师祖擒下,收为徒孙。至此方知我有上古神兽哮天犬的血脉,乃是千年罕见的异种......”
“师祖?”
陈浮生眉头一皱,“你师祖是何人?”
哮天犬带有血污的丑脸上,顿时变得扭曲狰狞,显出痛苦挣扎的模样,颤抖声音道:
“我......我想不起来......精神意识里被种下禁术,不可说出师祖之名......”
陈浮生微微沉吟。
“五行照冥镜”化生的冥骸,身体言行皆受控于掌镜者,不可反抗,视若主人。
这位无名师祖种下的禁术,居然能压制镜子的效果?
“你前来宝骑镇,所为何事?”陈浮生继续问。
哮天犬痛苦颤抖之后,略微恢复,嘶哑说道:
“我领了师祖之命,追查一柄神兵的下落......耗费了数年时间,终于是追到此地......”
陈浮生将手边的铁剑展示,问道:“你知此剑的底细?”
哮天犬的神情再次扭曲痛苦,抱着血污的脑袋,颤抖着嘶嘶模糊道:
“不知......我不知......师祖只是下令追索......我不知神兵是何物,只是知道,若追到下落,便回南楚蟠阳大湖回禀覆命......”
陈浮生收起“无间龙雀”,静静思考。
哮天犬所说的无名师祖,并非东唐的修行者,乃是邻国南楚蟠阳大湖的高人。
那么老道士当年获剑的奇遇,可能与这个无名师祖有关联。或者说,这个无名师祖知道姜伯通得了神兵,所以派哮天犬追索。
若不是哮天犬狂傲大意,想出手拿下陈浮生,回去邀功。那么此时此刻,哮天犬应该已经回了南楚覆命......
“事情总有败露的那一天,这个狗妖折在我手里,南楚那边的无名师祖,还是会继续派人前来追察......”
“所以我要早做准备,提升实力,避免大祸临头。”
陈浮生一番思绪后,又再瞧着哮天犬,不禁心中一动,又问:
“你有何本事?”
哮天犬听到这句,终于是不再凄惨,显出一些得意:
“我生来嗅觉敏锐,即使相隔百里,亦可寻迹追踪。”
“我修行的乃是盗门之法,精通隐身匿形,无惧任何陷阱难关。而且我天生利爪,撕金裂石,锐不可挡。”
“我另有一个天赋,体上豹纹暗含阵列,驱以法力咒诀,可大可小。大若蛮牛,刀枪不入。小若幼鼠,见缝即钻......”
陈浮生听它洋洋洒洒说完,不禁一笑:
“你既有如此强横的本事,为何折在我手上?”
哮天犬顿时羞愧,得意的神情荡然无存,半晌后嗫嚅道:
“我......我大意了......”
陈浮生笑着摇头:“说明你历练不够,狂傲自大,不懂得发挥长处。只知好勇斗狠,所以方有此劫。”
哮天犬更是惭愧,俯首说道:
“道长教训得是,我深记心中,下次一定......”
说到此处,它的声音戛然而止,脸上凄惨凉凉。
狗都已经死了,又哪来的下一次......
陈浮生打量着这个狗妖,越看越是满意。
他身边正好缺少得力的属下,若能将这只哮天犬好好调教,发挥它的长处,确实是一个难得的好助手。
“从今以后,你便为我效力。虽然你已是冥骸,但如若勤恳为我做事,将来之日,得了机缘,也不是不可以起死回生。”
陈浮生笑吟吟看着哮天犬。
哮天犬毫不犹豫,俯首拜倒,恭敬道:
“属下愿意追随主人!从此忠诚勤干,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万望主人垂怜......”
“嗯,起来吧。”
陈浮生虚虚抬手,“把自己收拾一下,明日与我出去,办一些琐碎事,看看你的能力究竟如何。”
......
......
烟笼巷。
五大夫槐是烟笼巷独有的风景,亦是宝骑镇百年来为数不多的古迹之一。
附近百户人家,可以说祖宗三四代,皆是吃着五大夫槐树边的水井之水长大的。
围着这五棵亭亭如盖,烟缭雾绕,年深月久可见沧桑的老槐树范围内,罗列了几家老字号的店铺。
生意虽称不上多么兴隆,但多年来有街坊邻居帮衬,还算过得去。
再加上托了五大夫槐的福,各地文人墨客慕名而来,免不了在此盘桓留宿,吟诗作对,也算为本地生意做了贡献。
晨间已过,正近午时。
烟笼巷“蔡根记”酒肆的招幌迎风高展,店内顾客盈门。
宝骑镇年老居民们最推崇的“槐井老酒”,便是出自蔡根记酒肆。依托此酒名声,蔡根记的生意亦是首屈一指。
槐香蕨豆腐、老酒香酥鸡、葱丝青鱼、醋溜肉、一品锅......等等,皆是蔡根记的名菜。再点上一壶酒,呼朋唤友共聚不亦乐乎。
将近午时,进出酒肆的客人渐渐多起来。
一位青衫小道士,衣着朴素,容貌俊秀。只是双眼微眯,瞳内异色,似乎半盲之人。背着卜卦幡和铁剑,走进酒肆。
小道士身后,跟着一个身材不高的戴帽小厮。裹着陈旧的土黄衫裤,头上灰布帽压着眉毛,凸鼻大嘴,一脸凶相。
“客官,里边请!”
立刻便有店内伙计满脸堆笑地迎上前。
酒肆内的客人们,有的抬眼打量进门的小道士,有的饮酒作乐毫不在意,有的则是窃窃私语,无视旁人。
陈浮生巡梭了一眼店内,微微点头,在伙计的带领下,找到一处偏僻席位,和哮天犬一起坐下。
点了酒菜后,陈浮生端着茶杯,低头慢饮。
看似悠闲随意,但他展开耳力,听着四面八方的谈论。
虽然对于降妖灭鬼而言,陈浮生只是纸上谈兵。但他欠缺的只是亲身历练,至于相关的许多知识,老道士早有言传身教。
世间妖精鬼怪,不是说你想抓就抓、想灭便灭的。
也不是说仗着自己乃修行之人,随意闯进某个乡野镇地,便能大展身手,纵横快意地降妖灭鬼。
妖精鬼怪,需要探索追查,因为并不可见。
世间兽鸟草木鱼虫等,偶得道蕴气机,便能顿开灵智,吐纳日月精华,天长日久可成精,民间视为妖怪。
鬼怪,却是人的恶念、怨念、孽障魂魄所化,与妖怪不同,并无躯体。但为恶之患比妖怪更甚。
无论妖怪或鬼怪,皆可混迹人间。只要不作恶,不出奇、不行诡异之事,那便难以察觉,难辩其踪。
四境以上的修行高人,以灵窑为基础,搜索地域,也难说毫无失误的便能捕到妖精鬼怪的踪迹。
所以大多数修行者,想要搜捕妖精鬼怪,最常用的方法,便是打听黎民百姓们的谈论,从中窥探蛛丝马迹。
人间毕竟是凡人为主,世所平凡。但有离奇诡异之事,荒诞不经之事,骇人听闻之事,神秘莫测之事......
绝大多数,必然与妖精鬼怪有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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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泥活(求收藏求推荐)
片刻后,伙计端来几碟小菜,烫了半壶酒,摆在桌上。
陈浮生举筷尝了几口,觉得蔡根记的生意能有如此之好,几味特色菜肴果然是名不虚传。
烫来的酒也是名闻宝骑镇的槐井老酒,陈浮生浅酌半杯,觉得淳厚连绵,确实也算不错的佳酿。只是略有后劲,不能贪杯。
他一边小酌,一边侧耳倾听周围的谈论,又抬眼瞧了瞧狼吞虎咽的哮天犬,不禁微笑道:
“你吃得有滋味么?”
哮天犬摇摇头,满嘴油流地含糊道:
“主人,我生前爱吃生肉,这些熟食本就吃不惯。如今又是冥骸之身,自然是吃什么吐什么,只能做做样子,免得惹人怀疑。”
陈浮生不禁挑了挑眉头,觉得这个狗妖死过一次,居然有了长进。
哮天犬脸上涂抹了厚粉,遮掩了苍白无色的死脸。又略微自己妆容了一番,虽说仍是带着凶相,但确实与常人无异。
修行界十大派系,嫦门、猎家、盗门这三派最擅长伪装易容,甚至各有各的独门之道。
陈浮生不再多说,继续探听酒肆顾客们的言谈。
世间茶馆、酒肆等地,也是最容易打听消息的地方。
如此未过片刻,陈浮生忽然耳朵一竖,终于是听到自己最想听的内容。
隔着几桌远的席座上,坐着两位衣饰显富的员外郎。一看便是家财颇丰的乡绅,面前桌上的酒菜亦是丰盛。
一个圆脸大耳的中年员外,显得和气。另一个中年男子面容苦相,愁眉不展,低声细气地说着自己的遭遇。
“......邱某本不想劳烦张兄多番听我唠叨,确实是心中苦闷,无以诉说......唉,我已十数日不曾回家睡觉,每次回想皆是担惊受怕。”
圆脸大耳的张兄低语问道:
“那夜你报官后,搜寻出什么?”
愁眉苦脸的邱员外摇头:
“什么也未曾发现,我反倒被那些官差训斥一顿,说我谎报命案,小心自己吃官司......唉,此事诡异血腥,又确实只有我见到,真是无处说理去......”
张兄又小心翼翼地低语道:
“你再细细说一遍,我有位朋友懂得驱邪的法门。回去后,我便将你的事说与他听,求他为你家做一场法事。”
邱员外也是压低声音:
“那便多谢张兄的大义!此事之前我说得不清不楚,理应再说详细些,也好让张兄替我带话......”
二人一番交谈,又将事情缘由窃窃私语。
陈浮生一边酌着小酒,一边聚精会神地倾听。
一会之后,陈浮生也大略听明白了事情经过。
“有点意思。十有八九,与鬼怪有关......”
陈浮生暗暗点头。
原来这位邱员外,是在溙梧州城做生意的大户。只因妻子早逝,睹物思人,便将大半家财留给后人,自己独自回到宝骑镇家乡原籍,独过晚年。
酒色财气等,邱员外皆不热爱,唯独自幼便有捏泥人的爱好。自从返乡独居后,便常日自陶自乐,捏泥人聊为消遣。
如此一年多时间,家中库房里,便存有不少手工捏造的泥人。邱员外有时睡不着,便挑灯欣赏修饰,成为习惯。
忽有一日,邱员外照例又在夜间起身,点灯进库房琢磨新捏的泥人。
未想到,却遭遇了一场恐怖可怕之事!
本是泥巴捏造的人偶,居然全都变成血淋淋的残尸残骸。整个库房里,血腥弥漫,惨不可言!
当时邱员外吓得魂飞魄散,慌忙逃回卧室蒙头大睡。
“......唉,张兄有所不知。我那天饮了些酒,以为是醉了产生幻觉,便只想大睡一场......”
“哪知......哪知,我所见的,并非幻觉,而是真的!”
邱员外颤抖语气,艰难咽着唾沫,哆嗦着低语:
“即使我蒙着头,闭着眼,还是能看见......床头床尾,挤满了断手断头的泥人。他们哀号哭喊,说是我之前失手捏碎的泥人,因被抛弃,所以前来泄恨索命啊!”
张兄闻言亦是打个冷颤,带着恐惧的低声问:
“世间哪有泥人变活人的道理?何况还是断手断头......”
“是啊!我也是这样以为......”
邱员外咽着唾沫,又说道:
“当时我已经是吓昏了,清早醒来......醒来......你当我见到什么?满地的血啊,真的血,还有断手断指、毛发、眼珠子啊......”
“哎呦!!”张兄吓得直哆嗦。
“都是真的......都是真的......”邱员外脸色煞白,更加压低声音,“我......我哪敢报官,这如何说得清白?只得咬牙挖了坑,全都埋个干净......”
“从那天起,我便锁了库房,再也不敢捏泥人。”
“此事发生之后,确实也是风平浪静,再无什么可怕之事。后来我想,是不是我看错了?”
邱员外说到此处,神情颓废,“也是我该死,手贱!仍是忍不住,偷偷开了库房查看......”
“看,看到什么......”张兄忍不住问。
“那天还算好,一切正常。库房里的泥人皆是泥巴,并非活人。我当时以为,莫不是真的看错了?”
“见事情过去,并无危险。我一时心痒,便又开始捏泥人自娱自乐......唉,也是倒霉!十数日前,我再次点灯进库房,又看见满屋的断手残肢,血腥遍地......”
邱员外说着,脑袋几乎都埋到桌里,哆哆嗦嗦说道:
“我吓得当场尿裤子,慌忙逃出......哪又敢回房睡觉,便鼓起勇气,前去报官......”
“可是官差到来之后,库房里又再正常,泥人还是泥人,也无什么血腥......”
“我受了一番训斥后,回房睡觉......半夜惊醒,又见一大群断手断头,满身是血的活人,在床前哀号哭喊,要我偿命啊......”
“你说,张兄,这,这哪受得了啊!”
邱员外说着,已经快要哭出来,哑着嗓子道:
“那夜我又再昏过去,清早起床,又是一地的血......不过还好,并无什么手指头、眼珠子之类的东西......”
“血是真的血!并非虚假!我提水冲了卧室,从此便不敢归家,每日在外间客栈里留宿......”
张兄听了,不断地吸凉气,半晌再才低语道:
“难道你永不归家?这,这也不是办法啊......”
邱员外哭丧脸,哑然道:
“有家不能回啊!张兄,你若是我,敢回去么?”
“不敢!”张兄心有戚戚焉的摇头。
“唉......这可如何是好!”邱员外苦皱着脸,唉声叹气。
张兄宽慰几句,却突然瞥见陈浮生背后的卦幡,不禁提醒道:
“邱兄,不如你先去算一卦?问问吉凶?”
邱员外抬眼瞧了瞧卦幡,颓然叹气,摇头道:
“算过好多次......皆是骗人骗财的勾当!况且这个小道士嘴上没毛,能有多少斤两?一看便是招摇撞骗之徒!”
“如今宝骑镇来了不少莫名其妙的道士僧侣之类,我看没一个好人......”
陈浮生对面坐着吃菜的哮天犬,耳目敏锐犹有过之,一听此言,顿时凶相毕现,眉头一掀,低喝道:
“遭瘟的东西,居然敢骂我家主......”
话音未落。
陈浮生盯了它一眼,示意稍安勿躁。
哮天犬立刻讪讪低头,将这口气忍了回去。
那边厢的张兄,听了邱员外的抱怨,默然无语,只得点头道:
“那只有我回去之后,问问朋友,求他去你家做一场法事,看看能否解决此事。”
“多谢张兄!此事若能解决,我必有重谢!”邱员外赶紧劝酒,言语中满是期待。
陈浮生静静听完邱张二人的讲述,也不动声色,只是自顾自地吃菜饮酒,视若未闻。
过了一会,邱张二人无心久待,结帐离店。
“伙计,结帐!”
陈浮生拍了拍桌子,留下半锭银两。
然后背着卦幡铁剑,带上哮天犬,尾随邱员外而去。
约莫走到一处偏僻街角。
陈浮生加快脚步,已是来到邱员外面前,施礼道:
“邱员外,小道士有礼了。我送你一卦,可否愿听?”
“咦?”
邱员外只觉眼前一花,陡然多了个青衫道士,不禁唬得一跳。看清之后,顿时怒道:
“你是什么人?为何知道我的姓氏?”
陈浮生微笑道:
“我不仅知道你的姓氏,还知道你家中有泥人。”
邱员外立刻万分惊讶,脸色阵青阵白,后退一步,颤声道:
“你想干什么?”
陈浮生仍是带着笑意:
“我为你算一卦,不收钱。若是灵验,你便听我的。若是不灵验,我转身便走,绝不多言。如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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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阴土(求收藏求推荐)
邱员外满面狐疑,哪肯相信,半晌不出声。
站在陈浮生身后恭敬侍立的哮天犬,顿时不耐烦,凶相一现,喝道:
“我家主人为你指点迷津!你这遭瘟的......”
陈浮生转头盯了它一眼。
哮天犬立刻讪讪低头,喝骂的话又忍了回去。
邱员外本就已经是惊弓之鸟,此刻被哮天犬一吓,顿时脸色惨白,不住后退。
陈浮生将卦幡取在手中,微微一振,笑道:
“来,信与不信,一卦便知,无须你付出什么。”
卦幡上龙飞凤舞的大字“卜卦吉凶”、“求神问仙”,宛若熠熠生辉,令人映像深刻。
邱员外顿时便咬咬牙,上前拱手道:
“好,死马当作活马医。我信你一次,愿意卜算一卦!”
陈浮生微微点头,手腕一抖,取出黄符纸。
然后询问邱员外的生辰八字,挥毫写于黄符纸上。又将他遭遇的困境,寥寥洒洒记在纸上。
一切就绪,陈浮生拈着黄符纸,贴近卦幡的符箓,心中默诵招幡咒诀,以意念沟通符箓,进行祭祀。
邱员外忐忑难安,紧紧盯着陈浮生的举动。
不过片刻,贴近卦幡符箓的黄符纸,无风自燃。
瞬间,化为灰烬乌有,不复存在。
与此同时,如皮如纸的幡布上,“卜卦吉凶”四个字,微微泛光。宛若有青黑之色流动,如蚊蚁、如蚯蚓,煞是奇异。
邱员外眼见如此,更是紧张不安,心中逾发信服。
陈浮生闭目。
一指按在幡布上,一指按在眉心。
刹那!
纷纷扰扰的尖笑声,晦涩的嘶嘶声,隐隐又有争抢的哄闹声,辱骂、怨愤等诸多杂音,在陈浮生耳边萦绕。
旋即,有朦胧的人偶虚影,支离破碎,仿佛手舞足蹈,又仿佛嘻戏打闹、争夺争抢的乱相浮现。
此乃生幻、迷惑、诱动、纠缠之兆,亦是凶兆。
陈浮生不动声色,继续闭目定神。手指紧扣幡杆上的符箓纹路,徐徐渡入法力,追索招幡的指引。
恍惚霎那间,所有的杂音、乱相,渐渐开始汇聚。
最终聚为一个“幽深水井”的模样。
水井色泽漆黑,周边污泥翻开,浓浓的树荫笼罩下,显得雾气蒸腾,阴森可怖,宛若挖开的幽冥坟墓。
须臾,一切幻象终止,烟消云散。
陈浮生睁眼。
面色平静地凝视着邱员外。
“小,小师父,小神仙......算,算出什么卦相?”
邱员外哆哆嗦嗦地求问,觉得眼前的俊秀小道士,满脸正气,看似半瞎的眼眸中,迸现凌厉至极的光芒,像是直刺人心。
突然!
他脸色剧变,额前的冷汗陡然变得发黑。宛若墨汁一样,不断滑落下来。喉口更是嘶嘶嘶只有出气,并无进气。
邱员外瞬间双目圆瞪血丝,满头满脸仿佛蒸发出黑气,头顶如同阴云密布。
此乃“招幡”之术的反噬。
嗤~~
陈浮生早已有所准备,一剑出手。
“无间龙雀”剑芒凛冽,凌空定在邱员外眉心。
“招幡吉凶,勿有定论!”
“魑魅魍魉,终焉退散!”
陈浮生清喝一声,卦幡上的“求神问仙”四字,微泛光采。
转眼瞬间,邱员外脸上的黑气,头顶的阴云,皆被剑上的锋芒摧散。顷刻脸色潮红,此前的诡异可怕,尽皆消褪。
“哎哟......”
“求小神仙救命啊,救救我......”
邱员外立刻如梦初醒,慌忙扑嗵一声跪地,带着哭音的连声恳求。
他毕竟是走南闯北的生意行家,这一番卜卦经历,从所未见。立即便知道碰到了神仙中人,犹如抓到了救命稻草,哪里敢放松。
陈浮生收剑回鞘,虚抬手掌,将邱员外扶起。
卜卦所得的提示,毫无疑问与五大夫槐树旁的老水井有关。
陈浮生微微沉吟。
烟笼巷的居民们,日常取水,皆是取自槐下老井。
为何偏偏是邱员外出了祸事?
联想到凶兆中所见的“泥人”、“污泥”,陈浮生心中一动,不禁问道:
“你捏的泥人,是否用的是五大夫槐下的泥土,又用的是老水井的水?”
邱员外一听,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赶紧连连点头道:
“小神仙果然是神机妙算!我捏制泥人的爱好,与别人不同。喜欢掺和树下的阴土,老井的寒水......只因,只因觉得以此捏出的泥人,更具神韵,独有特色......”
陈浮生脸色平静,微微含笑,身后的哮天犬却忍不住嗤笑道:
“百年老树阴土,经年老井的寒水,皆是阴得不能再阴。再加泥人这等玩意,更是惹祸的根源。你这家伙能活到今日,也算是祖上积福了!”
邱员外听了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陈浮生淡然道:
“祸事终须解决。泥人为何纠缠你,定有原因。先去你家探查一番,再看如何处置。”
“有请小神仙!我邱某的命,全交在小神仙手上!”
邱员外赶紧拱手大礼,恨不得插翅飞回家中。
......
......
邱员外的宅院,座落在烟笼巷最内进的区域。
青瓦高墙,院外种着几棵花树,周围篱笆圈着几块菜地。朱门飞檐,内院雕廊分隔,两间高屋、两间库房。装饰颇新,一看便是搬来不久的富贵人家。
除了邱员外自己和一个老仆,另有雇用的两个长工,负责照料起居。在院外搭建茅屋居住,种菜养花。
邱员外十数日未归,此时回家,自然免不了一番复杂感慨。也顾不得奉茶见礼,赶紧引着陈浮生去到偏侧的库房。
房门一开,陈浮生顿时便感到一股阴寒的气息,以及泥土的味道。
库房并不很大,桌椅俱有。左右墙边摆着打造的木台,上面摆着各种形态的泥人偶。
这些泥人偶,皆是半人高。捏制得栩栩如生,还涂有鲜艳的颜色。坐卧行走,各种模样皆有。
如若不是出了诡异血腥的祸事,这些泥人确实也算是难得的玩意。邱员外以此怡情自乐,远比沉迷酒色财气好得多。
“小神仙,你看。这,这如何处置?”
邱员外缩在陈浮生身后,根本不敢多看泥人,期期艾艾地小声问道。
“你先出去。”陈浮生对邱员外说,又转眼看向哮天犬,“你在门外守侯,如若有事,我再叫你。”
哮天犬恭敬点头,带着邱员外出门,把门关好。
陈浮生取出“五行照冥镜”。
这面黄铜镜子,可以照射鬼怪,令其无所遁形。
先看看眼前的泥人,是否有诡异再说。
镜子入手,陈浮生调动法力,缓缓渡入镜中。
旋即,朦胧镜面上,顿时起了一层黄濛濛的浮光。
陈浮生手腕一翻,举镜缓缓对着所有泥人,逐一照射。
库房内沉寂无声,只有若隐若现的阴寒气息,仿佛在眼前萦绕。
嗯?
陈浮生缓缓停手,凝视着泥人,沉吟不语。
“五行照冥镜”这一番施展,并未有任何诡异发生。
所有泥人依旧是泥人,毫无异动,没有鬼怪附身匿影的情景出现。
“难道不在这库房中?或者说,与泥人没有关系?”
陈浮生细细琢磨。
按照此前的老道士言传身教,妖精鬼怪肆虐祸害的方法,皆有不同。
妖怪已算得道成人,一心向道,即使祸害,也是为了自身利益,目标还是不择手段地追求晋升。
所以妖怪的行动思维,与人无异。甚至有些灵智之高,超越常人。皆是知道趋利避害,行踪不定。
但是鬼怪却不同,为祸甚重。只因是孽障而生,毫无善恶思维,有各种千奇百怪地行为。但有目标,不达目的不罢休。
所以鬼怪若是肆虐一处,绝不远离。直到此处千疮百孔,几近销毁,才算目的达成。
老道士曾有言,鬼怪之祸,其实是受到冥狱的影响,在为冥狱传送“阴勋”。所以一但祸起,从不罢休。
“邱员外只是受惊吓,未有什么损失。这家宅院也是如常,未有大灾。那么,祸源应该还在,不可能离去......”
陈浮生琢磨之后,当即回身打开房门。
邱员外立刻惊喜交加的抢问:“小神仙,如何?解决了吗?”
陈浮生不置可否,冷静问道:
“你捏泥人的土和水,是你自己取回,还是别人代劳?”
邱员外一愣,随即摇头道:
“并非我自己去取。家中有两个长工,一应琐事,皆是这二人去办。”
“好,你把两个长工叫来,我有事询问。”陈浮生点头。
邱员外赶紧小跑过去,吩咐老仆,去喊院外的两个常住长工。
不过片刻,一高一矮,两个穿着寻常仆役薄衫的长工,垂头缓缓走了过来。
哮天犬原本侍立在陈浮生身后,并无言语。但此刻突然呲了呲牙,脸上凶相毕现。随即又缩了回去,凑近极细低语:
“主人,这两个有古怪!”
陈浮生已经感觉到了哮天犬的躁动,微微点头。
他抬眼打量这两个走来的长工。
身材高的那个,容貌平凡。但是嘴唇毫无颜色,显出贫困潦倒,营养不良的模样。
矮的那个则是低着头,看不清容貌。身材有些瘦弱,薄衫摇动,看起来并不合身。
等到二人走到近前。
陈浮生并未开口说话,而是手腕一抖。
一扎黄符纸纷飞,全都洒在两个长工的脚下。
两个长工顿时止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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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突兀争先(求收藏求推荐)
黄符纸落地,立刻铺陈了十数步的范围。
无论两个长工进或退,皆会踩上符纸。
高个子的长工,缓缓抬头。
他那普通平凡的容貌上,露出一丝玩味的表情。又像是略有惊讶,又像是带着嘲弄,带一些不屑,低沉的嗓音说道:
“小道长,你这是为何?”
陈浮生仍然没有说话,显得异乎寻常的冷静。
哮天犬微感诧异,因为它受陈浮生的掌控,能够感到身前的主人,全部精气神紧绷,如临大敌。
顷刻!
陈浮生微微扭头,极细声音快速对哮天犬说一句:
“保护我!”
话音未落。
陈浮生并未有任何动作的手掌,猛然相合。
弗嗡~~
巨大猛烈的震颤声音骤然响起!
平地生雷!
洒落的黄符纸,瞬间化为无数碎末。
随着巨大宛若雷鸣的声音。
两个长工身边十数步范围内,蓦然狂风大作,雾涌如雨。犹如地底升腾无数层层叠叠的漩涡,漩涡如龙卷般疯狂乍起。
只是弹指霎那!
两个长工便是身陷其中,不可自拔!
“唳~~”
“唳~~”
一高一矮两个长工,骤然暴怒,发出完全不是人声的凄厉啸叫。
叫声如同冲破云霄般刺耳至极,听者魂魄震荡。
站在不远端还未回过神来,被雷鸣轰响震得一阵恍惚的邱员外,以及那个老仆,瞬间被啸声波及,双双翻着白眼倒地。
陈浮生和哮天犬,同样被波及。
但是陈浮生抢先一步,早已手腕一翻。之前挖掘到手的“浮屠母锁”显现掌中,对着自己嘴中倾倒。
斑驳青铜锁下部的苍白色孔窿里,一片养龙药瞬间滑入陈浮生口中。
他就像抢时间一样,全身所有法力,涓滴不存,尽皆狂涌而出。
手指间刹那白亮耀眼,宛若一个小太阳升起!
“去!!”
陈浮生一声厉喝。
轰~~
“太白元神”初代符箓,蓦然大放!
与此同时,两个长工的惊魂啸叫,再才猛烈而至。
但在啸叫释放的霎那。
高个子的长工,头顶瞬间亮起如白昼。
“太白元神”掠过虚无,直接切割在他的顶门灵台。
“不!!”
高个子长工发出震惊骇然的大吼。
但是已经迟了。
“太白元神”的威力无法阻挡,眨眼之间,白光一闪,已经将这高个子的头颅切下。
但是并没有一丝鲜血,而是漆黑如墨的浓焰喷溅。
“夫君!!”
那个矮个子,发出凄惨刺耳的尖叫。
陈浮生手中的“浮屠母锁”,猛力一拉。
哗~~
虚无中,响起仿佛锁链纠缠的奇异声音。
高个子在被斩首的时刻,全身连同头颅,已经化为一团浓黑,如同压缩成团的“黑球”,不断挣扎鼓动。
但依然挡不住“浮屠母锁”的大力拘禁。
只是眨眼片刻。
高个子已经在原地消失,化为的黑球如飞而至,落入“浮屠母锁”的上部孔窿里,被封锁其中。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
太突然!
电光火石,转眼之间!
除了陈浮生自己,无论是两个长工,还是哮天犬,都没想到,陈浮生竟是如此悍然出手。
而且出手的威力,简直不可思议!
“太乙天象”、“太白元神”,两道初代符箓的动用,瞬间抽空了陈浮生所有法力和精气神。
他做完这一切,紧握“浮屠母锁”,仰天就倒。
幸好哮天犬紧紧记着那一句嘱咐,此前已经是狂嚎一声,全身土黄旧衫暴裂,冥骸身体急剧膨胀。
它就像个吞下了一头蛮牛的畸形人,急速变得身高二丈,上躯筋骨虬结贲张。全身肌肤浮动赤铜般的光泽,如铁似刚。
哮天犬一把抱住陈浮生,团身笼罩,将陈浮生护在巨粗的胳膊内。
与此同时。
亲眼见到“夫君”惨死的矮个子,已经歇斯底里,发出令人魂魄动荡的辱骂、诅咒、怒啸。
各种声音变得有形有质,犹如千万黑色“利箭”,全都撕裂了空间,像急风骤雨一样,噼里啪啦轰然堕落而来。
哮天犬的背部完全曝露,只能是拼命死撑。
每一枝黑色“利箭”砸下,都会像剧毒侵蚀一样,在哮天犬背后蚀开一个黑窟窿。
不过几个呼吸,哮天犬已经几乎不成人形。
它被浓烈的黑雾萦绕,全身上下,所有肌肤,尽皆被腐蚀。然后化为无数墨汁般,融化滴落。
但是哮天犬依然是纹丝不动,苦苦支撑。虽然它是冥骸,刀砍斧劈之类的外伤,根本不算什么。
可这种腐蚀,是针对精神意识、魂魄等内在的折磨。
哮天犬裂嘴大口里的牙都几乎咬碎,满面狰狞,几乎在崩溃的边缘。
但它仍是牢记嘱咐,一动不动,死死护住陈浮生。
陈浮生得到最安全的保护,并未有一丝黑雾渗透进来。
而他也在半昏半醒中,瞬间惊醒。
旋即,陈浮生再次抬手,“浮屠母锁”对着嘴中倾倒。
锁底的孔窿里,又有一片养龙药滑出。
陈浮生迅快吞下,急速恢复法力。
一股暖流奔涌百骸百脉,大量法力滋养而生!
“挺住!”
陈浮生对着哮天犬一声大吼,然后手掌一合。
轰~~
白亮耀眼的光芒再次祭出!
“太白元神”瞬间成形!
此时此刻。
困在“太乙天象”漩涡席卷里的矮个子,背后仿佛升起一双漆黑羽翼。
羽翼上的骨架,就像流淌的黑色岩浆,不断咕噜噜炸开缭绕的黑雾。然后疯狂扇动,撕裂了一片又一片漩涡。
她即将脱困而出。
但是陈浮生已经险之又险地抢到了先机!
“不!!”
矮个子发出凄厉惊惧的怒号。
在她的头顶上,闪开虚无的“太白元神”初代符箓,再次降临。
由于矮个子受困,能够施展的空间有限。而她的惊魂啸叫,或是羽翼等一切手段,皆是阻挡不了。
噗~~
“太白元神”无情切割,矮个子的头颅瞬间被断。
陈浮生撑着头昏目眩的疲乏身体,再次抬手,用最后一丝残余法力,“浮屠母锁”猛力一拉。
哗~~
虚无中,响起仿佛锁链纠缠的奇异声音。
顷刻!
矮个子的身体与头颅一起,被压缩为一团“黑球”。凌空飞至,吸入“浮屠母锁”上部孔窿内,被封锁其中。
弗嗡~~
“太乙天象”阵图的威力终于是耗尽,瞬间消散。
所有黄符纸粉末化为虚无。
整个场面瞬间恢复安静。
吧嗒!
“浮屠母锁”跌落地上。
陈浮生手脚虚软,再也支持不住,倒地大口大口地喘息。
他艰难地扭头,看向身边的哮天犬。
哮天犬膨胀异化的身体已经崩溃,重新变成狗头猫爪豹身的妖怪原样。
但它周身黑雾如蛇般穿梭,到处是窟窿,惨不可言。或许再过片刻,它连骨架都保不住,即将化为墨汁污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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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三界(求收藏求推荐)
“挺住!”
陈浮生奋起精神,咬牙大喝一声,艰难站起。
他颤抖双手,拾起“浮屠母锁”再次倾倒。
一片养龙药滑出。
陈浮生一把将养龙药塞进哮天犬嘴里,不断拍它的脸,急声道:“快吞!快吞!”
或许是命不该绝,哮天犬恍惚惊醒,遵从陈浮生的话,将养龙药囫囵吞下。
瞬间,药力发散。
哮天犬身体表面的黑雾,一丝丝溃灭,被灵药的药力驱散。肉眼可见的窟窿,也在一丝丝复原。
陈浮生再才大松一口气。
虽然哮天犬是冥骸,但若是再“死”一次,那便永不可超生。
好在两个“长工”被母锁镇压封锁,外界缺少支持的黑雾,终究会完全灭散。
眼看哮天犬脱离了危险,陈浮生脸上终于有了笑容。鼓足最后一丝力气,再次倾倒出一片养龙药,融入嘴中。
时间缓缓过去。
陈浮生盘膝坐地,闭着的眼睛睁开。
眼前出现哮天犬那略有丑陋,但饱含关心的模样。
“主人,感觉如何?”
哮天犬小心翼翼地问。
它已经再次化形人身,此前伤患已经复原。
陈浮生微微一笑:
“还行,劫后逢生,可喜可贺。”
哮天犬脸带喜色,回想之前的险象环生,生死一刻,不禁脸色又是幻变。
片刻后,它小心翼翼,向四周望几眼,低语窃窃问道:
“主人,那两个......两个,是,是冥界行者?”
“嗯。”陈浮生脸色平静,微微含笑点头。
“这......”
哮天犬嘶一声脸色惊恐,又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主人,你真是......真是太厉害了!”哮天犬由衷地抱手行礼,神情中除了尊敬,全都是敬畏。
它再才知道,为何陈浮生会极其突兀地悍然动手。
而且是步步抢先,以一种绝然的应对,挥尽全力出手。
因为“冥界行者”,是人间修行者们,最害怕、最不敢面对的存在!
世间自混沌初开,分为三界——
“人间界”、“冥界”、“昊界”。
人间界自不必说,有十大派修行者,有黎民万众,山海诸国等等。
冥界,相传在冥狱十八层地府之下,号称“不可说”之地!无论冥狱或地府,只是冥界辖下的领域而已。
“冥界不可说”,是人间修行者们众所周知的道理。
因为据传言,世间任何精神、意念、梦境、思想以及魂魄等等,最终的归宿便是冥界。
所以修行者们对冥界是讳莫如深,不敢言、不愿谈、不可说。
冥界行者,是冥界派出行走人间的使者。
它们行踪诡秘,目的莫测,根本窥探不出它们的存在,也不知它们所行何事。
而且冥界行者,有一项独门方法,称为“画皮”。
画皮后的冥界行者,与世人无异。即使是高深的修行者们,只要不是与之动手,也难以窥探其真正身份。
“主人,你是如何得知这两个的底细?”哮天犬带着恭敬,好奇地问。
陈浮生指了指自己的双眼:
“我的双瞳有异,可以窥探出一些诡异的存在。”
哮天犬瞧了瞧主人几乎半瞎的眼瞳,不知说什么好。
“我在传唤两个长工的时侯,已经趁机做出双瞳的异化,所以窥探出一些难以想像的诡异。”
“再加上你的嗅觉敏锐,感到这两个长工有异样,所以我提前做了准备。”
哮天犬听完陈浮生的解释,不禁有些惭愧:
“主人,我可比不上你的厉害!我只是闻到他们身上,有淡淡的人血腥气,但又不敢肯定,所以出声示意。并非看到什么诡异内在......”
“你也有功劳。”陈浮生笑道,“我看出它们背后,是幽深广远的黑洞。既非妖怪,又非鬼怪,极是可疑。”
“听到你的示警,我转念一想,便想到我的先师曾经说过,关于冥界行者的描述。”
哮天犬带着一丝后怕的低语:“冥界行者,妖身、鬼体、画皮......”
“是的。”陈浮生点头,“它们是妖鬼同体,是最奇异最诡秘的存在。”
“而且它们的境界,天然比我们高一个等阶。若是遇上,要么逃避,不与之战。要么雷霆出手,不能有丝毫犹豫,倾全力拿下!”
哮天犬怀着无比钦佩、敬畏地表情,不禁叹道:
“主人,那两个冥界行者,表面实力虽看似二境,但实际等同于三境鼎庐的人间修行者......”
哮天犬顿时说不下去,心里只有默默一句:“主人居然独力打杀了两个三境......如此凶悍实力,原来当初在打我时,还是留手了......”
陈浮生听了哮天犬的赞叹,只是微微一笑。
其实他这一场,也是胜得极其惊险。
若不是初代符箓“太乙天象”,限制了两个冥界行者的动作。它俩合力暴发的攻势,陈浮生绝对是抵挡不了。
这也是陈浮生不顾一切,步步抢先的原因!
倾全力灭一个,那么再对付剩余的一个,压力便小。
当然,若不是有哮天犬的保护,这一场胜利也难说。
另外最大的依仗,便是“浮屠母锁”。不仅可以提供养龙药的快速支援,还能以最快速度,封锁镇压一个。
冥界行者只能被禁锢,难以被消灭。这也是人间修行者们最不敢遭遇它们的原因,实在是棘手难缠。
陈浮生做为一个初登二境的小道士,胆敢悍然出手,不顾一切地打杀这两个冥界行者,也有自己的考虑。
“一个雄妖、一个雌妖。一个雄鬼再加一个雌鬼。这两个冥界行者,完全满足了蓝公子说的要求......”
“而且还是两个超越二境实力的妖鬼!”
陈浮生心里暗暗吐出一口气,有一种释放的畅快。
不过,现在还不是庆功的时侯。
两个冥界行者为何出现在邱家宅院?所图何事?
泥人与冥界行者,是什么关联?
是否还有更大的隐患没有消除?
陈浮生不敢大意,拿起“浮屠母锁”。
他渡出一些法力,以意念探入青铜锁上部的孔窿。
依稀可见,两团黑雾如缭绕的黑球,在孔窿周围挣扎鼓动,想要逃出来。大量辱骂、诅咒、怒号,微微萦绕在陈浮生耳中。
“你们两个来到人间,所图何事?”陈浮生聚起意念,在孔窿边缘问。
“快快放我等出去!否则,你即将大祸临头!”
两个冥界行者立刻暴起大骂。
“敬酒不吃,吃罚酒。”陈浮生摇动母锁,再次渡入法力。
瞬间,孔窿内乍起无形的尖针,围着两个黑球攒刺鞭笞。
两个冥界行者,陡然发出痛苦难当的哀号。
陈浮生再次询问几声。
经过几次折磨后,那个男子行者最终熬不住,断断续续地说出来人间的目的。
陈浮生听完之后,不禁有些愤怒。
他灌注法力,化为禁锢尖刺,对着两个冥界行者一顿鞭笞惩罚,令其哀号求饶,再才稍微解恨。
原来,两个冥界行者,领了命令,前来人间,炼制“冥卒种子”送往冥狱。
冥狱浩瀚无边,是冥界最重要的辖下领域。由于古往今来无穷尽的噩孽尽在其中,所以需要大量冥卒。
但是冥卒又必须采材于人间界,所以自古以来,冥界行者有一个使命,便是在人间炼制冥卒种子。
溙梧州本地的这两个冥界行者,受命在宝骑镇进行炼制。而得到的命令,便是采集五大夫槐的树下阴土,以及老井寒水。
采土采水之后,送到邱员外宅中,由邱员外捏制成泥人。然后,将泥人择其可用者,输送至冥狱。
两个冥界行者,画皮为人,做为长工,久住邱宅,负责监管。
之所以陈浮生感到愤怒,是因为邱员外的妻子是被害死的,并非自然亡故。
邱员外亡妻后,又被梦境折磨,被浑浑噩噩引导回到了宝骑镇。在张兄的引荐下,买了这间烟笼巷的宅院住下。
他在夜间撞见泥人变成血肉残骸,是因为两个冥界行者在运往冥狱时,露出的破绽。
对于一个凡人而言,两个冥界行者根本不在意,也从不担心邱员外逃出掌控。
毕竟在梦境的引导下,潜意识里,邱员外会定期忘掉顾虑,会忍不住继续自己的独特爱好。
若不是陈浮生听到邱员外的谈话,若不是陈浮生有诸多手段,不仅查出两个长工有疑,而且悍然出手一举成擒。
那么邱员外将会一生在这个死循环里。
直至精力耗尽而亡......
陈浮生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思索清楚之后,只有一声默然轻叹。
虽然关于五大夫槐树还有疑点,但是两个冥界行者也是受命,并不知更多内情。
“等我建立了庙观,又身兼朝春楼的守观人,有了更多助力,再挖一挖五大夫槐的内幕。或许,对我有益......”
陈浮生不再多想,一切等稳妥之后再说。
由于两个冥界行者被禁锢,之前受到魂魄震荡导致昏迷的邱员外,以及那个老仆,也缓缓苏醒。
陈浮生走过去,安慰几句。
“究竟发生何事?小神仙,是否已经解决?!”邱员外满脸煞白,仍是惊悸地连声求问。
“一切解决,从今以后,你不必再有这些烦恼。”陈浮生肯定点头。
“啊!当真?!”邱员外且惊且喜,难以置信。
“来,随我来。”
陈浮生带着邱员外回到库房,指了指泥人。
所有泥人,已经不再有那些莫名鲜艳的颜色。而是色泽黯淡,就像极普通的粗糙泥偶,全无精神。
“这......”
邱员外也算有些见识,一看之下,立即便知道,果然事出有因。家中诡异之事,确实已经烟消云散。
“多谢小神仙!大恩大德,今世难以报答!”
邱员外几乎涕泪纵横,跪地俯首感谢,喜不自胜。
“起来吧......”
陈浮生扶起邱员外,沉吟道,“你是否愿意听我一言?”
“小神仙请说,无论何事,我必尽心尽力办到!”邱员外擦着眼泪赶紧点头。
“你的年岁并不大,最好是找个中意女子,娶回家中。若是夫妻和睦,也减轻你捏泥人的癖好。另外,搬出烟笼巷,无论回溙梧州还是另选地方,以后不要在烟笼巷生活。”
“你那位朋友张兄,也不要再来往,尽量远离。再多的我也无什么好说,唯愿你平安无事。”
陈浮生说完,邱员外已经满脸带泪,再次俯首大礼,哽咽道:“大恩大德,莫齿难忘!小神仙的话,邱某记下了,一定照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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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奠基(求收藏求推荐)
离开邱家宅院后。
陈浮生止步,回望身后。
这片地域处于烟笼巷的深处,虽已是午后,但或远或近皆有薄雾萦绕,许多景象看起来略显模糊。
陈浮生默默观望后,决定使用方术仪式,看看这片地域有无什么特别。
他将卦幡立于身前,闭目凝神,开始动步。
哮天犬侍立在旁,一脸不解地瞧着自家主人。
片刻后。
陈浮生摇摇头,睁开眼睛。
方术仪式在这片地域没有效果,可能是并无机缘存在。
这也是他第二次运用方术失效,上一次是在朝春楼的古道外。
陈浮生不再多想,带着哮天犬,加速赶往贞胧山。
......
......
一番辛苦跋涉之后。
陈浮生再次来到山顶破庙附近。
此地依然是表面看起来郁郁葱葱,山青林秀,宛若原始丛林。但若是止步聆听,便能听到各种诡异难明的声音。
哮天犬是第一次来到,居然和之前朱晏一样的反应。显得有些畏缩,满脸紧张地打量周围。
“怎么?有危险?”陈浮生回头问。
哮天犬茫然摇头,但脸上的紧张和畏惧并未消退,迟疑地说道:
“主人,我也算是上古神兽的血脉。世间并无多少猛兽,能够在气势上,或者血脉压制上,对我造成威胁......”
“但偏偏在这山顶,我觉得似乎被强大的威胁扫了几眼......只是此种感觉似是而非,又像有,又像无,说不上来,略微有些难受......”
陈浮生反倒觉得还好,至始至终,也未有什么不良反应。
或许因为我不是兽类?或妖怪?
“走吧,跟着我,你也不要放松警惕。”陈浮生继续迈步前行。
哮天犬小心翼翼随在身后,警惕万分地巡视周围。
喀嚓~~
喀嚓~~
二人踩着枯叶腐枝,接近了那座破庙。
时间已近傍晚,破败的庙殿座落在幽暗无光的阴影内。四周凄凉冷清,只有隐隐的风吹草低,瑟瑟簌簌的飘荡回响。
哮天犬不禁缩了缩脖子,将自己的旧衣服裹了裹紧。做为一个达到二境实力的妖怪,它居然感到一丝寒冷彻骨。
“你在此等侯,不要乱动,我去庙殿的顶上。”
陈浮生嘱咐一句,哮天犬赶紧点头,哪里敢乱动。
破庙的一角,略微有些坍塌。
几棵不知多少年的枯枝老树,有气无力的耷拉在坍塌的破墙旁边。或粗或细的枝杈四周弥漫,仿佛无数个触手。
陈浮生背幡提剑,纵身过去。
然后一鼓作气,展开敏捷身手,沿着枝杈和塌损墙角,迅速向上攀爬。
不过片刻,他已经翻上屋脊。踩着斑驳腐朽般的青黑瓦片,小心翼翼地登上了庙殿的顶端。
嗯?
陈浮生刚刚站定,不禁立刻提高了警惕。
这座破庙其实并不算多高,稍微有些身手的人,便能沿墙攀爬而上。即便无人到来,荒山里的灵巧小兽,或是禽鸟、蛇虫等,也有可能会到这庙顶来。
但此刻眼前,整个庙顶上,青黑瓦片如厚鳞般起伏连绵,覆盖着深积的灰尘,却看不见丝毫踩踏的痕迹。
只有陈浮生自己的足印,突兀显示在瓦片灰尘上,极其惹眼。
难道从未有任何东西,接近这个顶上?
陈浮生缓缓打量周围。
随着他的到来,周围显得异常的安静。并且越来越多的浓雾,仿佛潮水一样,肉眼可见的涌动堆积而来。
仅仅只是几个呼吸,陈浮生的上半身,便被厚实得仿佛棉絮的浓雾遮掩。
鼻中闻到冰冷混合着腐朽的气息,周围一片模糊无光,只有望不到边际的厚厚浓雾如云。
“有一种进入囚牢的感觉......”
陈浮生暗暗自嘲,也缓解一下压抑的气氛。
暂时还没有什么危机或险兆。
但他也不敢在此久待,总觉得周围有着说不出的诡异。即便只是站着不动,都有踩在万丈无底深渊的惊悚。
陈浮生迅快将卦幡立在身前,然后轻抚铁剑。
一剑起!
他左手执幡,右手掌剑,直直刺向上空。
“......四件必备之物,你取来之后,到这破庙顶上,举剑等待。我有感应,便即刻来寻你......”
陈浮生回忆着蓝公子的话语,凝神举剑,无有杂念。
时间缓缓过去。
四周沉寂得如同死地,只有凛冽的寒意,不断冰冷彻骨地掠起。浓雾中宛若有无数带刺的冰棱,时不时从陈浮生脸上擦过。
怦,怦,怦,怦......陈浮生能听到心脏的跳动。
就在极度压抑,极度诡谲,精气神处于弓弦崩断的边缘时刻,陈浮生终于听到一个声音入耳:
“浮生,你取到必备之物了?”
声音如幽灵,飘飘缈缈。旋即,陈浮生的眼前,一团浓雾微微荡开,露出一个空隙。
空隙中,蓝公子的虚影若隐若现的浮现。
“恩师,幸不辱命!”
陈浮生赶紧收剑致礼,恭敬说道,“我侥幸擒获了两个冥界行者,皆是二境的实力。不知是否能替代恩师所说的妖鬼?”
“冥界行者?!”
蓝公子的语气中,充满惊讶,“你居然擒获了冥界行者?”
“是的。我已经将其禁锢,不知能否替代?”
“当然可以!简直好得不能再好,哈哈哈......”
蓝公子畅快大笑。
“浮生,我要你搜捕妖鬼,目的是炼造祭坛。”
“创建庙观,难点是如何造出祭坛,祭坛才是关键所在!妖精鬼怪做为奠基,辅以天材地宝,本地气运,方可成型。”
“以你初登二境的修为,我要你搜捕二境的妖鬼,亦是匹配你的实力。但万万想不到,你居然擒到更好的!”
蓝公子的语气很是欣慰,甚至隐隐有些得意。
陈浮生暗暗舒缓一口气,心里也是高兴。
“只因世间创建庙观者,必须亲自搜捕妖鬼,做为奠基。此事不可假借旁人之手,必须自己完成。”
“基础越好,庙观自然越稳固,起始便越高!”
“所以十大派在为天骄弟子创建庙观前,都要不惜代价,为选定的天骄弟子铺垫奠基之路。”
“一般来说,能够亲自搜捕到二境实力的妖鬼做基础,那便可称精英之选。若能搜捕到三境的妖鬼奠基,那便是天才之选,天骄资质!”
蓝公子笑道,“据我所知,普天下古往今来,能够擒获冥界行者,做为奠基的。你虽不是第一人,但却是凤毛麟角,首屈一指的骄傲成就!”
陈浮生立即谦虚道:“侥幸而已,当不得恩师称赞。”
蓝公子却摆了摆手,说道:
“修行者创建庙观,争夺气运,何来侥幸?浮生,你不必过谦。须知争夺气运之路,定要一往无前,有我无敌!”
蓝公子说着,周身又起凛冽难挡的锋锐绝伦气势。
但他随即便顿住话语,微微沉默,所有气势又再消失。
“话不多说,走,我带你去创建庙观。”
蓝公子拂袖转身,向前飘去。
陈浮生赶紧跟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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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庙观剑开(求收藏求推荐)
蓝公子宛若幽灵,虚影无形,直接飘到庙顶另一端,然后跳了下去。
陈浮生跟随到此,脚步骤然一停。
眼前赫然是断崖!
断崖下浓雾缭绕,依稀可见嶙峋参差的峭壁。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有风吹呼啸,宛若凌空。
如若不是登上这个庙顶,根本无从得知,庙后居然是断崖。
陈浮生眼看蓝公子的虚影,在下方一闪而没。
但他并未急着跳下去,而是屈指问一个卦相,默默叩问前尘。
须臾,得到一卦“曲径通幽”。
这个卦相可说是平铺直叙,一看便知是上卦。
陈浮生深深吸了口气,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感觉自己如同下坠的石块,耳边呜呜风啸,冷风寒气不断袭面,呼吸滞涩。
从庙顶向下看,断崖深远,已至看不清的程度。但陈浮生觉得并未下坠多少时间,便跌落在一蓬浓厚松枝上。
这一蓬松枝,简直就像棉被,不知积累了多少年。陈浮生坠落而下,居然毫发无损,很轻松就被承受了。
他快速起身,举目四顾。
可见确实是一棵巨大古老的苍松,郁郁森森,枝繁叶茂的伸展而来,突凸形成可以托举的“平台”。
苍松尽头,扎根的峭壁上,显现一个黑洞窟。
陈浮生踩着枝杈,径直走到峭壁窟窿前。
“进来。”
洞窟内传出蓝公子的声音。
陈浮生迈步而入。
眼前骤然黑暗,无穷无尽的寒冷气息,仿佛凝成实质,一阵阵侵袭而来。
四周浓雾蒸绕,完全看不清方向。
“随我来。”
蓝公子的虚影,在浓雾中浮现,飘着向前。
陈浮生紧紧跟随。
也不知走了多少时间,也不知究竟走在什么地方。
突然,蓝公子的身影停住,幽灵般声音说道:
“起剑,斩开前面雾气。”
陈浮生立刻止步凝神,一剑在手。
剑出!
嗤~~
剑上雷霆乍现,龙形煊赫之凌厉气机还未发起。
眼前的浓雾便如同刀切豆腐,霎那分开两半。
瞬间。
所有可见的浓雾,就像被无形之手揭开一样,不断散开。
渐渐露出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空间。
陈浮生收剑,仔细观察。
他此刻处身的空间,犹如在一个山腹之内。
四周皆是棱角分明的参差尖石,像是被人锥凿斧劈,奋力开辟而出。形成一个似圆似方,方圆约莫百步的洞穴。
他就在站在这个洞穴的进口。
身后依然浓雾蒸涌,看不清任何出路。
洞穴的上方穹顶,虽然也是尖石嶙峋,十分粗糙。但却分布着磷光斑点的晶状物,大量幽幽的冷光倾泄而下。
除此之外,整个洞内空荡荡,别无他物。
“取个名字,你的庙观,想如何命名?”
蓝公子微微笑道。
随着话音,他的身影逐渐清晰。就像一副毫无线条的图画,渐渐笔墨勾勒,呈现出他原本的样貌。
眨眼之间,陈浮生映像中那位身高九尺,挺拔如松,极有气质的男子,浮在眼前。
蓝公子依然容貌俊雅,剑眉朗目,眉间一点朱砂。满头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尽显丰神如玉。
他还是虚虚若无,几近透明,飘浮如幽灵。
“取名?”陈浮生微微一怔。
“庙观圆满,便是灵窑。灵窑之后,便是通往灵山之路!”
“世间每一个灵山,皆有名头。”
蓝公子带着几分笑意,傲然负手,缓缓道:
“虽说你灵窑未成,灵山更远。但我还是期望你有此成就!以你的资质,若不能冲击灵山,岂不枉费我收你为徒?”
陈浮生已经了解这位记名师父的脾性,也不多说话,默默静想片刻,然后严肃端庄地施礼:
“恩师,我想好了,命名为——剑开!”
“哦?为何取这个名字?”蓝公子饶有兴致地瞧着陈浮生。
“我掌中铁剑,从我记事起,对我帮助极大。蓝公子授予我的剑术,也让我获益匪浅。再加上,是我剑斩迷雾,开辟此地!”
“所以,我想命名‘剑开’,以示心意!”
蓝公子缓缓点头赞许:
“不错,一剑起势,开辟大道!此名极有意义,那便如你所愿,此地命名‘剑开’!”
“多谢恩师成全!”陈浮生肃然施礼。
蓝公子巡望整个洞内,沉吟说道:
“在创建庙观之前,有些话,还须告诉你知晓。”
“我乃兵家传承,出手为你创建庙观,无论如何掩饰,归究会在此地留下一点兵家的烙印。”
“按规矩来说,在可以争夺灵窑的无名小镇,每个修行派系,只能有一个庙观存在。”
“所以,你的庙观建立,这个规矩便会被打破。那么将来,一定会有兵家修行者,来找你的麻烦,你要有所准备。”
陈浮生听了,微微一怔。
转念一想,既然已经没有道门背景支撑,孤家寡人,得到蓝公子帮助创建庙观,以此引发的麻烦,也应该坦然接受。
更何况,修行界讲规矩讲道理,看的也是实力!
明月照大江、清风拂山岗。
只要自己拳头够硬,手中剑够利,何事不能解决?
“恩师所言,弟子谨记在心!”陈浮生坦然说道。
“好。”
蓝公子颔首,不再多说,向前迈出几步。
他在虚无中凌空一抓。
立刻便有一条七色九彩斑澜的“飘带”展现掌中。
蓝公子将手掌放在“飘带”上,轻轻一抚。
瞬间。
长长的一条“飘带”,断为数十截。
然后,蓝公子迸指如剑,逐一在每一截“飘带”上点去。
每点一下,这一截“飘带”便凌空射出,落在某个角落。
刹那!
轰~~
一截“飘带”落地,顷刻犹如地底涌柱。
座地顶穹的巍峨圆柱,瞬间便已成形,稳稳矗立。下抵大地,上顶高穹,庄穆威严。
一根接一根的圆柱,在各个角落涌起矗立。
不过眨眼片刻。
整个空间里,已经形成了数十根圆柱撑起的气势。
宏伟莫测的氛围,刹那如潮起伏,顿起神而圣的观感。
陈浮生凝精会神地观察,心口怦怦跳动。
这就是我的庙观!!
通过观察,陈浮生可以看出,那一截截七色九彩斑澜的“飘带”,应该就是宝骑镇地域内的气运精粹。
每个修行者视如性命的气运,在蓝公子手上,却仿佛信手拈来,挥洒自如。
气运降临,洞内空间成形定势。
无论是上下左右,外里内在,皆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势起伏,宛若一座朦胧的庙观。
蓝公子并未回头,只是将手一伸:
“你擒获的冥界行者,拿来。”
陈浮生立刻取出“浮屠母锁”,注入法力,以底部孔窿向着蓝公子,轻轻一摇。
瞬间。
两团如雾纠缠的黑球,迸闪而出,落在蓝公子掌中。
“不错,果然是冥界行者!”
蓝公子连看都未看,似乎已知掌中何物,微微一笑,随手向前抛去。
轰~~
两团黑球毫无挣扎,瞬间落地,又蓦然化为混合的黑雾缭绕,形成一个造型奇异的祭坛模样。
但此祭坛还只是虚缈的影子,并非实质。
蓝公子挥手迸指如剑,向前一指,足下微微一顿。
哗哗哗~~
一连串沉闷的声音响起。
虚缈如影的祭坛下方,地底仿佛喷溅一样,大量看不清模样,仿佛一块块古怪“石头”的东西,涌现而出。
然后,在陈浮生眼前,极其快速宛若摇曳残像,所有涌出的东西迅速围拢拼接。
原本虚缈无实的祭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寸一尺的形成实质。
也就几个呼吸之后。
一座造型独特,外圈闪烁七色九彩斑澜,内在宛若井口,上端虚虚浮浮影影绰绰溢彩流光,完全实质的祭坛,就此出现。
“浮生,以剑留名,去吧。”蓝公子负手淡然道。
陈浮生深吸一口气,上前几步,接近祭坛。
然后凝神出剑,以剑尖对准当前的一面。
凌空刻写——剑开。
“剑开”二字,书写完成,瞬间仿佛浮雕般显现祭坛前端。
旋即,冥冥之中,仿佛有一道玄奥莫测的气机降临。
陈浮生感应到气机加身,精神及心府为之一颤。
刹那!
他握剑的右掌心,微微一热,仿佛多了个烙印。
陈浮生立刻凝神细看。
可见掌心中,确实多了一点豆大的痕迹。像是七色九彩渲染出的印记,又像一个微缩极小的祭坛形象。
与此同时。
嗤~~
嗤~~
连续的嗡鸣微响。
穹顶上,那些奇妙的晶亮,仿佛星光一样,纷纷聚合,向下照射。全都辉映在祭坛上空,煞是玄奥莫测。
“好,功德圆满,庙观已成!”
蓝公子轻轻拂袖,发出一声清喝。
整个空间内,仿佛于无声之中,颤动了片刻。随即恢复了沉寂宁静,宛若亘古沧桑,流淌着无尽岁月的静谧。
陈浮生站立在祭坛旁,轻握手掌,闭目感应。
从自己的掌心印记,连绵到祭坛,再连绵到整个庙观,再连绵至地窟外的无名山峰。
此时此刻,所有感应的一切,像是血脉相连,全都展现在他的内心。
一呼一吸,皆有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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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独一无二(求收藏求推荐)
陈浮生缓缓睁眼。
心中挥荡难以抑制的感激之情。
他立刻伏地行以大礼,诚心诚意说道:
“多谢恩师成全!浮生必定奋勇前行,不负师恩!”
蓝公子哈哈大笑,拂袖示意陈浮生起身,畅快说道:
“有你这句话,我的心血定然不会白费!庙观已成,接下来便要看你的造化,如何争夺气运,如何抢占灵窑。前路艰难,切勿懈怠!”
陈浮生大礼谢过,站起身,随即想了想,又诚心问道:
“蓝公子,怎样才算是争夺得胜?抢占了先机呢?”
“毫不复杂,一看便知。”
蓝公子解释道,“若将宝骑镇地域,比作一幅图画。那么每一个庙观建立,就相当于一个清晰墨点。”
“或者说,相当于一个脉络关节。”
蓝公子指向陈浮生的手掌:
“你掌中所见,便是自家的祭坛。只要你在宝骑镇搜捕妖精鬼怪,诛之,祭入祭坛。解决此地黎民困境,便能收获功德人心以及气运。”
“你的名声越大,斩获妖鬼越多,庙观越强盛,掌心的脉络便会发散。其他不如你的庙观祭坛,便会受到你的压制,逐渐沉没。”
“所谓得胜的先机,你在掌上便可观察。每当沉没一个庙观祭坛,你掌心便有显示。”
“直至你大获全胜,独占此地气运,受到地理大势的眷顾。便能将所有庙观汇于一身!此地完全掌控入手!”
“此地受你掌控,灵窑便应运而生。你便是独一无二的灵窑之主!”
陈浮生再才恍然大悟,点头受教。
“也就是说,我的庙观越强,其他的庙观就越弱,祭坛也会受压沉没。当我的气运如脉络发散,掌控地理,灵窑便能应运而生......”
陈浮生清楚明白这一切,心中的斗志便不可抑止地昂扬而起!
争夺气运之路,即是一往无前,有我无敌!
蓝公子说完之后,又提点了几句,关于如何祭祀的方法。然后不再多说,而是感慨地巡望整个庙观空间:
“浮生,此地名为贞胧山......我在此山范围里孤零零飘荡了近百年......”
陈浮生听到这句,不禁惊诧万分。
“蓝公子,难道没想过离开么?”
“离开?我也想......”蓝公子无奈摇头,神情有些复杂,“我不知自己是谁,又不知为何被禁锢在此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无法远离,只是个孤魂野鬼......”
陈浮生不禁想起,似乎朱晏在提到男鬼时,说是被茅崆峒控制,立刻问道:
“茅崆峒知道蓝公子你的身份?”
蓝公子听到“茅崆峒”的名字,脸色顿时有些古怪。
“我的记忆时常会莫名其妙地遗忘,所以为了保持难得的记忆,我便会寻些特别的乐子......”
“自从这个宝骑镇有了修行者到来,我便时常装作游魂,假借修行者的手,获得一些聊以自乐的快活......”
“否则,我存在于此,又有什么滋味可言?岂不真成了孤魂野鬼?”
陈浮生听了蓝公子的解释,无言以对。
也就是说,这位记名师父,“残害”了不少妖精鬼怪,全都当作自娱自乐的快活事,刺激自己的存在感......
蓝公子说完之后意兴萧索,摆摆手道:
“不说这些无聊事,谈谈正经的......”
“此山为何将我禁锢于此?我一直在寻求答案。这个地窟,是我百年来,一点一点打磨出的隐私。”
“我当初的想法,是寻到一个衣钵传人,以兵家传承建立庙观,占据灵窑之主,再解决我的困惑。”
“只不过,传人难求,所见皆是庸人。好在被我遇见了你,甚合心意。虽并非兵家传承,但你若圆满成功灵窑之主,也可助我解开困惑。”
陈浮生立即肃然道:“弟子一定尽全力!”
蓝公子点点头:
“嗯,我今日与你见面,又见到这把好剑,记忆中又有几招剑术隐约想起。我需琢磨一番,下次再传授与你......”
“此地我不可久留,会影响我的魂魄安定。庙观已成,你以后进出,只须一剑开之......旁人不得你的允许或手令,难以窥探此地。”
说完,蓝公子的身影再次变得朦胧模糊,宛若无形幽灵,向着洞外飘去,只留下一句:
“下次再见,我自会寻你......”
话音缈缈而散,人已远离,无影无踪。
陈浮生躬身送别。
片刻后,他回头瞧着玄妙难言的祭坛,微微沉吟。
既然庙观已成,那么“败书”的盟约,便可进行。
陈浮生走近祭坛,手腕一翻,袖内的“浮屠母锁”显现。
自从得到这个“子母浮屠密枷”的母锁,完全起到了储物收存的作用。些许小物件,居然可以拘入其中。背囊反倒是用不上了。
“浮屠母锁”轻轻一摇,底部的孔窿中,那件取自姜有财家的朱红色肚兜,便闪落出来。
陈浮生的庙观祭坛只是新建,还未有什么气运精粹。除非有了妖精鬼怪、孽障之类的祭祀,才能开始起作用。
此前陈浮生随手留下这个肚兜,是想以后销毁,免得遗祸人间。如今反倒是可以祭入祭坛,反哺一点回报。
他将朱红色肚兜抛入祭坛内。
瞬间。
肚兜化为虚无。
旋即,一股玄妙的气机,又再仿佛降临一样,被陈浮生感知。
与此同时。
他掌心的那一点印记,也微微炙热。
陈浮生凝聚意念,双指迸起,立在眼前。
可见指尖,极微妙地萦绕着一丝一缕斑澜色彩的虚影。
这就是气运!
虽说少得可怜,似乎一吹便能吹散。
但世间无数修行者们,前赴后续,追求的便是这一丝一缕的地理气运。
只要获取的气运积累增多,提其精粹,凝为“气运丹朱”,那便是修行者们必不可缺的晋升之物!
陈浮生凝视着自己获取的这一丝气运,继续挥动意念,迸指而起,在掌心的祭坛印记上,刻写出一段咒文。
蓝公子之前早有指点,所以这一份“败书”,陈浮生依照规矩,写得极快。不过片刻,已经一气呵成。
瞬间,他掌心祭坛印记里,便多了另外一抹痕迹。
“败书”已成,只要去朝春楼商议,双方订下盟约,此事就算是定了。
难点是,姜泥会不会答应?愿不愿接受?
陈浮生轻轻握掌,不再多想。
他背幡提剑,迈步向洞口走去。
然后一剑起,斩开眼前的浓浓迷雾。
嗤~~
浓雾宛若帘子一样分开。
陈浮生举步而出。
仅仅只是恍惚片刻,他的视线恢复清晰。
脚下却已经踏在满是灰尘的青黑瓦片上,现身庙顶。
回望身后,果然是断崖。
“进入洞窟的庙观,要从此破庙顶跳下去......出来,却是一剑开洞,直接回到破庙顶端......”
陈浮生缓缓点头,不再犹豫,顺着庙顶的屋脊瓦片,小心翼翼地接近那处破损墙角,然后顺着枝杈攀爬而下。
待到落地,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心中安定。
转眼一看。
哮天犬已经化做狗头猫爪豹身的模样,警惕万分地蹲在破庙台阶下,凸眼呲牙,全副精神紧绷,如临大敌。
“主人!!”
一见到陈浮生返回,哮天犬紧绷的模样,立刻泄气,慌忙飞窜过来。
“主人,这地方太可怕了!我时刻觉得有巨大威胁,完全不敢放松!走吧,快快下山,我待不住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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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盟约(求收藏求推荐)
虹葭古道。
此地处于东唐与南楚的交界之一。
有官府驿站,又有名声口碑皆不错的朝春楼。晨间已过,正午到来,已是车水马龙,颇有些热闹。
几个青衣软帽的小厮,在楼下卖力地招呼着客人。
“客官,您是打尖住店,还是进来玩乐......”
小厮满脸堆笑地赶快迎上前。
陈浮生依然一袭整洁的朴素道袍,背着卦幡铁剑,气质俊秀而洒脱。看似年轻,却隐然有一股卓然出尘的风范。
但他身后随同的哮天犬,天然自带凶恶气势。只是抬眼,瞥了一眼迎上前的小厮。便让这个小厮一阵心颤,客气话就此中断。
陈浮生微微一笑,手中拈起一枚玉牌:
“我来找朝春楼的姜坊主。”
“啊!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恕罪恕罪!客官请,小人为您带路,请!”
青帽小厮点头哈腰,赶紧将这主仆二人,带进朝春楼。
由于有贵宾玉牌在手,也无须再引见什么老鸨。陈浮生径直来到楼上,绕过廊台,便看见了那个小丫鬟桃花。
桃花守在雕梁画栋的阁房外,她一眼见到陈浮生,立即喜气洋洋地恭敬迎上:
“陈道长,小女子有礼了!我家坊主正在房内调息,道长稍侯,小女子立刻禀报!”
说着,从侧边的小门急步入内通传。
哮天犬有些疑惑地打量周围,自然看出是一间青楼。它又偷偷瞧着自家主人,心里一阵嘀咕。
未过片刻,阁房的锦绣房门无风自开。
“你在此守侯。”
陈浮生嘱咐一句,转身入内,房门顿时关闭。
哮天犬目送主人进去,脸上一副我懂的表情。
......
阁房内。
依旧是馨香缈缈弥漫。
玉白如盈月的桌案旁边。
姜泥穿着云纹银边的极白裙衫,秀丽清稚略微有些淡漠的脸庞,轻轻侧过,见到陈浮生缓步而入。
“浮生师兄!”
姜泥起身,卷袖行礼。
“见过姜泥姑娘。”陈浮生还礼,坐到桌案旁。
“浮生师兄,庙观还在修缮中......所以不必牵挂守观人的职责。若有要事,我会转告,无须劳烦亲自前来。”
陈浮生听了暗暗惭愧,有些涩然说道:
“若有什么需要我出手相助的,姜泥姑娘尽管开口。无论大小事,我皆愿意承担。”
“好,浮生师兄有心了。”姜泥微微颔首致谢。
厢房内立刻一片安静。
过了片刻,陈浮生只得轻咳一声,打破沉默,拱手说道:
“姜泥姑娘,我此次前来,有一件要事相商。”
“哦?”姜泥那带着淡漠气质的眼眸,瞧向陈浮生,点头道,“浮生师兄请讲,只要我能办到,一定不会推辞。”
陈浮生沉吟,说道:
“姜泥姑娘是否听说过‘败书’?”
姜泥微微一怔,但随即点头道:“听师父说过,是上古先贤为避免纷争,定下的一个规矩。”
“我想与姜泥姑娘共同立下败书,不知可否?”
陈浮生说完,平静瞧着姜泥。
内厢房里,再次陷入沉寂。
姜泥的神色,并无多少波动,只是沉默。
半晌后,她凝视陈浮生,缓缓道:
“听浮生师兄的意思,难道你已经创建庙观?”
陈浮生轻抬手掌,以掌心面对姜泥,以意念沟通法力。
瞬间。
他的掌心中,宛若隐隐浮起一点微弱淡抹的印记。
印记上可见七色九彩斑澜,以及虚影祭坛。
姜泥的脸上顿起毫不掩饰的惊讶。
她难以置信地凝视着陈浮生掌心的印记。
宝骑镇目前可知的,除了她自身的朝春楼嫦门庙观,仅只有背靠“吞虎灵山”的姬雉创建了猎家庙观。
姜泥深知创建庙观祭坛的困难,这不是单凭个人实力出众便能达成的。必须要有深厚的背景支撑,以及大量天材地宝的支援。
她知道陈浮生出身道门,但这仅是传承而已,绝无任何背景可言。而且授业恩师也是寂寂无名,已经入土为安,又何谈襄助支援?
宝骑镇或许在将来不久,还会有庙观祭坛突然崛起。
但这其中,必然不可能会有陈浮生。
这并非是姜泥看不起陈浮生,恰恰相反,由于陈浮生神秘的隐藏实力,姜泥与唐心是极力看重的,要不然也不会倾全力拉拢。
但个人实力是一回事,创建庙观却是另一回事。
不可相提并论!
姜泥的心顿时有些乱,有些茫然,有些不知所措。
因为师父唐心,以及她自己,甚至师祖鱼相柳,全都对陈浮生这位守观人,寄予厚望。
但突然间,这位守观人,居然创建了自身庙观!
“姜泥姑娘......”
“姜泥姑娘......”
陈浮生的轻声呼唤,打断了姜泥茫然失措的思绪。
姜泥回过神来,以极其复杂的眼神瞧着陈浮生,半晌后,再才说道:
“这......当真是太过于意外了。浮生师兄,我万万没想到,你居然创建了自身庙观......”
陈浮生微微一笑,平静说道:
“机缘巧合而已。我此次前来,是诚心想与姜泥姑娘商议败书的盟约。虽说我已有庙观,但是朝春楼守观人之职,我亦一力承担,绝不背忘!”
姜泥瞧着陈浮生,良久后,微微一叹:
“浮生师兄果然是君子,此时此刻,还记得守观人。你又何苦为难?若是两边兼顾,艰难万分......”
陈浮生肃然道:
“先师将我抚养成人,恩重如山。你是先师的嫡亲妹妹,又折损寿命,助我安葬先师。此事,我不会忘却!”
“我想与姜泥姑娘共同立下败书,无论将来发生何事,你我之间的盟约不变。”
“如若姜泥姑娘不愿意,或有苦衷,我也不强求......”
话还未说完。
姜泥却是微微一笑:
“我何时说过我不愿意呢?”
陈浮生顿时一怔,随即便欣喜道:“你愿意?”
姜泥含笑点头,但仍是叹息一声:
“浮生师兄,你有神秘难测的实力在身,如今又有神秘难测的背景襄助,创建了庙观。如此作为,我亲眼所见。”
“若明知如此,还要推辞拒绝,岂不是有眼无珠?浮生师兄,难道你觉得,我姜泥是个愚笨的小女人么?”
陈浮生赶紧摇头摆手:“不会不会,绝无此事......”
姜泥脸现嫣然笑意,点头道:
“立下败书,予你予我,皆无坏处,我自然是同意的。浮生师兄无须多虑,我信你的为人,那便不会因此有什么嫌隙。”
陈浮生心里大松一口气。
他也没想到此次商议,会如此顺利。
所以,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爽快......陈浮生心里暗暗赞许。
话已说开,双方各知心意,接下来的事便水到渠成。
“败书”并非实物,也无须一定要去祭坛投放。
姜泥凝出一丝气运,和之前陈浮生一样,并未犹豫地刻写了咒文,化为掌心一抹痕迹。
双方互相交换,彼此的“败书”收入掌内祭坛。
片刻后。
陈浮生、姜泥,双双若有所感,睁开眼相看一笑。
败书已成,盟约已定!
无形之中,二人又多了一些亲近的含义。
陈浮生微微沉吟之后,抱拳说道:
“姜泥姑娘,我之前说过,要为你求一份命里机缘。我既然来了,那便择日不如撞日,你与我同去,如何?”
姜泥的脸上顿时浮现欢喜的颜色,机缘和气运,皆是修行者不可或缺的好处,岂有不从之理。
“有劳浮生师兄!”姜泥起身,盈盈一礼。
二人也不再客套,当即连袂而出。
离开朝春楼后。
陈浮生站在古道的荒草路边,眺望周围。
姜泥静静待在旁侧,一双妙目,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陈浮生的举动。毕竟大道各异,她也不懂道门占卜之法,难免好奇。
哮天犬则是远远的跟着,并不接近。
它虽是妖怪,混迹人间的时间不算多。但毕竟是在野兽堆里成长的兽类,深知禽鸟走兽等同类在求偶时的忌讳。
“主人若是在求偶,那么方圆之内必定不能有其他同类打扰。我也不能贸然接近,要为主人看守好这一片区域!”
哮天犬默默思考,尽忠职守地警惕四周。
陈浮生观望片刻后,继续向南而行。
他之前曾在此进行过方术仪式,毫无所获。
那么只能远离此地,另寻一个合适的地点。
姜泥款款随行,哮天犬则是继续忠心耿耿地吊在最后。
约莫半炷香时间。
陈浮生站定在一个荒僻的区域,注目远望。
可见南边隐隐有一片茂盛的老林,以及连绵的丘陵。再若向前,便是虹葭古道的尽头,进入边界南楚地带。
“尝试一下......”
陈浮生取出卦幡,立于身前。
然后凝神静气,开始进行方术仪式。
首先,迈步向东,慢走九步,口中默诵:
“福生天地无量天尊。”
再然后,面向北,慢走九步,默诵:
“福生天地功德帝尊。”
转而面向西,慢走九步,默诵:
“福生天地普渡至尊。”
最后向南九步,默诵:
“福生天地大衍圣尊。”
四方逆转九步,默诵完毕,退步回中,闭目合掌。
陈浮生静默而立。
等待着下一刻的来临!
须臾。
时间仿佛霎那停止。
所有能听到的声音,在这一刻全都销声匿迹。
蓦然!
他紧闭的双眼内,感应腾起无穷无尽的云蒸雾涌。
汹涌如潮水的黏稠感觉,已经将他浑身包裹。
陈浮生心中欣喜。
此次的方术仪式,居然成功!
他不敢有任何举动,任由这种感觉漫延。
玄妙难言的经历,转瞬即过。
一切压迫感突然消逝。
陈浮生觉得再也没有任何束缚。
睁眼之后,眼前已是无穷无尽的云烟浩荡,无远弗届。
白玉金桥依然在前,灿若星辰。
广阔无垠的大地如棋盘!
数百个格子,方方正正,纵横排列。
每个方格,可见山川、河岳、州城轮廓、市井万象。
所有方格表面,仍是蒙着轻纱浓雾遮蔽。
陈浮生已经驾轻就熟,立即窥视桥头方位。
可见虹葭古道的荒芜边境,以及隐约竖起的卦幡。
不远的姜泥和哮天犬的位置,却只有浓浓雾蔼,如封似闭,并未显现。
随着陈浮生耗尽目力地巡梭遥望。
果然!
一个闪烁耀眼的光芒,在他的视线内跃动。
第45章 小将军(求收藏求推荐)
光芒出现的位置虽不好估算,但可见是一处风烟侵蚀的古老丘陵下。
陈浮生收回目光,将路径深印心中。
然后他不再贪心,闭目定神,无有任何杂念。
片刻,之前那汹涌潮水般黏稠的感觉,又再袭身。
未过多久,一切压迫感消逝,再也没有任何束缚。
陈浮生吐出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
果然,已经回到虹葭古道上的处身之地。
“风烟侵蚀的丘陵......似乎就在前方的丘陵地带,约莫接近于南楚边界的范围......”
陈浮生放松精神,揉了揉酸胀的眉心。
既然已知定位,那么接下来便是立刻搜寻。
机缘稍纵即逝,迟则生变!
在旁一直静静关注陈浮生的姜泥,见陈浮生不再闭目,而是一副若有所思的举动,不禁低语问道:
“浮生师兄,是否已经卜卦结束?若是没有什么头绪,也不必强求。机缘之事,以后也可慢慢寻获......”
陈浮生回过头来,微微一笑:
“你的机缘我已经占卜得到,可以前去探寻。”
“啊?!”
姜泥顿时喜出望外,一时间惊喜交加,不知说什么。
“走,随我来,我带你去寻求机缘。”
陈浮生背幡提剑,当先在前,大步而去。
姜泥轻轻咬了咬嘴唇,抑住心中喜悦,赶快随同跟上。
哮天犬还是忠心耿耿地吊在最后。
远端那片沧桑老林,以及纵横沟壑丘陵的地带,并不算很远,已经模糊可见全貌。
陈浮生止步,脚踩虚实阴阳,一剑在手,在身前地面划下简略的太极图。
举步、刻图,一气呵成。
他伸出手指,法力涌动,迅速在剑刃上绘出繁复多变的符印,旋即又一剑指在太极图上。
“法以注之、意以灌之、吾念所取何方......”
随着一段晦涩咒诀默诵,陈浮生掌剑纹丝不动。同时心中反复深记光芒的闪烁方位,不断加强映像。
大约数个呼吸之后,剑尖渗出一缕微弱光芒。
光芒宛若磷火,落入地面太极图。
刹那!
太极图内乍起一道光芒。
随之,前方某个丘陵后方,同样乍起一道光芒。
果然正确,确有其物!
陈浮生心中安定,快步向前。
其实前方高低起伏的丘陵,皆受岁月侵蚀,全都是土坑窟窿遍布,残留着不知多少年的兽骸腐朽,处处风沙烟尘掠过。
若非“符引”的指引,陈浮生即便知道光芒在此,也不可能找到具体位置。
这便是道门占卜问卦的独到之处!
姜泥至始至终紧跟随行,一直关注着陈浮生的动作,钦佩不已。无形之中,也多了一丝含蓄的敬畏。
眼前已经出现一处不算特别显眼的丘陵土堆。
陈浮生翻过土堆,蹲在一片沙砾荒草交缠的所在,默默凝神逐寸逐寸地扫视。
姜泥安静无声地守在旁侧,略有紧张地关注。
须臾。
陈浮生的眼睑微微刺痛。
此刻眼前某块沙石下,隐隐有火焰般光芒闪烁。
他立刻毫不犹豫,仗剑而下,开始挖掘。
随着法力注入,“无间龙雀”无坚不摧,进展迅速,轻松挖出尺许的深坑。
同时陈浮生心里也有隐隐感慨。
在此之前,无论是挖掘“五行照冥镜”,还是挖掘“子母浮屠密枷”,其实都是借了神兵的锋锐,结果顺利。
但真正现实是,每一个机缘存在的地下,皆是坚硬非常。若无强横的实力,想动一片土,都是困难无比。
陈浮生一鼓作气,当挖到约莫三四尺的深度后,手中剑陡然停顿。
眼前苍黄的硬土内,浮现出一枚仿佛尖角水珠状的晶体。
陈浮生小心翼翼地伸手,将其取出。
此物大约杏仁般大小,形状若水滴坠。其内萦绕着土黄如玉泽般的光华,氤氲玄妙。
姜泥亲眼所见陈浮生果然挖出异物,顿时惊讶得无以复加,心口怦怦跳动。
陈浮生转动剑刃,眼睛对准刃面凝视。
然后清楚见到自己的异色双瞳。
须臾,眼睑微有蚀痛。陈浮生抬起眼来,再次窥探手中的晶体。
惊鸿一瞥。
旋即,一点微光迸出,落入陈浮生眼内,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
陈浮生得到一段明悟,瞬间获知此物的底细。
此物名为“土行晶心”。
传说上古神兽狻猊,在幼子时期,心窍内会凝结一种结晶。此结晶可辟水、辟火、辟尘,百毒难侵。
更难得的是,将此结晶常年佩戴,可享受大地万土的滋润,强健体魄,可缓慢养育寿元,延年益寿。
所以自古以来,此结晶便是诸国帝王最渴求的珍品之一。古史时期,因此不知引发了多少战祸。
陈浮生若有所思,心中也是暗暗欣喜。
这一份机缘对于姜泥来说,绝对是相当契合。
“姜泥姑娘,此物名为‘土行晶心’......”
陈浮生起身,将此珍品递到姜泥手中,告知其中玄妙。
姜泥惊喜得不知说什么好,接过之后,眼眸中已有氤氲雾气,深深施礼道:
“姜泥多谢浮生师兄恩义!将来必当回报!”
嫦门修行者不擅长加强体魄,而她自身又折损过寿命,所以此珍对于姜泥来说,确实是极其难得的珍贵异宝。
陈浮生微笑还礼,不再多说。
将坑洞掩埋收拾之后。
二人立刻不再久待,匆匆离去。
......
......
大约数个时辰后。
已近傍晚,长空暮色沉沉,四野仿佛蒙上一层灰布。
此处又是风烟丘陵,立刻便染上瑟瑟肃杀之意。
哒哒,哒哒哒......
马蹄声急骤而来。
伴随着风沙肆虐,尘土飞扬。
三匹高头骏马并缰奔驰,一路呼啸来到此地。
当先的一匹红鬃马格外的神骏矫健,毛发如缎,仿佛鲜红血色一样。双耳尖耸,四肢虬结贲张如蛮荒猛兽。
血红马背上,坐着一位身躯魁梧的年青人。
此人即使骑着马,都难以掩饰挺拔如山的昂扬体型。高逾九尺,浓眉大眼,容貌甚伟。
他约莫二十岁,或许是觉得自己太年青,颌下蓄着非常浅显的短胡渣,强行勾勒出成熟感。
年青人穿着寻常的黑袍,腰间系着普通牛皮带。一个血色光泽的小葫芦悬在皮带上,轻轻摇曳,宛若一团血火。
最惹眼、最特别的,是他背着的一柄宽大重剑。
此剑长约五尺多,宽度更是夸张,就像棺材板。重剑无鞘,刃面上三条刺眼血槽,嚣张狰狞显现,令人胆寒。
随后的两匹马上,一左一右,各骑着容貌粗豪的中年男子。皆穿东唐边疆将领的制式薄甲,显得威武。
三骑接近丘陵地带后,放缓马步,纷纷甩蹬下马。
背着宽大重剑的年青人,放眼眺望周围,用手掌摸了摸颌下浅短的胡渣,笑骂道:
“机缘,机缘,在恁样个鸟不生蛋的地方?”
两名穿着薄甲的中年属下,一个背着漆黑的黑铁方盾,一个背着纯银的圆盾,双双站在年青人身边。
“小将军,属下先去察探!”
背着纯银圆盾的矮壮男子,拱手说道。
然后他将圆盾取在手中平端,仿佛拨算盘一样,在圆盾上挥动手指,嘴里默默有词。
片刻后,圆盾银光面上,渐渐浮出粗糙线条。但可以看出,是一片丘陵的范围,其中有一点痕迹显著。
“老头子说我的机缘在此!哈哈哈,焦三、孟四,你俩一起去挖挖看,到底是个什么宝贝玩意!”
年青小将军抽出背后棺材板似的大剑,插在地面,犹如切豆腐般直入近半。他靠在剑脊旁,摘下血红小葫芦灌了一口酒。
“遵命!”
焦三和孟四恭敬领命,循着银色圆盾上的指引,不过片刻便找到陈浮生挖掘的所在。
“咦?”
矮壮的焦三满脸惊疑,左看右看,总觉得不对劲。
“恁娘的!怎么好像被挖过?”高瘦的孟四也是疑惑说道。
二人蹲下身,细细寻摸一番,顿时大惊失色。
“不好!!”
“小将军的机缘,被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