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剑开福地洞天TXT下载剑开福地洞天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剑开福地洞天全文阅读

作者:六道神醉     剑开福地洞天txt下载     剑开福地洞天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1章 关闹(求订阅)

    “事情有变?”

    “前往青溟关?”

    陈浮生细细琢磨手中的纸张。

    随着他看完上面的字迹,纸张宛若融化一样,化为一缕风烟飘散,无影无踪。

    只余下那只乌蓬小纸船,还留在掌中。

    “你家主人离开时,还说了什么?”

    陈浮生问身边的老仆人。

    “主人和晁将军走得匆忙,只是留下这张纸,说等到浮生道长返回,便交给你观看,并未说其他什么。”

    陈浮生点点头,不再多问,挥手让老仆人离去。

    “主人,怎么了?”哮天犬凑近低语问。

    “暂时不知。”

    陈浮生摇摇头,眼光望向院外,望着滚滚滔滔的黄泉河浊浪,沉吟道:

    “事情有变?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晁馗出了什么事?或许说小师叔私自送我下地府的隐秘,被曝露了?”

    由于此前撞见了晁鸿炉,又猜测到夸夫族内部可能有内讧,所以陈浮生见到“事情有变”这句话,顿时有些想法。

    但无论如何,待在这个礁岛,肯定无从得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而且小师叔也留言,说可以去青溟关。

    “我们去青溟关!”

    陈浮生有了决断,对哮天犬说道,提剑迈步而出。

    再次来到后院的小悬崖边。

    陈浮生瞧了瞧掌上的乌蓬小纸船,立刻法力玄炁涌动,灌注入内。

    瞬间。

    小小的折纸,泛动巨大光影。宛若一朵含苞的花蕊,陡然便绽放开来。

    陈浮生挥手一抛,将之抛入崖下的黄泉河中。

    蓬嗵~~

    浪花四溅。

    折纸乌蓬船迎风即涨,遇水即开。

    几个呼吸之后,便已成形,变成陈浮生曾经见过的模样。

    “走!”

    陈浮生提剑,一纵而下,落在船舷。哮天犬背幡跟上,显得和之前一样兴奋。

    二人一经落船,乌蓬船仿佛得到指令。居然就自动转向,由缓到急,迅速往远方航行而去。

    眼前阴风呼啸,浪翻轰隆,一阵阵凛冽寒气扑面袭来。

    无底的破漏舱下,影影绰绰的章鱼触爪,纵横划掠。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此船的原因,如此一路航行急驶,居然除了黄泉浊浪,黑雾弥漫,便再也没有什么危险。

    按道理,没有小师叔的存在,陈浮生感觉自己绝对难以顺利航行黄泉河。但在今日,却毫无异象发生。

    一路畅通,约莫四五个时辰的煎熬。

    陈浮生坐在船上,脸都几乎麻木僵硬。

    突然眼前一亮。

    前方滔浪翻开的远景,无数蜉蝣黑雾缭绕的一线上,缓缓显露出一个巨大雄奇的关隘模样。

    “青溟关!!”

    陈浮生大喜过望,立即起身,注目向前眺望。

    乌蓬船行轰隆,浪花倾泄,距离那个远影雄关,也是越来越近。

    又是半个时辰之后,陈浮生已经可以清楚见到,雄关的巍峨威风。

    这一座雄奇关隘,比陈浮生想像的还要高大壮观!

    或许在他的心目中,在认知里,从未亲眼见过如此巨型的关隘。实非人间景象,也只有冥狱方可有如此之大势!

    雄关犹如一条洪荒虬龙,深青缠黑,匍匐在一线天上。

    城墙不知是什么材质,如铁晶亮,处处尖刺狰狞冲天。每隔数十丈,便有岗哨。可见巡逻的兵卒往来,声势肃杀。

    高高巍巍的城墙顶上,接近灰霾晦暗天幕的方位,有各种奇异难言的符纹闪现。

    甚至还可见不可言状,身影朦胧模糊,庞然巨大令人咂舌的洪荒巨兽之影,在顶端上隐隐约约,如真如幻。

    哮天犬望着几乎占满眼内的雄关,头都要仰掉了,大呼小叫的惊讶:

    “主人,这关隘也太大了吧?听说冥狱的关隘,成千上万。若尽皆如此,那究竟是在防御什么?”

    “世间又有什么可怖之物?能通过如此之多雄关的阻隔?”

    陈浮生摇摇头。

    人间界的事都没弄明白,何况是冥界冥狱......

    大片辽阔的巨岩滩头,也已经在目。

    乌蓬小船缓缓减速,然后接近一块最近河水的漆黑巨岩,渐渐停泊在旁。

    陈浮生深吸一口气,嘱咐一句,当即跳上巨岩。

    哮天犬亦步亦随,主仆二人顿时站立岩上。

    向前望去,除了岩石遍布滩头,再无任何事物存在。

    然后在远端,便是蜿蜒巨大的青溟关!

    约莫有不少巡逻兵卒,在关外井然有序地列队前行。

    陈浮生回头一瞧,果然乌蓬船接近滩头便已经缩小。

    他祭出法力,伸手一摄,将飘荡黄泉水中的纸船收入掌心。

    “走!”

    陈浮生捏着小小纸船,纵下岩石,大步而警惕地向前走去。

    不过炷香时间,已经接近关隘。

    此刻到了近前,更加可见这座雄关巍峨奇绝。一股沙场铁血,洪荒千秋岁月的磅礴大气,扑面而来。

    “站住!”

    “何人叩关?”

    旁边陡然一声大喝。

    一块巨大漆黑岩石后,四个披挂盔甲,身高九尺以上,体态魁梧,上身莽粗,下身极长的夸夫族兵卒,围拢而来。

    每个兵卒背后,都背着大弓。手中皆执血刃粗矛,杀气腾腾,威风凛然。

    陈浮生只是扫一眼,便能看出,这四个绝对是杀戮不少的沙场老兵。境界上,介乎于二境或三境以下的实力。

    “小师叔叫什么名字?”陈浮生默默一想,不禁苦笑。

    但他不动声色,举起手中小纸船,沉声道:

    “吾乃是青溟关守关大将的道友,受邀前来一聚!”

    “道友?”

    “人族?”

    四个夸夫族兵卒,已经站定,虎视眈眈盯着陈浮生。

    但随即,四双眼睛都盯在陈浮生手上。

    “是将军大人的无漏乌蓬船!”

    其中一个小头领似的兵卒,再次深深打量陈浮生一眼,眼神突然有些复杂的情绪,喝道:

    “虽说你是赫连将军的道友,也执有将军的信物。但临近元夕之夜,冥狱加紧防备,各处关隘不得私放外人!”

    “所以,得罪了!须得将你束缚,方可入关!”

    赫连?原来小师叔不姓晁......陈浮生仍在思绪,身边的哮天犬顿时不乐意,凶相露出,低吼道:

    “你个遭瘟的东西!也不睁眼看看?即便不是贵宾,我家主人也是你们将军的好友!为何要受束缚方可进入??”

    “若是受缚,出了什么变故,你们谁担责任?”

    这四个兵卒已经算是老兵油子,根本不在意哮天犬的喝问,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陈浮生。

    看样子,如若陈浮生不答应,便不让陈浮生进关。

    陈浮生不动声色,只是淡然问道:

    “你们先说说,是什么束缚?”

    小头领顿时取出一个黑铁般的镣铐,并不算大,勉强可卡在手腕上,说道:

    “戴在手上即可,此乃青溟关的规矩,还望见谅!”

    哮天犬顿时不耐烦,低吼一声,就要上前动粗。

    陈浮生抬手,止住哮天犬。

    因为此刻在他左耳内,传出狲喉的一个字音:

    “无!”

    他与狲喉之间,已经开始有了意念上的沟通。虽然只是一字,但也能听出不少意思。

    狲喉所说,指的是镣铐无碍,并不会威胁到陈浮生。也有可以解脱的意思,表示无所谓。

    陈浮生微微点头,伸出手:“好,依你们的规矩。”

    哮天犬见主人发话,立即闷哼一声,退回一步,也伸出毛茸茸的尖爪大手。

    小头领赶紧忙不迭地抢上,连取四副镣铐,卡在陈浮生和哮天犬双手腕上。

    陈浮生略一感应,这镣铐虽然看似无奇,但贴上肌肤后,立即有晦涩的力量涌动。宛若有无数无影无形的“荆棘”,顺着手腕而上,凝滞了法力的发挥。

    虽然并非全数禁锢,但至少能影响三境的修行者,无法发挥出实力,仅剩一半不到的水平。

    “有点意思......”陈浮生继续不动声色,给哮天犬使个眼色,然后大步向前,跟着四个兵卒入关。

    谁知走了半晌,眼前接近关隘正门口。那个小头目却突然转向,带着二人向侧边而去。

    陈浮生顿时止步,皱眉道:“入关,为何要走偏路?”

    小头目仍是面无表情,淡然道:

    “你是赫连将军的道友,只是来访友,并非公事。所以按规矩,领你走偏门。你尽管放心,我们会带你去将军府上,不会有错!”

    陈浮生的表情转为冷漠。

    骤然!

    一股磅礴而凌厉的剧烈杀气,自陈浮生躯体上升腾大作!

    他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不知杀了多少鬼怪、多少噩孽。不知斩了多少高强的敌手。即便是神将,他也凛然无惧!

    再加有焚天剑意,时时萦绕于心。

    又有初代符箓,蕴养心庐之内。

    如今的这位青衫道人,早已不是当初的半盲道僮!

    陈浮生的杀气大发,顷刻宛若实质,悬于四个夸夫族兵卒之上。

    气机如剑!雷霆生威!

    眨眼瞬间,四个兵卒脸色苍白,浑身发颤。

    此乃强者气势之威慑!杀伐大道之镇压!

    “你......你,你想怎样!!”

    小头领色厉内荏,退后半步,紧握长矛惊叫。另三个兵卒则是腿脚发软,竟是连动都不敢动。

    陈浮生微微一笑,瞬间散去杀气,恢复正常,淡然道:

    “我只想告诉你,勿要玩弄什么花巧。即便有些镣铐在手,我若想杀你们,如同拔草。”

    哮天犬脸目凶残,舔了舔嘴唇,嘿嘿冷笑几声。

    四个兵卒你看我,我看你,此前所有气焰全部熄灭,再也不敢有任何侥幸心。

    小头领艰难地咽下唾沫,颤声道:“不会......不会有何闪失......贵宾,贵宾但请放心......”

    “走吧。”陈浮生也不多说,仍是迈步向前。

    四个兵卒反而是战战兢兢地跟在身后。

    直到接近侧面的一座略小的城门,四个兵卒再才强自镇定,挪步到陈浮生的身前。

    小城门前,气象森严。大量巡城兵卒巡逻往来。经过一番交接,四个兵卒带着陈浮生,径直入门而去。

    眼前是一片宽广的石道,两侧箭楼矗立。除了巡逻兵卒,看不见城中的平民,也不见什么店铺或民居之类。

    四个兵卒带领着陈浮生,来到一个独立高耸的石屋前。小头领定了定神,用一丝恭敬的说道:

    “贵宾入内稍侯,我等去通禀赫连将军!”

    其他三个兵卒赶紧推开紧闭的如铁厚门,露出里面仿佛厅堂般的空旷空间。有些石桌石凳,仿佛是简陋的议事厅。

    陈浮生的目光,逐一在四个兵卒脸上掠过,再才淡然举步入内。哮天犬在身后,嗅了嗅每个人的气味,狞笑一声,亦是随同入内。

    砰!!

    房门瞬间关闭。

    室内顿时陷入沉寂,无有任何声音传入。

    但光线依旧,穹顶上开有天窗,可见上空虚影。

    “主人!闯不闯?”哮天犬回身瞪着大门,低语问。

    “既来之,则安之。我不找别人,自然会有人来找我的,稍安勿躁。”

    陈浮生微微一笑,找了个石凳坐下。

    须臾,他左耳内一缕黑气缭绕而出,如针如刺,扎在镣铐上。

    瞬息间,两副镣铐化为齑粉,簌簌落地。

    哮天犬还未回过神,又一缕黑气缭绕而来,将它的镣铐也刺为粉末溃灭。

    “好哇,小主还有这等的本事!”哮天犬哈哈大笑,顿时略微放心。守在大门旁边,打量周围环境。

    ......

    ......

    青溟关。

    长老会议事大厅。

    此时此刻,大厅内气氛凝重,宛若乌云摧城。

    晁馗双手戴着白银色的镣铐,脸目愤怒难抑地坐在一个囚笼内。

    囚笼两侧,是盔甲森然的夸夫族勇士,皆手握重斧,宛若巨灵门神一样守着。

    囚笼的对面,正中远端的高台上,则是以玉石和黄金打造的座椅。堂皇华丽,装饰里点缀洪荒祭祀般纹路,透露出苍茫恢弘的远古气息。

    玉石黄金椅,一共是六座。

    六位身躯高大,各具形象的老者,巍然庄穆地高坐在上。

    这六位皆是青溟关长老,当年全是神将,如今晋升七境小乘尊者,位列长老席。

    其中有四位,眉头有着火焰阳光似的印记。另两位,却无此印记。

    长会列席的黄金高台之下。

    遍满巨大黑岩为底的厅堂中,小师叔赫连擎,负手而立,目光森然,盯着眼前一脸嚣张跋扈的晁鸿炉。

    “我再说一次,确实是碰到了你所说的那个年青道人。在我击杀薛仙子之后,他以符箓之术,窃走了薛仙子的遗骸!”

    晁鸿炉丝毫无惧地瞪着赫连擎。面不红,心不跳,昂首又看向长老席,致礼道:

    “诸位长老,我已经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那个叫陈浮生的小贼,已经逃遁不知所踪。若是现身,定要拿下!将之认罪伏法!”

    长老席上,六位长老皆是目光深沉,脸色各异。

    居中的大长老,须发如银,容貌不怒自威。淡然说道:

    “赫连,你有何话讲?”

    赫连擎微微闭目,平复了一下心情,再抬眼凝望高台,平静声音说道:

    “陈浮生如今下落不明,缉捕之事,纯属无稽之谈!我绝不赞同!”

    “况且,晁馗已经被埋了十年,该有的惩罚,也足够。若能斩断薛仙子身上的因果,他便可重归青溟关!我想问问,为何还要将他禁锢问罪?”

    晁鸿炉哈哈大笑,转身戟指后方囚笼中的晁馗:

    “斩断?拿什么斩断?”

    “我已经说得明白!遗骨被窃走,失去了斩断因果的时机!如今晁馗仍是有罪在身!”

    长老席上,另一个眉尖带有火焰印记的五长老,悠然说道:

    “鸿炉说得有道理。赫连,你口口声声辩论,说那个陈浮生可以斩断因果。但事实摆在眼前,晁馗仍是因果未断。那么足以证明,此事已然失败!”

    五长老身边的四长老,同样眉头有火焰印记,点头道:

    “鸿炉身负重任,前往冥狱地府,为救晁馗而奋不顾身!如若连他都未能竟功而回,那个什么陈浮生,又岂能达成?”

    赫连擎顿时有口难言。

    他即便想再次辩驳,但确实是缺少证据。

    晁馗身上的因果确实未断,陈浮生也未返回,一切都表明,此事失败。

    一想到失败,又想到陈浮生身陷地府危难重重,赫连擎心中绞痛无比。

    仅仅只是见面不多,赫连擎已经颇为欣赏陈浮生。

    想到自己居然让这个年轻修行者赴难,赫连擎就不禁暗自懊悔。但如今悔之晚矣......

    晁鸿炉见赫连擎无声无息,顿时得意起来,大声道:

    “赫连擎,你处事不利,连累有责。这青溟关守将之位,恐怕也不由得你多坐了!”

    赫连擎缓缓抬眼,冷冽眼神如同实质,在晁鸿炉身上掠过。

    小师叔毕竟是神将之威,晁鸿炉即便再嚣张,此刻也不禁心神剧颤,倒退两步,脸色阵青阵白。

    长老列席上,居中的大长老,眉尖也有火焰印记。轻抬手指,叩响座椅,缓缓说道:

    “此事终须有个决断!”

    “诸位可以决议,晁馗是否有罪?赫连擎是否有失职之责?”

    话音未落。

    身边一直沉默的二长老,淡然说道:

    “大哥,赫连的师父、师兄,为救青溟关之劫,双双身亡。他从小天赋冠绝同代,守将之位也是一步一步,奋斗而来。”

    “怎可凭一件虚无飘缈之事,便要定罪?”

    二长老身边的三长老,同样沉声道:

    “地府诛灭薛仙子之事,并未有定论!晁鸿炉也只是一面之辞。虽说晁馗身上的因果未断,但在那个陈浮生返回之前,谁也不能说此事失败。”

    二长老和三长老,眉尖没有印记。二者与另三位长老,隐隐有针锋相对之意。

    五长老顿时嗤笑道:

    “老三,难道那小子一日不返,我们便枯等一日?一年不返,便坐等一年?真是笑话!青溟关大事,居然变了儿戏不成?”

    远端囚笼内的晁馗,终于得到机会,瓮声大喝:

    “我信大机......信陈浮生的为人!他即便未能竟功,也会应诺而回!等他回了,有什么罪,都往我身上整!!”

    眼看局面僵持,又有些剑拔弩张。

    突然,带陈浮生进城的小头领,慌张奔走而来。远远地接近大厅外台阶,便抬手喊道:

    “诸位长老、将军!那个陈浮生......他已经回来了!”

    “嗯?”

    “啊......”

    议事厅内,各人脸色皆变。

    赫连擎大喜过望,猛一击掌,回头喝道:

    “他人在哪里,快快请进来!”

    报信的小头领,脖子一缩,居然表情复杂地窜向长老席,躬身低语道:

    “已经......已经将他押在外城禁居内......”

    五长老点头,微笑道:

    “不错!你做得不错!有罪之人,岂可轻放?去吧,严加看管!”

    报信的小头领脸上一喜,俯首躬身,立即回身向外跑。

    蓬~~

    一道无形气劲掠过。

    小头领连念头都没有兴起,便被炸为血末,如尘埃纷扬,瞬间不复存在。

    “你??”

    五长老恼怒交加,霍然起身,指着赫连擎:

    “赫连,你敢藐视长老会??”

    赫连擎伸手拂了拂衣袖,若无其事地转身,平静瞧着长老列席,淡漠的说道:

    “吾乃青溟关大将,关内之事,吾可一言而决!此乃族规,何来藐视之说?”

    五长老气得发颤,脸色由青转为紫黑,杀气腾腾。

    “够了!”

    大长老轻喝一声。

    五长老忍了又忍,终究忍了下去,满脸阴沉地坐下。

    “赫连,此刻这个叫陈浮生的,已经回关。但晁馗仍是未脱因果!那么足以证明,此人失败,你所谋失败。你有何话说?”

    大长老面无表情地看着赫连擎。

    赫连擎平静道:

    “他是我请来的贵宾,不可怠慢,免得令人耻笑我夸夫族不知礼数。至于罪责之说,我愿承担一切后果!决不退避!晁馗无罪,还请长老会将他释放!”

    远端囚笼里的晁馗,顿时怒吼道:

    “不关陈浮生的事,也不关小师叔的事。你们想整我,冲我来!砍个头算什么?我爹我娘死得早,我也早点去相见!”

    长老席上,除了大长老,另四位长老闻言,顿时脸色复杂又尴尬。

    二长老缓缓闭目,陡然睁开,冷声道:

    “大哥,我去瞧瞧那小子。有罪无罪,总要弄个水落石出!你说是不是?”

    大长老犹豫片刻,但看了看二长老坚决的眼神,暗叹一声,点头道:

    “也好,你去问问底细。如若失败成真,咱们再计议。”

    ......

    ......

    嗡~~

    陈浮生抬起头,提高警惕。

    紧闭的石门,无风自开。

    一位身材并不算特别高大,在夸夫族来说普通的老者,身躯有些瘦骨枯朽,缓步而入。

    哮天犬站在陈浮生背后,盯着老者,满含惊诧。

    因为这位老者身上的气势,居然淡若清风,若隐若无。

    若说是普通人,绝无可能!

    但若说是修行者,即便是神将,也做不到这一点。

    “你是不是叫陈浮生?”

    老者正是二长老,进来后,就像个普通老者,淡然问。

    陈浮生缓缓点头,起身一礼:

    “见过前辈!”

    二长老只是拿眼扫过陈浮生周身,便拈着颌下稀松的白须,点头道:

    “不错,法力玄炁凝炼至精。沉稳有度,遇事不惊。孤身入关却又未失进退!赫连并未看错你,你小子很不错!”

    陈浮生听到“赫连”二字,顿时心中稍安定,施礼道:

    “敢问前辈,晁馗和小师叔何在?我已经完成了小师叔所托,功成而回。”

    “嗯......嗯??”

    二长老脸色剧变,脱口而出:“你说什么?功成而回?”

    陈浮生点头道:

    “是的,薛仙子已被我斩杀。”

    二长老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陈浮生,晁鸿炉已经回关,说你抢了他所杀的薛仙子。你可要想明白,如若并非你所杀,此话说出会惹来大祸!”

    哮天犬站在陈浮生身后,听到这句,顿时炸毛,呲牙咧嘴的怒喝:

    “遭......”

    瘟字还未出口,便被二长老一个眼神,打得闷进心中,差点一口气憋得窒息。

    陈浮生略一思索,立即便明白此刻的处境由来,微微一笑道:

    “前辈,我愿同晁鸿炉对质。薛仙子确实是我所杀,我并无虚言。”

    二长老仍是不放心,继续沉声问:

    “你有什么证据?空口无凭!如若带你去长老会,当面对质,被晁鸿炉觑出破绽,拆穿谎言。不仅你自己没命,还要连累晁馗和赫连!”

    陈浮生肯定不会贸然就掏出证据,鬼知道眼前的老者是忠是奸。

    但他仍是不动声色,问道:

    “前辈,你为何肯定不是我所杀?”

    二长老暗暗一叹,正色道:

    “晁馗身上因果未断,足以证明此事失败。你这小子,匆匆逃回,哪里知道关内已经有人要问罪。”

    陈浮生顿时一怔。

    同时心里立刻隐隐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他一直想着把薛仙子的浊气“阴丹”交给小师叔处置,才是最稳妥。但却没想到,因为此事晁馗又被问罪,被有心人当作问罪的证据。

    “幸好我留了一手......若是先断因果,现在空口无凭,说不好连斩杀的功劳,都被小人所趁......”

    陈浮生明白了经过,心里更是安定,仍是微笑道:

    “前辈放心,我自然是有证据。只需当面对质,一切皆可水落石出!”

第92章 神通回归(万更求订阅)

    巍巍议事厅横亘在前方。

    壮观恢宏,沧桑磅礴大气宛若实质,扑面而来。

    陈浮生缓步前行,眺望四周。

    这也是他第一次踏入青溟关的内城,可见周围景象全是高大无比。远古的遗迹、遗址皆保存完好,仿佛诉说着千秋万古岁月的变迁。

    顺着宽大的台阶,拾级而上。陈浮生随同二长老,终于是走进长老会议事大厅中。

    “大机缘!!”

    还未等陈浮生打量环境,身后便传来晁馗的惊喜大喊。

    陈浮生转过头去,一眼见到晁馗被锁在囚笼内,不禁皱眉。但仍是以眼神示意,表示稍安勿躁。

    “浮生!”

    小师叔赫连擎亦是难掩激动,快步过来,一把抓住陈浮生的胳膊,压抑情绪的低语:

    “你回来便好!安然无恙便好!若将你陷入地府内,我必将终生懊悔!”

    陈浮生微微一笑,正要说话。

    忽然旁边一声沉厉大喝:

    “小贼,你还敢回来??”

    陈浮生转头望去,正是那个黄雀在后的晁鸿炉。

    晁鸿炉一脸激愤,全然一副恨不得生啖其肉的忿恨欲狂。

    陈浮生却是丝毫不理会,抬眼望向长老列席。

    二长老已经回座,所有长老们,皆以深沉地目光,俯视而来。只是各人心中究竟想些什么,却未可知。

    “比神将还强大......”陈浮生暗暗警惕,即便这些长老未露什么敌意,但小乘尊者的境界已经又是跨越一个大境。无形的气势和压力,凝而未放,也是极其强大的心理威慑。

    “来者何人?”

    五长老压迫的声音问道。

    陈浮生深吸一口气,抱拳致礼:“陈浮生。”

    “是你说要与鸿炉对质?是你说自己斩杀了薛仙子?”四老长也是接口沉声询问。

    陈浮生微微点头,并不多说话,而是看向一旁的晁鸿炉,淡然道:

    “当时在地府,虽说只是惊鸿一瞥,但你我之间,应该是见过面。而你,也应该深知,确实是我斩杀了薛仙子!”

    晁鸿炉哈哈大笑:

    “你胆子不小!!居然敢回来混水摸鱼,强夺晁爷的功劳?我的四名属下,再加三层地府的噩孽,皆是亲眼所见,乃是我斩杀的薛仙子!”

    “晁爷奋勇无惧,亲赴地府诛杀噩孽!为的是解救同宗族人的危难,却不曾想,让你小子趁乱夺走遗骸!”

    陈浮生不禁是似笑非笑,瞧着这个嚣张的小子。

    能够脸不红、心不跳,卑鄙无耻行径说得大义凛然者,这个晁鸿炉是陈浮生仅见的人材。

    长老列席上的五长老,也是沉声喝道:

    “无论是境界、实力、战功,鸿炉皆在这个陈浮生之上。赶赴地府诛杀薛仙子,也是长老会的决议!”

    “所以要说是这姓陈的小子,斩杀的功劳,我断然不信!鸿炉为救同族毫不惜身,若是含冤,岂有天理?”

    晁鸿炉嘿嘿冷笑,凝视着陈浮生,低沉极细的声音道:

    “让你跑!今日你落在关内,我看你还怎么跑!!”

    他说得咬牙切齿,威胁之意溢于表面。

    陈浮生笑了笑,抱拳对长会席致礼,又道:

    “我说是我所杀,他说是他所杀,何必纠纷?不如大家都拿出证据来,自证清白。”

    晁鸿炉抢着说道:“证据??吾便是明证!让各位长老看看,凭你的实力?如何杀得了右轮噩孽薛仙子?”

    长老席上的二长老、三长老,皆是忧心重重。

    他们怕的就是这个局面。

    因为晁鸿炉乃是夸夫族有数的天骄人物,亦是元夕之夜的固定参与人选。被派遣前往地府,也是长老会决议,当仁不让的人选。

    “你有什么证据,先拿出来。”大长老表态。

    陈浮生笑看着晁鸿炉:

    “薛仙子身边有个罗鹫,头号心腹,你知不知道?”

    晁鸿炉森然盯着陈浮生,哂笑道:

    “那个左轮噩孽?已被我斩杀!不值一提!”

    “有证据吗?”陈浮生继续笑吟吟。

    “吾翻掌即杀,还须什么证据!”晁鸿炉冷笑。

    陈浮生摇摇头,一缕黑气缭绕而出,旋于他的掌心。

    瞬间。

    一枚浑圆晶亮,墨黑如珠,遍体缭绕晦涩、邪祟,极至阴寒气息的浊气“阴丹”,悬浮在陈浮生掌中。

    “诸位长老,此乃罗鹫的上古浊气精粹,已被我获取。足以证明,这个罗鹫是我所杀。”

    “大机缘!整得漂亮,哈哈哈哈......大脸炉子,你还有脸吗?认识这玩儿是啥吗?哈哈哈......”

    囚笼内的晁馗放声大笑,笑得前仰后合。

    小师叔赫连擎缓缓松一口气,瞧着陈浮生脸含笑意。

    长老席上,五长老和四长老,皆是脸色一滞,面目阴沉无语。二长老和三长老,亦是缓松一口气,捋须微笑。

    “且不说实力,能够将噩孽凝为精粹,极不容易!非神将手段,不可得也!陈浮生,你做得好,不枉赫连信你一场!”

    二长老开口说道,看向大长老。

    大长老并未表态,只是面无表情地瞧着厅下。

    晁鸿炉仍是脸不红、心不跳地嗤笑道:

    “单凭凝珠,也不能证明是你所杀!你抢了遗骸,众目睽睽尽皆见到。将之偷偷凝成精粹带出,也不是什么大事。”

    五长老顿时愤声道:

    “诛杀目标是薛仙子,这个左轮噩孽的阴丹又有何用?即便带回,也于事无补!”

    陈浮生微笑道:

    “我若拿出薛仙子的精粹凝珠,是不是晁鸿炉便要认输?”

    晁鸿炉哈哈大笑:

    “你当什么噩孽都是这个罗鹫般不入流??小子,你的眼界太低,薛仙子已经接近右轮噩孽,神将之姿!凭你?能将她的精粹凝为阴丹之珠??”

    陈浮生继续笑吟吟:“我拿得出来,你是不是认输?”

    晁鸿炉顿时有些笑容僵硬。

    长老席上的五长老,立刻沉声道:

    “我却偏偏不信,你拿得出神将之姿的噩孽凝珠??鸿炉,本长老为你撑腰!让他拿,我倒要看看,他有何胆气说出此言!”

    晁鸿炉想了想,狞笑一声,大吼道:

    “你拿得出来再说!”

    陈浮生先渡入一道意念给狲喉,然后再伸出手。

    片刻。

    一缕黑气迸射而出。

    氤氲之内,又一颗阴丹凝珠,缭绕着更强烈的晦涩气焰,更邪恶的气息,宛若墨黑极尽的光辉,萦绕在陈浮生的掌中。

    “此乃薛仙子的精粹凝珠,证据在此。”

    “这......”晁鸿炉的脸色极具难看,一口气滞住,说不出话来,眼神中全是忿恨欲狂的杀意。

    “哈哈哈哈......”晁馗笑得手舞足蹈,若不是被禁锢,他几乎都要冲出来。

    赫连擎上前一步,沉声道:

    “诸位长老,证据在此!陈浮生斩杀有功......”

    话音未落。

    晁鸿炉愤声大喊:“诸位长老,我回关时已经说得清楚明白。这小子抢了遗骸,即便有噩孽精粹在手,又如何能说是他的功劳!”

    后方囚笼内的晁馗顿时气得跳脚:“大脸炉子,你还要不要脸??还要不要脸??呸,老子与你同宗,真是丢人至极!!”

    五长老和四长老皆是脸色阴晴不定,但仍是抢着说道:

    “大哥,鸿炉的实力境界确实占优,此事不能凭眼前的噩孽精粹,便就此武断!”

    “况且因果未斩,足证此事是失败的。姓陈的小子拿回精粹,只不过功过相抵而已!”

    五长老更是冷笑道:“还可以说,是他耽误了鸿炉斩断因果,窃走遗骸!功不见得能抵罪!!”

    二长老和三长老有心想帮,但话到嘴边,又有些无以争辩。

    “因果”,对于神将来说,也只能斩,而不可留获。

    这也是为何,小师叔嘱咐陈浮生斩灭因果的原因。

    长老会决议之后,晁鸿炉进入三层地府,虽然不知其目标,但小师叔猜得出是争夺“逐日神箭”。

    陈浮生若能提前斩灭因果,不仅能挫败晁鸿炉的阴谋,也断了晁馗的罪责。

    这个原因,也是晁鸿炉有恃无恐的底气。

    即便确实是陈浮生杀了薛仙子,但因果未断,永远是糊涂帐。

    “你还有何话说?”晁鸿炉睥睨陈浮生,继续冷笑,“你耽误了晁爷立功,还想回关若无其事?”

    大长老屈指轻叩座椅,镇压全场的声音,盯着陈浮生,缓缓道:

    “你虽有功,但此事未能竟全功。过也有之,仅可功过相抵。如若斩了因果,此事自然是你的功劳......”

    陈浮生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之所以没有马上拿出两枚凝珠,就是担心底牌全露,再无任何转圜余地。

    明知道夸夫族有内讧存在,陈浮生不明情况,绝对不会扔出所有底牌。

    此刻,话已至此,该显形的嘴脸都显形了,那便无须再藏底牌了。

    陈浮生笑笑,再次渡出一道意念给狲喉。

    然后,缓缓举指,一指点在悬浮的薛仙子“阴丹”之上。

    刹那!

    嗡~~

    一抹宛若太阳光辉,如箭如矢般的极至精华虚影,在噩孽精粹内莹莹跃动。

    瞬间。

    长老席上轰隆一声!

    六位长老全都惊愕起身,撞得黄金座椅险些破碎。

    “神通!!神通之因果!!”

    “这??”

    “逐日神箭回来了??”

    囚笼里的晁馗,站着的小师叔赫连擎,以及嚣张跋扈的晁鸿炉,全都震惊无言。

    当此时刻,整个议事厅压抑凝固。

    只可见陈浮生掌中,噩孽精粹内的因果之光,熠熠生辉。

    “哈哈哈哈......”

    “哈哈!妙啊!妙啊!!”

    “逐日神箭重归吾族,吾族大兴!!”

    二长老和三长老喜不自胜,几乎抱在一起狂笑大吼。

    轰~~

    即便是向来冷静的大长老,亦是情不自禁,紧紧握拳。浑身气机泄出一分,令得整个议事大厅轰然震动。

    陈浮生险些有些站立不稳,毕竟他只是三境,如何挡得住小乘尊者的一缕声威。

    赫连擎急忙上前,扶住陈浮生,满脸满眼的激动感慨。纵有千般话语,临到嘴边,竟是说不出来。

    其实陈浮生没想到会造成这个轰动,但从所有人的反应来看,他留的这一手,应该是留对了。

    晁鸿炉已经是面如死灰,踉跄后退,双眼失神,再无之前的嚣张跋扈。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他喃喃自语,仍是难以置信,处于茫然失措和悔恨懊丧之中。

    二长老一声长笑,大喝道:

    “诸位长老!陈浮生夺回晁馗的因果。从此之后,晁馗失去的血脉继承神通,又再可焕发新生!!”

    “我青溟关,重新拥有两个逐日神箭神通血脉!”

    “此事可喜可贺!大功,泼天大功!!”

    大长老激动之后,立即也是哈哈大笑:

    “好!做得好!”

    “此功必赏!陈浮生予我青溟关有大恩!”

    “二弟,你负责庆功宴!吾去祭祀堂,祭告列祖列宗!大喜,大喜,哈哈哈......”

    说完,已经身如虚影,瞬息而去。

    五长老和四长老互看一眼,皆是沉默难言,立即将身一遁,也是化影而去。

    ......

    ......

    赫连将军府。

    宴厅之内,气氛热烈高涨。

    陈浮生坐在上首,看着眼前大得令人咂舌的玉石桌,仍然觉得脑子里嗡嗡的。

    因为在座的人太高兴了,说话全都带着法力,震得整个宴厅内簌簌震响,络绎不绝。

    二长老、三长老、晁馗、小师叔赫连擎,围绕陈浮生坐在一起。其余的,皆是亲近的守关将领以及巡营头目。

    夸夫族本来就生得高大魁梧,再加上此时的热闹气氛,再加各种大型餐具,大型菜肴的铺垫,有一种巨人在狩猎后聚会欢畅的观感。

    旁边还有巨灵神一样的夸夫族勇夫,在摔跤助兴。时不时来一阵喝彩,各种笑闹,轰轰如擂鼓齐鸣。

    “这里是军营,这里是上古巫裔的宴会,这是夸夫族......平常心,平常心......”陈浮生心里默默自语,时不时涌动法力玄炁,为自己的耳朵和心神减压。

    “来!”

    “再满饮此杯,为陈浮生贺!为青溟关贺!这夸夫族贺!”

    赫连擎已然有些醉态,起身举起酒樽,哈哈大笑。

    所有人轰然举杯。

    陈浮生赶紧抓着比他手掌还大的酒樽,强忍着灌了一口酒。

    这酒是兽血与不知名草药所炼,喝一口宛若喝冰火熬炼的刀子。

    一轮欢庆之后。

    二长老举掌,轻轻一拍。

    顿时,除了两位长老和晁馗、赫连擎、哮天犬,所有在场的人躬身致礼,如潮水般退去。

    不过片刻,宴厅内便恢复了平静。

    陈浮生暗暗松了一口气。

    “浮生!”

    二长老和三长老站起,双双合掌,以一种夸夫族的古礼,抚胸躬身,沉声说道:

    “你夺回神通,此乃大恩!从今以后,你便是青溟关的上上贵宾!但有差遣,青溟关、夸夫族,绝不退缩!”

    “请受我等一拜!”

    晁馗和赫连擎一同起身,所有人以古礼,隆重拜谢。

    陈浮生和哮天犬忙不迭地回礼。

    礼毕之后。

    二长老轻吐一口气,瞧着陈浮生,用一种无奈的语气说道:

    “浮生,若非你沉稳机智,将此事安然落定,不知还会闹出多少纠纷。唉,是我们夸夫族对不住你,令你险些蒙冤受屈......”

    陈浮生摆摆手,表示并不在意,但仍是带着一丝疑惑,低语问:

    “二长老,我看晁鸿炉的眉尖有印记,和其他几个长老一样。是不是你们族中,另有什么区分?”

    二长老露出一丝苦笑:

    “在座的都是自家人,也不怕家丑。老朽便为你解释一下,夸夫族的由来......”

    一席话之后,陈浮生再才有些恍然大悟。

    夸夫族,是上古巫裔之一。三界立定后,便到冥狱里扎根繁衍。

    晁姓,是夸夫族的先祖大姓。

    千秋万古岁月里,晁姓的家臣“赫连氏”、“屈突氏”,在宗主的扶持下,也各有发展,相当于夸夫族两个分支。

    既是有分,那么两大家臣派系,自然也就支持不同。

    赫连氏支持晁馗这一脉,屈突氏支持晁鸿炉一脉。

    青溟关,只是夸夫族辖下的关隘之一。晁馗这一脉并不算势大,但因为晁馗和赫连擎,双双觉醒血脉继承神通,所以获得大力栽培。

    赫连擎也不负重望,晋升神将,登上守关大将之位。

    但因为晁馗铸成大错,神通被窃,这一脉又再势弱。若不是赫连擎支撑,恐怕早就被清洗出关。

    如今陈浮生夺回因果,晁馗的神通可以恢复,就相当于再次崛起。下一任大将,必会是晁馗,而不是晁鸿炉。

    所以二长老和三长老对陈浮生隆重致礼,也是因此缘由,视为大恩。

    “大机......”晁馗正要说话,赫连擎瞪了一眼,沉声道:

    “面对恩人,还不改口?”

    晁馗讪讪低头,嘿嘿道:

    “浮生,大脸炉子进地府抢神通,已经彻底失败。他再想找你麻烦,不怕!我从小就揍他,现在一样揍!”

    赫连擎笑道:“你暂时没机会揍他,晁鸿炉已经离关,提前进入黄泉小千路,等待元夕之夜。”

    一说到“元夕之夜”,陈浮生立刻看向两位长老。

    二长老捋须微笑:

    “浮生,名额已定!大长老已经赐下‘尊者黄泉诏鉴’,你随时可以去黄泉小千路。元夕之夜的角逐,有你一席之位!”

    晁馗顿时鼓掌大笑,但立刻笑声止住,不满地瓮声嘟囔:

    “可惜,我境界太高,让大脸炉子占了便宜......要不然,我也去,和浮生一起揍他!”

    三长老已经笑吟吟地取出一个玉匣,递给陈浮生:

    “此乃‘尊者黄泉诏鉴’,可入黄泉小千路。浮生,你收好!除此之外,你出发前,我族还有珍品相赠!”

    陈浮生也不客气,致谢接过。

    玉匣也就姆指般大小,晶莹剔透。可见内部,静静悬着一枚指头般金黄“圆叶”。符纹泛动,玄妙精湛。

    诸般辛苦,期待之物终于入手,陈浮生心里也是欣喜兴奋。

    赫连擎在旁解释道:

    “你出发黄泉小千路,我会为你求赐一份‘巫裔灵箍’。当你所掌气运达到八成以上,随时可凭借灵箍,晋升半灵窑四境宗师。”

    哮天犬在旁听了良久,忍不住问:

    “小师叔,不是说争夺麟兇的,只能是三境实力吗?”

    两位长老和赫连擎相视一笑,赫连擎继续解释道:

    “围剿昊界的混沌灵瑞,岂是易事?”

    “历年以来,参与角逐的各大派天骄之选,以及我冥狱关隘拟定的人选,皆是带有‘巫裔灵箍’,达到伪四境宗师之力。”

    “只因此乃绝世机缘,即便不能独自夺下麟兇。在角逐过程中,与之碰撞交持,也能获取一些昊天本源!”

    “元夕之夜后,这些参与者,返回派系,便能依靠本源之力,再次解开‘巫裔灵箍’,重新斩获各自的目标灵窑,圆满晋升灵窑之主!”

    哮天犬再才恍然大悟,咧嘴笑道:

    “修行界的门道果然是多,为了栽培天骄,什么鬼主意都想得出来!”

    赫连擎笑道:

    “此话也不可这么说。天骄之选,圆满灵窑之主,才能有极大可能晋升神将。各大派系的神将,皆是中坚力量。自然是越多越好,谁还论什么方式方法。”

    两位长老也是点头道:

    “在人间,神将占据灵山,造福一方,有镇守之责。在冥狱,神将占据关隘,亦有镇守之责。所以各大派系,竭尽全力栽培神将,亦是不择手段,自有道理。”

    哮天犬一直有些疑问,终于找到机会询问,立即问道:

    “各位前辈,灵山神将和冥狱关隘,到底是在防御什么?怎会看起来如临大敌?是何恐怖之物?”

    两位长老和赫连擎,顿时沉默。

    半晌后,二长老再才艰涩地说道:

    “劫!”

    “劫?”哮天犬不明就里,不知为何意。

    二长老摆摆手,笑道:

    “天地万域,年年皆有‘劫灾’。只是你等神将之下,未能感应此事,也算正常。”

    “但此话说来太长,也并非你等目前所虑之事。以后若有机遇,你等具备神将之姿,再谈不迟。”

    ......

    ......

    散席之后。

    由于晁鸿炉这一脉灰头土脸,关隘内有些阴云密布。所以两位长老和赫连擎,连袂离去,安排余下的事宜。

    晁馗陪着陈浮生,一起回到自己的居所。

    这是一栋离将军府并不多远的大房屋,有楼有院。周边还有兽栏,养着牛、马、羊等。不过由于血种不同,皆是粗壮高大,模样里带着洪荒遗血,并非人间常见。

    直到回了房中,晁馗仍是嘿嘿嘿的笑个不停。

    哮天犬不禁问:“你笑什么?”

    “吃瘪啊!大脸炉子吃了好大个瘪!怎么不笑,我要笑三天三夜,才算够本!哈哈哈......”

    晁馗越说越笑,极是欢畅。

    “那小子成天嚣张跋扈,要不是小师叔拦着,我见他一次揍他一次!还想抢我的神通?啊呸呸呸......”

    晁馗坐在宽大如山的椅子上,满脸堆笑看着陈浮生:

    “你去了黄泉小千路,帮我再多揍几次!”

    但他想了想,又皱眉,摇了摇头:

    “不行,你还是避着他一些......”

    “为什么?”哮天犬顿时有怒气,“你觉得我家主人,揍不过这个大脸炉子?”

    “不是不是!”晁馗赶紧摆手,“我担心他藏着什么坏水,对浮生不利。你们想,能够将因果之物带出地府的本事,谁不垂涎三尺?”

    “之前在宴席上,长老和小师叔闭口不提,就是不想此事继续传扬。”

    陈浮生也是提了提警惕,点头道:

    “你说得不错,此事重大,也不可不防。不过,我若碰到他,必定不会留手。”

    晁馗再才放心,嘿嘿嘿的笑。

    哮天犬转头又问:

    “主人,咱们是在青溟关里待着,等元夕之夜?还是回宝骑镇?”

    陈浮生算了算时间,今日已是腊月二十八。人间已在过小年,距离正月十五元夕,不过十数日而已。

    晁馗赶紧瞪大眼,抢着说道:

    “莫走啊!你的功劳还没换到宝贝,走什么?”

    “啊?能换什么宝贝?”哮天犬立即急问。

    “那要看浮生需要什么,我也说不好。当年我因战功积累,换了一把好弓。后来我觉醒血脉神通,便用不上了......”

    晁馗嘟囔几句,严肃说道:

    “上古巫裔传承大几万年,宝藏多得很!你尽管开口,换自己需要的宝贝!”

    陈浮生细细想了想,自己有剑有卦,一时之间,还未想起缺什么。

    “能换多少件?”陈浮生笑问。

    晁馗想了想,说道:“灵物之类,换个三四件没问题。但你有此大功,肯定是换‘半神器’,才够本!”

    “半神器?”哮天犬眼前一亮,约莫知道一些根底,“是不是神将也可用的好宝贝?”

    “嗯。”晁馗点头,“小师叔的那个纸船,还有一把斧头,都是半神器。六境以下,最好的宝贝!你想要‘大圆满神器’,肯定是不可能的,嘿嘿!”

    陈浮生也是第一次听说,不过转念一想,自己的“无间龙雀”绝对属于大圆满神器,甚至犹有过之。

    我缺什么呢?陈浮生暗暗琢磨。

    似乎是缺防御......

    无论初代符箓还是神兵龙雀,皆是攻势猛烈,势无可挡。但自身在防御方面,似乎是欠缺一些手段。

    黄泉小千路之行,角逐“麟兇”,面对的都是满身宝贝的天骄之选,不见得就能时刻有良机出符出剑。

    “你们夸夫族,有无什么防御的‘半神器’?”陈浮生不禁问道。

    晁馗瞪了瞪眼,突然想起一件东西,猛拍大腿:

    “嘿!这还真是巧了!确实有个古怪的东西,也不知你愿不愿意要?”

第93章 圭由神甲(求订阅月票)

    青溟关。

    夸夫族藏宝阁。

    一条极其宽广,几乎可以四辆马车并缰而行的大道,铺满青岩,笔直向前。两侧是巍然的甬壁,点着牛油铜灯,映照得道路明亮如白昼。

    陈浮生背剑,哮天犬抱着卦幡,随同晁馗走在这个藏宝阁内的大道上,不禁一阵阵咂舌。

    这仅只是一个深入地下的通道而已,却堪比人间的大城大路。上古巫裔的遗迹、遗址等地,确实是大得离谱。

    “大机......呃,浮生。我们夸夫族的藏宝阁,有甲、乙、丙、丁,共四座,这是丙字库。收藏的是六境神将以下的灵物宝贝......”

    晁馗沿路走,沿路指点介绍。

    陈浮生观望两侧,每过数十丈,便有全副盔甲的夸夫族勇士,手执重型斧钺,宛若巨灵神一样肃然守卫。

    这些身高全都超过一丈的夸夫族勇士,每一个皆是三境修为。由于血脉是巫裔,属于洪荒异种。所以在战力上,犹胜人间界的同等修行者。

    “冥界、冥狱的上古巫裔,或者原生种族等等,全都是‘食丹’修行,所以在进境上,也快过人间界修行者......”

    陈浮生暗暗琢磨。

    “仅仅一个青溟关,便有成百上千的三境勇士、兵将......若是放眼整个冥狱,无数关隘的巫裔、麾下、家臣......”

    “如此庞大不可思议的力量,为何会在暗无天日的冥狱里生存?而且很明显,冥狱关隘的防御看起来很吃力,如此环境下繁衍,根本比不了人间界......”

    “虽说三界共立,各据一方......但上古巫裔看起来,似乎是比较吃亏的一方......”

    陈浮生沿路默默发散思维,但毕竟这些上古隐秘,也只能在心里嘟囔而已。事实究竟如何,以他目前的实力眼界,还不够资格去触碰。

    约莫走了大半个时辰。

    晁馗的脚步停止,三人面前,出现一扇大得出奇的厚重石门。石门两侧,依然是八个夸夫族勇士看守。

    石门顶端,镌刻着三个古字:“丙拾库”。

    晁馗上前交涉,取出赫连擎的信物。

    其中两个夸夫族勇士转身,暴发神力,推开石门。

    轰隆~~

    震响声中,一个宽阔的厅堂般空间呈现。

    晁馗带着陈浮生和哮天犬,迈步而入。

    这个所谓的“丙拾库”,大约数十丈方圆。两侧各是高大巍巍的石制供台,上面摆放着各种稀奇古怪的灵物。

    但是晁馗视而不见,直接走向最后方。

    最后方的供台上,竖立着一个桌面般大,似圆似方,色泽纯白,表面布满大量裂痕的“龟甲壳”。

    “这......”

    陈浮生和哮天犬,同时愣住。

    并不是说瞧不起龟甲壳。

    而是这个龟甲壳太大了......

    虽不夸张的说,倒下来,可以把哮天犬罩进去。

    晁馗的脸色也小有尴尬,嘿嘿挠了挠头:

    “浮生,你先看看再说,要不要随你......这东西本应该摆在‘乙字库’,因为它是半神器......”

    “但由于......呃,由于无人问津,所以只好扔在这里吃灰......”

    陈浮生定了定神,打量这个龟甲壳般的“半神器”,问道:

    “你先说说来历名称,有何妙用?”

    晁馗见陈浮生没有扭头就走,也是松了口气,顿时正色说道:

    “你知不知道,修行界,防御最好的是哪一家?”

    陈浮生摇摇头,确实是不知道。

    “医家!”晁馗嘿嘿的笑。

    这也是陈浮生第一次,听到十大派之“医家”。不过转念一想,救死扶伤、护己护人,确实也可称防御第一......

    晁馗指着龟甲壳:

    “这东西,名为‘圭由神甲’,是上古巫裔白泽族,银寿关守将的护身至宝。两三百年前,一场战事,落在我们青溟关手中。”

    “它此前确实是大圆满神器,但不知什么原因,破裂了一些,跌落为半神器......”

    “你别瞧它破,但它扛揍!”

    晁馗笑呵呵道,“那些断路的神将,也就是枢神将,比神将稍逊半筹。以九成力打它,它也能防住!”

    陈浮生听了晁馗解释什么是“枢神将”,顿时心中一愣。

    能挡神将一击?

    哮天犬立即惊讶:“这可是好宝贝啊!能挡神将一击!怎么就没人要??”

    晁馗挠头嘿嘿道:“我没说它不好啊!就是......扛揍确实扛揍。但每扛一次,它就有个不好的习惯......”

    “什么习惯?”陈浮生和哮天犬都是一脸懵。

    “它每扛一次揍,就要吸血......谁用它,它就吸谁的血......”

    晁馗的笑容尴尬,“门外的大块头,夸夫族勇士,你们看见了吧?就这种大块头,顶多,只够它吸三四口......”

    哮天犬脸色呆滞,忍不住道:

    “那意思是,像我们这样的体格,只够它吸两口?也就防两次攻击,自己就要血尽人亡??”

    “嘿嘿......”晁馗瞧了瞧哮天犬,笑道,“你?顶多一口半!”

    陈浮生忍不住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岂不是说,最多只能用一次?”

    晁馗呵呵道:“你如果血多,那肯定不止一次......”

    陈浮生脸上一黑。

    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圭由神甲”,名头响亮,大圆满神器的前身,却沦落到这里吃灰,变成鸡肋般存在。

    夸夫族的勇士们,自然是乐意攻击,多过防御。这龟甲若无限制还好说,偏偏缺陷太大!

    用一次,自己少半条命,谁敢用?

    即便能防神将一击,但也算得上得不偿失。

    “要不起!要不起!”

    哮天犬赶紧摇头摆手。

    陈浮生想了想,确实是要不起,正想拒绝。

    突然,耳中传来河童的尖细声:

    “带走!此乃好宝贝!先带走再说......”

    陈浮生一愣,又盯着“圭由神甲”打量。

    晁馗见他脸色犹豫,也摆手道:

    “算了,不勉强!走,咱们再想想......”

    “我要了。”陈浮生也不犹豫,点头答应。

    “啊?”晁馗挠挠头,仍是劝一句,“你想清楚了?就你这小体格,一口半也吸不上......想清楚啊!”

    陈浮生哭笑不得,还是点头:“带走,就选它。”

    “行。”晁馗也不多劝,笑道,“不管用不用得上,整个半神器在手上,也能唬人!”

    哮天犬唉声叹气,忍不住说道:

    “主人,你想要,我自然无话可说。但这,这也太大了!怎么拿?”

    它想到将来自己可能会背这个大龟壳,顿时有一种抓狂的冲动。

    陈浮生也是为难地瞧着晁馗。

    晁馗哈哈大笑:“哮天,你放心,肯定不是你背!”

    说着,走到“圭由神甲”旁,伸手从壳内摸出一片细小玉符,递给陈浮生:

    “此乃附骨诀,只须一道法力,这个神甲便缩为巴掌大。粘在你身上,如同附骨。”

    哮天犬听了,再才大松一口气。

    陈浮生手拈细小玉符,一道意念汇入,瞬间获知一段咒诀。

    他涌动法力玄炁,默运附骨诀,一指点向“圭由神甲”。

    刹那!

    大如桌面的白色龟甲壳,轰隆震动。

    然后仿佛萎缩般,极剧缩小,顷刻化为巴掌般大的薄片。动如掠风,受到陈浮生的咒诀吸引,落在陈浮生后颈背上,紧贴肌肤。

    陈浮生只觉后背一凉,便再也无什么异样,就像多了一块皮肤。

    哮天犬不禁踮起脚,瞅了瞅陈浮生的衣内背后,满意地点头:

    “主人,平平贴贴,一切安好。”

    晁馗哈哈笑着,拉扯陈浮生后衣瞅了瞅,也满意点头。

    诸事办妥,三人又再返回晁馗的居所。

    进屋后,晁馗便去张罗晚餐吃什么。

    得此机会,卦幡里的河童跳将出来,神神秘秘地说道:

    “你把龟甲放出来,我再瞧瞧!”

    陈浮生点头,默运附骨诀。

    刹那,后背一凉,“圭由神甲”迎风见涨,再次化为桌面般大,轰隆坠在地上竖立。

    河童立即飞窜,在龟甲内外探察,片刻后,大笑飞起:

    “好宝贝,果然是好宝贝!吾所料不错也!”

    哮天犬立刻急问:“你倒是说啊!究竟哪里好?”

    “你们看看龟甲内的颜色,是否有异?”河童笑吟吟道。

    陈浮生和哮天犬凑近观察。

    果然,龟甲内部,骨壳般的纹路内,依稀多了一些白色。但也无多少出奇,仅只是稍稍浅灰,略带晶亮。

    因此龟甲色泽纯白,所以这个所谓异状,根本不显。

    河童低语道:

    “此乃洞天星河尘埃,足以证明,这副神甲,曾经被带上了洞天星河遨游!”

    哮天犬满脸惊讶,顿时啧啧称奇。

    但陈浮生却毫无所动。

    带上洞天星河有什么出奇,我又不是没带过......陈浮生似笑非笑的看着河童。

    河童自然是懂这个意思,没好气地说道:

    “你以为什么人都行??什么东西都能带??”

    “世间修行者,除非达到七境小乘尊者,或以上,方可在祭祀洞天先祖后,得到认可,携带一些神器去往星河。”

    “目的,自然是想借助星河尘埃,凝炼所需神器!”

    哮天犬顿时明白过来,诧异道:

    “那岂不是说,这个龟甲,曾经跟过七境小乘尊者?”

    “至少也是七境小乘尊者所用!”河童加重语气,“你们想,若是小乘尊者所用神器,岂是非同一般?”

    陈浮生略一琢磨,微微点头,但仍是皱眉道:

    “话虽如此,但它毕竟是破了。而且还有吸血的缺陷......即便当年有名头,此刻也算是鸡肋。”

    河童摇头道:

    “现在说不好,等我留着这神甲慢慢温养。说不定,能琢磨出一些妙用!”

    “怎么?是你要用?”哮天犬顿时诧异。

    河童鄙夷地瞧了哮天犬一眼:“难道你不觉得,成天背个卦幡,是累赘吗?”

    哮天犬一愣,不明白说的什么意思。

    陈浮生正色道:“恩师遗物,岂能背弃!”

    河童笑着解释道:

    “修行十大派,医家与许多派系有来往。但唯独与道门的关系最好,乃是世交。岂不闻‘医卜星相不分家’?”

    在民间江湖里,医药郎中和算卦师傅,确实是最常见的人物。所以有这个“医卜星相不分家”的戏语。意思是两者走得近,经常互助。

    “扶乩、筹签、龟甲等术,医家也略懂一些,只是不常用......所以这个神甲,既能防御,也能如同卦幡一样,有占卜奇效!”

    河童话音落,不由分说,将身一遁,瞬间投在卦幡内。然后清光笼罩卦幡,又携带卦幡,宛若流星一般,撞进“圭由神甲”。

    无声无息间,卦幡消失在甲壳内。

    旋即,这副大如桌面的白龟甲壳上,顿时显出浅浅的八卦纹路,多了一丝说不出的玄妙之意。

    “你......”陈浮生没想到河童会如此做法,等回过神,已经迟了。不由得沉声道:

    “我恩师的遗物......”

    话音未完,河童的声音从白龟甲里传出:“你恩师若知道,一件普通卦幡被神器融合,不知会多少高兴!”

    哮天犬咧嘴笑了笑:“主人,这一次河童却是说得有道理啊......”

    陈浮生想了想,也只得做罢。

    “好舒服,这里比卦幡里待着凉溲溲,要强上百倍!我宣布,从此在神甲内安家,谁也别想抢!”

    河童在白龟壳里肆意大笑,显得极是高兴。

    陈浮生再起法力玄炁,默运附骨诀。

    刹那,“圭由神甲”再次缩小为薄片,遁入他的后背。

    事已至此,也只得如此。

    吸不吸血的事,那也只能以后再说......无论如何,神甲毕竟也能挡神将一击,即便只一次,也不算亏。

    傍晚将至,晁馗张罗了一桌酒席。

    桌上摆满烤全羊、烤全牛,大量野果野菜,再加几坛酒。

    瞬间肉香弥漫,酒味熏天。

    “来来来,即将除夕新年,这顿酒只当是提前贺一贺。预祝浮生,在黄泉小千路上,大杀四方!”

    晁馗笑呵呵地举起酒樽。

    陈浮生和哮天犬立即也是举杯欢庆,一饮而尽。

    三人说说笑笑,大喝大嚼。

    ......

    ......

    腊月三十。

    新年,除夕夜。

    虹葭古道上,热闹非凡。

    朝春楼今日大张宴席,喜迎四方宾客。

    无论游侠行商、客户走贩,无处归家者,全都在朝春楼欢渡除夕,喜气洋洋。

    此时此刻。

    姜泥一身云纱长裙,立于高楼阁外,凭栏远望。

    夜幕点星,远方隐约烟花绽放,时而闪亮璀璨。

    “也不知浮生师兄,此刻身在何方......”

    姜泥轻轻咬了咬嘴唇,目光中带着一丝复杂情绪。

    身后传来脚步声。

    唐心站在姜泥背后,轻轻抚了抚姜泥的乌黑长发,微笑道:“怎么?又在想什么心事?”

    姜泥微微摇头,将眼中的复杂情绪收起。

    “新年过后,你便要进入黄泉小千路,参与麟兇的角逐。即使不能斩获,沾上一些昊天本源,也能有晋升灵窑之主的绝对把握!”

    唐心缓缓说道,“鱼师祖,已为你重新挑选了一处所在。这宝骑镇诡谲多变,危难重重,已然不适合你多留......”

    “唉,为师也知道你在想谁......但修行之路,过客匆匆,岂能长留长存?”

    “待你安然出了黄泉小千路,另有别地成就灵窑。或许从此以后,你便见不到他......”

    姜泥的肩头微颤,转过头来,问道:“为何见不到?或许,或许......”她咬了咬嘴唇,目光带着一丝期待。

    “或许,在黄泉小千路上,也能见到浮生师兄......”

    唐心轻声叹息,安抚道:

    “小泥子,你想多了。尊者黄泉诏鉴,岂是能轻易获取的?他原本无依无靠,如今在冥狱,又何来大人物赐予他资格?”

    姜泥还想申辩,但话在嘴边,却不知如何辩解。

    “痴儿......”唐心轻轻拢了拢姜泥的头发,带着叹息,说道:

    “入了嫦门,你便应该知道画外飞仙的道理。”

    “万相皆画,破画飞仙......小泥子,你要记住!可以有友情、有情义,但绝不能有私情,有爱慕......”

    “为师与你一样,也记着他的恩情,他的情义。可是,终究是过客一场。咱们记着这恩情,若有将来,必会报答。”

    “但如若从此不可见,你便应该忘却......懂了么?”

    姜泥眼中如波颤动,但终究说不出一句言语。

    唐心脸色黯然,摆手道:

    “勿要多念!你若如此,不仅害自己,也是害他......”

    说着,缓缓离去,独留姜泥在夜幕下。

    “画外飞仙......画外飞仙......”

    姜泥远望星光黯淡,烟花点缀,宛若万物成空,皆不留存。

    不禁心中惆怅难解,此情此景,难以开怀......

    ......

    ......

    南楚。

    蟠阳大湖外。

    夜幕下,群山峦影如幻,荒野寒风朔朔。

    六个气质各异,风采凌然的身影,逐渐浮现。

    公孙烛当先一步跨出,手中举着一幅画卷轴,笑吟吟道:

    “诸位,大功告成!”

    “今夜,便可送去黄泉小千路,展开麟兇之争!”

    拓拔吞虎、柳子清、吕歆、井达摩、屠铁手,五位神将顿时聚拢过来,凝视公孙烛手中的画卷轴。

    公孙烛示意众人,然后将画卷轴抛出。

    瞬间。

    一道玄妙清光展开,若有无数文字,如美如画,旋转如阵,渐渐显露出一个极其曼妙的身影。

    仅仅眨眼片刻,画卷轴消失无踪。

    一位身姿婀娜,俏丽妖娆,约莫十九芳龄的美丽女子,在清光缭绕中显出身来,盈盈一礼:

    “小女子虞妃,见过诸位神将大人!”

    六位神将齐齐看着这个美丽女子,眼中皆是带有欣赏和赞叹。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玉肌冰骨、如仙凌尘。妙啊,绝妙!”柳子清不禁是长吟感叹,哈哈大笑。

    公孙烛解释道:

    “诸位,此女乃是‘妖灵’!”

    “妖灵?”

    另几位神将立即惊讶,微微点头。

    所谓妖灵,非人非妖非鬼魅,乃是气运所生。在远古时期,人、巫、灵瑞,三者之下,也略有名声。

    只是千秋万古岁月之后,妖灵已经不复存在,湮灭无踪。

    公孙烛含笑继续说道:

    “稷宫圣主,亲自攫取一份浩然气,文以载道,执笔作文章,方才创出此女,名唤虞妃。”

    柳子清身为稷宫神将,自然也是知晓一些内幕,赞道:

    “诸位,妖灵之种,只有八境陆地神仙、九境圣王,方可亲赴洞天星河,以恢宏法力,绝奇妙思,手创而出!”

    拓拔吞虎沉声道:

    “某家也是知晓一些,听说妖灵之种,天生无须修行。说得不好听些,如同噩孽,有无限向上潜力。好处即是极度忠诚,不死不灭。主人常在,便永生相随。”

    公孙烛笑道:

    “稷宫圣主,取了嫡圣萧遥铘一份心头肉,创出虞妃。所以,虞妃就相当于萧嫡圣的分身!”

    “诸位且看,她虽是半灵窑四境宗师修为。但与萧嫡圣念念相通,心意合一!所以,也能发出神将一击!”

    柳子清顿时哈哈大笑:

    “什么是必胜?此女,便是必胜之道!”

    公孙烛接口道:

    “虞妃若是踏上黄泉小千路,诸般魑魅魍魉,诸多小丑,哪一个能竞争?何人敢挡?”

    “她若登场,有若嫡圣分身亲临!此乃必胜!”

    “哈哈哈哈......”

    在场的神将皆是感慨赞同,所有犹虑一扫而空。

    “公孙兄,不如让屠某试一试,这位虞妃姑娘的手段。如何?”

    屠铁手上前一步,饶有兴致地打量如画上仙子般的女子。

    “无须多虑,屠兄请出手。”公孙烛捋须微笑。

    “虞妃,吾以四成力,出一剑,看看你接不接得下!”

    屠铁手凝视虞妃,含笑说道。

    虞妃盈盈一礼:“神将大人,请!”

    屠铁手顿时大手一翻,背后的重剑如电般入掌。

    “此乃‘陷阵锋寒’,所向披靡!即使四成力,也可斩灵官,看好!”

    屠铁手轻飘飘擒着重剑,骤然目光厉芒一闪。

    嗤~~

    剑出,一剑破空,一股肃杀气焰无形而生。

    瞬间。

    犹如沙场百万杀气冲霄,血焰弥漫滚滚而来。

    仅只一剑,便斩出千百剑的威风!

    虞妃却是视若无睹,美丽脸庞上淡然微笑。

    她亦是动如闪电,如玉凝脂的指尖,多出一缕清光。宛若一枝玉笔,迎着剑光。

    “邪祟宵小,莫可阻挡。”

    一声清吟。

    玉笔,一横、一竖。

    蓬~~

    八个字瞬间成形,幻出千百个字,宛若一道横亘铁关,封住了屠铁手的一剑之势。

    字与剑交击,所有气势顷刻溃灭,尽皆化为虚无。

    场中一片安静,像是什么也未发生。

    “好!不错,能挡此剑,五境灵官也非你对手。哈哈哈......”屠铁手收剑,赞叹大笑。

    宝相庄严的老僧井达摩,合掌道:

    “屠施主试了虞妃姑娘的防御,不如让老僧,再试试你的攻击,如何?”

    虞妃浅笑施礼,颔首应承。

    井达摩踏前一步,单掌伸出,轻松写意地开口:

    “唵、嘛、呢。”

    每一个吐音,如同雷音滚滚,震荡四方。

    刹那!

    三个仿佛小太阳般的光辉,浑圆耀眼,大如银盆,凌空悬于虞妃的面前。

    三个光辉内,隐隐有佛相盘坐,诸多妙象缭绕,极具凝厚庄重。势如千万斤,含而不坠。

    虞妃轻轻一笑,双手伸出,宛若拨动琴弦。

    嗤~~

    嗤~~

    嗤~~

    低微似无的稀疏掠过。

    虚无中,宛若波浪一样,荡起一片片涟漪。

    涟漪瞬间扩展,极具锋锐。

    声音骤然拔高,但却清亮悦耳,宛若琴筝回响,美妙荡漾。

    十数道裂缝惊现。

    转眼霎那,井达摩伸掌按出的三个佛光辉相,便被切割成碎片。最终溃灭,无影无踪。

    “不错,无弦之琴,大音希声。有此手段,足以笑傲同伦。”井达摩点头赞赏,不再多说。

    拓拔吞虎也是上前一步,沉声道:

    “有攻有防,某家再试试你的遁法如何。”

    他伸出五指,迅速当空一罩。

    嗡嗡嗡嗡嗡嗡......

    数十成百枚兽牙,自虚无中浮现。如同虎视眈眈的一张巨兽大口,噬人般罩在虞妃的顶上。

    所有角度皆被封锁,无处遁逃。

    虞妃伸出秀气的姆指,轻轻一按。

    顷刻。

    一滴墨水,滴落,泛开。

    墨影扩大,虚虚缈缈,犹如水墨涂画,越抹越大。

    虞妃的身影被墨水抹去,逐渐变淡。

    最终,她已经无影无踪。

    呼吸瞬间,又一滴墨水在远方闪现,逐渐扩散。

    虞妃的身影再次从朦胧变得清晰,仿佛在画中走出一样,极具神韵。

    拓拔吞虎收手,所有兽牙一扫而空,淡然道:

    “不错,有此遁法。六境以下,你全无敌手!”

    “哈哈哈哈......”

    公孙烛和柳子清相视大笑,“诸位,如何?哪位神将还想再试一试?虞妃的手段,可不仅如此!”

    吕歆负手身后,凝视着款款返回而来的虞妃,捋须笑道:

    “琴棋书画,笔刻春秋。虞妃姑娘已经尽得儒家真传!大家也不必再试了,静侯佳音即可!”

    众人皆是点头,表示满意。

    “诸位神将大人,小女子即刻动身,前往黄泉小千路。麟兇之争,必当得胜而归,不负厚望!”

    虞妃乖巧地裣衽施礼,美目中妙波流转,落落大方。

    “好好好!”

    公孙烛抚掌,笑道:“吾等静侯佳音!虞妃姑娘,可以启程!”

    虞妃再次行礼,然后从袖中,取出一枚金黄色“尊者黄泉诏鉴”,抛上头顶。

    弗嗡~~

    淡黄虚影垂落,将她笼罩其中。

    旋即,一个若隐若现的空隙,如同黄泉河水一样,缓缓荡开,仿佛窄小的通道。

    虞妃未作犹豫,婀娜身影一闪,已经迈步入内。

    瞬间。

    所有景象消失,无影无踪。

    “诸位!”公孙烛转身,仰头大笑:

    “必胜之局,已然展开!酒宴已经设下,诸位与我同去,饮酒作乐,等待大胜而归的好消息!”

    所有神将皆是相视大笑。

    声如雷动,欢畅至极。

第94章 绝不相逢(万更求订阅月票)

    正月初一。

    冥狱,青溟关。

    卧室内,陈浮生盘膝而坐,聚精会神。

    此刻在他眼前,悬浮着最后一片养龙药。

    陈浮生看了又看,终于是没有忍心再下手。

    “做事不做绝,此药对我也算劳苦功高......先留着这一片。将来之事,谁又能说得清,兴许还能有什么变化......”

    放过这最后一片养龙药之后,陈浮生凝视自己的膝前。

    整整齐齐,摆放着三十颗清香扑鼻,浑圆剔透,表面缭绕无数丹焰道蕴的灵丹。

    这是集养龙药与一些天材地宝,陈浮生费尽心思炼化出来的宝丹。以作法力补充,关键时也能炼出真形符箓。

    三十颗灵丹的旁边,同样整整齐齐,摆放着六十枚真形符箓。皆是六寸长、三寸宽,如玉如晶,符纹泛动,玄妙精湛。

    晁馗偷偷摸回来的灵物、小宝贝等等,皆被陈浮生毫不客气地炼制成符。

    有了这些真形符箓的加持,初代符箓便威力大增。

    “呼......”

    陈浮生长吐一口气,伸手一拂。

    狲喉趴在旁边正在打瞌睡,感觉到陈浮生的举动,立即张开大嘴,露出喉囊里的黑窟窿。

    所有灵丹和真形符箓全都送入喉囊内。

    陈浮生注目凝望喉囊内的其他物品。

    五行照冥镜、道袍衣物、大量野果、酒坛、些许微末的灵物碎片......

    “目前的材料和手段,也只能完成这些......等进了黄泉小千路,再以战养战,寻找补充!”

    陈浮生微微点头,再次拂手,狲喉乖巧地闭上嘴巴,继续打瞌睡。

    “无间龙雀......”陈浮生拿起膝旁的铁剑,细细观察。

    剑刃上的焰火印记,隐隐若动。心庐内的焚天剑意时时萦绕,也影响了这些火焰印记的留存。

    若非如此,恐怕每用一次“火霆劫三式”,这些火焰印记便会少一分,直至完全溃无。

    也不知为何,陈浮生总觉得这把剑,在冥狱里和在人间,是两种感觉。

    在冥狱时,剑势格外凌厉,显得凶残。但在人间,引动真火和雷霆更浑厚凝藏,并不像在冥狱时带着诡异煞气。

    “无间......无间......”陈浮生琢磨这个名字,是不是和冥狱或冥界有些关联?

    想了想也无头绪,掌中剑除了平平无奇,自家知道是神兵以外,确实也无什么能说的。

    约莫感应了一下后背的“圭由神甲”,仍是如肌肤般没什么异样。

    自从遁入龟甲内,河童仿佛睡觉一样,多日也未见跳出来唠叨。也不知是在里面琢磨什么妙用......

    丹药、符箓、剑、卦......一切就绪。

    陈浮生深吸一口气,抬起手掌观察。

    庙观祭坛的脉络逾发兴盛!

    由于宋重阳和李元璧的退出,姜泥和姬雉的毫无举动,整个宝骑镇的七成多气运,已经尽在陈浮生掌中!

    庙观的兴盛,也摧生了“气运丹朱”的凝结。此刻有十枚气运丹朱,虚浮于祭坛内,若隐若现。

    “七成半的气运......”陈浮生默默低语。

    还差最后一步,便可达到八成。然后便可运用“巫裔灵箍”,晋升伪四境宗师,达到半灵窑。

    罗鹫的浊气精粹已经被投入祭坛内消化,剩下薛仙子的浊气精粹,还在狲喉的嘴里。

    这是陈浮生留待进入黄泉小千路后,再次冲击八成气运的底气。

    小师叔也说过,最好是在黄泉小千路上晋升半灵窑。

    因为麟兇的存在,冥狱和人间界联手围剿。所以冥狱暗中也给予了一些方便,比如黄泉小千路的某些气机外放,便会偶尔开启。

    黄泉小千路是冥狱主干大道,玄妙无垠!陈浮生一但进入,便可轻松的感应宝骑镇地理,在安全环境下晋升。

    所有思绪逐一掠过脑海,陈浮生渐渐心神安定。

    一切就绪!只等明日启程!

    ......

    正月初二。

    青溟关外,黑岩滩头。

    陈浮生背负铁剑,一袭整洁青袍,黑发束髻,俊逸出尘般地卓立于岩石上。

    在他身边,是前来送行的人。

    “浮生,此去黄泉小千路,预祝你一帆风顺。安然归来后,晋升灵窑之主,功德圆满!”

    二长老和三长老,含笑祝福送别。

    陈浮生起手回礼,目光看向一脸郁闷的哮天犬,微笑道:

    “你已经在四境的门槛,只须晁馗和小师叔一番指点,便可晋升宗师!留在冥狱好好修行,不可懈怠!”

    哮天犬满脸苦涩:

    “不能随同主人前去杀敌,心中难安......”

    晁馗捶了一下哮天犬肩头,嘿嘿笑道:

    “你去干啥?他又是剑又是卦,跑得比你快,打得比你狠,你说你能干啥?留在关内,多学点东西,将来才用得上!”

    哮天犬也知道这个道理,但听着却满脸发黑。

    小师叔赫连擎上前一步,缓声道:

    “此去黄泉小千路,之所以要提前进入,是因为麟兇并非突然形成,而是有个过程。”

    “在此过程内,每年参与角逐的天骄之选,便会想方设法,提前捕到一缕昊天本源。”

    “这也是为何不能斩获麟兇,却也能得到好处的原因!”

    “浮生,你此去千万小心谨慎。因为所有能得到资格进入者,皆是各门各派的天骄精英!任何一人,皆不在你之下,犹有过之!”

    “万望一帆风顺,吾等在此静侯佳音!”

    小师叔说完之后,隆重以夸夫族的古礼,深深致意。

    他身后的一排青溟关将领,同时致礼,齐声大喝:

    “浮生道友,此去凯旋而归!!”

    陈浮生心中感动,抱拳还礼。

    然后,他不再犹豫,手指一弹。

    “尊者黄泉诏鉴”抛上头顶,刹那便有黄尘雾缈般的气息垂落而下,将他笼罩其中。

    旋即,一条黄泉河水荡漾而成的窄小通道,在涟漪中缓缓成形。

    “大机缘!!保重啊!!”晁馗振臂高呼。

    陈浮生微微一笑,立即迈入通道内。

    消失不见。

    ......

    ......

    比起坠入地府时的蜉蝣裂缝,阴森哀号,此次跨入黄泉小千路的经历,还算勉强可以接受。

    陈浮生只感觉到眼前黄雾弥漫,有无数浮光掠影宛若千秋再现,万古如流,如梦似幻。

    这一段旅程,有若在某个幻境里穿梭。

    也不知过了多久。

    陈浮生感觉到脚踏实地,一切幻象烟消云灭。

    眼前视线逐渐开始清晰起来。

    放眼望去。

    黄沙弥漫呼啸,一条笔直大道,不知通往何方,直插天际的尽头。

    身边左右,乃至百里开外,皆是狰狞矗立的风蚀石柱,有若一座座孤立山峰。然后遍野巨石嶙峋,老林延伸。

    大量不知名的雄伟骸骨,如同遗迹,或高耸、或散裂、或成灰,垒积在眼中可见的范围,无穷无尽的蜿蜒。

    天空不可见,仅只黄濛濛浩瀚如镜。

    地域不知深远,不知何方,广大无垠。

    仅仅在极远极远的两侧尽头,可见影影绰绰,高不可攀,雄伟壮观如浮屠般的群山群峦,直抵天际,难以测度。

    “这就是黄泉小千路!”

    陈浮生观望四周,心中只有无尽感慨。

    别的说不出,只能说——

    大!大得离谱!

    他就如同一粒尘埃,被抛在万里茫茫的戈壁沙漠。

    前方浓雾蒸涌,阴风呼啸,黄沙漫天。即使向前行,也不知是走向哪里,去往何方,实在是太大太大......

    缓缓压抑心中的感慨,定了定神之后,陈浮生迈步前行,谨慎而警惕地关注四周。

    现在的目标,是找个安全所在,晋升半灵窑!

    约莫走了盏茶时间,陈浮生觑准前方一个若隐若现的山坳,快步而去。

    当来到这个被巨岩、腐朽枯林、黄沙石柱林立,围拢而出的小坳,陈浮生再才缓缓松了口气。

    他仍是保持警惕,抬起剑刃,凝视自己的异色双瞳。

    须臾,感应到眼睑蚀痛,他抬眼观望四周。

    大约十几息时间后,他再才安心,找到一块岩石坐下。

    仔细聆听周围,然后他抬起手掌,所有精神意念聚于一体,轰然冲入庙观祭坛。

    咚!

    咚!

    咚!

    冥冥之中,不知何处,不知何在,隐约有震天般的战鼓之声隆隆响起。

    令人气血震荡,心潮澎湃!

    铛!

    铛!

    铛!

    又是不知何处,不知何在,冥冥中有玉磬清音悠扬,飘缈若仙音。

    闻者神清气朗,耳目清明,犹如清风妙影拂身而过。

    恍惚之间。

    弹指刹那。

    在陈浮生的身后,一根接一根虚幻的参天巨柱,犹如从地底涌现。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形成一个广阔如祭祀大厅的幻影。

    与此同时。

    七色九彩斑澜璀璨,分布九壁,造型奇特,有兵戈纷争喧天之气势,又有雨雾竹海清宁仙境之景,诸多妙象凝结而成的宏伟祭坛。

    展现于陈浮生的身后,悬于庙观之上。

    “庙观已现,只须祭入薛仙子的浊气精粹,我便能冲击八成气运,开始晋升半灵窑!”

    陈浮生默默紧守一心,准备通知狲喉,吐出凝珠。

    此时此刻。

    忽然!

    离他不远的前方,一个仿佛晶亮碎石镶嵌的“门户”,在虚无间浮现。

    一个身材不高,年约二十多岁的青年,意兴风发地从门户中跨步而出。

    他不禁一声长笑:“哈哈哈......黄泉小千路,我......”

    话音未完,他陡然见到陈浮生的存在。

    “嗯??”

    “何人在此?竟敢挡......”

    话音又未说完。

    弗嗡~~

    一枚晶亮玉符骤然而至。

    瞬间地涌龙卷,无数晶线纵横掠起,如网如罩,将他封锁在内。

    每道晶线里皆是风雷呼啸,雨雾幻象缭绕。每一分气机皆是令人心悸,不敢动弹。

    这个盗门的年青天骄,猝不及防,没想到他刚刚沾地,便面临攻击。

    等到回过神来,已经被阵图封禁!

    他一眼见到符箓,立即惊呼:“是道门......”

    话音又未落。

    顷刻,无穷烈焰,滚滚而来。

    犹如遍地真火,无尽灼烧之意,令他口鼻一滞,几乎窒息。眼前火光冲天,身如焚身,脸目刺痛难耐。

    一道剑光,势无可挡,汹涌已至眼前。

    这个盗门年青天骄,顿时惊诧得魂魄震荡,惊呼道:

    “兵家......”

    话还未说完。

    轰~~

    宛若小太阳般光辉,白亮欲盲,已经将他的眼瞳占据。

    他感觉听到一声洪荒般虎吼咆哮,惊天动地,震慑心魄。

    “不好!!”这个盗门年青天骄瞬间反应,法力涌动,就要惊惶退去,再图报仇。

    嗤喇~~

    点点滴滴的墨黑气焰,从虚无中闪现而来。

    所有气焰都是极至深黑,带着邪恶、诡异的阴森气息,宛若上古浊气,又若奇毒绝煞。

    气焰散布如网,纵横排列,已经封锁了这个盗门年青人的遁逃之路。

    他不禁是魂魄乱炸,诧异得无以复加,大吼:

    “是蛊门!!还是猎家......”

    话音中断。

    一道雷霆如刑罚,瞬间占据了他所有心神。

    眼前的一剑越发凶残凌厉,剑芒暴起十几丈。

    两道剑光,无声无息中降临。

    噗~~

    盗门的年青天骄,从沾地起,说出第一句话之后,便再也无力开口。霎那被雷霆绞杀,炸为血末,含恨毙命。

    丝丝血雨飘落,归于尘埃。

    此处立即陷入平静,像是什么也未发生。

    陈浮生的身影缓缓而来。

    掌剑,皱眉,俯身,他默默观望已经成灰的对手,有些无言。

    死去的,也不知是盗门哪个灵山的天骄之选......

    人未落地,已成灰烬......

    并非是陈浮生有意起杀心,而是这个盗门青年,正好打断了他的晋升之势。

    当此时刻,陈浮生不得不迅猛暴起杀机!

    但他的杀招,皆是不死不休的绝技,也无收手可能。

    “什么也没留下,还说在黄泉小千路寻找补给......这以后是不是要学会留手?不然,补给难求......”

    陈浮生暗暗一叹,也不再多想,回身去继续晋升。

    依然是之前的景象重现,庙观悬于身后。

    陈浮生清喝一声:“祭入!”

    嗤~~

    薛仙子的浊气精粹,被狲喉吐出,瞬间落入祭坛。

    轰隆~~

    七色九彩斑澜弥漫,气运气机大起大落,如潮狂涌。

    掌中可见,无数气运脉络疯狂挣动,仿佛千百势头,向外急速扩张。

    一成......二成......三成......四成......

    八成!!

    陈浮生紧守一心,当此时机,迸指点在掌心。

    所有气运丹朱被激发,轰然炸裂。

    无穷精神意念、气运大势、法力玄炁,全都汇聚一线,汹涌澎湃不可抑止,撞进了祭坛中心。

    寻常的修行者,即使六成已能晋升,何况八成?

    刹那!

    庙观祭坛内,发出开天辟地般的玄奥轰鸣。

    一抹隐含道门道蕴的意念,缠绕祭坛上方。

    又有一抹如光如剑,杀伐大气的意念,与之相缠。

    异相一出,祭坛陡然崩散!

    潮流一样的七色九彩斑澜,如万流奔海,轰然向陈浮生的心庐内倾覆而去。

    心庐急剧扩张,仿佛无止境般大涨。

    一瓣,大涨的心庐内,灵光开蕴,聚为一瓣。

    二瓣,再次灵光开蕴,再聚成瓣。

    三瓣......四瓣......五瓣......

    如若就此进展下去,到了六瓣之后,由于并不是灵窑大成,所以陈浮生的晋升会立刻完成。

    完成晋升,即是四境宗师,半灵窑。

    转眼霎那!

    陈浮生一指点在眉心。

    “巫裔灵箍”电闪而出!

    灵箍宛若虚形,如同蜿蜒的禁锢之线。

    呼吸一瞬,灵箍遁入心庐,仿佛拦河大堤,挡住了汹涌向前的七色九彩斑澜。

    灵光开蕴,化灵窑如瓣的进展,霎那中止。

    旋即,无数玄妙的点点滴滴光影,从灵箍上泛开。如纱如雾如网,缓缓中止了灵窑的晋升,平息了灵光的开蕴。

    一切一切,恢复平静。

    陈浮生徐徐睁眼,长出一口气。

    他内视心庐。

    可见此前的心庐,已经大变。焕发为一团氤氲七色九彩的漩涡灵光,灵光罗列九瓣,但仅有六瓣炫丽璀璨。

    剩余的宛若凝固,并不显形,被灵箍禁止。

    此情此景,和之前在晁鸿炉身上所见一样。

    “终于,我也是四境宗师,半灵窑之力......”

    陈浮生微微一笑。

    虽说目前是伪四境,但法力大进,实力大进,已非之前可比。更重要的是,半灵窑显形的每一瓣上,皆有气运丹朱如滴如露。

    获得灵窑,气运丹朱便时时涌现,心随意动。

    这也是为何天骄人物,一定要争夺灵窑之主的原因。

    真正功成圆满的灵窑之主,调用气运丹朱,法力之强,实力之强,已经无视寻常的五境灵官。

    如此成就,方可野望神将之路!

    陈浮生心中欢畅鼓舞,有一种仰天长啸的冲动。

    但想了想,还是算了。人在黄泉路,一切低调。

    此刻半灵窑已成,心愿已了。陈浮生长身而起,开始准备方术仪式,窥探前路。

    片刻,他走完四方逆转,默诵之后,闭目合掌。

    须臾。

    时间仿佛霎那停止。

    依然升腾而上,无任何束缚之后,陈浮生睁开眼睛。

    天、地、桥,历历在目。

    他立刻凝目观望,可见又是一条宽阔无垠的独立大路。虽不是方格广域,但仍然庞亘巨大。

    由于此前有过黄泉偏路的窥探,所以陈浮生并没有惊讶。

    只是眼前这条代表黄泉小千路的路途,却并非一眼看穿。前程密布黄烟,笼罩难见,被遮蔽。

    仅剩约莫百分一的距离,可以见到一些景观。

    如此结果,陈浮生也能理解。

    若能一眼看穿黄泉小千路,尽皆在目,他反而会惊讶。

    这百分一的路途,代表他处身所在,已经足够。

    稀疏的浅白光芒,闪烁眼前。

    陈浮生已经对天地桥的窥探,颇有些心得。

    如今可知,白光,代表别人触动的机缘。陈浮生可以争夺。

    他若不去取,白光机缘会随时而去,别人也不一定能得到。

    要是红光闪烁,那便代表是陈浮生息息相关的机缘。

    如此机缘,必须争取。

    而且若有机缘的线索在手,也能追索。

    甚至红光不仅对陈浮生关系重大,对别人亦是一样。

    所以要步步争先,各看本事。

    一番琢磨之后,陈浮生抛去杂念,将路径远途尽皆深记心中。

    然后不再贪心多望,凝神闭目涌起离开之意。

    瞬间,当一切束缚皆无,陈浮生睁开眼睛,已经返回到山坳的所在。

    “元夕之夜,还在十天左右时间。目前的进展,只是保证安全,等待最后的角逐......”

    “我继续向前,有机缘则取之。若无机缘,则打探前路,探寻虚无飘缈的昊天本源气息!”

    陈浮生默默发散思维。

    有了决断之后,当即起身,准备前行。

    “嗯,我现在已是四境宗师,已经具备道门‘拘灵’的手段......可惜,这里也没什么妖精鬼怪,让我拘一拘......”

    “先去前方看看,或许能找到一个机缘闪光,看看有无什么意外发现!”

    陈浮生快步离开山坳。

    渐渐消失在阴风黄沙的远端......

    ......

    ......

    锵!

    一声剑鸣暴响。

    路途中,拦路的巨大岩石,被斩为碎屑。

    手握“送棺”重剑,魁梧挺拔,腰悬血红小葫芦的宋重阳,大步而来,目光炯炯地观望前方。

    片刻后,又有一个俊逸的身影,在他身后浮现。

    来者正是李元璧,依旧玉白道袍,气质淡漠。

    宋重阳回望一眼,摸出血红小葫芦灌了口酒,抹嘴说道:

    “我家老头子估计是惊弓之鸟,居然想让你我联手,探一探这黄泉小千路......”

    他说着,不禁摇摇头,“唉,也是。毕竟你我都在宝骑镇上过当、受过骗,同为沦落人。老头子或许觉得,你不会害我,而我也不会害你......”

    李元璧只是远眺前方,半晌后淡然说道:

    “是因为我的实力高过你,所以诸葛武侯才有如此想法。”

    宋重阳气极怒发,嘲讽道:“高?你高得过那个陈浮生......”

    话一出口,顿时觉得不妥。

    李元璧恼怒地盯了宋重阳一眼,宋重阳与之相望。

    二人不禁心头涌起尴尬,又再别过眼去。

    “哈哈......哈哈哈......说他干什么,恁娘的自找不痛快......”

    宋重阳打个哈哈,摇头道:

    “反正也不可能再碰上......当我没说!”

    他想了想,岔开话题,问道:

    “喂,你回去之后,是怎么得知宝骑镇内幕的?”

    李元璧淡淡道:

    “你我一样,你先说。”

    宋重阳捏了捏酒葫芦,咬牙道:

    “千算万算,我是没料到一切往来信息,并非是我家老头子的意思。老头子在闭关,所以派遣之事......哼!”

    “至于究竟是谁安排的,我也不便说,家丑么......当然可以猜出是谁。”

    “你呢?”宋重阳不再多说,盯着李元璧。

    李元璧的脸上涌动一丝怒气,随即消隐,仍是淡漠的说道:

    “我和你一样,受小人蒙蔽。同样也是家丑,同样不便多说。家师虽闭关,但已得知,所以会另选灵窑之地。”

    宋重阳嘿嘿看着他,不禁挑了挑眉,说道:

    “你的家师,就是你的亲生父亲吧?”

    “也是,亲儿子受到迫害。他若出关,肯定是要为你出一口气!”

    李元璧极其冷冽地盯了宋重阳一眼,半晌后,缓缓道:

    “你也一样,你说的老头子,是你爷爷。”

    宋重阳哈哈大笑:

    “老子怎会跟你一样?我家老头子,并非我亲爷爷。而是见我潜力巨大,从宗族内提拔而起,倾力栽培!老子的成就,皆是亲手奋争而来!”

    李元璧悠悠道:

    “你又怎知?他不是你亲爷爷?”

    宋重阳一口气滞住,顿时大愣。

    但他立即愤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元璧也不多说,仿佛胸有成竹,淡然一笑。

    宋重阳心中狐疑,脑中思潮杂乱如麻。

    想到李元璧的道门身份,想到道门的占卜问卦,想到道门窥探秘密的手段......

    宋重阳越想越是疑虑:“难道老头子真的是......”

    “啊呸!”

    他赶紧摇头,提起重剑继续向前,岔开话题道:

    “喂,你怎么想起走这一条路?”

    李元璧缓步随行,眺望四周:“只是心中有感,似乎此地有些意动,所以来看看。距离元夕还有时间,总不能固步等待。”

    宋重阳哈哈笑道:“你说得好像有机缘在前......”

    话音戛然而止。

    二人互看一眼,想到机缘,不由得又想起那人。

    “啊呸呸呸......”

    宋重阳大声道:“绝无可能!不会再碰到他!!”

    李元璧嗤笑道:

    “尊者黄泉诏鉴,岂是人人可得?他虽然予我们有恩,也有手段。但毕竟是无依无靠,何来资格进入此地?何以角逐麟兇?”

    宋重阳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仰头大笑:“走,你说有机缘,我也似乎有感,咱们去瞧瞧再说!”

    二人并肩前行。

    约莫半炷香时间。

    咦??

    宋重阳和李元璧,惊诧止步。

    前方浓雾蒸涌中,缓缓走出一个青袍俊秀的道人。

    “是他!!”

    宋重阳和李元璧皆是瞠目结舌。

    眼前果然是陈浮生!

    “二位道友,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否?”

    陈浮生笑吟吟站在路旁。

    “你怎么......”

    二人异口同声,但随即住嘴,互看一眼:“你先说!”

    宋重阳咬咬牙:

    “陈浮生,你是怎么来到黄泉小千路的?”

    陈浮生微笑,指了指头顶。

    可见氤氲的浅黄气焰,若隐若现,垂垂而下。

    李元璧惊诧道:“尊者黄泉诏鉴??”

    “怎么?只许你们有,不许我也有么?”陈浮生淡笑,继续向前,打量二人。

    “二位道友,是不是在寻找机缘?”

第95章 老王(求订阅月票)

    趁着眼前二人在惊诧、在难以置信,茫然之时。

    陈浮生微动手中剑,凝视自己的异色双瞳。

    须臾,感觉到眼睑蚀痛,他立即抬眼观察这两位同道。

    很明显,他所料不错。

    宋重阳和李元璧体内,同样是被“巫裔灵箍”锁住了灵窑,达成半灵窑伪宗师境界。

    宋重阳一见到陈浮生,立刻满脸尴尬,稍退一步。

    他此前曾经豪言壮语,许下承诺,说有陈浮生所在之地,他立即退避三舍。

    却不曾想,报应来得太快,马上又见了面。

    “陈浮生......”

    宋重阳脸上胀得通红,沉声道:

    “我曾说过,有你之所在,我必定退避......但今日不同,只因我武侯灵山派遣......”

    他说到这里,已经是大违本性,顿时脸色红得发紫,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陈浮生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微笑摆手:

    “无妨无妨,大家各有责任,修行不易,我也不是挟恩索惠之人。你尽管来,大大方方角逐你的麟兇,与我无关。”

    宋重阳听了,再才大松一口气。

    但毕竟是失了道理,违背承诺,所以有些不敢看陈浮生。

    李元璧却依然保持着冷漠姿态,平静说道:

    “我可从未说过什么退避三舍的话,不过你的恩义在我心中。黄泉小千路上,你若有难,我必定相助。”

    陈浮生还是微笑道:“无妨无妨,你们走阳关路,我走独木桥。无灾无难最好,大家都平平安安。”

    宋重阳暗暗瞧着陈浮生,终于是忍不住问道:

    “喂,你是从何处得到的尊者黄泉诏鉴?似乎,你也有了半灵窑的角逐身份?”

    陈浮生仍是微微一笑:

    “得了朋友相助,侥幸进入,随便看看而已,未想过什么角逐。”

    宋重阳和李元璧听了此言,脸上全是复杂表情。

    曾经在宝骑镇,他们多次忽略了眼前这位青袍年青道人。

    但每次皆是输得惨不忍睹......

    此刻又听陈浮生如此说,二人哪里敢信。无论眼神还是脸色,都是绝不相信的模样。

    陈浮生有些无奈。

    之前一直都是黄雀在后,现在面对两个故旧人,已经做不成黄雀在后......

    眼看场面有些僵持,陈浮生轻咳一声,继教之前的问话:

    “二位道友,是否在寻求机缘?”

    宋重阳和李元璧顿时警惕,双双后退一步,异口同声:

    “你想怎样??”

    陈浮生脸色一正,肃然道:

    “吾有占卜问卦之术,可为二位求取命里机缘!”

    宋重阳听了,徐徐转头,看向李元璧。

    李元璧的脸色终于不再冷漠,时青时白,但即使想开口辩驳,也不知从何说起。

    陈浮生不动声色,仍然严肃说道:

    “怎么,二位不信?”

    宋重阳忍不住说道:

    “机缘若像你所说,占卜便能算到,那岂不是普天下的道门子弟,个个都升了天?得了天仙证果??”

    李元璧恢复冷静,面无表情地盯着陈浮生。

    陈浮生突然说道:

    “你们若不信,咱们赌一把,怎么样?”

    “赌?”

    宋重阳满脸狐疑,警惕道:“什么赌?你想赌什么?”

    陈浮生正色道:

    “我愿给二位占卜问卦,求出机缘所在。我若卦相成真,那便是我胜,二位给我一些实惠,当作赠礼,如何?”

    宋重阳嘿嘿道:“那你若是输了呢?”

    “输了?”陈浮生嘴角牵起一丝笑意,“我若输了,你们之前欠的恩,便无须再还,一笔勾销。”

    宋重阳顿时扭头,和李元璧互看一眼。

    二人皆是没有犹豫,齐声点头:“好!”

    陈浮生心里暗暗安定,微微放松的说道:

    “怎么,二位就不问问,我想要什么?”

    宋重阳哼了哼,摆手道:

    “除死无大事!我之前承诺过你,有恩必报,已经立下救你一命的心中誓言。如今你这赌局,想要什么,直接说。但凡我有,必不推辞!”

    陈浮生抚掌夸赞:“宋兄果然仁义!”

    “你想要什么?”李元璧平静的问。

    陈浮生看着他,低语道:“道门拘灵之法,你懂得多少?我若赢了,你给我一套术法即可。”

    李元璧微微皱眉,但旋即明白。

    不过,他明白之后,脸色逾发的复杂难明。也不知是受到什么触动,突然就像多了许多心事。

    宋重阳也是天骄之选,自然看出李元璧的脸色有异,同时也明白过来。他不禁叹道:

    “陈浮生,你无依无靠,师父早亡。却能在宝骑镇将我等打得落花落水,把背靠神将之威的姬雉整得几乎亡魂溃发......”

    “我总说自己是凭奋勇,亲手拿的成就和实力。但你的根基比我差得更远,与你比起来,我才真正是叫惭愧......”

    李元璧暗暗一叹,正色道:

    “我有一门绝艺,称之‘铸灵遣将’,乃是......乃是家师真传,只传给玉虚灵山的道子......你若胜了这个赌局,我便给你。”

    陈浮生顿时大喜,施礼多谢。

    宋重阳沉声道:“我看你也是修过剑术,似乎也得了哪位高人的指点。但在熬炼体术上,与我差之甚远。”

    “你若胜了赌局,我传你一套‘洗血剑罡’。同样是我武侯灵山真传,可炼体炼剑,身剑合一,境界越高威力越强!”

    陈浮生更是欢喜,立刻致谢。

    宋重阳摆手道:“你先莫谢,赌局胜负与否,犹未可知!我倒要看看,在这黄泉小千路上,你是如何占卜问卦,得出机缘所在!”

    陈浮生呵呵一笑,立即脚踩阴阳,举剑而起,在地面刻下太极图。

    然后依照心中的记忆,反复加深此地光芒的意念。

    默运符引咒诀,瞬间剑尖微颤,一缕微光落入太极图,又有一缕微光,在前方泛动。

    他之所以来到此地,自然是因为此地已有机缘光芒存在。

    当见到宋重阳和李元璧,同时也明白过来,必然是这二人的机缘。

    陈浮生得知光芒最终点,不再犹豫,纵身而去。

    宋重阳和李元璧赶紧跟上,满脸惊诧。

    “他居然如此轻巧?便能得到虚无飘缈的机缘显示?”李元璧同修道门法,心中更是疑惑不解。

    盏茶时间后,陈浮生已经找到所在地。

    是一块巨大无比的岩石下方。

    他轻提掌中剑,法力玄炁涌动,一道焚天剑意注入无间龙雀。

    也不须什么火霆劫三式,剑起如龙,瞬间炙热。

    轰~~

    巨岩石被一剑斩碎,四溅而开。

    宋重阳盯着陈浮生掌中平平无奇的铁剑,眉头不由得跳了两跳。

    即使是他的“送棺”,也不见得能如此轻巧一剑,崩碎如此巨大的黄泉古石。

    陈浮生蹲在碎岩的中心处,逐寸逐寸地窥探。

    宋重阳和李元璧狐疑地站在一旁,二人逾发难以相信,机缘竟如何简单?触手可及?

    约莫十几息之后,陈浮生已经提剑开挖。

    宋重阳又是眉头乱跳,兵家传承极是爱惜兵器,从未有过宝剑在手,却用来掘土挖坑的......

    “小心!”

    陈浮生发出一声警告。

    宋重阳和李元璧瞬间反应,一个举起“送棺”重剑防御,一个祭出符箓护身,双双退避。

    蓬~~

    自深坑内,乍现一道黑光,粗如人身,狰狞挥舞。

    “冥狱万噬棘!!”

    宋重阳和李元璧,双双惊呼。

    修行界大多皆知,在黄泉小千路上,每一片地下,都有独具诡异的冥狱灵物、邪祟、鬼魅、梦魇等数之不尽的危险。

    万噬棘,便是其中之一。

    相传此物不分敌我,可吞万物。即使是五境灵官,一个不甚被卷入,也会形销魂灭,当场丧命。

    眼看陈浮生距离万噬棘最近,顷刻便有殒命危机。

    忽然!

    又有一道黑光,如电闪烁,扎进了万噬棘的触手内。

    仅仅呼吸一瞬间。

    声势浩大,仿佛要横扫一切的万噬棘,便急剧萎缩。瞬间化为黑雾,如电般缩进了陈浮生的左耳内。

    而陈浮生却像是若无其事,继续埋头在坑里探寻。

    宋重阳和李元璧如临大敌的模样,顿时变成呆滞。

    “这......”

    二人不知如何言语,觉得眼前一切,简直是做梦。

    “咦!果然有好东西!”

    陈浮生笑眯眯地伸手一捞。

    一朵并无特色,花开三瓣,瘦骨嶙峋的三蕊花草,被他摘在手中,高高举起。

    “不错不错,三瓣,恰好一人一瓣,都不落空。”

    陈浮生自言自语,拈指拔下一瓣花收起。然后拈着剩下的两瓣花,返回到二人身前。

    “来,接着。此乃机缘,一人一份。”

    陈浮生毫不客气,将两瓣花扯下,左右分开,递给宋重阳和李元璧。

    宋重阳已经是瞠目结舌。

    李元璧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说道:

    “你知道此乃何物?”

    陈浮生摇摇头,确实是不知道。

    李元璧冷漠的姿态又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脸色阵青阵白,咬牙道:

    “此乃‘彼岸花’!”

    “冥狱最珍贵的奇物之一!”

    “冥狱可采的彼岸花,极其极其难得!虽说‘大圆满十瓣彼岸花’才是绝世最佳。但你这三瓣彼岸花,同样是珍罕难求!”

    “哦?”陈浮生瞧了瞧手中的两瓣,继续递出,“这不正好么,一人一瓣,各取所需。”

    宋重阳带着古怪的笑意,毫不犹豫地伸手接过,迅速收好,生怕陈浮生反悔。

    李元璧暗暗一叹,沉眉冷目地接过。

    陈浮生拍拍手,像是拍去灰尘,大功告成一样,笑道:

    “怎么样?是我胜了吧?”

    宋重阳继续一脸的古怪,终究脱口而出:“陈浮生,该不会是你把彼岸花埋在这里,等我们来了......”

    话说到此,又觉得极是愚蠢,顿时住嘴不说。

    李元璧劝道:

    “这彼岸花,分开后效果略有衰减,比不了成品的三瓣。道门炼丹炼符、兵家炼血炼器、儒家刻笔、佛门雕佛......乃至十大派,尽皆是必须珍物......”

    陈浮生无所谓地说道:

    “冥狱广大无边,黄泉小千路上遗迹千万,也不差这一朵花。兴许以后还有机缘,还能再找。”

    宋重阳和李元璧顿时相顾无言。

    “算你运气好,占卜手段高明,某家认输!”

    宋重阳也是爽快,手腕一翻,一枚精巧如血色琥珀的物品显现,抛给陈浮生。

    “此乃‘洗血剑罡’,真传之法,念动即识。”

    李元璧也是递出一枚玉符:“此乃你需要的拘灵之术‘铸灵遣将’,亦是真传。”

    陈浮生接过二人的赌注,立即谢过,将之收好。

    宋重阳不禁是长吐一口闷气,摇头道:

    “我总算是知道,为何你在宝骑镇,能够步步抢先。有如此神乎其技的占卜问卦,事事能抢先一着,我也输得不冤!”

    “此前还觉得你是运气好,是侥幸。此刻我算是服了!不服不行!”

    陈浮生谦虚的笑道:

    “我也不是时时准,事事皆准。大多时侯也只是侥幸,碰了运气。你也无须多虑......”

    李元璧同为道门,同修道门之法,无论如何也无法像宋重阳这样认输。只得沉默不语,眼望着远方。

    陈浮生见场面又再有些尴尬,当即挥挥手道:

    “有缘再见,告辞。我惯于独行,就不陪你们一起了。”

    说完,也不问二人想法,立刻纵身而去,消失远方。

    过了半晌,宋重阳再才脸色复杂,看着李元璧:

    “你们蓬莱玉虚,居然逐出这么一位不可思议的人材?”

    李元璧却不知又想起什么心事,有些恼怒地哼了一声,拂袖便走。

    宋重阳挠了挠头,喃喃道:

    “怪哉,他明明也是佩服敬重陈浮生。却为何总是端着个臭架子?难道二人之间,有什么说不清的矛盾?”

    “不对不对,他和我一样,此前也是第一次见到陈浮生。难道?难道说,不是小辈的矛盾?是长辈的矛盾?”

    他如此想着,嘴角咧出笑容,“嘿嘿,有点意思。”

    ......

    ......

    黄沙漫漫。

    浓雾笼天。

    宽广、宏大,有若无边无际的黄泉小千路,无论走到何处,皆是不知方向,令人迷茫。

    陈浮生再次找到一个偏僻所在,缩在岩石后,取出到手的两个真传。

    “洗血剑罡、铸灵遣将......”

    陈浮生琢磨着名称,毫不犹豫,意念灌注而入。

    瞬息之间。

    两套玄奥的真传,汇聚脑海。如若亲身历练,精妙之处毫无瑕疵,全都深印在心,感悟颇深。

    洗血剑罡,确实是炼体之法。

    可将收获奇物灵物,凝为血气,导入体内。从此洗血换血,熬炼体术根基。

    同样,也可用此法,导入兵器内,炼其精髓。从此达到人器合一,呼吸与共的圆融贯通。

    不过陈浮生掌中无间龙雀乃是神兵,也无须这种神将以下的真传。倒是自己身体比不过兵家修行者,可以依此法多多熬炼。

    至于道门真传“铸灵遗将”,确实如同李元璧所说,可以运用到神将境界,乃是道子才可获取的真法。

    相传更加高深的拘灵之术,即使是八境陆地神仙,也会随时动用。

    甚至传说“独创妖灵”的至高大法,也和拘灵有关。

    铸灵遗将,顾名思义,可将妖精鬼怪,或者有魂魄的灵物,强行拘禁到手。

    然后,以弱补强,驯化、加持、培育等等手段,炼出忠诚度极高,极为契合自身战力的仆从。

    只是世间有魂魄的灵物奇物难求,而拘灵之术耗费太大。所以寻常的道门修行者,极少会用。

    真正能用到此术的,无一不是派中精英高人,背景深厚。

    陈浮生细细琢磨得到的两套真传,心中喜悦。虽说目前不见得马上用得上,但总算又多了两种手段。

    望了望远空,能感觉到已经接近傍晚,天色黯淡。

    冥狱的日夜虽然差距不算大,但毕竟还是有。

    若是夜间出行,遭遇的诡异和恐怖,只会大增。

    陈浮生想了想,此地还算偏僻安静,暂且休息一下。

    说到休息,自然是要弄一些吃食。

    对于世间修行者来说,达到三境鼎庐,已经可以辟谷,无须食物也能轻松渡过数日。

    但口腹之欲,神仙亦难忘。

    即便境界再高,该吃的该喝的,仍是保持着原有习惯。甚至,犹有过之!

    陈浮生以铁剑在地面画了个圈,然后收拾一些枯枝堆积。再渡出一道意念给狲喉,瞬间狲喉吐出一个背囊。

    他解开背囊,从中取出两砣油亮的羊肉,又取出半只鸡。这些都是青溟关内,土著平民圈养的异种畜牲。

    陈浮生在关内待了几天,已经吃出滋味。所以让晁馗多备了些,留在狲喉的喉囊里存着。

    他用铁剑将肉穿好,法力玄炁涌动,瞬间点燃枯枝。甚至以无间龙雀加持了一些真火之意,加剧烧烤。

    背囊里还有些调料,全是巫裔常用之物。陈浮生也自己琢磨着调配了一些香料,此刻用得上,全洒在烤肉上。

    如此悠哉悠哉地坐着,举剑慢慢烧炙。渐渐油香四溢,肉香弥漫。再加上羊肉与鸡肉皆是异种,所以格外芬芳。

    眼看已经差不多烤得熟透,陈浮生正要动手大快朵颐

    忽然!

    身后传出突兀地声音:

    “喂,给我留一块。”

    陈浮生顿时反应过来,杀气四射。

    身后的声音缓缓道:“你莫急莫急,我又无伤你之心。”

    陈浮生万分警惕,扭过头去。

    可见身后已经蹲着个满头枯朽乱发的老叟。

    此人老得约莫已经快进棺材,满脸皱纹沟壑,瘪嘴无牙,眼皮耷拉无神。头发枯朽稀疏,穿着平常的黄布短衫,显得污脏。

    若说这个老叟是乞丐,绝无可能。甚至可见他的眉心,有一个竖瞳般的痕迹,似是而非。

    陈浮生仍是小心谨慎,没有贸然动手。而是转过眼,凝视剑刃上的映照,仔细注目自己的异色双瞳。

    乞丐般的老叟,也不客气,已经挪到近前,伸手撕下一大片羊肉,抛入嘴中大嚼。双眼顿时放光,大起精神,赞道:

    “好肉!好肉!我已经许久许久没吃过如此好的肉,唉,痛快啊,痛快!若是有酒,夫复何求。”

    陈浮生不动声色,从背囊里捞出一个小酒坛,递给老叟。

    老叟惊讶万分,忍不住说道:

    “你这小子,真是来得巧,来得妙,来得呱呱叫!”

    他仍是不客气,接过酒坛,拍开封泥,大灌了一口。爽利得浑身发颤,又撕了一大片肉,快活地大饮大嚼。

    陈浮生感到眼睑蚀痛,再次抬眼,观察这个老叟。

    非妖非鬼,乃是活生生的一个人!

    但在冥狱,在震烁古今的黄泉小千路上,怎么可能会有正常人?

    何况,老叟身上全无修行之气,与人间的乞丐老翁毫无区别。

    陈浮生心中惊讶万分,更是极度警惕。

    这也是他第一次,用异瞳未能见到真实的境界。

    老叟并未抬头,只是吃着肉喝着酒,但却像知道陈浮生在窥探。嘴里嚼着,含糊说道:

    “你小子莫怕,我也只是路过,与你无冤无仇。再说,你好酒好肉的招待,我不仅不会害你,还有好处相赠。”

    陈浮生哪里还吃得下,冥狱遍地凶险,他断然不会凭借一言一辞,便判定此人不是坏人。

    所以他仍是不动声色,递着肉,递着酒,不表示敌意,也不奉承多话。

    不过片刻,所有羊肉和鸡肉,再加两坛酒,便被老叟吃得精光,点滴不剩。

    他摸摸瘦骨嶙峋的肚皮,打了个饱嗝。在石头缝里摸出一片断枝,一边惬意地剔牙,一边瞅着陈浮生:

    “把你小子的肉和酒,都干光了。自然不会白吃白喝,你想要什么好处,尽管开口。”

    陈浮生施了一礼,带着一丝笑意:“前辈,是不是什么好处都可以?”

    老叟剔着牙,啐了一口残渣,回头又悠哉的说道:

    “你问了我没有的东西,我肯定是拍屁股走人。所以少废话,莫玩什么心思。”

    陈浮生不动声色,丝毫不以为意,仍是带笑说道:

    “我想找一缕麟兇的昊天本源......”

    话音未落。

    老叟叼着断枝,起身拍拍屁股,快步离去。

    陈浮生以异瞳的感应,观望半晌,确信老叟已经离去,再才缓缓松了口气。

    他念头转动,正要离开。

    突然,身后又传来老叟的声音:

    “它娘的,我若是走了,岂不落个白吃白喝的罪名。此事干不得,我老王虽不是名人,也不能落个坏名头。”

    自称老王的老叟,又坐在陈浮生面前。

    “你要找什么麟兇,什么昊天本源。我一个废物老头,听不懂,也不知哪里找。”

    “不过呢,在黄泉小千路上,有千秋万古无数遗迹遗址。某些遗址里,长存未散的一些精神意念等,化为冥骸,聚成集市。”

    “我可指点你去这些集市,你想探听什么消息,或许有懂得多的冥骸,可以告诉你。”

    陈浮生不动声色,微微一笑,说道:

    “老王前辈,你无缘无故而来,又指我去一个未知的集市。晚辈不知根不知底,哪里敢去?”

    老王不屑地摇头,捏了捏自己枯干的胳膊,比划比划,不满地说道:

    “你看你看,这老胳膊老腿,是打得动你还是推得动你?”

    陈浮生保持礼数,平静问道:

    “前辈,你到底找晚辈,是想干什么?”

    老王咧嘴嘿嘿笑,指了指陈浮生身上,眨眨眼:

    “在你身上,有个照冥镜,是不是?”

    陈浮生又是暗暗一惊。

    且不说五行照冥镜只有他自家知晓,单凭此时此刻铜镜在狲喉嘴里,就更加无人可知。

    “前辈是想要那面镜子?”陈浮生继续问。

    “嘿嘿,能够正五行反五行,照遗尸遗骨为冥骸之物,肯定不是你们人间的宝贝,自然是冥狱所有。”

    老王悠哉悠哉的解释,“离这不远的阿鼻集市,早前丢了一面照冥镜。我闲来无事,便到处走走、找找。嘿,不曾想,在你身上闻到气味,你说巧不巧?”

    当此时刻,陈浮生已经警惕万分,不敢再和这个老叟久缠。立即摸了摸耳朵,瞬间五行照冥镜落手。

    他将铜镜递出:“前辈,你若想要,那便给你。”

    老王咧嘴呵呵笑:“那怎么好意思......”

    说是不好意思,伸手拿过,塞进了怀中。

    陈浮生后退一步,拱手道:

    “既然无事,晚辈便告退!”

    他缓缓后退,正要迅速离去。

    老王突然一拍大腿,笑道:

    “哎呀,你又是酒又是肉,又是送镜子。你看你看,这怎么好意思!”

    “小子,我领了你这多情,哪有不回报的道理。”

    “来来来,你看,此乃‘敲门砖’。我索性无事,便带你去阿鼻集市上走走,看看,多问问。”

    “或许能问到那个什么麟兇,什么昊天本源......”

    他立即起身,从破衣里摸出一件黄濛濛的钥匙状物什,对着后退的陈浮生,轻轻一划。

    刹那!

    一道裂缝,宛若开闸一样,在陈浮生脚下敞开。

    陈浮生猝不及防。

    甚至连念头都无法兴起,已经身不由己。

    坠落进去!

    他耳中仅可听到阴风呼啸,眼前浓雾蒸涌,无数模糊难明的光影,纵横掠过,如梦似幻。

    恍惚霎那,又似短短一瞬。

    陈浮生已经是脚踏实地,眼前的视线开始逐渐清晰。

    叮叮!

    铛铛!

    唏律律......哒哒哒......

    驼铃声、马蹄声、打铁的声音、油炸的声音,仿佛民间市井随处可听的平凡声音,迎面而来。

第96章 阿鼻集市(万更求订阅月票)

    陈浮生耳中听到诸多市井之声,待到视线清楚,展眼一望,不禁是大惊失色。

    完全难以想像!

    市井之声,并非是市井之声!

    在他的眼前,有高如山峰的巍峨、庞然巨人,仿佛列队一样,一个接一个前行。虚虚如影,却又看得真真切切,依次向前。

    这些高如山的巨人,皆是头颅粗壮,三只眼,阔口獠牙。自肩头以下,却是累累白骨,狰狞可怖的漫延。再到胯下,却缠着污脏兽皮。

    巨人双腿上的漆黑毫毛,仿佛一根根长刺,在陈浮生的眼前掠过。

    纵然能见到是虚影,并非真实。但如鼎柱一样的粗腿,走过眼前,人如蝼蚁。此等观感,亦是令人胆颤心惊,难以置信。

    每个巨人仿佛自云层中浮现而来,列队走远。

    如柱粗腿上,绑着青铜大铃铛。所以走起路来,有叮铛之声,仿佛驼铃一样。

    然后,每十几二十个巍峨巨人身旁,便跟随着略矮些的小巨人。虽说略矮些,但对于陈浮生来说,依然是小山般高不可攀。

    这些小巨人,并非随从,而像是监管的“狱卒”!

    它们手中拎着污秽,黑雾缭绕的漆黑粗鞭。大量哀号、怨气、忿恨等恐怖阴魂,在鞭子里穿梭往来,仿佛一朵朵焰花。

    小巨人的长相外形也另有区分。有的顶着一颗硕大的双角牛头。有的顶着丑陋马脸。全身上下皆是缭绕着黑气,宛若披挂着诡异的铠甲。

    “牛头......马面......”陈浮生惊骇无言。

    这些所谓牛头、马面等等小巨人,每经过陈浮生不远,便抖了抖鞭子。似乎像是给个提醒,又似乎是等待什么。

    陈浮生盯着一队又一队蛮荒巨人路过,又看向另一侧,终于知道马蹄声何来。

    一匹又一匹高头骏马,双眼若鬼火,面孔如丑恶白骨,狰狞难看。身躯虽是马,但亦是扭曲、庞然大型,堪比一栋小屋。

    这些马,也并非真实。类似于阴魂缭绕的阴马。

    每匹阴马背上,驼着高如小山的货物。只是货物被兽皮包裹着,看不出究竟是什么东西。

    蛮荒巨人、牛头、马面、阴马载货......

    所有一切,都是因为经过陈浮生处身所在的,这个集市!

    说是“集市”,也确实是集市。

    在陈浮生的正对面,开着一家铁匠铺。外观和民间的铁匠铺差不多,茅草棚顶,敞开的大火炉,一座铁毡台。

    有个长相粗鲁,魁梧莽壮的彪形大汉,赤果上身,肌肉虬结贲张。奋起手中大锤,一锤又一锤砸落在铁毡台上。但台上空空无物,也不知砸的是什么。

    但路过的蛮荒巨人,如柱般粗腿,却是从铁匠铺顶上依次掠过。每一个镣铐般驼铃,也是触碰过了铁毡台。

    看起来,就像这个彪形大汉般的铁匠,锤打的是驼铃。

    而且那些阴马,载着货,也是穿梭进了铁匠铺内。

    随即,又载着发瘪的货囊,呼啸阴风,扬长而去。

    陈浮生已经看得目瞪口呆。

    再往旁边望,是一家熬汤的铺子。

    和民间的卖粥、卖草药汤药等铺面一样,亦是茅草棚顶,敞开的柜台。

    一个极大的石头土灶,上面置着一口大罐子。不知是何材质,只知道又黑又大,仿佛一个高桶。

    熬汤的黑罐子旁边,站着个花白头发,皱纹满脸的婆婆。她却是很平凡的荆钗布裙打扮,聚精会神地熬着汤药。

    不停有滋滋声,或炸油声,在黑罐里响起。

    而且不时有些黑气、灰气、白气、黄气等等气焰,喷蔳弥漫而出,抛洒向天空,瞬间无影。

    铁匠铺、汤药铺,发出的声音,构成了陈浮生来之前,听到的市井之音。

    除这两个铺面之外,另有几个茅草屋。

    其中一个屋前,摆着个算卦的摊子。

    简陋的桌子旁,坐着个中年道士。容貌青矍,穿着打满补丁的浅紫色道袍。

    他嘴里不停在说什么,但面前却空无一人。

    时不时,这个中年道士会激动起来,对着虚无处争辩,显得很是激动。但偏偏不知和谁在说话,和谁在争辩。

    场面极其的诡异,看起来就像个神神叨叨的疯道人。

    在这个算卦摊的对面,茅屋前,铺着一个蒲团。有个圆脸的和尚,极其虔诚的,双掌合什,捻着一串脏兮兮的佛珠,在喃喃诵经。

    两间铺面,一道一僧,尽皆在陈浮生的眼中。

    这便形成了市井之相,极其的诡异,又极其的滑稽。

    再然后,有一个身材高瘦,显得极是严肃的中年男子。穿着仿佛巡捕的皂袍,左手牵着一条丑陋的短腿狗,右肩上蹲着一只脱毛的雏鹰。

    此人一鹰一犬,就仿佛散步,又仿佛巡逻。围着这个不大不小的“集市”,就这么一圈又一圈的打转。

    他的表情严肃,显得极是尽忠职守。

    但越是这样,却越显得诡异而滑稽。

    陈浮生看着这一切,有一种宛若在虚幻梦境的不真实感。

    要说可怕,半空中列队前行的蛮荒巨人,监管巨人的牛头马面,甚至呼啸而来,呼啸而去的阴马,都显得极其恐怖可怕。

    但要说不可怕,眼前又是荒唐滑稽的市井之相。

    有打铁的、有卖汤药的,有算卦的,有打座念经的......

    “阿鼻集市?”

    “这里就是阿鼻集市?”

    陈浮生想到那个老王所说,心中着实不知是什么感慨。

    “哟!”

    “老王又抓了一个天骄回来啦?”

    正在陈浮生茫然之时,汤药铺里熬汤的婆婆,停下手,举了举汤勺,看见陈浮生,立即大声笑起来。

    对面的铁匠,也停止了砸锤,瞅着陈浮生,咧嘴笑道:

    “奇了怪哉,居然还是个活的!”

    那边算卦的道人,也停止了不知和谁的争辩,抬眼瞧了陈浮生一眼,捋须点头道:

    “确实是活的!不过么,每年也就这几日有些机会。老王抓得不容易,是活的也可以。”

    算卦道人对面的圆脸和尚,也抬起头看着陈浮生,十分正经的说道:

    “活的是好事,否则咱们每年东奔西走的,也难得见一个活人。”

    虽然这些人说话,一本正经,或有取笑,显得和市井一样。但陈浮生听了,却觉得一阵阵毛骨悚然。

    他提高万分警惕,微微动剑,凝视自己的异色双瞳。

    当感受眼睑蚀痛,立刻小心翼翼地抬眼观望。

    结果不出所料!

    无论是蛮荒巨人、牛头马脸、阴马,或是铁匠、汤药婆、道士、和尚,尽皆是阴魂!

    无一是真实,全是鬼怪!

    但依然是像之前看老王一样,看不出境界。

    每一个都无修行之力的显现,都像是平凡的。

    陈浮生的心中怦怦乱跳,压抑着极度紧张的情绪。

    越是看起来平凡,结合眼前一切,却代表越不平凡!

    乃是大恐怖!

    “哟!这小子的眼睛,还有点意思。”

    “可不是嘛,看起来,和老王的第三眼有些像!”

    “阿弥陀佛,贫僧看来,却不像是‘天目’,却像是虚妄之眼。”

    “非也非也,贫道觉得这小子的眼睛,并非是他自己的。你们若不信,我可卜算一卦,为你们解惑。”

    “解什么惑?依我看,老王就是为了这双眼睛,才抓他来的!你们说,是不是?”

    陈浮生听着这些人的议论,越听越是心惊。

    突然!

    他背后传出老五的声音:

    “你们如此说,岂不是坏了我老王的名头?”

    陈浮生立即转身,可见老王又笑眯眯地站在他背后。手中拎着一把石头般钥匙,缓缓收进破衣里。

    “这小子不错!我今天发了善心,带他来转转,给各位瞧瞧,呵呵呵......”

    老王笑吟吟,背着手,像个平凡老头,走到陈浮生身边。

    一听到“发善心”这句话,集市里的所有人,尽皆显得很惊讶。

    铁匠、汤药婆、道士、和尚,全都是眉头皱了皱,显得沉默不语。

    旁边不远巡逻的中年男子,转身急步过来,凑近老王,低语问:

    “怎么?是不是咱们又要搬迁?”

    老王还未出声。

    镗铛~~

    铁匠猛砸一记铁锤,愤然道:

    “黄泉小千路上的几个冥君,也太不地道了!”

    汤药婆扬了扬手中汤勺,嚷嚷道:

    “老王,是不是又有什么鬼东西,要砸咱们的生意?”

    算卦的道士,掐了掐手指,眼睛眯了眯,露出一丝残忍之色,哼道:

    “只须老王一句话,咱们决不含糊!”

    那个和尚却是呵呵笑着说:

    “是不是要大开杀戒?贫僧最近闲得发慌,老王说往哪里打,贫僧便往哪里去。”

    老王却是笑吟吟地摆手道: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我今日却真的是发善心,你们想到哪里去了?难道,还不信我的话么?”

    众人立即便笑了起来,尽皆点头:“信,信,信。老王的话,绝无虚言。”

    老王身边的巡逻中年男子,盯着陈浮生反复打量,疑惑道:

    “那你带他来干什么?这小子除了眼睛有点意思,也别无什么特别。难道你今年,选的是他?”

    老王点头,面向众人,指着陈浮生,大声道:

    “这小子,在占卜问卦上颇得精髓。他居然算出了我埋在集市外的‘彼岸花’,而且还挖走了。”

    “你们说,是不是应该请来,为我们也算算前程?”

    一听说是“占卜问卦”,那个算卦的道士,顿时便不高兴,站起身,冷声道:

    “老王,你这可就不地道了。带这小子进来,是想抢我的生意么?”

    老五笑眯眯道:

    “达者为先!能者多劳!他若比你强,比你更会占卜问卦,自然是听他的。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道士立刻大发脾气,捶着桌子,嚷道:

    “贫道算了几百年的卦,难道还比不过这个毛头小子?老王,你欺人太甚!”

    旁边众人,顿时大感兴趣,纷纷离开茅屋,围拢过来。

    铁匠和汤药婆,啧啧啧地盯着陈浮生,显得很是好奇,窃窃私语不知在说什么。

    和尚和巡逻男子,仿佛见到宝贝一样,围着陈浮生打转。甚至有一些想伸手,摸一摸的想法。

    陈浮生感觉自己走进了一个光怪陆离,又荒唐无言的区域。既是感到毛骨悚然,又觉得哭笑不得。

    但他心中还算有些小小安定,因为目前来说,这些人古怪确实是古怪,但却并无恶意。

    且不论是不是看不出恶意,但陈浮生起码还未觉得有杀机或警兆。所以只得紧守一心,提着警惕,沉默不语。

    老王见算卦道士极其不忿,笑道:

    “你若不信?不如和这小子,对赌一番,如何?”

    围观众人,顿时纷纷起哄:

    “比一比,看看谁的占卜问卦强!”

    “有热闹有热闹,一年一次的机会,难得难得!”

    “老道,怕什么?这毛头小子,最多二十岁,难道你还怕输给他?赌,赌,你若不赌,我瞧不起你!”

    算卦道士顿时把袖子一捋,大步过来,盯着陈浮生,又瞧向老王,忿然道:

    “说,怎么赌?”

    老王笑眯眯,比划着说道:

    “我在那朵彼岸花不远,还埋了一朵。本来是想栽培着,等收获。但今日既然是要赌,那就拿出来赌一赌!”

    他看了看陈浮生,又看了看算卦道士,“事先说好,免得大家说我的方法不对。这另一朵彼岸花,就在附近,你们若能算,自然是算得出具体方位。”

    算卦道士显得有些踌躇,咬牙道:

    “老王你也真是会赌,明知道冥狱彼岸花极难算到方位......”

    老王哈哈笑道:“难才是好,越难,越显得占卜问卦越强。大家说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围观众人纷纷点头,起哄。

    陈浮生暗暗松了口气。

    “要是比这个,那我可就十拿九稳了......”

    在距离挖出的彼岸花不远端,确实是有个机缘光芒点。

    但陈浮生还未去探寻,便被老王抓了进来。

    算卦道士又是忿然,又是咬牙,跺脚道:

    “比,比就比!我还偏偏不信,会输给这个毛头小子!哼哼,占卜问卦,乃是独天独份的天赋。莫以为是个道门,便懂得此法精髓!”

    老王看向陈浮生。

    陈浮生显得极是踌躇,显得羞怯,嗫嚅低语:

    “这位前辈功力高,又深得精髓。晚辈学艺不精,恐怕会自取其辱......”

    老王似笑非笑地盯着陈浮生,摆手道:

    “怕什么,你小子莫耍滑头。你赢了自然是有好处,但若输了,也不算丢脸。”

    算卦道士顿时哼道:“欺负你这小辈,能给我涨什么脸面?简单至极,小事尔!”

    陈浮生再才缓缓点头:“好,那便依各位前辈的意愿,晚辈试一试......”

    “好!开赌!”老王斩钉截铁。

    算卦道士顿时返回卦桌,掐指飞算,不停在桌面上指指划划,计算方位。

    陈浮生也不犹豫,俯身蹲地,以铁剑划了个彼岸花周围的地理轮廓。然后一剑,点在第二个机缘光芒点。

    “老王前辈,你埋的第二朵,在此处。”

    围观众人纷纷惊讶万分。

    “咦,这小子占卜问卦如此之快?”

    “你是不是瞎?他哪里是算了卦,他是早就知道在此处......”

    “没道理啊,老王埋的东西,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若不说,神仙也难算啊......”

    “这小子有古怪,大有古怪......”

    算卦道士掐指的动作陡然一滞,跳起身来,窜到陈浮生面前,瞧了瞧地面画的地理轮廓,不禁脸色阴沉。

    老王哈哈大笑:

    “哈哈哈......怎么样?老道,你认不认输?”

    算卦道士龇牙咧嘴,但总算是不装赖,灰着脸点点头道:

    “输了,自然是输了......但这小子,这小子,是不是你串通好了?回来拿我开心的......”

    老王脸色一正:“好了,大家废话不说。我觉得这小子确实不错!他指的方位,确是我埋彼岸花的地点!”

    围观众人,包括算卦道士,皆是不再哄闹。脸色全都正常,纷纷点头赞同。

    只因这伙人知根知底,长久一起,早已有了默契。

    老王说是,那便肯定是,决无虚言!

    “小子,恭喜你过关了。”

    老王恢复了淡然,负着手向前走去,“来,跟我来。我们决无害你之心,你应该看得出。”

    众人以复杂眼神,盯了陈浮生一眼,然后各自归位,不再多说话,依旧像之前那样。

    陈浮生深吸一口气,快步跟上老王。

    二人走进一个简陋的茅屋中,相对坐下。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老王很平静自然的问。

    “晚辈姓陈,名浮生。”

    “嗯,不错,好名字,有仙家意境。”

    老王点点头,“浮生,先不说这个阿鼻集市,究竟是什么所在,是什么道理。”

    “我请你来,其实是想结一个善缘!”

    “善缘?”陈浮生微微皱眉,仍是保持着冷静。

    “是的,此乃我的好意。不过,你也无须多想什么......”

    老王笑呵呵道,“你并非第一个结善缘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我这数百年来,结了不少善缘。”

    “可惜,没一个讲义气的......希望你是例外!”

    陈浮生沉默不语,聆听下文。

    老王以赞赏的眼神,瞧了瞧陈浮生,继续说道:

    “世间修行占卜问卦者,若能晋升到六境神将,必须抛弃占卜问卦之法,否则必有大祸!”

    “除非是有更进一步的希望,能跨越神将的限制,求得七境小乘尊者,望到八境陆地神仙的边,方可重新再来。”

    “小子,你可知,为何是这个道理么?”

    陈浮生心里暗暗一怔,但同时也略有猜测,似乎是和因果报应有关?窥探天机有关?

    但他既是猜测,自然不会随口发言,只得摇摇头,表示不知情。

    老王淡然说道:

    “窥天机,卜卦命运前途,此乃逆天之举!”

    “三界内外,诸世万域,皆在洞天的俯瞰之下。谁敢逆天行事?岂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陈浮生大约也是猜出这个道理,但仍是沉默聆听。

    “占卜问卦之法,到了神将境界要抛弃,就是因为神将者,掌握灵山大运。若再有些逆天之法,遗祸甚大,所以被洞天先祖禁锢。若再强求,十死无生!”

    “但我为何说,小乘尊者或陆地神仙,又能重拾此道?”

    “只因达到如此境界,已是受制于洞天先祖。无论卜算何事,皆在洞天允许之内,所以少了限制。”

    “但只是少了限制,却并非不限制。但此话说来太长,你此刻的境界,听也无用,不如少些烦恼。”

    陈浮生听完这段讲述,吻合了心中猜想,立刻点了点头。

    但同时心里也是暗暗吃惊。

    因为老王的言辞中,对高高在上的洞天,并无多少敬畏。反而显得不屑,显得有些怨怼。

    况且,陈浮生曾听师父说过。世间境界越高的高人,越是忌讳谈论洞天,恐怕染上因果。

    这就相当于人间的王朝,位置越高的大臣,越不敢妄言皇帝之事,是一样的道理。

    老王说着,稍缓了一缓,让陈浮生思考,又接着说道:

    “之所以我请你来,而且也看重你,就是因为你的占卜问卦之法,超出我的想像。”

    “之前算卦道士说得对,所谓占卜问卦,并不是说进了道门,便能精通。世间修行者,如过江之鲫,道门修行者也不算少。”

    “千秋万古岁月,不知有多少擅长占卜问卦的人才。但全都湮灭于世,翻不起一丝小浪。”

    “绝大多数都是平庸,算些毛头小利,不值一哂。”

    老王的目光若有掠电,盯了陈浮生一眼:

    “但你却不同,能算出我埋的彼岸花,此乃万中无一的绝代天赋。并非是我自夸,世间即便七境小乘尊者,想算出我所埋之地,亦是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所以,我才请你来,才会想与你结个善缘!”

    他说着,从破衣里又摸出那个“敲门砖”钥匙,摊在掌心,说道:

    “你若愿意,结下这个善缘。那便拿走‘敲门砖’,从今以后,你便是我阿鼻集市的上上之宾!”

    陈浮生心中心潮起伏,念头千万。

    他万万想不到,自己之所以被带来此地,居然是因为一朵彼岸花。

    但事已至此,多想无益。

    陈浮生凝视着老王掌中的“敲门砖”,半晌后说道:

    “我若拿了,有什么好处?又有什么坏处?”

    老王顿时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不错,我就说你这小子不错,果然深得我心!”

    他笑完之后,点头道:

    “有好有坏,自然是要当面说清。”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我先说说好处!”

    “你若取走‘敲门砖’,便与我阿鼻集市定了因果。等你将来成就六境神将,镇守灵山。阿鼻集市会给予你大力支持,无论兵马、器物、灵药,源源不断。”

    “世间镇守神将,面对‘劫’灾,殒落者不计其数!”

    “你若得了我阿鼻集市之助力,不说世所无敌。至少可保职守无忧,气运在手,可望再进一步!”

    陈浮生听完,不禁是微微一笑:

    “老王前辈,你所说的是神将,是六境。我如今才只是三境的小小微末,如何敢妄想神将之位?”

    “前辈说的好处,对于我目前,是镜花水月。莫非,前辈只是给我画个大饼么?我看到,吃不到。”

    老王笑吟吟说道:“你又怎知?自己登不了神将之位?”

    陈浮生只是摇摇头。

    “世间神将,镇守之职重大。皆是要寻求外力帮助,你可要想清楚,此事难求,对你绝对是大好处!”老王继续加重语气。

    陈浮生还是摇头不语。

    老王笑道:

    “那再说个近些的好处!”

    “你不是在寻求麟兇的一缕昊天本源么?”

    “只要你带着‘敲门砖’,便可得到昊天本源的线索。依此线索,你便可寻到!”

    陈浮生不由得心中微动,想了想,微笑道:

    “依此线索,昊天本源是必得的吗?”

    “必得?”老王吹了吹胡子,瞪了瞪眼,“你小子心思野啊,世上哪有必得的道理!”

    陈浮生又摇头笑道:“前辈,既然不是必得,又只是一条线索而已。这算是什么好处?一条线索,我慢慢探寻,总会探到。”

    “谁说是一条线索?”

    老王继续吹胡子,瞪眼睛,“我说的,是所有昊天本源的线索!你拿着‘敲门砖’,黄泉小千路上所有的昊天本源,皆可寻到!”

    陈浮生顿时一愣。

    这个好处,对于目前来说,确实是他最想要的好处!

    因为在天地桥的窥探里,只能看到机缘点,却不能看到麟兇带出的昊天本源。

    前途漫漫,危机四伏。陈浮生纵然有大勇气、大信心,也不能保证自己一定能寻到昊天本源。

    所以这个“敲门砖”的好处,简直是诱惑至极!

    老王见陈浮生沉默不语,颇有意动,顿时又笑道:

    “说完了好处,再说说坏处。”

    陈浮生立即收心,仔细聆听。

    “你若与我这阿鼻集市,定了因果。等你到了神将之境,自然会有一些麻烦事找你。”

    “但在神将之前,因果不显。你成就神将之位,此因果才会获知,知道该如何做。”

    老王说完,瞧着陈浮生。

    陈浮生又是一愣,不由得皱眉道:

    “前辈说完了?”

    “是的,这便是你想知的坏处。”老王笑吟吟道。

    陈浮生无言以对:

    “老王前辈,我距离神将还有很远,或许终生不达。你这坏处,对我毫无影响,怎可说是坏处?”

    老王仍是像之前那样笑道:“你又怎知?你登不了神将之位?”

    陈浮生左想右想,仍觉得难以置信,不禁说道:

    “老王前辈,你这话太过于荒唐。我只有好处,并无坏处。坏处不知到了哪一年才有......我怎敢相信??”

    老王突然脸色一正。

    瞬间,宛若有一道磅礴、威严、无可质疑的宏伟大气,自他顶门而上,煊赫大放。

    “吾乃纵横王派,吾之所言,君无戏言!”

    “王道之人,一言一行,皆含因果。一举一动,皆有大道誓言入心!”

    “吾之一生,一言既出,必无虚妄!”

    他说得义正言辞,每一字一句,宛若有洪钟大吕轰鸣。

    但这些全是极微妙的感觉,明明无声,却似震撼巨音。

    陈浮生心神震动,恍惚茫然,隐隐有一种明悟。觉得此人一言一行,皆是令人信服,必不虚妄!

    甚至在他内心的半灵窑灵光漩涡内,无数难明的道蕴震荡。那些气运丹朱都为之凝炼了几分,更加精神盎然。

    “这......”

    陈浮生陡然清醒,感觉自己变得耳目清明,有一种被某种玄奥力量冲刷过的舒畅。

    “纵横王派!”

    这是陈浮生第一次,见到所谓的“王道”之人!

    但他同时也知道,无论是先师所说,还是曾经山河历练时的耳闻,尽皆笃信“纵横王派”修行者的言行。

    因为正如老王所说,“王道”之人,君无戏言。一言一行,有因果、有大道誓言相伴。

    若虚妄,必遭谴罚,生死难逃!

    话已至此,老王目光炯炯,若有神熠,看着陈浮生。

    陈浮生深吸一口气,又问一句:

    “前辈,我若取走‘敲门砖’,是否立刻离去?再无任何责任?”

    老王淡然道:“自然还是有些需求,要你随手为之。如此,应承后,方可离去。”

    “什么需求?”陈浮生心中一紧。

    “简单。”老王恢复了笑吟吟,“你只须答应,在黄泉小千路上,每遇一敌,若是胜了,便用此砖,敲他一记。”

    “敲别人一砖?”陈浮生觉得自己听错了。

    “嗯,你敲得越多,此砖便越强大趁手。亦算是一件得力的兵器,莫要小瞧!”老王笑道。

    “短期便是需求你敲砖,长期以后,才是神将因果!”

    陈浮生听完这一席话,再次无言以对。

    “好!我答应!”

    他也不再犹豫,伸出手去,拿下“敲门砖”。

    一经入手,顿觉颇为沉重。

    此物颇像个石雕的粗糙钥匙,比巴掌略小。圆头、扁长身。若是乍眼一看,倒像个小小的榔头。

    陈浮生取到“敲门砖”,也未觉得有什么异样。

    若一定要说有,也仅只是觉得此物微颤一下,便恢复正常。

    “哈哈哈哈......吾所愿也!”

    “因果已定,有缘再见!”

    老王哈哈大笑,声振屋宇,当即将手一拂。

    瞬间。

    陈浮生再次觉得宛若腾云驾雾,眼前一阵茫然。

    无数光影掠过,如梦似幻。

    待到脚踏实地,一切的一切,又恢复了真实,视线清晰。

    仍是回到了之前的山坳处。

    陈浮生盯着面前,余烬缈缈的烧烤火堆,实在难以相信去了一趟荒唐诡异的“阿鼻集市”。

    当看到自己手掌中,握着沉甸甸的石钥“敲门砖”,再才恍然,一切皆真!

第97章 彼岸花(求订阅月票)

    陈浮生默默瞧着手中的石钥“敲门砖”,微微沉吟。

    他之所以进入诡谲而奇异的阿鼻集市,遭遇了人生中最古怪离奇的一幕,却仍然同意了老王所说,取走“敲门砖”。

    其原因,一是因为自己并没有感觉到危险、警兆,在心中还算安定的情况下,选择了同意。

    而且老王表现出的“纵横王派”、王道之人的修行气势,也足以证明,他所说非虚,可以信之。

    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则是狲喉和河童,并没有主动示警。

    一直以来,陈浮生对身边几位同伴的信任,非常之高。

    特别是河童,由于是洞天而来的异种,所说之言,所表之意,陈浮生都觉得可以依重。

    况且之前许多经历里,狲喉和河童都给予过一些警示。所以这一次,既然狲喉和河童并未警示,那足以说明,此行是安全的。

    而自己做出的这个决定,也是安全的!

    陈浮生想到这里,立即抛去一些犹疑,以意念呼唤狲喉和河童,将手中的“敲门砖”举起,问道:

    “此物有何奇妙?你们怎么看?”

    狲喉和河童,居然双双沉默了片刻,再才给予回应。

    其中狲喉只吐出一个字音,萦绕陈浮生耳中:

    “甚?”

    陈浮生不禁一愣。

    由于意念可简短沟通,陈浮生约莫明白,狲喉的意思是,此物是什么?是何物?

    还未等他回过神来,河童的声音回响耳后,同样是疑问道:

    “什么怎么看?你这拿的是什么?”

    陈浮生立刻惊讶得大皱眉头,赶紧问:

    “你们?不知道我去了阿鼻集市??”

    河童露出茫然的语气:

    “阿鼻集市?什么阿鼻集市?”

    左耳内的狲喉,也是咦了一下,没有出声。

    陈浮生有一种汗流浃背的感觉,沉声道:

    “都出来!!”

    狲喉和河童,顿时双双显身而出,悬浮在陈浮生眼前。

    “我此前在烤肉时,遇到一位老人,你们知道吗?”

    狲喉和河童听了皆是茫然,显得并不知情。

    陈浮生逾发觉得自己开始炸汗。

    他立刻简短截说,将自己遇见老王,然后被带进阿鼻集市,遇到铁匠、汤药婆、道士、和尚、巡捕,以及见闻的诡异之事,全都说了出来。

    又举了举手中的“敲门砖”,“我答应了老王,接受此物!原本还以为,你们皆是知道的!”

    狲喉和河童一阵哑然无声,显然也是处于震惊中。

    陈浮生沉声问:

    “此前,你们是什么状态?”

    狲喉吐出一个字音:

    “镇!”

    陈浮生立即明白,这个意思是被某种力量所镇压,威慑,导致一无所知。

    河童长叹一声,亦是有些颓然道:

    “我也陷入了沉睡,此刻听你所说,似乎也是被某种力量蒙蔽了感知。自身茫茫然,不知经过......”

    陈浮生的心口已经怦怦怦乱跳。

    老王到底是什么人?

    阿鼻集市里的,到底都是些什么存在?

    居然在无声无息间,镇压蒙蔽了狲喉和河童?

    陈浮生越想越是悚然,顿时觉得自己当时的那种安全感,以及毫无来由的笃定,有些好笑。

    河童突然问道:“你说那个地方,叫集市?”

    陈浮生点头:“你知不知这个所在?”

    河童沉吟之后,缓缓道:

    “我确实是隐约听说过,关于这种集市的传闻......”

    “只不过,不应该叫集市。传闻里,被称为‘逆巢’!”

    “逆巢?”

    陈浮生一听这个称谓,立即又有些炸汗的感觉......

    河童继续说道:

    “逆巢的由来,若要说起,那可就话长了......”

    “千秋万古之前,三界未定之时,发生过一场毁天灭地般的大战!自此一战之后,三界再才是共立。”

    “当时之世,无论上古巫裔、原裔祖人、混沌灵瑞,尽皆在此战中,殒灭了不少大人物。”

    “但这些原始大地上出生的大人物,死亡之后,有某些特殊存在,阴魂未散。久而久之,这些阴魂便聚集一起,抱团取暖。”

    “他们到底是如何存在,又想做什么,我一概不知。但在洞天星河的传闻里,这些非妖非鬼非魂的上古冥骸,聚集的所在被称为‘逆巢’!”

    “当然,这个逆,不是说它们叛逆。而是因为,它们的行径是逆天!不往生、不受三界管辖,自己做主,自由行动。所以,称之为逆!”

    河童说到这里,带着疑惑,也带着钦佩,说道:

    “谁也不知它们追求什么,有何图谋。但是它们手段高强,在三界内外皆有交往。即便是高高在上的洞天,也拿它们没多少办法......”

    陈浮生听完讲述,不禁皱眉道:

    “老王说,等我登上神将之位,会帮助我巩固地位,给予支援。助我镇守灵山!既然说一个‘助’字,那算是什么图谋?”

    河童哑然半晌,有些敷衍的说道:

    “唉,神将之位遥远,你现在想这些也无什么用......等我再琢磨琢磨,或许想到了,再告诉你不迟......”

    陈浮生也是一阵无言,只好暂且放下这个疑问。

    神将之因果,确实是将来的事。将来究竟会如何,现在也说不清道不明,徒增烦恼。

    放下心事后,陈浮生再次抬剑,凝视自己的异色双瞳。

    然后,感觉眼睑蚀痛,他立即仔细观察手中的“敲门砖”。

    果然!

    石雕钥匙般的正面,尾端部份,显出两个细微的古字:“阿鼻”。

    沿着“阿鼻”二字,四面八方,却是隐隐约约的地理、地势等轮廓图。虽说不算清晰,但大部份区域可见。

    而距离“阿鼻”之外,极东方向,颇远的方位有一朵金色的“焰花”。

    焰花微微闪烁,时而倏忽不定,在范围里缭动。但大抵上却并未走远,仍是可看出方位所在。

    陈浮生顿时有些心中笃定,当他印证了脑海里的地理位置,又看清石钥上的显示之后,确信是黄泉小千路。

    那么也能确定,这个金色火焰,就是昊天本源!

    “阿鼻集市确实是深不可测,我在天地桥的窥探里,都仅见百分一的范围而已......”

    “但在这个石钥上显示出的地理轮廓,却几乎达到了百分十几、二十......如此庞大的区域显示,非一般手段不能注出!”

    确定了昊天本源的存在,那么也就证明,老王所说的,确非虚言。

    但是陈浮生也有些隐隐感慨,因为黄泉小千路实在浩瀚、广阔,在石钥上看到的地点,不代表立刻就能去到。

    也不知相隔了多少里路,千里、万里,都有可能!

    望山走死马......

    陈浮生又再翻过背面,继续以异瞳观察。

    可见背面,只有一个隐约、浅显的黑色小漩涡。一圈圈,宛若玄妙难言的纹路,缓缓萦动,如梦似幻。

    当他看见了这个漩涡,顿时产生明悟。

    只要灌注大量法力,再吟诵“阿鼻”之名。他便可开启冥狱通道,投身入这个诡异莫测的阿鼻集市里去。

    所谓“敲门砖”,即是此意!

    但是陈浮生此时此刻,内心确实有些拒绝再去。

    就比如一只纯弱的小白兔,知道可以进入个虎豹熊狼的巢穴,即使知道这些猛兽并无敌意,也是不敢去的......

    此乃陈浮生心情的真实写照......

    不过虽如此想,但陈浮生也并不是抵死不从。

    “或许在某个极危险的时刻,我可以借助‘敲门砖’,逃入阿鼻集市里避难?”

    可惜现在验证不了,更不希望有这么一天......

    既得之,则安之。陈浮生看完了昊天本源的线索,又得知了可以进入阿鼻集市的方法,缓缓松了口气。

    “我来的目标就是昊天本源,既知其所在,那便不要犹豫。早去早得,迟则生变!”

    陈浮生有了决断,立即收拾妥当,准备启程。

    但在此之前,既然路途遥远,不如先去挖了那第二朵彼岸花。

    毕竟老王已经拿出来做赌,估计也是默认陈浮生会去挖掘。

    “我赢的东西,自己去取走,老王理应不会见怪......”

    陈浮生微微一笑。

    回忆着那个闪光点的所在,快步而去......

    ......

    ......

    阴风呼啸,遍眼孤峰如柱,大地苍茫黯淡。

    漫漫黄沙肆虐中。

    逐渐显出一个婀娜窈窕的身影。

    姜泥穿着浅白裙衫,脚步略有些虚浮,眺望周围的环境。她的脸色略有些苍白,显然是遭遇了一番劫难。

    初初降临这个黄泉小千路,姜泥便遇到地底的邪物攻击。使尽了浑身解数,在天赋“读月”的掩护下,再才脱离了危险。

    只因嫦门修行之法,与别的派系不同。

    在六境神将之前,嫦门修行者并不擅长战斗。

    虽说嫦门精通幻术、幻影、迷惑等术,又有人间百艺在身。但在战斗中,却是辅助大于主攻。

    姜泥之所以被鱼相柳看中,倾力栽培。就是因为觉醒了天赋“读月”,既擅长幻术,又具备一定的主攻能力。

    “我听师祖说过,黄泉路上的彼岸花,对于我们嫦门来说,是绝佳珍物。无论嫦门、医家、蛊门,皆视之如命。”

    “彼岸花,对于我的幻术,有极大的加持......我若能寻获,那么此次黄泉小千路之行,大有助益......”

    姜泥一边暗暗沉思,一边缓步前行。

    突然!

    前方浓雾蒸涌之处,缓缓而来两个身影。

    一人高声吟诵:

    “蛊道世孤独,不愿一人行。”

    “姑娘,似你这般美若谪仙,人间难得的佳丽,不如择伴而行,共求昊天本源,如何......”

    另有一人笑道:

    “这位姑娘是我先看到的!齐兄,你孟浪了。”

    先前那人也是笑道:

    “范师弟,此言差矣。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我皆有好逑之心,又何分彼此!哈哈哈......”

    随着话声笑语,两个年青男子,缓缓现身而出。

    这二人的腰间,皆佩着精致小巧的锦囊。而在眉心,却有一道浅显的黑线,直入额前发内,显得与众不同。

    “蛊门?”姜泥心中警惕,止步不动。

    两个年青男子,一经出现,便以毫不掩饰的灼灼目光,上下打量姜泥。

    “姑娘,未知芳名?”

    “在下齐季,乃是西晋蜍荼灵山的真传弟子!今日有缘相见,幸甚,幸甚!”

    另一个男子笑眯眯说道:

    “我也是蜍荼灵山的真传弟子,姓范,名德。”

    但他随即又带着一丝傲然,朗声道:

    “姑娘勿怕,我与齐兄,皆是‘神嗣寰榜’上列名之人!无论修行、实力、手段、人品,皆是上上之选!”

    齐季也是接口道:“姑娘若与我等同行,必不会薄待。你也知道,这黄泉小千路危难重重,若无同道伴侣,处处皆有殒命危机!”

    二人说完,笑吟吟负手而立,摆出风淡云清,极其和善友好的模样。但灼灼目光,仍是难以掩饰。

    姜泥的心中暗暗吃惊,但仍是保持冷静。

    她在进入黄泉小千路之前,师父和师祖,都曾提醒过。各大派选定的天骄,每一位皆是背景深厚,来头不小的人物。

    这些角逐麟兇,追求昊天本源的天骄们,其中有一批堪称绝代天骄的年青俊杰,称之“神嗣”!

    所谓神嗣,即是各个灵山排名最前,修为最深的儒子、道子、佛子、兵杰、猎子、蛊杰......等等。

    神嗣寰榜,就是将这些天骄中的天骄,列名登录,颁布天下。以告知各大派的高人宿老等,给予尊重和助力。

    只因神嗣之人,已经等同于各大灵山神将的侯选者。而且必有登顶神将大位的天赋,绝无意外。

    所以姜泥眼前的这两个蛊门年青男子,既然已经列名“神嗣寰榜”。那么即是表明,将来成就,必是神将!

    这是一种尊荣!也是理应骄傲的资格!

    “二位道友,我与你们道不同,亦不同路。”

    姜泥冷淡的说完,徐徐退步,转身离去。

    “且慢!”

    齐季脸色一变,大喝道:

    “姑娘,我乃真心诚意,愿与你结伴同行。若是碰上昊天本源,绝不藏私,愿赠你一份!”

    范德急前几步,大声道:“有我二人助力,昊天本源唾手可得。姑娘既是来角逐的,自然懂得借力为己的道理!”

    齐季长笑道:“神嗣榜上人,岂是浪得虚名!吾等承诺,必有厚报!”

    姜泥视若罔闻,继续离去,渐渐消失在远端。

    齐季勃然大怒,冷哼道:

    “小小贱婢!不识抬举!!”

    范德一声狞笑:“东唐的女子,嫦门的小婢,还客气什么?走,让她知道,什么是叫蛊门的手段!”

    二人将身一摇,瞬间漆黑如雾的蛊虫遍体缠身。

    犹如两道黑龙飚风,眨眼霎那,势若奔雷,已经追上了姜泥。

    姜泥本就有些虚弱,又是在黄泉小千路吃了亏,所以走得也不算快。

    她眼前一花,齐季和范德,已经奔袭而至。

    “姑娘,何须匆匆离别?”范德似笑非笑的盯着姜泥,双臂一张,极其嚣张地拦住前路。

    齐季迸指而起,指尖上,有若六翼蜈蚣般的腥红飞虫,缭绕跃动,散发出噬人的恶意。

    “你若不吃敬酒,只得给你一杯罚酒!”

    他瞬间变脸,森冷凝视姜泥,指尖一弹。

    嗤~~

    刹那腥红弥漫,一只狰狞的六翼蜈蚣,骤然大涨。

    宛若一头猎豹般凶残涨大,振动嗡嗡翼翅,闪电般直扑姜泥眼前。

    蛊门之蛊,变幻万般!

    甚至弥漫的腥红雾气里,全是微若蚊蚁的小蛊。数量成千上万,无声无息,仿佛风吹雾动,蒸涌而来。

    空气里,遍布腥气,令人作呕。

    但同时慑心慑魂,凝滞修行者的法力,令其僵化。

    姜泥早已经是提着万分警惕,一见到齐季和范德追至,立刻毫不犹豫,动用“读月”。

    顷刻,一道斑驳,淡缈,清冷得仿佛幻影般的月光洒落。

    姜泥消失于原地,无影无踪。

    蓬~~

    六翼蜈蚣撞在姜泥所站之地,立即沙尘喧嚣,泥石四溅。

    “跑?你跑得了么?”

    范德一声狞笑,左掌将竖起的右掌握住,置于眉心,紧贴额前的黑线,沉喝一声:

    “附骨,显身!”

    嗤~~

    一道厉啸,在远端冲天而起。

    虚无之间仿佛撕裂,一条黑线迸射而出。

    黑线上,缠绕着密密麻麻的蛊虫,笔直冲上云端。

    蓬~~

    黑雾溅开。

    这一道黑线撕裂之处,月光陡然显形,摇曳晃动,显然是受创不小。

    姜泥身形踉跄,从月光中消遁而出,脸色更是苍白。

    但她脸色发白却并非是受伤,而是惊悚察觉,自己身上极有可能被种了某种附骨蛊。

    否则,读月幻影,即便五境灵官,也追踪不到。

    “姑娘,你也无须挣扎。我蛊门灵蛊,千变万化。此刻是附骨蛊,或许我念头一动,变为香蚀蛊、心花蛊、软骨蛊......”

    “哈哈哈哈......到那时,你若出丑,却怪不得我们!”

    齐季和范德,仰天大笑,极其肆意嚣张。

    二对一,他们有十足把握,毫不费力便可将姜泥拿下。

    神嗣寰榜列名之人,傲视同伦!

    姜泥紧紧咬牙,正要不管不顾,以心血发动“读月”,强行遁出更远,脱离危险再说。

    当此时刻!

    嗤!嗤!

    微响声中,迅如疾电。

    两枚六寸晶亮的玉符,闪现于范德眼前。

    “道门??”范德和齐季,顿时震惊。

    只因这玉符来得太快,快得不可思议,二人竟是毫无察觉。

    刹那!

    白亮如小太阳般的光辉,耀眼欲盲。

    太白西虎、凶杀之神,阵列在前,杀伐冲天。

    嗷吼!!

    仿佛洪荒亘古的虎吼之声,震慑心神。

    凶性沸腾,不可抑止!

    轰~~

    齐季和范德,仓促间挥出层层潮涌般蛊雾,强行阻挡,迅猛后退。

    但蛊雾与初代符箓,岂能争辉?

    呼吸一瞬间。

    范德首当其冲,被符箓凶暴之力,炸得满面血光,身上的衣袍凌乱欲碎。

    若非他眉头的本命灵蛊护身,这两道初代符箓,便能轰破他的头颅,令他当场殒命。

    当此一念之际。

    一声长啸,滚滚而来!

    眼前黄沙漫漫,浓雾翻嚣之外,一道剑光,有若惊雷,迅如滔滔杀伐烈焰,汹涌而至。

    大地上,顿起炙热火势。虽是无形,但却烧灼身心。齐季和范德立即脚下如同蹈火,身体四周,无不蚀痛难耐。

    “蛊潮!”

    “澎湃!”

    齐季和范德立即携手,双双迸指猛按眉心。

    哗啦~~

    乳白的细蛊漫延如潮,从二人身上暴涨而出。

    只是瞬间,便压制了大地真火之势。

    但真火可挡,剑势难消。

    一剑。

    已至眼前!

    来者青衫道袍,俊逸如龙,手中剑龙影煊赫,声势滔天。

    “浮生师兄!!”

    姜泥失声惊叫,愕然乍喜,只觉心中怦怦乱跳,泪水夺眶而出。

    喀嚓~~

    无数黑线自陈浮生身上迸开。

    根根如同漆黑触手,狰狞漫延,不仅是止住了白蛊潮浪的翻涌,更是成片成片在吞噬。宛若虎入羊群,不可抑止。

    弗嗡~~

    又是两枚玉符,瞬闪瞬灭。

    地底龙卷狂飚,大量晶线笼罩弥漫。风雷呼啸,雨雾缭绕,霎那成阵。

    “太乙天象”,如封似闭。

    齐季和范德已经惊诧得无以复加。

    从未见过,有道门修行者用剑?

    也从未见过,有道门修行者身上有黑气,能吞蛊?

    十大派系,除了医家能应对蛊术。其他的派系,都只是硬扛硬破,何来吞噬的道理?

    仅仅这个惊诧,仅仅一念间,齐季和范德便陷入太乙阵图,如同牢狱,无处可逃。

    “拼了!!”

    齐季和范德瞬间反应,再若不拼命,便是死劫!

    二人当即咬破舌尖,折断食指,化为血雾洒开。

    蓬~~

    自二人顶门之上,有若两个诡异秽恶的“蛇头”,獠牙戟张,四目四鼻,喷溅出毒雾。

    仿佛升龙而起,蛇头猛烈撞在太乙阵图上。

    喀嚓!

    阵图开始崩碎,竟是挡不住双蛇的冲击。

    一条血色蛊虫通道,顺着崩开的裂缝,漫延而出。

    齐季和范德双双化为黑雾,蛊影缠身,踩着血蛊之路就要急速奔逃。

    姜泥自从见到陈浮生到来的一霎,已经启动读月。

    “读月!”

    齐季和范德身后,从虚无间,若有一道孤清、冷寂、沧桑、亘古久远的垂垂月光,映照而下,落下光斑。

    由于身处险境,又是极度震惊之中,二人竟是毫无察觉,读月幻术已经来临。

    但有感应,却已经是迟了。

    月光斑影洒落,每一丝斑影里,都有若诸般幻影,有若天外飞仙,无穷妙相,迷离而来。

    齐季和范德,顿时迟滞,就像眼中见到最渴望的景象。心为之摧,神为之迷,欲罢不能。

    陈浮生符起、剑至,再出太乙,刹那已是第二剑挥出。

    但是当此之际,已经无须“怒霆”的施展。

    他瞬间已经掏出“敲门砖”。

    全身法力玄炁涌动,“敲门砖”变得沉重如攻城巨槌,挟带撕裂般隆隆震啸,当头砸落。

    毫无花巧,毫无招式,上砸下落,以力取胜!

    噗!噗!

    两颗大好头颅,依然带着迷离的笑容,被“敲门砖”生生砸断,敲碎,飞溅而开。

    扑嗵~~

    两具无头残尸,再才热血喷溅,缓缓倒地。

    但是,人死霎那,无穷尽的蛊虫倾泄而出。宛若扑天盖地,直扑最近的陈浮生。

    陈浮生毫无所动,左耳内已经黑气弥漫。

    眨眼片刻,所有遗蛊被吞噬得干干净净。

    两具残尸渐渐枯萎,仿佛风干了一样,在泥沙中沉寂无声。

    黑气依然未满足,卷起了两具残尸,瞬间消失不见。

    “浮生师兄!!”

    姜泥带着惊喜,慌忙冲了过来。

    “啊,这......”

    姜泥霎那止步,诧异地盯着眼前的“浮生师兄”。

    陈浮生的头顶上,有丝丝缕缕黑气荡漾。

    而在脸目上,却蒙着一团黑焰。容貌不可见,仅可知是个男子,模糊难辩。

    这是狲喉为陈浮生做的伪装,由于在地府里大肆吞噬阴魂、噩孽,狲喉的黑气已经又高了一个层次。

    正因此伪装,齐季和范德两位天骄中的天骄,神嗣寰榜列名之人,才会对陈浮生的到来察无所觉。

    否则以蛊门布蛊的警觉,绝不可能被轻易近身。

    陈浮生看着眼前的姜泥,也不知该说什么。

    他也未多犹豫,取出刚刚获取的“三瓣彼岸花”,递到姜泥手上,然后模糊说一声:

    “前程小心,有缘再见。保重!”

    说完也不回头,提剑迅身而去,消失远方。

    姜泥怔怔地捏着彼岸花,宛若在一场梦中。

    她望着陈浮生远去背影,不禁心中又是喜欢,又是惆怅。

    欢喜的是,果然是浮生师兄来相救,还赠与她梦寐以求的彼岸花。

    惆怅的是,浮生师兄或许身负重任,能够来到黄泉小千路上,必然付出很大代价。所以,并未多停留......

    她如此想着,暗暗一叹,再才依依不舍,缓步而去。

    ......

    ......

    陈浮生一口气奔出许久,直到不知跑到哪个无名山坳里,再才有些心虚的停住脚步。

    他回望身后,亦是长出一口气。

    没想到,挖彼岸花。挖着挖着,碰上了姜泥遇难。

    “她是师父的妹妹,我维护她是应该的......”

    “师父就这么一个亲妹妹,我若能寻到昊天本源,自然也要给她一份,也是应该的......”

    陈浮生自己在心中低语。

    他挥却心绪,定了定神,再次转头眺望前方。

    距离昊天本源的所在山峦,就在前方。但却不知多少里地。

    “先到先得,迟则生变。”

    陈浮生暗暗告诫自己,立即不再犹豫,纵身前行。

    如此一路,也遇到不少险阻。

    比如地底突然炸裂,崩出大量诡恶难明的凶物、梦魇等等精怪鬼怪。但被陈浮生一剑削之,狲喉一口吞之,全然无惧。

    间或有些浓雾里砸落的冥骸,亦是声势浩大。但仍然是被剑削,被狲喉吞的下场。

    河童也曾沿途偶尔说几句指点。

    据说黄泉小千路,也分下路、中路、上路、末路。

    陈浮生此刻处身之地,仅只是下路,危险算不上多。

    但若进了中路,便能见到千秋万古的遗迹。如若是上路,便能见到更多不可思议的异景壮观。末路,那便是进入冥界的通道,想都不敢想。

    足足十个多时辰的跋涉,陈浮生终于第一次在黄泉小千路上,见到山峦层叠的实影。

    山峰巍峨插天,重嶂叠峦,恢宏磅礴,几乎占据了心神,压迫身心,宛若千古留存的浓厚岁月蚀景。

    “此乃黄泉下路的首峰,名曰余烬十万山。”

    “相传此峰延绵三万多里,走出此峰,再过下路尽头,再才是进入中路......”

    河童指点的话语,荡起在陈浮生耳边。

    陈浮生抬头远望,实在无法看清山峦景象。仅可得知,眼里全是笼罩的山脉,高不可攀,远不可及。

    “敲门砖”的显示上,第一个昊天本源的线索,便在这座巨峰的里面。

    陈浮生毫不迟疑,继续前行。

    又是数个时辰的艰苦跋涉,终于是翻越了眼前可见的第一片连绵山梁,抵达内里。

    好在此山中,并无多少危险。

    陈浮生忆着心中的地图路径,埋头奔行。

    果然!

    一片浓雾弥漫,山壁森然的前方,陡然矗立一座巍峨得仿佛上古庙宇殿堂般的建筑。

    殿堂建筑就像“镶嵌”在山壁内,满是风雨侵蚀的痕迹。

    大量高耸庞然巨驻的雕像,形体斑驳,散布在殿堂的周围,流露出沧桑枯朽的气息,也不知有多少岁月。

    漆黑如噬人巨兽的入口,隐约可见。

第98章 乾坤倒转(求订阅月票)

    陈浮生接近这个巍峨古朽的宏伟大殿堂,仔细凝望入口的方向。

    可见台阶蜿蜒而上,广阔惊人。

    他正想谨慎地继续前行,步上台阶。

    突然背后传出河童的惊讶声:

    “咦?好像是上古巫裔‘苻羲族’的祈福祭祀大殿!”

    “苻羲?”陈浮生微微一怔。

    河童继续说道:

    “苻羲族,是上古时符箓术的初创者。符箓的‘符’字,便是他们创造而出。只不过千秋万古岁月,道门兴盛,将符箓术发扬光大,反而遮掩了苻羲族当初的光辉。”

    “这座殿堂,应该是属于冥狱内的千秋万古遗迹之一。”

    “虽说在此出现,但却非常罕见......你知道海市蜃楼吗?”

    陈浮生点头,河童继续指点道:

    “所谓千古万古遗迹,就像是海市蜃楼一样。不知何时,不知何地,便会显现而出。但在黄泉下路,非常罕见。只有在中路,或者上路,才算可见颇多。”

    陈浮生聆听着河童的讲述,继续大步向前。

    很快,便踏上台阶,拾级而上,接近敞开而宽阔的大殿入口。周围的驻立大型雕像,已经历历在目。

    “你进去时,可要小心!”

    河童低语道,“在任何一个千秋万古遗迹之内,都有或多或少的,不受冥狱约束的阴魂冥骸出现。”

    “这些阴魂冥骸,虽不是你曾经见过的‘逆巢’大人物,但也非常难缠!比你在路途中撞见的那些邪物,更要实力强横!”

    说到这里,河童笑言道:

    “一般来说,似你这样三四境实力的修行者,绝无资格踏入千秋万古遗迹。世间只有灵官为辅,神将为先,才会有资格实力入内探险!”

    “不过,如今是元夕将近,冥狱看管极其严格。千秋万古遗迹里的东西,也怕受到连累。所以也会隐伏起来,不会太过份。”

    “这也是你们年青俊杰,一年一次的机会!”

    陈浮生迈步向前,踏入大殿进口。

    可见周围巍峨高耸的雕像,各具特色。

    有的是人首蛇躯,有的脚踩龙虎,有的则是吞云吐雾,而有的更是上身如禽鸟,下身若蛮荒巨人......

    陈浮生此前也听说过,所谓上古巫裔,并非固定形象。各个巫族,在原始时期,也并非同一形象。

    只是传承至今,血脉渐渐稀薄,再才导致同族的巫裔,形象有些接近。

    他感慨地扫了一眼周围的雕像,举步入内。

    踏入殿中,眼前顿时豁然开朗!

    足足数十丈方圆的区域内,宏大壮观。

    各种古朴的石质雕塑,石造祭台,石柱、石池等等,罗列四周,井井有条。但仅可见残状,却非完整。

    当正式踏足入内,陈浮生眺望四周高不可攀的墙壁,顿时又再一愣。

    因为四周高墙,全是刀砍斧劈的各种奇怪痕迹。

    似乎经过一场激烈的战斗,但因为某些影响,导致痕迹显露出来,并非全然坍塌。

    “咦?”

    陈浮生快步向前,凝视一片若剑削、若斧凿、若水火侵蚀般的墙壁一角。

    其中有一抹剑痕,居然隐隐缭绕出道蕴!

    当他见到这一剑的道蕴,内心时时萦动的焚天剑意,也似乎受到触动,跃跃欲试。

    仅仅只是恍惚间,眼光掠过,心有所感。陈浮生便已经感觉焚天剑意,居然凝炼了一丝,变得圆融一些。

    若是长期如此凝炼,逾发圆融,陈浮生几乎可以肯定,不再需要“火霆劫三式”,便能驱使无间龙雀,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剑!

    “这......”陈浮生心中震惊,立即驻足观望。

    河童的声音又缭绕而出:

    “你无须多么惊讶,此乃千秋万古遗迹之内,必有的一份机缘运气。”

    “之所以有此留存,皆是当年开天辟地那一场大战,比神将更高端的大人物们出手,留下的精神道蕴!”

    “如若是在黄泉中路、上路,如此的机缘运气,更是随缘可见。”

    陈浮生细细感悟,顷刻已经受益匪浅。

    但他再次眺望其他墙壁上的痕迹时,却有些失望。并未感应到任何道蕴,只觉是很奇妙的痕迹。仅可观,而不可悟。

    “或许是因为派别不同,或许因为人物传承不同,所以并不是所有道蕴,我皆能感应......”

    陈浮生有了明悟,暗暗遗憾。

    不过此行不虚,焚天剑意有涨进,对于“火霆劫三式”的发挥,也是又前进了一小步。

    “仅仅一缕战斗留下的道蕴而已,便能令我等这些年青修行者,获益不少......”

    “若是当年那些大人物亲自指点,不知会达到何等的程度......”

    陈浮生有感而发,但也不贪婪多望,继续向前。

    当来到大殿的中段,又有一道巍峨高耸于穹顶,广阔浩大的祭祀台,横亘眼前。

    祭祀台已经腐朽不堪,上面积满灰尘。

    原本是有受祭的神像矗立,但已经崩毁成渣。露出祭祀台后,一个残缺的,却充满阴森黑气的大窟窿。

    陈浮生眺望周围,不禁皱眉。

    似乎前路即使走完,也只是在这大殿里徘徊。

    但他可以肯定,昊天本源就在这个祭祀大殿内!

    “难道说,要进这个神秘莫测的窟窿?”

    陈浮生止步不前,仔细观望。

    此刻静下心来,运足目力,可见看似平淡,宛若岁月风蚀痕迹的窟窿口,缭绕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虚影。

    宛若屏障,又宛若禁锢,并不是安然畅通的存在。

    “似乎被封了?”

    陈浮生暗暗沉吟。

    除了这条路,别无他途。那么完全可以说,只要能进入窟窿内,必然又是一片天地。

    昊天本源,肯定在内!

    他正想和狲喉、河童,商量一番,如何破解。

    突然!

    背后隐隐传来交谈的声音。

    “宁兄,詹某对你的占卜问卦之术,简直敬佩得五体投地!!”

    “你说我们有机缘在此,果然便见到这座千秋万古遗迹。咦?大殿里,似乎有不少东西......”

    陈浮生耳朵一动,立即闪身退在角落里。

    此刻他被狲喉黑气伪装,只要毫无举动,对方便难以察觉。

    自身隐蔽之后,陈浮生展眼观察入口方向。

    两个年青人,一前一后,迈步而来。

    当先一人显得惊讶着急,加快了脚步。此人戴着软帽,眉眼普通,穿着像是行医郎中般的短袍。背后还背着个精致小巧的药箱,手中拎着碧绿莹莹的柳枝条。

    行医打扮的年青人身后,是个步伐沉稳,容貌俊逸的青年男子。穿着一套裁剪精良的黄纹道袍,梳髻插玉簪,显得潇洒出尘。

    陈浮生微微皱眉:“一个道门?一个医家?”

    从穿着打扮上看,似乎如此。

    那个姓詹的医家修行者般软帽青年,踏入大殿,顿时大呼小叫:

    “道蕴!!我感受到了道蕴!!”

    但他随即有些沮丧,捶手顿足地叹息道:

    “哎呀,我却是忘了,医家修行者不擅长战斗。纵然可见道蕴,也并非一定契合我的修行......”

    “见宝山而不得,可惜可叹......”

    被称作宁兄的道门青年,冷静地注目四周,凝视一个墙壁上的痕迹,细细观悟琢磨。

    詹姓青年顿时羡慕道:

    “唉,这机缘还是属于宁兄这等的俊杰天才!在下也希望宁兄可以更进一步,指点指点我,也沾沾宁兄的气运!”

    宁兄负手身后,淡然道:

    “你既然与我结伴而行,我必然不会亏待你。放心,此地还有你的机缘,我的占卜问卦之术,绝无错漏!”

    “只要你好好辅佐,今日此行,必定也会大有收获。”

    詹姓青年赶紧拍手道:

    “真不愧是神嗣寰榜上的列名之人!宁兄盛名远扬,乃是玉虚灵山第一道子!今日我有缘遇见你,实乃福气,三生有幸!哈哈哈......”

    他说得一脸谄媚,宁兄却是云淡风清,显得极是受用。

    不过,詹姓青年的话音刚落。

    入口外,顿时传来一声大喝:

    “什么狗屁第一道子,什么狗屁神嗣寰榜列名人!”

    “行途我不先开口,哪个蝼虫敢作声??”

    蓬~~

    一团黑焰呼啸而至。

    嗤喇~~

    黑焰如撕裂般,溅洒而开。

    无数蛊虫蜂涌环绕之内,一个高大的青年,昂然而入。不屑地睥睨詹姓青年和宁兄,显出杀意腾腾。

    “啊!裘兄!!”

    詹姓青年似乎见过这个蛊门青年,立即高声迎接:

    “裘兄!西晋蜍荼灵山真传大师兄!久仰久仰,在下数月前曾经远远见过裘兄的风采,当时惊为天人!”

    “想不到今日,居然在此遇见!幸甚,幸甚啊!哈哈哈......”

    宁兄则是如临大敌地瞧着这个不速之客,脸色眼神,都显得对此人颇为忌惮。

    场面顿时有些剑拔弩张。

    詹姓青年赶紧打哈哈,大笑道:

    “不如一起结伴同行,我做辅助,二位神嗣寰榜列名的天才,可以大杀四方!小弟也沾沾福气,呵呵......”

    蜍荼灵山的裘竭,冷眼扫了一眼这个医家修行者,面无表情地哼道:

    “詹之河,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想跟我结伴?”

    詹之河听了顿时一脸尴尬,但颇有些唾面自干的觉悟,很快便恢复正常,笑眯眯地退后一步。

    裘竭又再迸指,指向宁姓青年,喝道:

    “詹之河,你还跟着他?神嗣寰榜上,宁采烨的榜位比我低十几位!你跟他?还不快滚过来?”

    他一时说瞧不起,一时又叫人滚过来,嚣张肆意。顿时令得詹之河的脸色阵青阵白,但还是保持着笑眯眯,向前走了几步。

    宁采烨满脸胀红,沉喝道:

    “裘竭,你欺人太甚!!”

    裘竭哈哈大笑,但笑得面无表情,全是嘲讽:

    “欺人?裘某今天就是要找你的麻烦!!”

    他说着,抬起指尖。

    詹之河和宁采烨,顿时一惊,如临大敌。

    裘竭的指尖上,缭绕起一个朽化般的蛊虫残尸。

    “适才我得到一只遗蛊,方得知我蜍荼灵山另外两名弟子,受到戕害!”

    “根据此蛊上的气息,我两位师弟,死于符箓术之下!”

    裘竭脸色变得狰狞,森然盯着宁采烨:

    “此地周边数百里,我仅可见你一个道门之人!那么毫无疑问,是你戕害了我两位师弟!!”

    詹之河听了,大惊失色。

    无论哪个灵山,进入黄泉小千路的,皆是天骄之选,精英中的精英。

    蜍荼灵山一共才三个人选,却死了两个??

    他顿时胆颤心惊,悄悄后退了几步,以免溅到火星。

    宁采烨却已经气得脸色发白,沉喝道:

    “你要打,宁某奉陪!”

    “只是你无妄指责,将罪魁祸首扣在宁某头上,宁某岂能受辱?”

    詹之河暗暗咽了一口唾沫,但终究还是战战兢兢,奋勇问一句:

    “裘兄裘兄!大伙进来不易,话还是说清楚,以免被小人所乘!你倒是说说,为何笃定宁兄一人是罪魁祸首啊......”

    裘竭呵呵冷笑:

    “你要证据?”

    “裘某前行之地,十里范围,全是前锋蛊探察在前!我跟着你们而来,确信此地的符箓气息,和遗蛊上留存的一样!”

    “如此吻合,如此之巧!”

    “你说,罪魁祸首不是你?那又是谁?”

    “前锋蛊?”

    宁采烨的脸色更是难看。

    詹之河再次后退几步,艰涩的说道:

    “裘兄,你已经在此地布了蛊?”

    裘竭哈哈大笑:

    “蛊门出行,前锋照路!魑魅魍魉,无处遁形!”

    “让你们开开眼界!!”

    他双手握拳,猛然一振。

    喀嚓~~

    喀嚓~~

    大半个殿堂内,四面八方,顿时有若风啸之声回荡。

    顷刻。

    犹如有一道道极浅显,难以辨别的黑色裂缝,在各个角落里隐约现出。

    就像有无形之风,刮过了殿堂,露出一丝丝风吹而过的痕迹。

    此乃蛊门妙义真传:“前锋蛊”!

    只有天赋绝佳之人,方可有此真传的传承。

    前锋蛊所到之处,提前布路探察。即使是五境灵官,亦是毫无所觉。

    等到反应过来,身边范围,已然布蛊。

    此时此刻。

    前锋蛊现,场面剑拔弩张!

    裘竭脸色阴冷,已经想要先出手。

    忽然!

    陈浮生所在方位,由于前锋蛊现,撕裂出的风吹路径,出现了扭曲的偏差。

    直线变弯,必有阻碍。

    裘竭顿时惊觉,大喝一声:

    “哪个鬼鬼祟祟,在此潜伏?滚出来!!”

    陈浮生顿时极其惊诧,因为狲喉黑气的遮蔽,不可能被前锋蛊探出。除非是他主动的有动作,否则神将在此,不是有心探路,也不知他的存在。

    但眼前事实至此,确实是被探出了踪影。

    陈浮生心生杀机,蓄势待发,正要显身而出。

    蓦然!

    离他身后不远。

    一滴墨水,仿佛是从虚无间点滴而开。

    墨迹开晕渲染,荡漾波动。

    立即便有一位身姿曼妙妖娆,气质凝华,极美丽的女子,在淡淡的墨迹渲染中,踏步而出。

    她穿着浅色的宫衫,一颦一笑,皆如画中仙,不似人间女子,堪称绝色。

    陈浮生顿时更是惊诧。

    万万没想到,在他的身后,居然潜伏着一个陌生女子?

    此刻场面上剑拔弩张的裘竭、宁采烨、詹之河,也是万万没想到,居然是一位如此之美的女子。

    现身的正是虞妃,她一经出现,便淡然回首,看向陈浮生所在之处,轻语道:

    “这位道友,你也一起出来吧。”

    裘竭、宁采烨、詹之河,更是大惊失色。

    谁也不曾想到,旁边居然还潜伏着一人?

    裘竭更是惊讶得眉眼乱跳,因为虞妃所说之处,前锋蛊毫无察觉,并未显出一丝异状。

    岂不是说,此人的实力,已经不受前锋蛊的窥探??

    陈浮生听到陌生女子所指所说,已经知道再也藏不住。不禁心中蓄着杀机,极其冷静地现身而出。

    但他的顶上有若隐若现的黑气如丝,脸上笼罩着黑焰,看不清容貌。

    立即便让全场众人,尽皆如临大敌!

    詹之河却是最先开口,惊呼大叫:

    “是道门!!他也是道门!!”

    虽然看不出具体容貌,但陈浮生穿着青袍道服。

    裘竭早已经察觉有异,立刻杀机弥漫。

    但是宁采烨却是诧异得无以复加。

    所有道门弟子,进入黄泉小千路的,他全都知道。唯独是没见过陈浮生如此模样的。

    “他到底是谁?哪个灵山的?”宁采烨满目惊疑。

    陈浮生一经现身,离他不远的虞妃,顿时笑语说道:

    “道友,你与我一同到此,算是先到。”

    “这三个,却是后到。世间常说,先来后到,能者达先。不如你我联手,将这三人杀绝,你看可好?”

    她说得极是清淡自信,仿佛杀绝裘竭、宁采烨、詹之河等三人,只是随手而为,并不是多么难的事。

    陈浮生还未有何表态。

    裘竭却是气得七窍生烟,双掌一合:

    “小贱婢!在我前锋布蛊之内,还敢放肆!”

    “蛊变!”

    轰~~

    此前殿堂内如风呼啸般,显现的浅显缝隙,顷刻急剧撕裂。

    就仿佛虚无中,裂开一个个装满蛊虫的巢穴。

    所有裂缝里,大量漆黑狰狞的蛊虫,仿佛潮水一样漫延涌出。

    虞妃却是视若罔闻,仍是低语对陈浮生轻笑道:

    “杀了他们,血祭后方入口,方可入内!”

    她说完,也不管陈浮生如何想法,指尖顿时多了一枝若隐若现的玉笔。

    “大局在我,乾坤倒转。”

    一声清吟。

    笔落,字现。

    呼吸一瞬间,裘竭刚刚暴怒,发动前锋蛊。

    但他的脚下,出现一个“乾”字。

    而在虞妃的脚下,却出现一个“坤”字。

    也就在这个刹那!

    虞妃已经宛若鬼魅般,移形换位,显身在裘竭的站立之处。

    而裘竭却已经移形换位,来到陈浮生的眼前。

    场面顿时逆转!

    虞妃面对一脸惊骇的宁采烨和詹之河,微微一笑。

    而陈浮生的眼前一花,已经是裘竭那张怒不可遏的大脸。

    当此时刻!

    已经不由得陈浮生再多想什么。

    无论是陌生女子所说的什么血祭,还是面对裘竭,都必须抢占先机的动手!

    “杀!!”

    陈浮生一声冷喝。

    一剑!

    出手!

    ......

    刚刚来电通网,只能抢先发一章兑现,凌晨再来个大章正常更新。

第99章 活祭墓场(求订阅月票)

    四枚晶亮玉枚,夺目闪耀。

    瞬间迸射于裘竭眼前。

    立即又有两枚晶亮玉符,崩于裘竭的脚下区域。

    刹那!

    白亮如小太阳般的光辉,猛烈辉溅。

    太白西虎、凶杀之神,阵列在前,杀伐冲天。

    嗷吼!!

    仿佛洪荒亘古的虎吼之声,震慑心神。

    凶性沸腾,不可抑止!

    轰~~

    裘竭从未见过如此凶残、煊赫、气势惊人的符箓之术。

    即便他位列神嗣寰榜上,也会过不少堪称道门绝代天骄的俊杰,也从未在另一人身上,见过如此独特的符箓术。

    呼吸一瞬。

    裘竭顿时也惊醒过来,暴吼一声:

    “原来是你!!”

    如此符箓术,足够令他都胆颤心惊。

    那么眼前的这个青袍黑脸道人,必定是杀死他两位师弟的仇人!

    仇人相见,份外眼红!

    裘竭的眼前白亮欲盲,宛若虎虎凶煞大势倾覆而来!

    他已经是须发戟张,左掌紧握右掌,立于眉心的本命灵蛊线上,顷刻发动:

    “八毒八神!”

    咚咚咚咚咚......

    宛若在虚无间,有战鼓擂动,响彻人心,震慑魂魄。

    猛烈暴开的“太白元神”,都几乎凝滞了一丝凶煞。

    裘竭的周身遍处,瞬间已经射出八道狰狞粗壮,满是蛊虫凝结而成的“手臂”!

    有的手臂是蛇头,有的手臂是蜈蚣,有的手臂是蟾头,有的手臂是蝎尾......

    在虚无战鼓的摧发下,宛若行军列阵,威猛向前。八毒神通之臂,毒焰四射,触爪翻飞。

    瞬间八臂变成十六臂,十六臂变三十二臂。虽然手臂不再粗壮,但是纠缠毒焰,狰狞狂舞,气势节节高涨。

    裘竭已经像是一颗“大树”。

    他体外全是如鞭如根的长臂绽放开来,浓浓毒焰色彩斑澜,弥漫如实质。

    轰~~

    三十二条手臂,各分八道,分别抵制“太白元神”的符箓之光。

    全场闪烈如太阳般的光辉,与八毒神通之臂撞击之后。

    各自溃灭!

    但裘竭挡住了“太白元神”,却再也无法逃过“太乙天象”的阵图封锁,瞬间被身陷其中,不可自拔。

    这也是陈浮生目前所能发挥初代符箓的极限,由于是真形符箓加持,威力大增,所以只能六符全开。

    眼看裘竭居然挡住了“太白元神”,陈浮生心中也是小有佩服。

    毕竟目前为止,还未有另一个同等境界的修行者,能在陈浮生的手下生扛初代符箓。

    陈浮生当即一声长啸。

    “火霆劫三式”全力全开!

    他甚至抛弃了第一剑“滔火”的前势铺陈。

    直接起手“怒霆”!

    虽说如此强行开动第二剑,威力略有削弱。

    但面对如此强悍的对手,只能以快制快,瞬斩夺命!

    轰嚓~~

    无数雷霆密布开来,无间龙雀上龙影咆哮挣腾,披鳞抖擞,宛若吞云吐雾,增涨雷霆之威。

    剑芒暴起十丈!

    裘竭的脑后,另有一片无声的雷霆,更加令人心悸。虽无声,但压迫之势,刑罚之威,已经令他生出大恐怖。

    此乃杀身之险!殒命之劫!

    “道门之人,怎会有如此惊人的剑术??”

    裘竭刹那醒悟。

    再才知道,两位师弟死得不冤。

    面对一个如此毫无道理的强者,又有符箓远攻,又有剑术近身,尽皆是不世出的绝技。

    岂有活命之理?

    他既生此念,顿起逃遁之心。

    “吾以此身,亲饲灵神!”

    “开!!”

    裘竭双手握拳一捶,击打在眉心的灵蛊上。

    隆隆~~

    仿佛平地生雷!

    他的面目变得模糊,身躯变得模糊,从一个真实的人形,变得急剧膨胀。如同一个诡异古怪的大虫子,表面毫光四射。

    每一道迸射的毫光,都是如尖如刺,向四面八方发散。

    眨眼刹那!

    裘竭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头高达数丈,身躯如蛮荒巨人般的狰狞之影。

    成百上千至万的毫光,就像一个“刺猬”。既是防御,又是攻击。

    喀嚓~~

    两道真形符箓结成的太乙阵图,也挡不住这个诡异灵蛊之身的膨胀。所有晶线封锁的范围,全都崩裂。

    即使是陈浮生,刚刚起剑,雷霆乍现。眼前已经毫光遍布,有无数尖刺汹涌而来。

    此乃灵蛊之毫,触之即殒,万毒溃身。

    若不避开,要么一剑斩杀裘竭,自身也要受到重创。

    这也是陈浮生第一次感到棘手。

    刹那,不容犹豫。

    一枚符箓从陈浮生耳中喷出,瞬间化为虚无。

    “太阴若缺”,遁影无形。

    丧失了陈浮生的气息之后,扑面而来的毫光,全都落空。

    而且刚刚起势的雷霆,也为之一滞。

    “怒霆”!

    陈浮生隐入太阴遮幕之内,法力玄炁全开,再起剑势。

    十几息时间,足够斩杀此人。

    雷霆汹涌而来,刑罚之力笼罩在裘竭头上。

    但是裘竭运用毕生心血凝成的“亲饲灵神”之法,也就只能维持片刻。

    他在陈浮生消失的霎那,已经不管不顾,脚下一踩。

    此前弥漫的前锋蛊,顿时开辟一条长长通道。

    裘竭的灵神之影开始溃灭,他立即逃出太乙天象的封锁,急急如丧家之犬,拼命远离。

    嗤~~

    陈浮生的耳中,狲喉等的便是这一刻。

    瞬间黑气如注,疯狂而出。

    裘竭踩踏的蛊潮遁逃通道,立即被吞噬殆尽。

    他奔逃的身形立即一个趔趄。

    缺少了灵神之影的攻防,又缺少了蛊潮的加持,裘竭此时此刻,便成了无依无靠。

    如同待宰之羔羊!

    无间龙雀的剑芒雷霆,与空中雷霆,瞬间相合。

    无穷刑杀之威,倾覆而下。

    裘竭绝望地发出一声惨嚎:“不!!”

    但已经是迟了。

    雷刑将他斩为碎屑,化为血雨喷溅开来。

    陈浮生想掏出“敲门砖”都来不及。

    只得暗暗一叹。

    眼看裘竭已经丧命,陈浮生提剑前望。

    那个陌生女子的战斗,也恰好在此时结束。

    她仿佛是戏弄着宁采烨,各种神乎其技的术法,信手拈来。

    一时琴音缭绕,饱含冲天杀机。一时水墨四溅,惊鸿无踪。一时又是脚下如棋盘,倏忽来去,纵横锋锐。

    最终以一枝玉笔,封闭了宁采烨的挣扎。

    再用大音希声之神通,将宁采烨撕裂为血雨,当场惨死。

    可怜这位玉虚灵山的第一道子,连全身本事的一半都没有发挥,便被虞妃戏弄至死,也不知死后是什么怨念。

    陈浮生看到了最后一幕。

    不仅是对这个陌生女子产生极大的警惕,也对玉虚灵山的道子表示默哀。

    毕竟按道理来说,他也算是半个蓬莱玉虚的人。

    不过,场中两个最强的神嗣寰榜列名之人,横遭惨死。反而是最弱的詹之河,安然无事。

    他就这么呆滞地站在远远的,既不敢逃,也不敢动手辅助宁采烨,似乎像是吓傻了一样。

    如若他能鼓起勇气,助阵一手,或许宁采烨还能多挣扎一下。

    但是虞妃实在太可怕,戏弄一个神嗣寰榜列名的道子,都仿佛信庭闲步。亲眼目睹一切的詹之河,心神已裂。

    扑嗵!

    詹之河满脸惨白地跪地,战战兢兢地看了看虞妃,又看了看不远的陈浮生,颤抖声音道:

    “二位......高人,放我,放我一条生路......”

    虞妃淡然笑道:

    “你又怎知我会放了你?”

    詹之河鼓起勇气,压抑着恐怖,颤声道:

    “道友......道友说,说要血祭那个......那个门户,我听到......我可助道友打开,我有用......万望道友给个生路......”

    虞妃瞧了瞧已经化为血雨的宁采烨,又回头,瞧了瞧碎屑般的裘竭。

    然后,目光凝视在陈浮生身上。

    “如何称呼?”虞妃好奇地打量陈浮生,再才显现出一丝女子般的神态。

    “老王。”陈浮生伪装着声音,平静说道。

    “老王?”虞妃似笑非笑,但也不多问。

    她再次转过头去,盯着詹之河。

    “你说得也不错,我若亲手收集这些血屑,不免脏了手。但你若能开了那个禁制,我便放你一条生路。”

    詹之河如蒙大赦,差点俯首叩头,当即大声道:

    “道友放心!以血制血,乃是吾学基本,绝无失手!”

    陈浮生听了微微皱眉。

    以血制血?

    那么祭祀台后残缺的窟窿,属于一种另类的血禁?

    不过,听到詹之河如此说,陈浮生也是暗暗摇头。

    此人应该早就看出祭祀台后的血禁,却自从进来后,从不吱声。要么是有独占的念头,要么干脆束手,等宁采烨和裘竭死后,再拿出来做换命的筹码。

    修行之人,千般心思,大抵也是死道友不死贫道......

    在虞妃的关注下,詹之河鼓起勇气,以手中碧绿柳条,催动独门绝艺。居然将地面散落的,甚至消散空中的,所有血屑,凝为一团晶壁般的血色圆盘。

    然后,他走到祭祀台的残缺窟窿下。

    以法力祭起血色圆盘,印在窟窿的中间处。

    他又用柳条,挥打出无数血痕迹般的纹路,镶嵌在中间处的血盘周围。就仿佛一个阵式,极是炫目。

    “天或有损,以术补之!”

    詹之河清吟一声,迸指点向窟窿中间处。

    嗡~~

    血色弥漫开来,就仿佛无数蛛丝,开始快速地在整个窟窿表面,弥漫攀爬,蜿蜒四溅。

    眨眼片刻,原本是带着阴森黑气,仿佛遮蔽着某种禁锢的窟窿表面。立刻产出龟裂,越裂越大。

    几个呼吸之后。

    喀嚓~~

    暴响声中,窟窿品的禁制,全数裂碎。

    大量秽恶而浓郁的腥气,立即从窟窿口喷涌而出。

    但詹之河再次挥动柳枝,散发出濛濛清烟。

    不过片刻,所有腥秽一扫而空。

    祭祀台后的残缺窟窿口,变得清明朗朗,十分正常,再也看不出一丝异状。

    詹之河长出一口气,显得如释重负,转过身来,面对着虞妃,笑道:

    “道友,前路已净,安然无事矣!在下幸不辱命!”

    虞妃轻笑,点头道:

    “不错,还算有几分本事。”

    詹之河顿时喜形于色,缓缓向旁侧退几步,期期艾艾地抱拳一礼:

    “恭祝二位道友机缘大发,一帆风顺。在下,在下,这便告辞。此间事绝不泄漏,甘愿发下大道誓......”

    “言”字还未说完。

    他的脚下已经出现一个“死”字。

    顷刻间,詹之河似乎连挣扎的勇气也无,就像毫无所察。便被某种诡异无形力量,撕成碎片,当场毙命。

    陈浮生暗暗皱眉,终于是说道:

    “你不是说要放了他么?为何不守承诺?”

    虞妃仍是轻描淡写般说道:

    “来到黄泉小千路,便要有身殒毙命的觉悟。若连这点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为何还要挤破头的进来?”

    “留在山青水秀之地,安安稳稳渡余生,岂不美好?”

    陈浮生也未想跟她争辩什么,听完她所说,只是平静而立。

    场面顿时有些寂静,有些僵持。

    谁也不想先上前一步。

    各自都已经目睹了解对方的身手,视为大敌!

    “昊天本源在内,你不进去?”虞妃低语浅笑。

    “你先来,你先进。”陈浮生伸了伸手。

    “老王道友,也知道礼让女子的道理?”虞妃微笑摇头,但却脸色如常,裙衫轻摇,已经踏上窟窿洞口。

    她回头一笑:“你就不怕我先进去,在后面等着你?”

    陈浮生淡然无声,视若罔闻。

    虞妃立刻未作犹豫,闪身而入,霎那消失入内。

    河童的声音,再才从背后传入陈浮生耳中:

    “她不是人族,非妖非鬼非巫。我若猜得无错,九成的可能,她是‘妖灵’!”

    “妖灵?”陈浮生从未听说过,暗暗皱眉。

    “妖灵,在三界初分之前,与你们人族、巫裔、混沌灵瑞,皆是相持争锋的原始古族。”

    “却不知什么原因,湮灭于世,寥无踪影。”

    “如今世上,妖灵极其罕见。除了极少极少的原生种,仅剩的,皆是八境陆地神仙,或更高的九境圣王,以特异之物,在洞天星河里,采集星尘,独创而出。”

    “妖灵是创造出来的?”

    “是的,你要小心这女子!”

    河童警示道,“她与背后的主人,息息相通,念念意动。别看她和你一样,是伪四境宗师,半灵窑之力。”

    “但如若强行沟通背后的主人,可发神将之力!”

    陈浮生顿时一愣。

    细细一想,那么放这个妖灵进入黄泉小千路的,必然是个大人物。

    而且,对于麟兇的争夺,必定不容有失!

    经历了宝骑镇不讲道理的争夺,此刻又经历黄泉小千路更加不讲道理的争夺,陈浮生已经有些看淡了。

    所谓修行界,诡谲多变,尔虞我诈,从无规矩可言!

    明月照大江,清风拂山岗。

    “管你什么阴谋诡计,我自一口真气足......”陈浮生定了定神,立即又抛出一枚玉符。

    玉符虚闪虚无。

    “太阴若缺”发动。

    陈浮生在圆月遮幕笼罩下,闪身进入窟窿内。

    依然是那股秽恶浓郁的腥气,扑面而来。

    眼前的光线瞬间黯淡。

    但还算可以见到环境范围,视线略微朦胧。

    果然!

    虞妃宛若画中仙子,淡然飘缈般的,站在窟窿后,等待陈浮生的进入。

    但陈浮生已经离她颇远,消去遁影,缓缓浮现。

    “我尽知进入黄泉小千路的各派天骄,但似乎从未听说过,一个叫老王的。”

    虞妃对陈浮生的突然而来,突然现身,表示得并不诧异。

    她又再有几分女子姿态,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陈浮生,低语轻笑:

    “你若是在神嗣寰榜上列名,在我心目中,必定登顶二十以内的榜位!”

    “你到底是何人?”

    陈浮生还是平静说道:“姓老,名王,懂一些剑术。”

    虞妃摇头笑笑,也不想辩驳,突然脸色一正,淡漠道:

    “我有意招揽你,条件是赐你两份昊天本源。我若斩获麟兇,混沌灵瑞的一丝灵光,也能酌情分予你。你可愿意?”

    她说得仍是极其清淡自信,似乎昊天本源尽在手中,麟兇也是不在话下。

    陈浮生若是不知她的底细,肯定会嗤之一哂。

    但此刻已经知道,她背后有大人物,自然不会多废话去辩驳。只是平静说道:

    “我可自取,多谢好意。”

    虞妃漠然瞧了瞧陈浮生:“你应该是知道我的本事。在这黄泉小千路上,只有我,能夺尽昊天本源,也能斩获麟兇。”

    “阻者皆杀!”

    陈浮生还是置若罔闻。

    虞妃以欣赏的目光,微微点头,指向身后的环境:

    “以此地为目标,我先拿下昊天本源,再找你不迟,谅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

    说完,她已经瞬如鸿飞,消失在远方。

    陈浮生再才展目观望。

    实在是没想到,窟窿后的空间,如此之大!

    一座又一座,仿佛陵墓般高耸的“丘陵”,亦或“坟包”,排列纵横,铺展漫延,几乎有数百座之多。

    每一个陵墓石堆,高约七八多丈,宽也差不多。也不知何等材质,散发出腐朽、沧桑、极至沉寂灰暗的气势。

    大量阴魂般的气焰,在整个庞大空间里缭绕着。

    阴风阵阵,吹拂着整片区域。只有寂静无声,仿佛千秋万古岁月里,留下的遗址,令人心生寒意。

    河童的声音,又再带着诧异地冒了出来:

    “咦?难怪昊天本源会现身于此!”

    “此地是“苻羲族”祭祀大殿的活祭墓场,代表着镇压气运的所在。虽说是上古遗址,丧失了原始时的浩大能力,但毕竟秘密众多,属于混沌灵瑞喜爱的所在。”

    “活祭墓场?”陈浮生眺望庞然森寒的空间,望着一座座矗立于千秋万古般的陵墓,默然无语。

    河童带着感慨道:

    “你不是出生于那个时代......我曾听说,在原始上古,三界未分之前。巫裔盖压人族和混沌灵瑞,乃是原始大地上最强横的族群,肆虐嚣张......”

    “他们喜爱活祭,所以不少人族和灵瑞,都遭到戕害。正因如此,才会导致人族与灵瑞联手,打了毁天灭地的上古之战......”

    陈浮生一边听着河童的讲述,一边缓步向前。

    他仔细观察,每一座陵墓间,似乎都有着若隐若现的禁锢。

    想要不断向前,要么毁了一座陵墓,暴力前行。

    要么通过陵墓间的禁锢,不知会引发什么。

    “几百座陵墓,一个个的毁,要到什么时侯......”

    陈浮生有些咂舌。

    他刚有此念头,不远方,轰隆一声震响,尘烟飞扬。

    不用说,肯定是虞妃已经在动手了。

    和陈浮生所想一样,她已经在暴力拆毁,势无可挡地向前。

    陈浮生深吸一口气,当此之时,再多犹豫也无用。

    如若被虞妃抢先,找到昊天本源。那么此次前来,不仅无功,而且不见得能安然退返。

    面对一个妖灵的纠缠,要么抢先夺到昊天本源,扬长而去。

    要么就此罢手,放弃争夺。

    但既然已经来了,岂有放弃之理?

    陈浮生自然不是这样的本性。

    他抬起手掌,掌心嗡的白亮光辉祭起。

    先试试法力初代符箓的威力再说。如若用真形符箓,他的存货不多,用一份少一份。

    弗嗡~~

    太白元神,电闪而出,轰隆一声炸在眼前陵墓上。

    但陈浮生看到结果,不禁瞠目结舌。

    陵墓毫无所伤,就像一张纸砸在铁墙上,纹丝不动。

    即便真的是铁墙,以陈浮生的法力符箓,又是初代之威,就算十层八层,也能毁个精光。

    陈浮生顿时有些难以置信。

    但听听前方的动静,虞妃拆得颇为顺手,轰隆声络绎不绝。

    河童突然悠悠的传出声音:

    “你进入苻羲族的活祭墓场,却用他们家看家的本事砸场子,怎么可能会有效果?”

    陈浮生顿时恍然大悟,颇有些想笑。

    符箓既然不行,那就用剑!

    他举起无间龙雀,也无须什么“火霆劫三式”,不断激发焚天剑意。

    自从得到那一丝道蕴,剑意已经颇有圆融。

    不过片刻,陈浮生有感而发。

    一剑!

    轰~~

    无间龙雀神兵之威,陡然发作!

    眼前的陵墓顿时四分五裂,崩裂坍塌。

    看到如此成果,陈浮生缓缓松了口气。

    既然能毁,那就好办!

    陵墓废墟中,只有枯骨残骸,寂静无声。也不知是哪个岁月的遗物,终已湮灭。

    陈浮生当即不再犹豫,快速穿过陵墓废墟,直到下一座陵墓前。

    凝起焚天剑意,又是一剑。

    轰隆~~

    陵墓再次坍塌,但依然没有什么留存。

    不过前路能进,即是好事。

    陈浮生奋勇向前。

    一剑,又一剑。

    再加上吞服灵丹,补充精力。

    约莫一个多时辰后,已经连毁十几座陵墓,越来越深入。

    但在前方,虞妃的动作始终不停,似乎精力绵长,源源不断。

    陈浮生激起了争胜之心,继续举剑向前。

    轰隆~~

    又一座陵墓坍塌。

    沙尘弥漫的废墟中,却陡然显出一个古怪庞大的身影。

    陈浮生眼神一滞,提高万分警惕。

    此刻在眼前,突兀显现的,并不是之前所见的那些枯骨残骸。

    而一个身高接近一丈五,类人的上半身,蛇躯下半身的腐朽残骸。

    不过,却是盘着蛇躯,做端坐状,并非倒卧的残骸。

    就在陈浮生仔细辩认之时。

    忽然!

    白骨累累的头颅上,一双黑洞洞的骷髅眼,陡然冒出晶亮寒光。

    就像一具残骸,骤然涨了精神,有了活意!

    陈浮生霎那惊觉,手中剑蓄势待发!真形符箓跃跃欲动!只要有危机,顷刻便是雷霆大发,抢占先手。

    但是“睁开”骷髅黑洞眼的人身蛇躯残骸,却并无敌意。

    它盯着陈浮生看了一眼,白骨的嘴中,吐出模糊言语:

    “之前,是不是你驱使了太白西虎?初代符箓?”

第100章 昊天本源(万更求订阅求月票)

    “是不是你驱使了太白西虎?初代符箓?”

    陈浮生听到此问,更是蓄势待发。

    只因不知此人是敌是友,陈浮生的杀机毕现,已经是雷霆一触,即将发作!

    半人蛇躯的残骸,感应到陈浮生的杀机,顿时模糊说道:

    “年青人,何必如此气盛?”

    “你莫怕,我对你并无敌意。你既然得了初代符箓的传承,那便与我苻羲一族有些关系。吾身为守墓者,岂会害自家的传承人?”

    陈浮生暗暗定神,稍稍抑止了杀机,但仍是提高警惕。

    半人蛇躯的守墓者,骷髅黑洞眼光紧盯陈浮生,继续说道:

    “小子,你带我出去。我必有回报!”

    陈浮生不禁疑问道:

    “前辈想要离开?”

    守墓者的骷髅白骨头颅,缓缓动了动,说道:

    “吾在此,不知守了多少岁月......如今已是神销意溃,不可长久矣......若能出去,寻找苻羲族的故地,或许还能弥补......”

    陈浮生将信将疑,缓缓后退半步,说道:

    “晚辈并非苻羲族人,也不知该如何带前辈出去。若是失了手,连累到前辈,岂不成罪责?”

    守墓者嗤嗤地发出似笑非笑的声音:

    “你这小子,倒是警觉得很......带我出去,并不困难。你得了初代符箓的传承,将我摄入符箓内,我便可安然无恙,随你出去。也无须你付出什么......”

    陈浮生摇摇头:

    “恕晚辈愚钝,此方法晚辈从未听闻,因此不敢轻易运用,恐怕失了手......”

    守墓者发出叹息,悠悠道:

    “小子,先不说你愿不愿带我出去。我想问问你,你这初代符箓的传承,是从何得来?”

    陈浮生更是警觉,沉默不语。

    守墓者嗤嗤嗤的又像是笑了,说道:

    “你知不知道,你的初代符箓驱使之法,是错的?”

    陈浮生立刻一愣。

    这句话,也曾听邬淳风说过......

    想不到此时此刻,又听到一个苻羲族人如此说......

    守墓者的语气带上一丝傲然,说道:

    “初代符箓,须有‘真形’、‘法符’、‘神魄’,三元合一,方可称神通!”

    “你仅有真形,仅有微末法力,驱使出来,似是而非。威力大减且不说,若是传扬出去,岂不是辱没了初代传承的名头?”

    陈浮生心中再起惊异。

    实在没想到,邬淳风的指点,也并非正确......

    虽说此刻心里将信将疑,但眼前的守墓者所言,并非全无道理。

    邬淳风也曾提起,何谓神通?即便神将也只知皮毛,七境小乘尊者方可全力全发,威力无俦!

    初代符箓是从洞天星河里窥探而来,必定不同凡响。

    自从得到邬淳风的指点,陈浮生觉得初代符箓的威力大增。虽然还是无法与所谓“神通”,相提并论。但他只是觉得,自己是境界未够,而非符箓威力不足。

    此刻听到守墓者所言,难道初代符箓的神通,自己所修之法,又有错漏?

    守墓者自然是看出陈浮生将信将疑,又再说道:

    “你若不信,不妨用初代符箓,打我一记。如何?”

    陈浮生哪里敢动手。

    并不是说不敢打这个残骸,而是不知发出符箓后,会引发什么变故。

    若是一符打出,闯出大祸,那可真是搬石头砸自己脚,悔之晚矣......

    遥遥前方,那个陌生女子拆毁陵墓的声音,渐渐远去。看来她的进展颇顺,已经领先许多。

    陈浮生心里焦急,实在不愿在这里干耗。

    但是守墓者横亘在前,打又打不得,过又过不去。

    “小子,你打我一记,便知根底。怎么?不敢么?”

    守墓者并不是嘲讽,而是似乎带着长辈般的质问,像是要试一试眼前晚辈的身手。

    陈浮生咬了咬牙,当此时机,必有决断。

    要么转身便走,要么砸一符试试。

    “前辈,恕晚辈得罪了!”

    陈浮生迸指一点。

    一枚晶亮玉符,乍现守墓者眼前。

    白亮光辉宛若小太阳般夺目欲盲,刹那爆裂!

    轰~~

    太白元神,一触即发!

    嗷吼!洪荒虎啸,凶残煊赫,直冲守墓者周身。

    “哈哈哈哈......”

    “果然是太白元神!太白西虎!”

    “吾逝亡无数岁月,枯守此墓,居然有朝一日,还能见到苻羲一族的初代符箓,显现威势......”

    “似模似样,可惜,缺了神魄,并非圆满!”

    凶焰光辉轰然闪过,守墓者安然无恙地盘着蛇躯,从黯淡消逝的符箓之光里,继续显身出来。

    太白元神之击,居然对它毫无损伤。

    陈浮生压抑心中的惊诧,又退了一步。面对一个生扛初代符箓的老怪物,多少心机谋略都是笑话。

    “前辈,什么是神魄?”陈浮生带着一丝敬意问道。

    守墓者傲然说道:

    “你这太白元神之符法,内蕴神魄,必须是上古神兽太白西虎的精粹。初代符箓,得了神魄,方可称圆满!”

    “不过,你年轻力微,想要捕获上古神兽的精粹,谈何容易?”

    “吾有一法,可传授予你。此法能够将浊气噩孽炼为符箓神魄,代替上古神兽。虽说仍非全盛圆满,但亦有七八分模样。”

    它说完之后,骷髅黑洞眼光凝视陈浮生,见陈浮生仍在犹豫,仍是警惕,不禁又嗤笑道:

    “你这小子,得了初代符箓,却不知珍惜,还有什么犹豫的。罢了罢了,为解消你的疑虑,我先传授予你。你得手之后,再带我出去,如何?”

    陈浮生再才点点头。

    守墓者的白骨嘴缝里,微微蠕动,吐出一片骨渣。

    骨渣慢慢悠悠,悬浮于陈浮生眼前。

    守墓者似乎并不想吓跑陈浮生,所以吐出骨渣毫无敌意,带着若隐若现的道蕴,平和而奇妙。

    “此乃炼噩孽为符箓神魄之法,真传亲授,一念便知。”

    陈浮生却是再不迟疑,将眼前骨渣拈在手中。

    萦绕道蕴之物,必是求真,而非杀机。

    骨渣一经入手,陈浮生注入意念。

    瞬间,一段玄奥诀窍,展现心间。果然是真传真授,毫无瑕疵,只是一念间,便感悟颇深。

    这一段传授,确实是凝炼之法。如何采获,如果根据符箓特色进行神魄注入,达到三元合一,接近圆满。

    “原来如此!”

    陈浮生心中顿时惊喜,他运用符箓已经颇有心得,此刻只须脑海中验证,便知此法果然是契合无比!

    “小子,你是不是在找昊天本源?”

    趁着陈浮生欣喜,守墓者又再说道。

    陈浮生拱手致礼:“晚辈确实是在找昊天本源,若是猜得无错,就在此间墓场中。”

    “你用真形符箓,将我摄入其内。我可指路,引你去昊天本源所在之处。”

    守墓者直到此刻,再才说出最后的筹码,悠悠道:

    “吾守在此间,无数岁月。路径全知,毫无阻碍便能带你前往。你得手之后,再带我出去。你我互守诺言,绝无欺骗!”

    事已至此,陈浮生再矫情,那还不如扭头就走。当即有了决断,迸指再出一枚玉符。

    守墓者叹息一声。

    半人蛇躯立即溃散,残骸内乍起一道光影,遁入玉符之内。

    顿时,一个半人半蛇的印记,在玉符表面莹莹显露。

    “走吧,跟我来。”

    玉符虚虚浮浮,向前飘去。

    陈浮生心中稍微安定,赶紧举步跟随。

    守墓者藏身玉符内,一边前飘,一边传出话音:

    “每年元夕,麟兇下界玩乐,必将几缕自身昊天本源,首先散入冥狱的各处遗迹内。”

    “待到元夕之夜,人间界欢渡佳节,气运大张。这些隐伏的昊天本源,便会借机汇聚,凝成麟兇一份分身。”

    “吾守在此间,无数岁月里,也仅只是遇见过一次两次,有昊天本源降临而来......小子,今日也算是你的运气!”

    说着说着,已经来到一座陵墓前。

    “无须捣毁,跟上!”

    守墓者也加快速度,散下幽幽光华,直接穿过旁侧的禁制。

    陈浮生大喜,立即跟上。

    片刻,眼前朦胧一阵,瞬息即过。再次来到另一座陵墓前,守墓者仍是带着玉符,继续洒下光华向前。

    如此毫无阻碍,陈浮生铆足精神,朝着玉符指路方向,不断向前、向前......

    约莫两个时辰后,一口气居然过了近百座陵墓。

    进展之快,实在令在畅快咂舌。

    到得此处,便再也听不到那个陌生女子拆毁陵墓的声音。

    那么必定是遥遥领先于她,终于是抢了先手!

    又过片刻,守墓者玉符突然顿住。

    悬浮在一个陵墓前,沉声道:

    “就在此墓中!”

    “你小心,昊天本源若是震怒,十分棘手难缠。虽不是神将之威,但也弱不了多少!”

    陈浮生顿时提升万分警惕,所有手段全都蓄势待发。

    守墓者玉符上,绽放光华,笼罩住眼前的陵墓。

    呼~~

    宛若无形之风拂过,陵墓应声溃毁前面一半。

    露出内里的空间。

    刹那!

    一团如美玉光辉般的耀眼光华,夺目而来!

    陵墓内,这团突兀显现的美玉光华,并无动作,显得有些凝滞。

    但光华万变,幻影无穷,极尽想像之能也不可见全貌。

    仅可略微察觉,耀眼美玉光华内,若有一个神威凛凛,造型如狮如虎,形似传说灵瑞麒麟,既有鳞甲在身,又有翼翅的玄妙虚影。

    陈浮生从未见过什么麟兇,但却知道麒麟。

    所以一眼望去,心中已经是怦怦怦乱跳,口干舌燥。

    这就是昊天本源!!

    “咦?小子,你的运气好得真是逆天!”

    守墓者突然惊叹,“若是正常来说,窥探昊天本源,必会引发它的震怒。但不知为何,此昊天本源显然是被什么镇慑,处于隐伏......”

    陈浮生赶紧问:“前辈,我该怎么做?”

    守墓者发出笑声:

    “怎么做?直接取走啊......此等好事,千古难求!怪哉,难道在此间,来了什么大人物?令这个昊天本源,都为之忌惮不成?”

    陈浮生立即醒悟。

    极大可能,是那个陌生女子散发出什么手段。导致眼前的昊天本源,处于一种本能的隐伏。

    但万万想不到,有守墓者的带路,将它的路径揭开。

    当时之际!

    岂能犹豫?

    陈浮生一按耳边,顷刻一道黑气如手抓,快速掠到昊天本源的美玉光华上。

    只是呼吸一瞬,狲喉便极其轻松巧妙地收走,急速遁入耳内不见。

    “咦......小子,你还有这等手段......”

    守墓者的话音未落。

    轰隆~~

    眼前的陵墓,周边几座陵墓,全都轰然震裂。

    一声清丽长啸,纵横而来。

    “是谁??竟敢窥探吾所镇压的昊天本源??”

    陈浮生一听声音,就知道不妙。

    “还有旁人??”守墓者也是如梦初醒,惊觉过来。

    “前辈,走!!”

    陈浮生一声低喝,转身就跑。

    但脚步刚动。

    铮!

    铮!

    铮!

    若有美妙仙音般的音律自虚无中回荡。

    有若琴筝齐鸣,悦耳之中,偏偏无形无质。

    大音希声!

    顷刻,十几道裂缝,直接撕碎了陈浮生眼前的虚空。

    此乃神通之力!

    仅止弹指一瞬间。

    一个古朴、沧桑、大气磅礴,无数精华妙焰凝成的“死”字,显露于陈浮生脚下。

    无穷杀机,无穷压迫,滚滚袭身。

    同样是神通之力!无可阻挡!

    陈浮生连遭两道神通突袭,即便他已经超越同伦,手段高强,也强不到无视神通的地步。

    眼看已经身陷,十死无生!

    刹那!

    轰~~

    纯白龟甲,凝厚大放!

    “圭由神甲”应势而发,立刻将陈浮生笼罩其中!

    隆隆~~

    大音希声之神通、死字禁绝之神通,全数催发,顷刻击毁了“圭由神甲”的防御。

    但是陈浮生已然觑见了一线生机!

    “太阴若缺”霎那迸发,消失于原地。

    清丽锋锐的长啸之声,势无可挡地奔袭而来。

    一个美艳妖娆的身影,连闯十几座陵墓,宛若画中仙,瞬间已经扑到了陈浮生所在之处。

    虞妃一经现身,又是双手一挥。

    大音希声!

    铮铮铮......空间再次被强行撕裂,即使有遁法,也难逃一死。

    轰~~

    纯白龟甲,再次凝厚大放!

    “圭由神甲”护主激发,再次将陈浮生笼罩其中,承受了这第二记神通之力。

    陈浮生的身影踉跄,从遮幕中显身而出,被破了遁法。

    但他亦是又逃过一次死劫。

    此刻心中,惊诧得无以复加。

    因为“圭由神甲”并没有吸他的血!却接连两次激发,简直是不可思议至极!

    当此时刻,已经不容多考虑。

    “太阴若缺”再现,陈浮生瞬息遁身消失。

    “小贼!!你逃得过我的手掌么??”

    虞妃气极怒极,身在半空,再次准备神通一击。

    恰在此时。

    悬浮于坍塌陵墓旁的守墓者,一见到虞妃的形象,立刻发出凄厉忿愤欲狂的尖叫:

    “妖灵!!”

    “当年你们背叛巫裔,可想过有今日!!”

    “吾守之处,有妖灵闯入,有何颜面再见列祖列宗!!”

    轰隆~~

    守墓者愤怒大发,悍然不惜身死。藏身的玉符上,光华成百倍成千倍的煊赫大盛,不可抑止!

    顷刻,一个顶天立地般的半人半蛇,神威凛然,矗立横亘于虞妃眼前。

    虽然半人半蛇的虚影,摇曳难定,似乎并不是全盛时期。而且光影不断地溃灭黯淡,处于崩散的边缘。

    但守墓者依然不管不顾,仰天暴吼,扑向虞妃。

    虞妃同样是震惊万分,也未想到会在此碰到如此强横的敌人拦路。

    她已经来不及对付陈浮生,只得强行扭转,全力发动,迎向守墓者的拼死攻击。

    远端的陈浮生脱离危险,急速遁走。

    他身后光华乱炸,轰隆暴震,显然已经是在急剧地交战中。

    但此时此刻,他纵然有心,也无力去插手。

    只得是咬牙猛冲,向着外间加速狂奔。

    幸好,这个活祭墓场,进入时陵墓间有禁制,但出去却是坦途。也无须摧毁陵墓,便可畅通无阻。

    陈浮生一口气发力狂奔,已经见到黑窟窿的出口。

    他再次发动“太阴若缺”,遁入圆月遮幕内,猛地冲刺而出。

    眼前恍惚幻变,视线一清。

    果然是逃了出来!

    但他刚刚站定,现身在外间的祭祀后台上,又是一惊。

    因为眼前,出现了十几二十个,各样形貌的青年修行者。大多站在祭祀台前,观望着黑窟窿口,似乎思考如何抢先进入。

    也有不少年青修行者,在四周观望墙壁上的痕迹,仿佛是琢磨着道蕴。

    陈浮生出了墓场,在窟窿口遁影消逝,立刻显出身形。

    他一经现身,周围大多数年青修行者,皆是震惊。

    谁也未想到,居然有人提前进入,然后又出来了。

    “谁?”

    “道袍?莫非是道门中人?”

    “他脸有黑焰,藏匿样貌,不见得是道门弟子!”

    “外界传言,有两个蛊门天骄,死于黑脸道人之手,难道是他?”

    各种议论,以及如临大敌的气势,汹涌而来。

    陈浮生哪里会有废话,再起“太阴若缺”,毫不理会的隐入圆月遮幕,急速向外奔去。

    他一出即无,立刻引起整个殿堂内的哄乱。

    “抓住他!肯定是有秘密!”

    “外界传言,有昊天本源疑似在附近。不管他知不知,先抓了再说,严加审问!”

    “小贼,休走!”

    “看招......”

    陈浮生已经法力全开,在身后噼里啪啦的混乱中,已经冲出了祈福大殿的门口。

    扬长而去。

    ......

    ......

    正月初八。

    距离元夕之夜,只剩下一半时间。

    黄泉小千路上,该来的各派天骄人物,全都已至。

    短短几日,不断有各种各样的奇闻发生。

    有人运气大好,连遇几个千秋万古遗迹,得到不少道蕴的感悟,实力大进。

    有人纵横黄泉小千路各处险地,掠夺各种机缘奇物。

    有人撞见了仇家,引发无休止地追逐大战。

    也有人被阴魂冥骸迷惑,身不由己地秘密杀人。

    有不少因此丧命的,呜呼哀哉。也有不少因此获益的,惊喜连连。

    元夕之夜,黄泉之旅,有悲有喜......

    做为黄泉小千路上,下路首峰要地,余烬十万山的山脉周围,已经开始聚集大量的天骄修行者。

    按照历年来的经验和规矩,只有翻过十万山,趟过几处险境,便能抵达最后的下路末端与中路联结处。

    在那里,才是麟兇的现身之地!

    不过,在此之前,自然是要追索昊天本源!

    并非每个人都能见到麟兇现世,也并非每个人都能在角逐中沾到麟兇的光。

    所以麟兇未现之前,昊天本源才是至关重要之物!

    一片大范围还算安静的山谷内外,已经各处可见年青修行者们的踪影。有的呼朋唤友,有的小心潜藏,有的信步而行......

    某个孤峰石柱矗立的荒僻处。

    宋重阳拄着重剑,站在李元璧身边,眺望前方。

    “咱们是不是去聚会?听说南楚儒家骊鹿灵山的首席儒子梅佑、西晋释伽灵山的佛子无花、东唐蓬莱福地的慕容仨......

    “三人联手召集,要搞一个什么悬赏大会?”

    宋重阳沉声低语,询问的眼神瞧向李元璧。

    李元璧听到“梅佑”、“无花”、“慕容仨”,每听一个名字,眉头都为之跳一下。

    “神嗣寰榜列名之人,榜位前三十以内,他们三个皆在其中。如此声望声势,召集大会,有何所图?”李元璧喃喃道。

    “你就直说去不去!”宋重阳显得有些恼怒,拄着剑将地面插得喀嚓乱响。

    “可惜,老子迟生了两年!要不然,也登个榜,扬扬名!”

    宋重阳咬牙切齿,显得极是不服。

    李元璧瞥了他一眼,哼道:

    “了结此次黄泉之旅,你我回山,皆可登榜。修行之路,从无什么先来后到之说!你有什么好生气的?”

    宋重阳忿忿不服,沉声道:

    “话虽如此,但能登榜,却还须排名!老子气的是他们登榜早,排名高。如今却要忍着,去听他们的召集!”

    李元璧淡漠的说道:

    “你若是不忿,那便上去挑战。你打得过么?”

    宋重阳摇头:“打不过......”

    “那你生什么气?”李元璧顿时有些嗤笑。

    “总有一天是打得过的!难道现在打不过,便不许老子提前生个气?”宋重阳扭头也是嗤笑。

    李元璧懒得和他多说,移步向前走去。

    宋重阳呵呵哈哈,扛着重剑跟上。

    片刻,有个年青修行者急步而来:“李兄、宋兄,别来无恙否?”

    二人回头一看,顿时脸含笑意:“马师弟,一切安好。”

    姓马的年青修行者,行礼之后,赶紧说道:

    “咱们一起同去,听说悬赏大会的名目,是奖赏一份昊天本源!”

    “哦?”宋重阳和李元璧互看一眼,皆是诧异。

    马师弟得意笑道:

    “二位兄长,皆知我是个包打听。恰好遇见,那便说说,这个悬赏大会的由来!”

    宋重阳顿时兴趣盎然,嚷道:“好好,快说快说!”

    “你们知不知道,蛊门的三位天骄,全都毙命的大事?”马师弟压低声音道。

    “啊!”宋重阳和李元璧皆是一惊。

    “你说的是那个裘竭?神嗣寰榜上,榜位四十的裘竭?”宋重阳赶紧追问。

    “呵呵,正是!不仅是他,还有两个同门师弟,也是神嗣寰榜上列名人。全都......”

    马师弟做个抹脖子的动作,“全都死了!死无全尸的那种......”

    宋重阳和李元璧震惊无言。

    在修行界,蛊门算是极难缠的对象。因为有真传“前锋蛊”,探路前行。神不知鬼不觉能布蛊十里外,但有危险,便能得知。

    况且蛊门的灵蛊饲身之神通大法,即使不敌,仗着无人可挡的灵蛊之影,也能逃出生机。

    所以裘竭闯出神嗣寰榜四十位的名声,并非侥幸。而是战功累累,搏杀出来的凶名。

    毫不夸张的说,此刻召集悬赏大会的三位天骄,如若再加一位并座。裘竭,绝对是屈指可数的座上宾。

    “谁杀的?”宋重阳急问。

    马师弟顿时带着神秘色彩,压低声音:

    “传言是道门......”

    话音未落。

    李元璧斩钉截铁地摇头:“绝无可能!我道门子弟,来到黄泉小千路的,我尽知其身份......”

    随即脸色有些不自然,又道:“我大师兄宁采烨的排名最高,除此之外,无人比得过宁师兄......”

    “宁师兄都斗不过裘竭,又何来旁人?”

    宋重阳点头道:“听说宁采烨排名神嗣寰榜前六十位,确实斗不过裘竭。马师弟,你是不打听错了??”

    马师弟还是带着神秘笑容,呵呵道:

    “你们听我说完,这个杀死蛊门三杰的人,‘疑似’道门子弟。因为见到他的人,都看到他是青袍道服。”

    宋重阳和李元璧互看一眼,皆是存疑。

    十大派的子弟,各门各派皆有规矩。是何派系,便是何装束。不可能别派的子弟,穿着道袍冒充。

    但例外肯定是有。

    只是若能杀得了裘竭,又何须伪装道门?

    马师弟又继续说道:

    “不仅如此,此人穿着道袍,会用符箓之术,还有不可思议的剑法......”

    话音未落。

    宋重阳和李元璧,顿时瞠目结舌,脑子里嗡嗡的。

    二人同时浮现一个名字——陈浮生??

    “若说会符箓、又会剑术,还不算多么奇异的话......”马师弟继续嘿嘿笑,显得神秘至极,说道:

    “他还能吞蛊!!”

    “听说蛊门三杰,就是因为此劫,被打得无还手之力。一身本事被克制得死死的,如同待宰羔羊!全灭!!”

    宋重阳赶紧追问:

    “是不是一个长相还算俊秀,眼睛有异色,看似半盲,大约十九岁的年青道人??”

    马师弟诧异地瞧着宋重阳,摇摇头:

    “非也非也!此人头顶黑气,脸罩黑焰,绝不是年青人。听说,疑似一位前辈宿老,伪装身份,在此行凶!!”

第101章 尽诛(求订阅月票)

    “前辈宿老伪装身份行凶?”

    宋重阳和李元璧相看一眼,皆是觉得匪夷所思,简直是胡说八道至极。

    二人心目中,已经十有八九,确信这个所谓的黑脸道人,就是陈浮生!

    因为一切特征,都是极其相像吻合!

    尤其是马师弟最后一句:“头顶黑气、脸罩黑焰......”

    宋重阳和李元璧顿时想起,前些时,陈浮生在挖掘三瓣彼岸花时,遭受地底的邪物攻击,却视若无睹的模样。

    当时的陈浮生有恃无恐,就是因为有一道黑气笼罩而出,替他挡住了地底邪物万噬棘。甚至还反过来,将万噬棘给吞了......

    二人越想越是心惊。

    陈浮生居然已经厉害到如此程度?

    虽说宋重阳和李元璧,都在陈浮生手下吃了大亏,多番领教到陈浮生神出鬼没的手段。

    但毕竟是从未亲手交战过,一切所谓败局,大败亏输,也是在竞争中处于劣势,被陈浮生一次又一次翻盘夺胜。

    如今听了马师弟所说,宋重阳和李元璧将心将疑地同时,心中也是不由得生起几分敬畏。

    能够轻而易举地杀死裘竭,还有裘竭两个师弟的人物,绝对不是他俩能够抵抗的......

    “马师弟,你所说当真??”宋重阳终于是忍不住,有些胀红脸的问道。

    马师弟笑呵呵:

    “二位师兄,这多年来,马某包打听的名号,什么时侯倒过牌子?我说的若不真,那么再无人比我更真!”

    宋重阳和李元璧对望一眼,缓缓点头。

    但从对方的眼神中,也能看出,绝对不能泄漏风声,说出陈浮生之名。

    用脚指头也能想到,如若陈浮生曝露,必将面临群起而攻的死劫!

    李元璧沉声问:

    “马师弟,你再说说,这个悬赏大会究竟是怎么回事?”

    马师弟边走边解释道:

    “骊鹿灵山第一儒子梅佑、释伽灵山第一佛子无花、蓬莱福地四相之一慕容仨,携手召集所有进入黄泉小千路的天骄们。目的,便是追剿这个黑脸道人!”

    “为何要围剿他?”宋重阳急问。

    李元璧瞥了宋重阳一眼,宋重阳立即压下焦急怒意。

    马师弟也是奇怪地看了宋重阳一眼,笑道:

    “宋兄,此人有三大罪责,已是引发了众怒!”

    “其一,杀了蛊门三杰。听说,还暗杀了另外几个有头有脸的天骄之选。虽是暂无证据,但大多人判定是他所为。”

    “其二,他在余烬十万山的某个遗迹中现身过,传闻,有一份昊天本源,便是在此地泄漏行踪......”

    “可惜,昊天本源却了无踪迹,不知是不是被他夺走。当时在这个遗迹中的许多天骄,皆是亲眼目睹他逃出来......”

    “逃?”宋重阳大为皱眉,“什么意思?他被人追杀?”

    马师弟罕见地摇了摇头:

    “暂且不知。当时在此遗迹内的众人,只是见到他疯狂逃离......等到回过神来,遗迹已是遭受剧烈震荡,即将匿影而去。”

    “所以那些天骄们无奈退出,眼看遗迹消失......但传闻却真,昊天本源应该是没了。”

    宋重阳暗暗松了口气,继续聆听。

    马师弟接着说道:

    “其三罪责,是他传出大话,说黄泉小千路上的昊天本源,尽皆归他所有。谁要想夺,尽诛之!”

    “二位师兄,你们说,此人不仅是罪大恶极,居然还敢藐视天下英杰!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三位神嗣寰榜上的儒子佛子,才会召集同道,对他展开围剿。”

    “目的,便是杀一杀此人威风!”

    “悬赏大会的奖励,便是一份昊天本源。谁若能拿下他的人头,甚或揭露他的身份,皆可获取!”

    宋重阳听到这里,不禁暗暗瞪了李元璧一眼。

    他的眼中意思,李元璧自然是看得明明白白,不禁脸色一滞,怒道:

    “你以为我是你这等粗鲁愚人??不知轻重??”

    马师弟听得莫名其妙,瞧着宋重阳和李元璧二人,脸上疑惑不明。不知二人到底发的什么脾气......

    恰在此时。

    突然前方传来喧哗。

    一个声音高亢而起:

    “悬赏的贼子已经现身,被发现行踪!”

    “大伙赶快去十万山的九截峰!!”

    瞬间声势喧嚣,大多修行者听到,立即反应,轰隆地大有所动,纷纷抢先夺路而去。

    马师弟听了,更是眼热心跳,告罪一声,也不等宋重阳和李元璧,加快速度远离。

    宋重阳盯着前方的声势,沉声道:

    “无论你怎么想,某家要去救他一命!!”

    李元璧嗤笑道:

    “他此刻面对的敌人,是儒子梅佑,是佛子无花,是蓬莱鼎鼎盛名的四相之一慕容仨。你拿什么救?”

    宋重阳面无表情地冷笑:

    “至多一命还一命!老子自打踏上修行路,从未怕过什么生死!”

    “若是天要收我,我命休矣,只怪学艺不精!似你这般瞻前顾后,遇事便躲的人,还修什么逆天道!求什么神仙果!”

    他说完,也不管李元璧,拔剑而起。

    当即一声长啸,宛若滚滚雷霆,脚下沙尘翻覆,顷刻已是遁出里许地,不顾一切狂奔而去。

    李元璧淡然摇头:

    “果然是个脑子里尽皆浆糊的蛮人。如若要救,岂是你这般大呼大叫的?”

    “有恩必报,修行问仙,难道我还输给你这蛮子不成!”

    他当即也不犹豫,一道玉符闪现,清光濛濛罩下。瞬间犹如一道青烟,笔直而去,已经追上了宋重阳。

    ......

    ......

    余烬十万山。

    某个不知名的寂静山坳。

    虞妃宫衫丽影,卓然立于高高岩石上,美目眺望前方。

    半晌后,她抬起手掌。

    白玉凝脂般的掌心中,是一团莹亮欲动的璀璨光华。

    光华极至玄妙,宛若有无穷烟缭,万般气象。

    隐隐可见,内里有一个如狮如虎,形似灵瑞麒麟。但却显得幼小,披鳞抖甲,生有翼翅的奇妙兽影。

    “可恨!!”

    “如若能在苻羲族的活祭墓场里,夺下那一份昊天本源,我绝对实力大涨!”

    “这一份虽然被我入手,但比起那个小贼偷窃而去的,实在是微薄了太多......”

    黄泉小千路上,麟兇提前散布的昊天本源,有大有小。虞妃历经一番跋涉,夺到手中的这一份,确实是小了些。

    她美丽的脸上怒意翻涌,但仍是忍了忍,逐渐恢复平静。然后不再犹豫,将此份昊天本源,抛入樱唇内。

    刹那!

    氤氲光华自她头顶一直倾泄而下,直至脚底。如此反复冲刷,去芜存菁,渐渐消融于虞妃体内。

    她乃妖灵之身,昊天本源的补益对于她来说,乃是得天独厚的绝妙好处。若能吞噬更多,进境一日千里。

    约莫炷香时间后,虞妃调息完毕,已经将昊天本源粹取得涓滴不剩。脸目上、曼妙身姿上,皆是光华流转,更添妖娆。

    她徐徐睁开眼睛,默默沉吟。

    想了又想,还是咬了咬樱唇,下了决断。

    她跳下岩石,寻到一个安静的所在,以法力将周围打扫得干干净净,几乎一尘不染。

    再才盘膝坐地,轻轻一指,点在自己的心窍处。

    须臾,一道血线如丝,乃是她的心血精粹,被牵引而出,缭绕眼前。

    她立即聚精会神,轻轻张嘴,吐出一口之前凝炼的昊天三源精粹。

    精粹布于血线上,顷刻璀璨夺目。宛若一幅画卷般,徐徐铺展,极至玄妙难言。

    虞妃见到此景,立即俯首贴地,极度恭敬,极度虔诚,一言不发地静心等侯。

    约莫几个呼吸后。

    血线精粹画卷上,瞬间光华喷薄,极至灿烂。

    有若仙音妙律的吟诵声,缈缈而来。

    立即又有千万字迹,玄妙幻变。又有水墨幻影浮动,有琴筝合鸣,有棋盘玉子纵横,有彩烟弥漫,亦有风华丽影舞动随行。

    一个挺拔飘逸,钟灵毓秀,犹如谪仙之影,气质凌绝的巍峨身影,在千万变幻中渐渐浮现而出。

    虽无面貌,亦看不清具体形象,但仅仅只是气质显露,便胜神如仙,妙不可言。

    一股磅礴大气,有若浩然灵光,鼓荡如潮。

    顷刻,便覆盖了虞妃。令她瑟瑟发抖,更是毕恭毕敬,虔诚无比。

    “虞妃,黄泉小千路之事,你一言可决。”

    “吾在稷宫休养,你怎可扰吾清修?”

    巍峨身影中,一个略微年轻的声音,缓缓吐出。

    声音中饱含威严、大气森然。

    虞妃俯地拜首,颤声道:

    “主上,小婢万不得已,心有疑虑,万望主上恕罪!”

    巍峨身影淡然道:

    “速速说来,不可延误。”

    “黄泉小千路上的几个冥君,吾虽不惧。但尔等若是有所察觉,不免会影响你的安危。”

    虞妃赶紧说道:

    “小婢已经夺到一份昊天本源......”

    巍峨身影淡然道:

    “你还有十息时间,如此小事再若多说,你便永留黄泉,务须回宫。”

    虞妃惊骇,急道:

    “小婢遇见了一个黑脸道人,自称老王。他夺了......夺了小婢一份昊天本源......小婢对他的身份有疑,想请主上定夺!”

    巍峨身影仍是淡然,但却更显威严,说道:

    “元夕之夜角逐之人,尽皆蝼蚁。你若连蝼蚁都无法处置,吾要你何用。”

    虞妃更是脸色苍白,瑟瑟发抖说道:

    “启禀主上,此人......此人,疑似几位神将所说,那个掠夺了宝骑镇气运之人......他与贞胧山息息相关。小婢敢问,是留活口,还是杀死......”

    巍峨身影轻轻挥袖,已经身影朦胧,有若飘飘欲去。仅留下一句:

    “你眼中所见,但有阻者,尽诛!”

    话音未落,已经鸿烟渺渺,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切恢复平静。

    虞妃匍匐地上,毕恭毕敬。良久,再才缓缓起身。

    她微微吐出一口气,目光灼灼,眺望远方,淡漠喃喃自语:

    “主上有令,那我便不再留手。小贼,看你再如何逃得我的手掌?”

    说完之后,她一声清丽长啸。

    瞬间,宛若一道画影,消失于山外。

    ......

    ......

    余烬十万山。

    九截峰,偏僻的小山窝内。

    陈浮生坐在岩石上,有些无奈的瞧着眼前的河童。

    河童显得有些发虚,发白,飘浮着摇摇晃晃。

    “你到底是不是在装?”陈浮生皱眉问道,“这几天,已经给你补了不少冥狱奇物的精粹,怎么还说没补足?”

    河童就像个病人,怏怏地说道:

    “不行!再继续找些奇物来,我要多多进补......”

    “为了救你一命,那个白龟甲连吸了我两口!!”

    “你知道我是什么根底?你知道我是什么来历?即使是洞天先祖,对我也是如珍如宝!”

    “哪有像你这样,对我不管不顾,不闻不问......我被吸了两口,差一点就魂飞魄散......”

    “当时我还算讲义气,没吭声,怕影响你的逃遁,怕引起那个妖灵的警觉!”

    “你倒好,要你找一些奇物进补,都不愿意多跑!”

    陈浮生哭笑不得,安慰道:

    “好好好,我也在加紧时间,寻找能进补你的东西......”

    “再说了,我哪里知道,圭由神甲会吸你?”

    河童显得极是委屈:

    “我为了给你温养神甲,藏身在内。它自然首先吸的是我,而不是你!”

    陈浮生顿时笑道:

    “你自己挑选的好地方,说谁也不能跟你抢。以后你若还是长期在内住着,圭由神甲不免还是会首先吸你......”

    河童顿时摇曳着嚷道:

    “所以啊,要你多找些进补。我补得越强壮,也能多扛几次被它吸。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陈浮生再才知道,它打的是这个主意。

    不过河童能主动承担这个被吸的责任,确实也是讲义气。虽说现在装病,求进补,也只是希望陈浮生能重视。

    毕竟陈浮生除了问些不懂的问题,也无它用武之地......

    堂堂河图童子,洞天之灵,沦落至此,也是悲哀......

    陈浮生想了想,说道:

    “你想要的进补之物,确实太刁钻。咱们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碰,碰到才行。如若你不忌口,能吞噬狲喉的黑气,或者噩孽精粹,那便好办......”

    话音未落,河童立即大为摇头:

    “不行不行,你家的狲儿子,凝炼的黑气对我是大毒!它有它的道,我有我的道,不可沾染,触之大害!”

    陈浮生暗叹,点头道:

    “好吧,走。咱们继续前行,反正距离另一个昊天本源之地,也不算太远。边走边找,总会找到你想要的进补之物。”

    河童再才大为高兴,将身一遁,又进入陈浮生后背的圭由神甲内。

    陈浮生提剑起身,眺望前程。

    自从在苻羲族的活祭墓场获取昊天本源,他一路向前,继续追踪第二个昊天本源。

    虽说已经有了昊天本源在手,他大可放弃元夕之夜,等待元夕后脱离冥狱,返回宝骑镇。

    毕竟只需一份昊天本源,他便可安然的掠夺最后的气运,开始晋升灵窑之主。

    但修行之路,若有放弃的开端,便失了道心。

    一步错,步步错。

    心怀坚毅,斩棘而行,无惧无畏无退。

    方可得道问仙!

    这一番道理,其实修行者个个皆知。

    只是人无高低之分,心却有高低之别。

    有人知险而退,有人迎难而上,各人抉择不同。

    陈浮生继续追逐昊天本源,就是要用这一段艰辛之路,来磨砺自己的求神问仙之心!

    眺望之后,陈浮生立即提剑动身。

    刚刚踏出小山窝。

    突然!

    “阿弥陀佛......”

    一声高亢长吟,宛若雷音隆隆,瞬间响彻陈浮生的耳中。

    转眼霎那。

    高吟佛音震荡喧嚣,几乎是放大了无数倍。

    滚滚雷音如沓浪起伏,越扬越高。

    大量音波震荡出的漩涡中,若有龙形咆哮,有虎影挣腾,有雄鹰振翅,有熊兽嘶嚎......

    无穷幻相,势压而下,仿佛一个阵图,将陈浮生笼罩其中。

    陈浮生头顶上丝丝黑气如遮幕垂下,脚底也有黑气缭绕。在这个呼吸瞬间,抵挡了音波的侵袭。

    同时,他已经迸出玉符,发动“太阴若缺”,消失于原地,无影无踪。

    但是陈浮生站在圆月盈缺的幕后,却无法再继续多走。因为阵图依然在,凌厉凶险,不可轻敌。

    “果然是手段高超,难怪凭你一人,便能得个昊天本源的悬赏......哈哈哈,今日却落入我掌中!”

    一个身材魁梧的光头僧人,手捻佛珠,显身在高耸岩石上。居高临下,笑吟吟地盯着陈浮生消失之处。

    受到龙虎佛音的笼罩,即使是遁法再高,一动便会显形。所以这个僧人有恃无恐,不怕陈浮生不出来。

    但他刚刚说出话语,居高临下的显威而来,立刻便觉得眼前闪亮夺目,宛若一颗太阳突兀照耀。

    刹那!

    一枚玉符悬浮。

    轰~~

    符影之中,一头顶天立地般的纯白凶虎,几乎连咆哮都未发作,便已经扑到这个僧人的眼前。

    僧人顿时惊骇得魂魄乱炸。

    并非此白虎没有咆哮,而是来得太快。

    他还未听到声音,就已经被虎势倾覆,五感皆失。

    嗷吼!!

    此时此刻,僧人再才听到惊天动地的剧烈咆哮。

    如同洪荒亘古的神兽凛威,莫可阻挡!

    咆哮之声,瞬间冲进了僧人的脑海,无穷声浪挟带凶煞沸腾滚滚,摧其心,夺其魄,噬其心血!

    呼吸一瞬间。

    僧人已经七窍流血,惊骇的表情凝固。

    陈浮生却已经如飞而至。

    他手中举起一个凝厚沉重的石钥。

    “敲门砖”毫无花巧,以力取胜,凶残地拍打而下。

    噗~~

    僧人连念头都无法兴起,头颅被拍碎,化为血雨翻飞。

    吧嗒,无头的残尸匍倒在地,当场毙命。

    一道黑气,从陈浮生左耳内探出,摄起残尸,化为黑焰又遁回耳中。

    陈浮生收起“敲门砖”,甚至连看一眼血花的兴趣都没有,直接扬长而去,瞬间消失远方。

    不过片刻。

    浩荡而来的天骄们,已经占据各个要道,虎视眈眈地巡望周围,寻找陈浮生的踪迹。

    宋重阳和李元璧,比任何人都仔细地搜索各方。期望能更早见到陈浮生,给予示警和救援。

    须臾,一个穿着暗红锦襕袈裟的年青僧人,大步而来。

    “无花师兄......”

    “无花师兄......”

    大多修行者见到此僧人,皆是恭敬地至礼。

    神嗣寰榜上前三十位的天骄之天骄,释伽灵山的无花僧,眼中凶光四射,扫视周围,对旁人的恭敬视若无睹。

    些许胆小的,立即不敢触霉头,避开一边。

    众人皆知,无花僧高居神嗣寰榜上,靠的不是佛法精湛,而是杀戮而出的凶威实力!

    佛门渡厄渡难,手段繁多。无花僧的赫赫凶名,诸般手段,在场的或多或少都是见过,所以无人敢有不敬。

    “师弟!!”

    无花僧突然一声怒吼,冲到某个高岩上。

    众人皆是偷偷观望,有些眼力高超的,已经可以见到,岩石上有斑斑血迹。

    宋重阳和李元璧听到这边动静,也是急速而来。

    “我恨哪!!”

    无花僧拈起一丝血迹,顿时仰天怒啸。

    瞬间雷音滚滚,不可抑止。

    整个小山窝内仿佛草木齐鸣,岩尘哀叫,轰隆震荡不绝。

    大多修行者皆是脸色发白,被无花僧的佛音震慑。

    其中一个与无花僧相熟,实力颇强的天骄,凑近前,沉声询问:

    “无花师兄,是否那个贼子所为?”

    无花僧脸色阴沉,猛一挥袖。

    岩石上的血迹尽皆抹去。

    他压抑无穷怒焰,凝视着陈浮生的方向:

    “杀我师弟者,用的乃是符箓术。若不是他,还能有谁?此人不除,我佛心难安,誓不两立!”

    众人听到,立刻又是一阵胆颤心惊。

    宋重阳和李元璧对看一眼,都见到对方眼中的惊骇。

    无花僧的师弟,实力与裘竭齐平,但榜位比裘竭高一些。若是生死搏杀,裘竭不见得能胜过无花的师弟。

    岩石上的血并未冷却,显示死得未过多时。

    也就是说,陈浮生在众人赶来之前,也没用多少时间,甚至都没用多大的动静,便轻而易举地杀了无花的师弟。

    “贫僧再出一份悬赏!”

    无花僧霍地转身,面向所有修行者,大喝:

    “我再加一份昊天本源,若有取其人头者,我必有重报!”

    说完,也不理会众人的反应,当即一声愤怒长啸,人若滚滚灰尘,霎那远去,追向陈浮生的方向。

    整个小山窝内,顿时沸腾起来。

    许多修行者们已经按捺不住,纷纷遁离,衔尾急追。

    “走!咱们要抢先一步!他虽比我们想的强横,但双拳难敌四手,仍有危难!”宋重阳压低声音,瞪着李元璧。

    李元璧点头,二人不再多说,急速追去。

    ......

    ......

    黄泉小千路的夜,虽不算黯淡无光,但亦是阴气加深。

    四野遍处,凶煞四溢,无数悚然动静,影影欲来。

    喀嚓~~

    陈浮生踩碎了一块石片,站在一颗腐朽的枯树下。

    在他的的正前方,一座笼罩森寒黄雾的小山谷,在隐约的光影中,如若幻象,摇曳不定。

    按照“敲门砖”上的显示,这一片地域,也有昊天本源的踪影。

    但比起当初苻羲族祈福大殿,此地更加恐怖难测。所有景象,完全不似真实,荡漾朦胧,有一种噬人般的气势。

    陈浮生缓缓向前。

    但未走几步,却突然惊觉,止步不前。

    无穷的黄霾浓雾,滚滚鼓荡,如潮汹涌弥漫而来。

    雾影中,逐渐浮现出一个巍巍高耸的东西。

    几个呼吸之后。

    高耸的东西显露出朦胧斑驳的外相。

    “棺材??”

    陈浮生提高警惕,运足目力观望。

    可见确实是一个极其庞大的青铜棺材!

    棺材上遍布复杂的纹路,宛若图案图画,但并不清晰。仅可见大量浓郁的鲜血,不断从棺材表面淌下,狰狞倾泄。

    一滴滴仿佛淋雨一样,溅洒在路面。

    血气浓烈,黄霾雾影缭绕,青铜高棺越来越显眼。

    就像一座小山,横亘在陈浮生的眼前。

    挡住了前行之路!

第102章 围剿(万更求订阅月票)

    陈浮生悚然止步,极度冷静,蓄势待发。

    在冥狱黄泉小千路上,碰到棺材,并不是什么出奇的事。

    此前在路途上,陈浮生也曾捣毁一些地底的邪物棺木。

    但那些仅只是各种污秽邪物的附属而已,上不得台面,破破烂烂,一击即溃。

    此时此刻,眼前的青铜大棺,不仅气势惊人,高耸庞然,更是隐约覆盖着极至阴森恐怖的气息,不可小觑!

    甚至每一滴鲜血,都在缭绕着阴魂哀号。已经不仅仅是血,而是无数阴魂汇聚而成的诡异显像。

    陈浮生正在思考对策。

    突然。

    他左耳内,狲喉蠢蠢欲动。

    竟是连招呼都不打,遁身而出,扑到青铜大棺的前沿。

    狲喉落地后,就像个“孩子”一样,围着青铜大棺前沿手舞足蹈。

    看起来,又像是跳舞,又像是和什么人在大声交谈,显得极是兴奋。

    但除此之外,狲喉也无多少其他举动。只是围着青铜棺木欢快跳跃,滑稽之内,又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陈浮生暗暗惊疑,忍不住脱口道:“狲......”

    但话音未出,被河童打断:

    “不要阻止它!”

    陈浮生缩回呼唤狲喉的声音,以意念询问河童:

    “它在干什么?”

    河童沉吟片刻,传音说道:

    “你家的狲儿子,毕竟是上古浊气所化。虽说是噩绝奇胎,将来进化成何等模样,暂未可知......”

    “但它确实是上古浊气,那么所喜爱、所认同、所亲近的,必然也和上古浊气相关......当然,你是例外......”

    “这青铜棺材确实也是带着噩孽气息,或者说是上古浊气的浓郁显化。狲喉情不自禁,上去试探,也是情有可原。”

    “试探?”陈浮生疑惑问道,“你看出这个青铜棺材是何等来历吗?”

    河童继续思索,又接着说道:

    “依我看,此青铜棺材,疑似‘孽椁槃’!”

    “孽椁槃?”陈浮生咀嚼这个名称。

    河童带着感慨说道:

    “不要小看这个‘槃’字,此字意义深重!”

    “你们人间界的修行者,亦或冥界的修行者,无论道行,无论修为,最终的目标,便是求神问仙,达到天仙证果!”

    “但是噩孽乃上古浊气所化,它们的最高目标,却并不是天仙证果,而是‘涅槃’。”

    “所以,人间界的神将以灵山为镇守。冥狱的神将以关隘为镇守。但在噩孽中,比肩神将的右轮噩孽,也有镇守,称为‘孽椁槃’。”

    陈浮生再才明白,什么是“孽椁槃”。

    再看向那个青铜棺材,更是警惕万分。

    如此说来,岂不是有右轮噩孽在此?

    之前的薛仙子只是沾到右轮噩孽的边而已,只是号称有神将之姿,距离真正右轮的年轮数还差得远。

    若是在冥狱路上,撞上真正的右轮噩孽,那么和在人间界里撞上圆满的灵山神将,是一样的道理。

    甚至可以说,在冥狱里撞上右轮噩孽更凶险!

    陈浮生正在犹疑。

    突然眼前的狲喉,又像是换了动作。

    它居然趴在青铜棺材的前沿,开始像啃玉米一样,大口大口地啃起了棺材。

    陈浮生瞧得一阵阵眉眼乱跳。

    但忍了又忍,没有出声阻止。

    可惜,狲喉啃了片刻,并未啃出什么结果。它显得有些恼怒,扬起漆黑尖爪的小手,握拳猛地捶了一下青铜棺材。

    就在陈浮生认为它只是耍脾气的时侯。

    喀嚓~~

    青铜棺村居然震动,缓缓开启。

    陈浮生惊讶得无以复加,甚至觉得背后圭由神甲里的河童,都为了愣了一下。

    极至令人牙酸耳鸣的震动声中,青铜大棺的前盖,开启出一个可以容纳出入般的缝隙。

    大量汹涌的黑气,如浓郁潮浪,在里面翻腾鼓荡。

    令人极度骇然惊悚的恐怖气息,全都溢散出来。

    陈浮生虽然已经独具实力,连灵官都杀了几个,都仅仅面对这个溢散出的阴森气息,便觉得头皮发麻,心中怦怦乱跳。

    不过,狲喉却是非常欢喜。它干脆坐在裂开的缝隙边,仿佛鲸吞饮水一样,大口吞噬。

    如潮起伏的黑暗气息,如同川流奔海,全都向狲喉的小嘴里倒灌而来。

    陈浮生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是眼睁睁看着。

    狲喉越吞越起劲,身上原本显得像是幼雏一样的茸毛,也逾发的柔亮,有一种成熟感。

    终于,青铜棺材裂开的缝隙里,所有可见的鼓荡黑潮,全都被狲喉吞得七七八八。

    仅剩下为数不多的黑焰雾缈,稀稀薄薄,在里面荡漾。

    狲喉却是肚皮饱胀,甚至还打了个无声的嗝。满意地咧嘴一笑,回过头,看向陈浮生。

    它又再身如电闪,化为黑气遁入陈浮生左耳内。

    须臾。

    狲喉的一个字音传出:

    “入!”

    这个字简单明了,一听就是示意安然无事,可以进入。

    “走吧......确实是无什么危险了......”河童幽幽的说道,“你也莫问我,我也没看出是什么意思......”

    陈浮生也不再犹豫,点点头,迈步而去。

    接近青铜棺材后,再才可以看清,棺材上布满的纹路,确实是一幅幅图画。

    但是图画显得朦胧,仅可看出,似乎是交战的场景。至于是谁与谁在交战,仅见黑影,看不出具体形貌。

    陈浮生暗暗定神,提剑蓄势,缓缓踏入棺材内。

    瞬间。

    就像踩过了一个界线。

    一阵恍惚而阴森难测的感觉掠过。

    眼前已经是换了一片天地!

    陈浮生的眼前视线,逐渐恢复清晰。赶紧展目四望,立刻又是暗暗心惊。

    此时此刻,他处身之地,是一片环境极恶劣的荒原。

    身边四周,皆是狰狞参差的崩碎孤峰石柱,大量沟壑触目惊心的纵横裂开,各种枯败残余的骸骨遍野罗列。

    环境里非常黯淡,比外界的冥狱之夜都更加阴沉压抑。

    远方是各种高低不平的丘陵、山坡,甚至也有不少连绵高耸山峰,但似乎被打崩了,全都坍塌成堆。

    无穷的黑烟,宛若狼烟密布,在天地间升腾缭绕。

    大量隐约可见的阴魂之影,汇聚成一簇一簇,在半空呼啸往来。又像是追逐,又像是厮打。

    涂染得黑一阵灰一阵,又有黄霾弥漫的远空,到处是裂缝。鲜血般的痕迹蜿蜒狰狞,也不知是雷霆还是幻象。

    总之,陈浮生觉得这个环境极端怪异。

    “难道不是在黄泉小千路上?”

    眼中所见,与外界的冥狱根本不相符。

    河童惊讶的声音传出,打断了陈浮生的思索:

    “咦?怪哉!这里似乎是另一种遗迹,像是上古战场!”

    不等陈浮生询问,河童继续解释:

    “千秋万古遗迹,在黄泉小千路上,越往中路、上路、末路上走,越是可以碰见。”

    “但大多遗迹,皆是建筑、是殿堂、是各个族群的祭祀地等等。因为此类遗迹,容易在岁月中沉淀,可以保留千古......”

    “但是战场、修炼场、秘境等区域,极少极少会显影于黄泉小千路上。”

    “并不是说没有,而是需要外力的推动。不像一些建筑,像海市蜃楼般,自由显出,不受约束。”

    陈浮生立刻明白了这个解释。

    一种是建筑群,一种是场景,所以两者有分别。

    河童带着警示的语气说道:

    “你向前探索,千万小心!因为在上古战场的遗迹里,所有存在的冥骸或异类,敌我不分,凶残肆虐......”

    “由于不受约束,所以强横实力的遗留冥骸,会容易显身而来。它们可不管什么元夕之夜......”

    陈浮生微微点头,小心谨慎地向前动步。

    或许是感受到了此地的不同,狲喉又从耳中吐出一口更浓郁的黑气,笼罩在陈浮生身上。

    陈浮生感到遮幕的加强,心中安定,继续前行。

    未走片刻。

    呼~~

    不知在何时何地,刮起阴森凛冽的风。

    周围的环境,再次有了变化!

    原本的狰狞荒原上,大量大量战斗的群体,宛若残像一样,影影绰绰地浮现出来。

    陈浮生眼中可见范围里,立即就像有千军万马在鏖战争锋。狼烟滚滚,厮杀震天。

    但却又无声无息,只可见其形,不可听其声。

    有的交战范围里,是类人的士卒,与身躯蛮荒般的巨人缠斗。有的交战范围里,则是形态古怪各样的东西在交战。

    由于是残像显影,所以看不出什么神通术法。但仅仅只是气势,便可看出激烈无比,全是生死一线间的事。

    陈浮生在狲喉黑气的遮幕下,缓缓向前。他也尽量不去触碰周围的战斗残像,以免引发不可测的危机。

    但是狲喉却不这样想。

    时不时,狲喉都会吐出一口黑气,卷起一幅交战残像吞噬。

    但卷走吞噬的,皆是比较稀薄弱势的显影。至于更大范围,更强横激烈的残像显影,狲喉也没敢去触碰。

    如此一路,在极度压抑而古怪的环境里,陈浮生忆着昊天本源的方向,步伐不快,足足走出一个多时辰。

    眼前视线里,前方一个高坡上,陡然显出一座金帐。

    陈浮生目光一凝,立即止步。

    金帐铺陈极大,占地宛若一个豪族庄院。

    暗金色泽的顶帐向四周展开,底下是暗金的柱桩。周围散布着一簇簇的阴魂呼号往来,然后罗列着交战的残像残影。

    金帐由于是在这个古战场环境的原因,所以许多华彩景致并未显现。但在装饰、点缀,以及样式上看,若是复原现实,必定是瑞彩冲天,华丽大气。

    但此刻,就像一个大将的军帐,矗立在战场中间。

    眼前突然出现一个独特的“建筑”,陈浮生又怎敢轻易接近?只得站在原地,笼罩在黑气遮幕里,仔细观察。

    “不要动!”

    河童的声音再次示警。

    “此乃妖灵彩帐,世间独有!”

    “妖灵?”陈浮生惊诧无比。

    河童的语气也显得惊疑:

    “怪哉!妖灵的彩帐怎么可能出现在冥狱??”

    “怪哉怪哉,即使这座金帐是被古战场遗迹带来......但是妖灵,又怎会出现在这片古战场??”

    陈浮生听不明白,立刻意念询问。

    河童解释道:

    “妖灵,我此前说过,三界未定前,与你们人族、还有巫裔、灵瑞等,是鼎足相争的种族!”

    “但是,妖灵的本性,极其的骄傲,却又极其的复杂......”

    “它们瞧不起任何不同族的异类,视自身为洁净无暇的唯一原生种。但若是面对强者,又甘心俯首......”

    “正因如此本性,所以妖灵才会率先湮灭于世......它们太过于善变,无人可知它们的立场。所以,导致族灭的局面......”

    河童正在解释,还未说完。

    忽然!

    陈浮生身后,传出一声清丽的啸声。

    这一听,就是那陌生女子的声音,极有特点。

    陈浮生谨慎回首一望。

    果然,不出所料。

    虞妃宛若一道丽影飞鸿,自远方纵身而来。

    她似乎并未察觉到陈浮生的存在,离得不远,便落下身形,展眼观望四周。

    和陈浮生一样,她也极度的惊讶,没想到是这个环境。

    但同时,虞妃也一眼望见了金帐,立刻蹙眉,喃喃低语:

    “我说怎么如何轻易,便进到这一处遗迹......原来,是有同族在此,并未阻拦。”

    她抬起头,盯着远端的金帐,平和的声音传扬过去,说道:

    “是哪位同族在此?还是说,已成冥骸阴魂??”

    须臾。

    金帐里传出一声悦耳,娇艳,显得极具特色的笑声。

    哗啦~~

    宛若“华彩”四溢,金帐低垂的帷幕,如同千万飘带一样,展翅而开,带出一种说不出的炫耀气势。

    只可惜此地为古战场遗迹环境,金帐如此展开,缺少了原本的华彩,也显不出独有的炫耀。

    一个身材极度高挑,超过九尺的婀娜女子,在金帐展开的氛围里,缓缓步出。

    这女子的容貌很是朦胧,看不清楚。但隐约间,已是妖娆绝色,风华卓约。

    她的身躯一半是诱惑有致,另一半却又黑气缠绕,狰狞恶煞。

    在这女子身后,又有一半如彩焰般的飘带,显得气质高贵,妙象万千。但另一半又是黑煞弥漫,仿佛触手升腾一样诡异悚然。

    如此一个极美艳,又极可怖的女子,盈盈而立,看向远端而来的虞妃,轻吐声音:

    “想不到第一个客人,居然是同族!”

    虞妃一见到这女子,更是惊讶万分,身如鸿影急速而至,落地后以忿然的语气问:

    “你是原生种??为何自甘堕落,与肮脏污秽的噩孽为伍?居然还将噩孽缠在身上?污辱吾族的传承??”

    虞妃话音刚落,那女子打量虞妃几眼,同样带着嘲弄语气道:

    “你不也一样?虽不是原生种,但却是人族的附属化身。难道你觉得自己,便没有污辱吾族的传承么?”

    虞妃傲然挑眉,冷冽说道:

    “你又怎知?我不是借力施展,凭好风扶摇而上,再铸原生之身?”

    美艳恶煞集于一身的女子,也同样冷笑道:

    “那你却又怎么知道,我不是借噩孽之势,扶摇直上,再回原生之身?”

    两位妖灵女子相看一眼,皆是放下戒备,双双大笑。

    陈浮生远远的看到这一切。

    心里突然有一个词语的评价——表气冲天!

    虞妃笑后,又蹙眉指向身后,大量残像列影分布的古战场,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妖灵彩帐,怎么会落在冥狱?怎会与这些肮脏的古战场残影,联系一起?”

    那个女子呵呵笑道:

    “此事说来话长,我自然是有备而来。”

    “看你前来,是不是为了此地的昊天本源?”

    虞妃点头道:

    “昊天本源,我必得之。”

    那女子笑道:“如此甚好,既是同族,我自然是助你得手。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一个谋算,正好你来了,可以成功收场!”

    “什么谋算?”虞妃疑问。

    “走,入帐再说。自然是与你我皆有大好处......”女子笑盈盈伸手,领着虞妃入帐而去。

    金帐展开的帷幕尽皆落下,场面顿时恢复安静。

    陈浮生疑虑乍起,但又不好有太大的举动。

    因为可以看出,这个现身出的“原生种”妖灵女子,周身缠绕的噩孽气息,极度接近右轮噩孽。

    也就是说,虞妃和这个女子联手,相当于皆可发出神将一击。

    这对于陈浮生的威胁太大,不可不防。

    “河童!”

    陈浮生以沟通,“你能否有办法,去窃听她们所说?”

    河童顿时嚷道:

    “这事你怎么找我?你家的狲儿子,噩孽浊气之身,最是适当人选啊!”

    也不等陈浮生询问,狲喉似乎听到了河童所说,当即从耳中吐出一道黑线。

    黑线漫延而去,直抵达金帐下,仿佛一根悬丝。

    片刻,陈浮生的耳中,便听到帐内的交谈。

    只听那个女子说道:

    “......闾侯乘尊,已经算出,此次进入黄泉小千路的,共有一百五十二位各派修行者......”

    虞妃以冷淡的语气打断,说道:

    “不是一百五十二,是一百五十四。”

    “哦?”那个女子诧异一声。

    “你忘了我?我并不在此列名单。”虞妃淡然道。

    但她的语气又再变得冷冽,微有怒意,沉声道:

    “还有一个,是我的敌对。同样不在此列名单!”

    “哟,听起来,此人似乎比较棘手?妹妹,他若来了,姐姐帮你出气。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哈哈......”

    女子肆意地笑了起来,显得不屑一顾。

    笑完之后,这妖灵女子又接着说道:

    “此刻,在这古战场遗迹外面,足足有半数的修行者。约莫七十多位,即将被吸引而来......”

    虞妃疑道:“这多人?你想干什么?”

    “哈哈哈......自然是有所求啊!”

    妖灵女子笑道,“之前数日,我依照闾侯乘尊的谋算,打一批、拉拢一批、诱惑一批,已经让不少所谓天骄,阵脚大乱。”

    “他们会互相诋毁、算计、谣言,然后逐步逐步,会蜂涌而至,进入这个古战场来!”

    说到此,妖灵女子又是肆意笑道:

    “只要他们进来,那便逃不出我的掌心!一个不剩,尽皆在此歼灭!”

    虞妃也想不到是这个谋算,不禁惊疑道:

    “元夕之夜,三界皆知。你若如此杀戮,必将引发轩然大波!你到底想干什么?切勿因此害了吾族的其他原生种!”

    妖灵女子继续无所谓的笑道:

    “你放心。闾侯乘尊的谋算,目的是逼迫麟兇提前现世。只要麟兇现世,一切琐事皆不算事。”

    “那些所谓大人物,也只会睁只眼、闭只眼。”

    虞妃虽然是嫡圣萧遥铘的一具分身,但却只是奉命而来,斩获麟兇带回稷宫。

    至于更多的内情,并不了解。

    她当即大感好奇疑惑,不禁问道:“从未听闻麟兇可以提前现世!你到底在做什么?”

    妖灵女子反问道:

    “麟兇因何现世?”

    虞妃一怔,立即说道:

    “世间传言,麟兇喜好人间气运,每逢元夕之夜,必定下界一缕分身,在黄泉小千路上玩乐。”

    妖灵女子笑道:“众所周知,麟兇是下界‘玩乐’!”

    她将“玩乐”二字加重,继续说道:

    “既是玩乐,必然要有玩乐的对象。麟兇若觉得玩乐的人不多,它必当不喜,必会提前现世,提前过完所谓的元夕之夜。”

    虞妃听到如此荒诞的解释,不禁又再愣住。

    即使是在外“偷听”的陈浮生,听到这里,也是愣住。

    一个举世皆闻的盛事!

    一个昊界凶名卓著的麒麟之子!

    居然只是一场玩乐?说提前就提前?说过就过?

    金帐内,妖灵女子似乎感觉颇为优越,见到虞妃存疑的模样,带着笑意继续说道:

    “修行界皆知,麟兇下界,乃是一年一度的大盛事。那些天骄们,挤破头也要参与。然后一番厮杀角逐,抢一抢斩获麟兇的好处,以及带来的滚滚名声!”

    “但事实上,麟兇下界也就近些年的事。从前,可没有什么元夕之夜。”

    “所以,你就应该知道,冥狱黄泉小千路上的冥君,不见得喜欢有什么麟兇在自己地盘上玩乐。”

    “昊界的一些大人物,也不见得喜欢麟兇的分身下界,供人间界的修行者们角逐。”

    “这原来就是一场人间界的‘盛事’而已。冥狱和昊界,巴不得早些结束,哪里还会管是不是提前?”

    妖灵女子说完之后,讥讽神采溢于颜表。

    虞妃若有所思,外边的陈浮生同样也是若有所思。

    “即使你所说是真,那你的目的是什么?”虞妃又再问道。

    “还能有什么目的?”妖灵女子哈哈大笑,笑得花枝招展。

    “自然是借此良机,大肆杀戮一番!这些天骄们,虽说我不屑,但皆是美妙的血肉。闾侯乘尊需要,我也需要,甚至你也需要!”

    “如此美事,还有何犹豫?”

    虞妃一想,顿时也是笑道:

    “原来如此!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正好那个小贼一定会来。借此良机,在众人面前,我将他碎尸万段,亦是一件畅快之事!”

    “哈哈哈哈......”妖灵女子笑道,“咱们在此静侯,那些美妙血肉,必然如期而至!落入彀中!哈哈哈哈......”

    陈浮生听见这笑声,顿时觉得一阵阵刺耳。

    忽然!

    身后也响起各种尖利长啸,顷刻喧哗无比,热闹哗然。

    陈浮生回头一望。

    远端仿佛是门户大开!

    裂缝中,大量的年青修行者们,鱼贯而入,兴奋激动。

    “哈哈哈哈......上古战场,机缘遍地!实乃幸甚!”

    “听说昊天本源在此,大家各凭本事!”

    “先搜索那个贼子,说不定他也在其中,不可让他跑了!”

    ......

    纷纷扰扰,无穷杂音,滚滚而来。

第103章 孽椁槃(万字更新求月票)

    陈浮生站在狲喉黑气的垂幕下,看着这一群所谓的修行者天骄们,仿佛踏入宝地一样,浑然不知危险已在眼前。

    但这群天骄们,虽说是喧嚣哗然而入,但还是有头领,有规矩。

    当先的,是三个明显在气质和威赫上,更胜一筹的人物。

    陈浮生仔细凝望。

    可见第一个,是光头僧人。约莫二十余岁,浓眉如刀,方脸宽颌,有一股佛门怒目金刚威严。

    这个僧人的戒疤头顶,依稀可见一朵隐约花蕊。也不知是爱好,还是独特的标记。

    僧人显得非常焦急,最先纵身而来。

    在僧人旁边,是个浅紫色道袍的年青道人。相貌堂堂,不怒自威。虽说年轻,但却似乎有手握权威的气质,显然在灵山里,担任着要责。

    一僧一道的后边,缓步而行,气质洒脱的,是一位白袍青年儒生。面有微须,儒雅有仪,给人一种信服的感觉。

    “儒门、道门、佛门......”陈浮生的目光缓缓掠过这三人,隐隐有威胁的观感。

    无论是气质气势,还是旁人的簇拥和恭敬,都可以看出。这一群进来的修行者们,全都以这当先三人马首是瞻。

    “嗯?”

    陈浮生的目光微微一凝。

    居然见到了宋重阳和李元璧,二人携同一起,同样显得焦急,不断在周围巡梭。

    “难道是在找我?”陈浮生微微皱眉。

    不过,现在并非思考的时侯。必须要有个决断,究竟如何面对这个局面?

    “要么我现身示警,告诉所有人,此地有大阴谋,大危机!然后力陈要害,号召所有人撤离。”

    “但是,他们不一定听我的......”陈浮生暗暗叹息。

    从这些人嚷嚷的声音里,就已经可以判断,所有人不仅是来找昊天本源,还有围剿陈浮生的意思。

    “或许我现身,反而是被群起而攻。”

    陈浮生冷静地瞧着已经接近的所有人,“如若我不现身,静观其变。那么局面依然不受控,仍是会恶化!”

    “我又岂能袖手旁观?”

    且不说局面变不变,危不危的问题。单凭袖手旁观,就绝对不是陈浮生的本性。

    他一向是主动的人,从不将自己陷入被动。

    况且此刻他已经最为接近金帐,里面两个妖灵,已经窥探着外界。

    只要有一丝动作,首先被发察的依然是自己。

    如此被动,不如主动出击。

    陈浮生立即有了决断,他双手一分,犹如分开黑气垂幕一样,大步而出。

    一经现身,全场惊讶。

    “有人!!”

    “是他!是他!头顶黑气,脸有黑焰!”

    “正是这个贼子!哈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这贼子却就在眼前!”

    已经不容陈浮生开口说什么。

    汹涌如潮的各种叫骂,已经是扑面而来。

    陈浮生只是想到自己可能会遭遇不满,引发某些愤慨。但真是万万没想到,愤慨如此之大,如此之广。

    “难道我杀了很多人?”他不禁有些无言。

    “小贼!今日我与你誓不两立!!”

    一声如雷暴吼。

    无花僧首先发难!

    他已经当空一拍,右掌上亮起一圈黄金般雄伟光芒。

    轰隆~~

    光芒大盛,如同滚滚潮浪,惊涛拍岸。

    一圈黄金光瞬息变幻,已经如同一樽高达数丈的巍巍佛相。并非坐佛,而是挥舞黄金降魔杵的斗战佛陀。

    斗战佛陀周身环绕飘带、咒印、毫光、气魄万千,挟带排山倒海之势,已经汹涌到陈浮生的眼前。

    陈浮生却是凛然不动。

    心中焚天剑意早已是蓄势待发。

    当即一剑!

    斩去!

    嗷吼~~

    无间龙雀神兵上,焰光四溅,龙腾抖擞,煊赫出凌厉凶威。

    剑芒迸出丈远,当空如虹,径直而下!

    蓬~~

    剑与佛,光与芒,两相交击,轰然炸裂。

    陈浮生这一剑,生生将佛相劈得溃散,再无一丝斗战之威。

    无花僧身后的所有修行者们,尽皆发出惊疑。

    因为从未见过,一个道门修行者,居然有如此神乎其技的剑术!

    虽然说宗师之后,修行者便不再兼修。但毕竟在此之前,绝无多少人会去兼修数门道行。

    贪多不精,延误自身的教训,众所周知。

    那边的包打听马师弟,顿时发出一声尖叫:

    “我说吧,此人有符有剑,并非道门,也并非兵家,实乃世所罕见之凶徒!”

    惊疑与议论之中,无花僧已经如雷霆般扑袭而至。

    他凌空一掌,本就没有想要取得什么优势,为的便是阻一阻陈浮生,忌惮他的符箓术.

    但也未曾想到,此人居然弃符用剑。

    而且一剑便破了他的佛门“斗战印”。

    所以这个阻一阻的时机,已经稍纵即逝。

    “阿弥陀佛......”

    无花僧怒极,双掌合什,发出一声真传佛音。

    哗啦~~

    音波如潮荡漾而出,依然是之前陈浮生见过所杀的那个僧人一样,无数音潮漩涡乍现,内里各种妙相纷呈。

    但此时此刻,陈浮生面对的,却不仅仅只是那个冒失贪功的僧人。

    弗嗡~~

    三道符箓凌空落下,轰然大作,交缠入佛门音波之内。

    瞬息间。

    无穷滚滚铺呈的佛门妙相内,纠缠出许多青莲、仙池、瑶台、妙舞、仙子凌波等诸般妙景。

    佛音、仙境,骤然便喷薄旺盛,汹涌狂起。

    陈浮生心中的警兆忽动,第一次感觉到面对同等境界的人,有了威胁。

    “释祖有言,诸世皆苦,何以超度彼岸......”

    无花僧脚踩无穷佛音、仙境、汹涌妙相,整个人凶煞之势陡然转变。

    竟是如同宝相庄严,大气磅礴,身周上下禅唱缭绕,恢宏大作。他身躯宛若膨胀般,节节拔高。

    以极至伟岸、雄浑的外显之象,双掌一分,徐徐向陈浮生拍下。

    顷刻!

    所有佛光仙境妙相,汇聚为一掌。

    并非阵图,并非困境。而是早已蓄谋的一掌!

    无声息,无花巧,仅有滔滔威来大势,不可阻挡。

    陈浮生第一次觉得,精气神皆被压制。如若不反抗,这一掌便能将他打为齑粉。

    换作旁人,此时已经僵固。面对超度,除了顶礼膜拜,放弃挣扎,毫无例外。

    但陈浮生屡经鏖战,早已今非昔比。

    无花僧拍掌超度之时,他已经立剑于眉心。

    焚天剑意,无尽锋锐,护住一心清灵。

    刹那!

    自他耳中,已经喷出两枚玉枚,悬浮于无花僧面前。

    “符箓??”

    无花僧震惊骇然,因为这一掌,是他和身后的蓬莱道子慕容仨,联手而发。

    相当于集二人之力,煌煌大势,攻击一个同等境界之人。

    即便对方再强,又能强到哪去?

    更何况,就算陈浮生确实强,那也须先抵抗。哪来不抵抗,却抢手攻击的道理?

    难道说?对方自认符箓可以先胜?以攻换守?

    无花僧霎那惊惧,想到死去的师弟。

    嗷吼~~

    宛若洪荒亘古的神兽白虎,咆哮掀天!

    如此惊天动地般的咆哮巨吼,倒灌入无花僧的耳中。

    只有他听到,旁人已经五感皆失。

    “不好!!”

    无花僧刹那回掌,拍向陈浮生的“彼岸超度”,只得倒反回来,拍向空中轰然显影的洪荒虎威。

    太白西虎,凶煞难阻!

    何况是两道初代符箓!而且还是注入噩孽凝炼神魄的神通符箓!

    轰!!!

    全场所有人,仅仅只是眼前白亮欲盲。

    然后再也听不见任何动静。

    漫天狂飚的白光之中,彼岸之掌溃灭。

    双重洪荒虎影也全数溃灭。

    但是虎影虽溃,余威犹在。

    无花僧仍是听到最后一缕催命般的神兽咆哮。

    噗~~

    他当即一口血水喷出。

    接着又是砰的一声闷响,他脖子上戴在里面的佛珠,其中一颗本命物,随即崩碎。

    若非本命物这一挡,他即使不死,也要元气大伤。

    随着喷血,本命物碎,无花僧脸色苍白,已经噔噔噔连续后退。从恢宏宝相气势里,败下阵来。

    “啊......”

    “这......”

    身后所有的修行者们,再才如梦初醒,全场沸腾。

    神嗣寰榜上列名人,榜位前三十,天骄中的天骄,凶名赫赫的无花僧,居然败了?

    但是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

    从陈浮生现身,无花僧拍一掌,再纵身向前,佛音开路。再加背后的道子慕容仨援手,联手攻击。

    整个过程电光火石,看似煊赫大发,实则只是短短一瞬间。

    在这个瞬间,无花僧、慕容仨、陈浮生,已经轰然交手了一记。

    结局却是令所有人惊讶、惊叹、诧异,难以置信!

    即使是包打听马师弟,也是瞠目结舌,忘了说什么。

    慕容仨已经一把扶住无花僧,目光望向对面的青袍道人,同样是不敢相信。

    “神通......居然是神通之符!”

    “不可能!天下除了我可知的几位同道,不可能另有旁人会如此神通符箓!”

    “如若是我不认识的同道,那必将已经超出四境,怎能来到这黄泉小千路??”

    慕容仨既惊又疑,断喝道:

    “此人来历不明,不仅不是元夕人选,甚至有可能不是人族!”

    旁边相熟的道友们,顿时纷纷大声赞同。

    无花僧猛地一振臂,站得直直,愤怒欲狂,吼道:

    “再来!我不服!!”

    儒子梅佑站在无花僧和慕容仨身边,凝视陈浮生,淡然道:“既然非我族类,其心必诛!我三人同上,将之击杀再论罪!”

    所有修行者们纷纷叫嚷,义愤填膺,恨不得一拥而上。

    梅佑、慕容仨、无花,相看一眼,尽皆上前准备再战。

    突然,已经急步赶来的宋重阳和李元璧,已经越过众人,站在了陈浮生身边。

    “打架?算某家一个!”

    宋重阳嘿嘿冷笑,重剑抬起,指向所有人。

    李元璧亦是并肩而立,漠然看着即将涌来的人潮。

    陈浮生看着眼前两个并未回头的年青人,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

    “宋重阳,你是不是人族?你想丢武侯灵山的脸?”

    “你俩失心疯了?帮一个异族?”

    “疯了疯了,都疯了,这两人也算有些名声,怎么如此不自爱!”

    议论声,叫骂声,纷纷沓来。

    慕容仨的脸色一冷,甚至带着酷厉,盯着李元璧,沉声道:

    “元璧,你身为玉虚灵山道子,竟敢行此叛逆之事?难道不怕蓬莱刑罚,诛人诛心!”

    李元璧依然是一脸的漠然,毫无所动,只是淡然道:

    “他不是异族,我可保证。但今日,即使殒身在此,我也要护他一护。”

    宋重阳在旁嘿嘿笑道:

    “老子总说扬名扬名,今日即便把命留在这,也算是扬了名,不亏!”

    慕容仨气极怒极,迸指道:

    “那你说,他姓甚名谁?哪派出生?为何不说?”

    宋重阳和李元璧沉默不语,只是站着,寸步不让。

    陈浮生上前一步,低语道:“你们这又何心......不过一些误会,等我来向他们说明......”

    话间未落,宋重阳扭头,沉声道:“你说不清楚了!现在许多黑锅都扣在你头上。有人推波助澜,混水摸鱼,所有坏事都在你身上!”

    李元璧同样低语道:“不多说,咱们联手冲出去。此事说是说不清,唯有脱身再讲!”

    陈浮生立刻皱眉,想起虞妃和妖灵女子的话。

    如此看来,局势确实超出他的想像。

    这一战,无法避免。

    陈浮生心中一紧,立即又道:

    “此地是圈套,快向众人说明......”

    但他的话还未说完,一声清丽啸音,已经打断。

    背后金帐内,虞妃冲天而起,已经落在场中。

    她用冷冽的眼神,盯了陈浮生一眼,像是看死人一样。随即转眼过去,清冷的声音悠悠传开:

    “此人身上有三份昊天本源,皆是屠杀同道所得!”

    “此人身上有无数宝藏,皆是屠杀同道抢夺而来!”

    “此人乃是异族,非我族类,其心必诛!”

    悠悠扬扬的声音,覆盖全场。

    虽然话音平和,也无什么煽动。但每一字一句,竟像有无穷说服之念,有无穷诚信之意。真挚恳切,令人忍不住聆听。

    儒子梅佑的脸色微微一变。

    他已经听出,此乃儒门真传“有教无类”。若以独特法门祭出,有教化之意境。

    若是心中动摇者,必定是信服,深信不疑。

    但梅佑见到虞妃之后,不禁想起一个稷宫的传说,立刻心中一紧,紧闭嘴,不发一言。

    宋重阳和李元璧站在陈浮生身边,已经可以接触到黑气的边缘。所以无意间,躲过了虞妃的教化之言。

    但虞妃面对的所有修行者,大多心中有动摇的,或者修行不算精湛的,顿时心中深信,立刻便是轰地哗然。

    无花僧和慕容仨,自然是不会中招。但二人相看一眼,皆是默许身边众人受到怂恿。

    “打死他!”

    “其人必诛,其心必诛!”

    “我们一起上,打死他!”

    大多修行者们,已经义愤填膺,愤慨忿然,大有一涌而上的形势。

    宋重阳和李元璧立即愤怒,大喝道:

    “勿听这妖女胡说八道......”

    但话一张口,虞妃冷哼一声。

    瞬间起手。

    两个“禁”字,宛若地底涌现,定在宋重阳和李元璧脚下。

    陈浮生的脚下原本也是有,但黑气迸裂,将还未成形的字一同崩散。

    他当即退开,但宋重阳和李元璧已经中招。

    二人顿时如同陷入梦境一样,瞪目张嘴,无声无言,僵化得仿佛雕相。

    见此时机,儒子梅佑沉喝道:

    “以我三人为首,诛杀此贼!”

    无花僧早已经按捺不住,大吼一声,伸指在眉心一扣,居然挖出一块碎骨。

    “佛骨祭天,吾身渡之!”

    轰隆~~

    方圆数丈里,雷音惊天动地,声势磅礴浩大。

    无花僧已经化为一团浓缩般的影子,仿佛与一块陡然大涨的金黄碎骨,融为一体。

    就像天外陨石,挟带隆隆镇压之势,撞向了陈浮生。

    此时此刻。

    陈浮生已经不能再有多的念头,只得应战。

    在他的周围,由于那块神秘佛骨的出现,已经荡起了无数若隐若现的波纹。

    仿佛令人沉沦,令人产生迷茫,不知方向,不知如何举动。

    此乃苦海无边。

    碎骨便是渡厄之舟!

    陈浮生要么臣服,顺从渡厄,一心向佛。

    要么挣开桎梏,自我独行!

    远侧的虞妃,笑盈盈地退开一边,凝视着陈浮生在“苦海”中挣扎。

    妖灵,最喜玩弄对手,折磨对手。此乃本性。

    她虽然深恨陈浮生,想将之一举擒杀,但依然想见到对手痛苦哀号,在无能为力中死去,才是最美好。

    无花僧已经动手,身边的慕容仨亦是含恨出手。

    十数枚玉符电闪而出,悬浮陈浮生四周。

    大量青莲池影摇曳而出,无穷令人嗜睡的意境,缭绕而出。又有妙舞漫空,又有仙影飘摇,亦是令人沉沦其中。

    轰~~

    佛骨已然近在眼中,仿佛要撞碎所有阻隔。

    “杀!!”

    陈浮生怒目大喝。

    顷刻。

    一道黑焰,自顶门扶摇直上,凶煞震天。

    他已经脱离了“苦海”禁锢,也脱离了“睡莲”的缠绕之相,全身法力玄炁涓滴不剩。

    全力全开!

    两枚真形玉符,暴现而起,挡在佛骨之前。

    又有两枚真形玉符,横于佛骨之下。

    太白西虎,阵列前行,莫可阻挡!

    洪荒神兽虎影咆哮而起。

    内蕴神魄的初代符箓,煊赫大放。

    无穷残暴凶焰,堪堪抵住佛骨的威慑大势。

    另有两道蛇身、鹿躯,深身缭绕玄妙光影的神兽妙相,同样在佛骨下轰然而起。

    蛇代表行雷布雨,鹿代表草木竭石。

    “太乙天象”不遑多让,瞬间结成大阵。

    或青或白,或红或碧的纵横晶线,瞬间又再抵住了佛骨的威慑大势。

    四道初代符箓,虽非全盛圆满神通,合力足以相提并论。

    “滔火!”

    陈浮生运符,起剑,奋勇前行。

    大地真火,已然勾动。

    层层烈火炙焰,灼灼汹涌,仿佛排山倒海,以绝然之势冲向佛骨上浓缩的无花僧。

    “怒霆!”

    轰嚓~~

    旋即,无花僧头上雷霆无声,眼前剑芒如虹,十数丈斩面而来。

    这是陈浮生迄今为止,最盛力量的展示!

    除了一直隐含不动的第三剑,这也是他全力全开,所能发挥的最强实力!

    初代符箓神通、无间龙雀神兵、一剑、二剑,连招齐发,怒意磅礴,一往无前!

    四符相联,已经让无花僧的佛骨寸步难动,停滞不前。

    待到一剑起。

    无花僧已经如同烈火焚身,浓缩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开始崩散,恢复原形。

    缺少了无花僧的本躯加持,佛骨也支撑不住,开始后退。

    但无花僧若退,那便是死路一条。

    顶上雷霆无声而至,眼前剑芒凌厉而来。

    无花僧已经是所有手段用尽。

    “梅兄慕容兄,救我!!”

    无花僧双目含血,拼命闪避无声雷霆的刑罚镇压,但已经无能为力,只得惊恐大叫。

    慕容仨却已经惊骇得无以复加。

    如此符箓,如此神剑,怎么救?

    梅佑干脆放弃救援,叹息闭目。

    但是陈浮生却已经是杀性大发,手中“敲门砖”打出,砸向已经被刑罚镇压的无花僧。

    同时,又一枚玉符自耳中虚闪虚无。

    “太阴若缺”!

    刹那,圆盈如满的月光,直接显形,将陈浮生笼罩其中。

    呼吸一瞬间。

    他已经闪现到了迟疑的慕容仨眼前。

    此人连番联手无花,还想置身事外,其心可诛!

    “怒霆!”

    陈浮生直接第二剑起手。

    无声雷霆煊煊,霎那密布于慕容仨头顶。

    无间龙雀上的剑芒,亦是暴涨。

    两剑有若相合,雷霆刑罚落在慕容仨身上。

    “贼......”

    慕容仨万万想不到,陈浮生居然如此大胆,如此悍勇,居然抛下无花僧,转头来杀他!

    怒骂的声音,已经被雷霆刑罚大力压制。

    当此之际,什么悔恨,什么愤怒都没有用。

    唯有自救。

    慕容仨当即一按眉心。

    噗~~

    一枚晶莹小巧玉符,瞬间炸开。

    青光濛濛,亦是宛若一汪明月,将他团团护住。

    “斩!!”

    陈浮生怒目狂放,连同雷霆刑罚,再加无间龙雀,再加焚天剑意,全数斩在慕容仨头上。

    砰!!!

    极清脆的声音喀嚓迸裂。

    慕容仨顶上明月,开始崩解。

    噗~~

    慕容仨身旁的无花僧,此刻头颅已被敲碎。“敲门砖”溅血盘旋,仍是带着煌煌伟力,继续来砸向他的头上。

    雷刑、神兵、砖。

    三加合力!

    “不!!”慕容仨终于领略到死劫已至的滋味。

    他满心懊悔,如若不惜身,坚持与无花僧联手,或许并非这个死局。

    但已经迟了。

    “敲门砖”居然是后发先至,毫无花巧,以力制胜,当头砸下。

    噗~~

    又是血溅暴开,慕容仨头颅被拍碎,残尸仍是挣扎了一下,再才喷血倒地。

    后方的儒子梅佑,倒吸一口冷气,惶恐后退数步。他亦是心悸难消,一口精神提了又提,仍是不敢多动。

    吧嗒、吧嗒......

    两具尸体,跌倒地上,已经当场毙命。

    梅佑身后的所有修行者们,直到此时此刻,都是满脸呆滞,全无一人相信自己所见。

    两个领头人,神嗣寰榜上列名人,死了。

    其实这个过程也是太快,众人无法接受。

    刚刚还在汹涌澎湃,义愤填膺,要众心齐力齐上。

    转眼间,还没有什么多的动作,两位领头的已经死了。

    不说别的,另一位领头的梅佑,都有些措手不及。

    何况比他们三人还弱的一群人?

    高手过招,瞬分胜负。这一场战斗,令所有人胆寒心裂,全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里,只有眼前那人——

    青袍道服,头顶黑气,脸带黑焰,煞气腾腾不可抑。

    “一起上......”

    “一起上......”

    突然,虞妃的声浪滚滚,覆盖全场。

    依然是之前的那种教化之音,令人为之信服。

    所有人的懵然,顷刻便被打破。

    凶势激发,便难以停止。

    “杀!”

    “杀!”

    人潮愤慨霎那被动摇,点燃,宛若潮水一样,全都扑向了陈浮生。

    光华乱现,法力挥动,绝大多数已经抢先动手。

    “看你如何逃得过我的掌心?”

    虞妃在身后纵声大笑,随即双手一挥。

    大音希声!

    铮!

    铮!

    铮!

    滚滚无声音浪,有若琴筝齐鸣,仙音鼓荡。

    大量裂缝在陈浮生身前闪起。

    瞬间便有当先冲来的修行者,被切为血屑,呜呼丧命。

    陈浮生刚刚剑斩慕容仨,背后便来了大音希声的神通。

    “圭由神甲”已经开动!

    蓬~~

    陈浮生周身顶着纯白龟壳防御,生扛一记,迅速后退。

    “杀啊......”

    “杀......”

    梅佑站在所有人潮背后,不断发出蛊惑,号召所有人继续攻杀。

    约莫六七十人的阵势,已经如疯如狂,全都涌向退避的陈浮生。

    陈浮生已经迅速抛出几颗养龙药丹,大口吞下。

    稍微恢复法力,立即一枚符箓打出。

    不过他的噩孽凝炼神魄已经用尽,只能依靠真形符箓对敌。

    “太乙天象”发动,虽无之前的神兽之影。但晶线纵横如雾如雨,仍是阻挡了不少人的步伐。

    只是他刚刚打出玉符,脚下立即显出“死”字。

    又是神通来袭。

    蓬~~

    “圭由神甲”再次激发,陈浮生含恨瞬闪后退,仍是抛出灵丹抢先吞下,还在恢复战力。

    此时此刻,已经由不得他多想。

    未受困的修行者们,各种法术、暗手、冲击......

    已经是扑天盖地一样,带着敌意弥漫而来。

    陈浮生咬牙,再起一符,“太阴若缺”遁影消失。

    但符箓术纵然再猛,也猛不过群起群攻。

    顷刻间,圆月盈缺的遮幕便被击溃,陈浮生再次踉跄着向前遁逃。

    刚刚蓄起的法力,连番施为,所剩不多。陈浮生只能先行避战,再觑战机。

    但能避过群攻,却难避虞妃的追杀。

    大音希声!

    眼前空间,无尽纵横,全是森森死意般的切割。

    蓬~~

    “圭由神甲”再起纯白防御,又挡下一记。

    陈浮生默默记着河童的帐,继续咬牙前冲。

    神通,并非随手可为。

    虞妃连出三记,已经是法力精气耗尽。她也未想到,陈浮生的身上居然也有堪比神通的防御。

    眼看三杀无果,虞妃纵声厉啸,衔尾急追。

    所有汹涌追杀的人潮,亦是浩荡猛追。无数法术乱溅,暗招齐扔。

    陈浮生连出两次“太阴若缺”,勉强闪过。

    突然!

    一声暴吼:

    “陷阵之士,死中求生!”

    蓬~~

    暴响声中,被禁锢的宋重阳猛然挣动。已经撕开了“禁”字的封闭,冲锋而出。

    在他的头顶上,宛若有迎风招展的血色旗帜。

    旗帜内,隐隐有魁梧虚影喷薄欲出,犹如百战勇夫。

    无穷血气,像是倾泄而下,缭绕在宋重阳身上。令他杀气盛腾,有磅礴大力威严,势如疯狂。

    “神将之姿,此乃神将之姿!!”

    跟着人潮后面吊尾的马师弟,突然惊醒,回头见到宋重阳的模样,以及血色旗帜,激动大叫。

    他的大叫,同样惊醒了旁边的修行者。不少人停下脚步,回望之后,亦是惊骇不已。

    传闻,若在本命物中,凝出“自我”本躯,便具备神将之姿!

    虽说世间冲击神将者,并非个个皆有本命物,也并非个个能做到如此程度。

    但毕竟这一现象,乃是上古传承,称神将之姿!

    马师弟惊骇激动的话音未落。

    又一声清吟悠悠高亢而起:

    “问心,何忧,唯求仙果......逍遥无束!”

    迸~~

    迸裂清音响起。

    李元璧陡然睁眼,脚下的“禁”字禁锢,土崩瓦解。

    在他的眉心间,萦动一抹清焰。

    清焰内,宛若有仙人舞动,逍遥出尘,意境玄妙。

    “又一个神将之姿!又一个!!”

    马师弟奋力嚎叫,做为相识朋友,亲眼见证此事,确实是人生幸事。

    之前惊呆的许多修行者,立即又是一阵瞠目结舌。

    李元璧已经一声清啸,宛若淡烟激射,已经衔尾追上宋重阳。

    二人并肩而立,相视大笑。

    随即,挡在陈浮生的背后,寸步不让。

    “妖女妖言,惑众鼓动!尔等还要执迷不悟??”

    宋重阳舌绽春雷,猛烈大发。

    轰隆隆......

    所有人的耳中嗡嗡乱鸣,大多人都为之清醒,顿觉一阵阵发寒,如梦初醒。

    “梅佑,你倒行逆施,祸害同道,可敢与我一战?”

    李元璧迸指,指向远端的梅佑,纵声大喝。

    梅佑的脸上顿时阵青阵白。

    大多修行者清醒后,略一思考,便知道着了虞妃的道。甚至,梅佑在旁推波助澜,也不是善茬,其心可诛。

    当即便有修行者破口大骂,指责梅佑。

    梅佑干脆撕破脸,断喝道:

    “小小旁系雏子,也敢挑战?来,让我看看你有几斤几两!”

    李元璧大笑一声,已经纵身向前。

    宋重阳喝道:“恁娘的,都这种时侯了,跟他讲什么客气?狗东西,老子撕了你!”

    说着,已经并同李元璧,挥剑扑了上去。

    留下的所有修行者们,你看我,我看你,全都迟疑不知如何抉择。

    眼看又是一阵大战。

    突然!

    金帐里立即一声震响全境般的尖叫:

    “时辰已到,你们一个也莫想逃,尽诛之!”

    轰......

    轰......

    整个环境内,顿时声势大作,宛若天翻地覆。大量残骸崩解,丘陵、断峰、沙石灰霾等等,全都轰隆狂摇。

    原本无声无息地残像残影,战场阴魂遗骸,突然像被某种力量催发,竟是变得充满活力。

    霎那!

    如同森罗地狱,修罗屠场!

    无穷滚滚凶煞、烈焰、黑气,全数激发,不可抑制!

    又是一声尖啸伴随狂傲大笑。

    金帐翻涌而开。

    妖灵女子在黑气蒸腾下,扶摇直上。

    她身后无数噩孽浊气触手,飘摇纷飞。整个人犹如十八层地府里最凶恶的厉鬼,黑煞笼罩全身。

    “杀!”妖灵女子向前一指。

    轰然,被激发的残像残影,挟带滚滚尘烟,如同千军万马。

    全都汹涌如潮地袭向不知所措的人群。

    “敌袭!”

    “我们中计了!”

    “是圈套!”

    马师弟率先大吼,余下的众人纷纷惊惧,奋力抵抗。

    正在与梅佑动手的宋重阳和李元璧,也来不及了结恩怨,迎头而上,挡向汹涌而来的滚滚敌袭。

    梅佑的脸色再次阵青阵白,含恨顿足,也只得埋头冲向敌人,不敢再有什么别的心思。

    妖灵女子目光远眺,见到追杀陈浮生的虞妃。

    立刻再次长啸,在黑气煞焰的举腾下,瞬间直到虞妃的身边。

    “妹妹,听说此人棘手?让姐姐助你一臂之力,哈哈哈......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妖灵女子也不管虞妃,直接扬手,便打出一记神通。

    陈浮生的眼前同样出现了滚滚敌袭,被纠缠阻挡,急忙应对。

    但刚刚发出符箓,顿时警兆大起!

    一枚漆黑、秽恶,极至森寒,令人作呕的腥焰浓郁的大镰刀,陡然就像符印一样,显现在陈浮生脚下。

    殒命般的死兆,在陈浮生心头狂炸。

    这个漆黑镰刀,已经胜过了虞妃的大音希声和死字,足以将陈浮生当场斩杀!

    蓬~~

    “圭由神甲”再度发作,纯白防御,又挡了一记。

    但这一次,却并非上次那样安然无恙。

    陈浮生迅急闪避的同时。

    心中如同被刀割斧劈一样,心悸而剧痛。

    哇!

    他一口鲜血喷出,居然带着斑斑点点的清气。

    这一下,已经是元气大伤。

    “逃......”

    “快逃......”

    “吾......撑不住了也......”

    河童虚弱的话,断断续续萦绕在陈浮生耳中。

    “河童!!”

    陈浮生目眦欲裂,暴吼一声,再次拼尽全力奔逃。

    “哈哈哈哈......”

    “怎么样?妹妹,若论起手辣,你还须跟姐姐多学学。哈哈哈哈......我来教你,如何玩弄这些丧家犬。”

    妖灵女子狂傲大笑,身如恶鬼,被黑气触手举腾,再次追近陈浮生,又是扬手一记神通。

    漆黑、秽恶的腥焰浓郁大镰刀,又再像符印一样,显现在陈浮生的脚下。

    不仅如此,方圆数丈内外,尽皆陷落沟壑。

    陈浮生被笼罩其中。

    蓬~~

    “圭由神甲”再起纯白防御,再挡一次。

    河童最后虚弱的声音,在陈浮生耳中断去。宛若死了一样,无声无息。

    陈浮生拼尽全力,逃出沟壑的笼罩。

    哇的一声,又再喷出一口鲜血,仍是带有清气,元气再伤。

    此刻他体力的法力,仅剩无多。由于元气已伤,即使能补充灵丹,也不能立刻恢复。

    陈浮生眼中带着血气,回头,看向并肩而立的妖灵女子,以及同样冷笑的虞妃。

    “修行之路,有死有生!”

    “无间龙雀!”

    “随我再战!”

    陈浮生举剑而起,焚天剑意在愤怒加持之下,已经如潮鼓荡,汹涌即发。

    无间龙雀神兵上,火焰印记骤然大亮。

    隐隐有如龙如雀般低鸣,回响陈浮生周身遍处。

    但他此刻元气大伤,纵然有心杀敌,顷刻间,也无法连起三剑,仍需要时间。

    况且也不一定能得手,毕竟对方有神通。

    “修行之路,有死有生!”

    陈浮生默默吟诵,心无杂念,只是紧守一心,继续不断摧发剑意。

    必死之局,也应有一战之意!

    妖灵女子缓缓停手,目光闪烁不定,盯在陈浮生的剑上,喃喃自语:

    “咦,此前未发觉,这剑,这剑似乎有些不大一样......”

    虞妃同样瞧着陈浮生,以及铁剑,嗤笑道:

    “怎么,你还想玩弄?杀了再说,人死,一切都是你的。我只要昊天本源,以及麟兇!”

    妖灵女子笑笑:“说得也对,人死灯灭,都是我的,哈哈哈哈......”

    她再度扬起手,森然盯着陈浮生,缓缓放下。

    神通一击,又再降临。

    但在这个微妙时刻,陈浮生仍在提起剑意,准备决死一拼的时刻。

    妖灵女子的手,骤然微微一顿。

    神通将发未发,突兀凝滞。

    “嗯?”虞妃疑惑看向妖灵女子,她自身的神通之力已经耗尽,并不想犯险去击杀陈浮生,所以指望同伴出手。

    “怎么不杀?”虞妃问道。

    “你听到什么没有?”妖灵女子眉头蹙起,侧耳仿佛聆听一样,四周巡望。

    “听?”虞妃满脸疑惑。

    但她的话音刚落。

    轰铛~~

    轰嗵~~

    一声接一声,时高时低,仿佛锤地一样的声音,逐渐传来。

    妖灵女子的眼瞳,急剧扩张,显得难以置信,极其骇然地瞧着前方。

    虞妃惊疑不定,也是转眼望去,不禁同样骇然。

    只见在浓雾缭绕的远端,一个高耸庞然,遍体显现诡异纹路图画,血迹纵横渲染,狰狞却又气象森严的青铜棺材,仿佛赶路一样,轰然而来。

    “孽椁槃!孽椁槃......镇压遗迹的孽椁槃!”

    “它......它怎么进来的??”

    妖灵女子已经惊骇然无以复加。

    正因此棺的存在,她才可以挪动古战场遗迹,设下谋算圈套,将所有修行者吸引而来。

    此棺是闾侯乘尊赐下,即使是妖灵女子,对此棺也是又敬又怕。

    虞妃也懂得什么是“孽椁槃”,但是不明白妖灵女子为何要怕。

    毕竟同属上古噩孽,难道还会反水加害不成?

    “此棺不是你的主上所赐么?为何要怕?”虞妃忍不住问。

    妖灵女子听到此言,骇怕之意陡然清醒,立刻松了口气:

    “只是觉得它来得太奇特,所以惊讶......并非是怕它,咦,也是奇怪,它为何要进来?”

    两位妖灵女子,还在惊疑不定的交谈。

    蓦然!

    陈浮生的左耳内,一团黑气迸射而出。

    迅如闪电,眨眼便落入“孽椁槃”之内。

    妖灵女子和虞妃眼见这一幕,顿时双双震惊。

    顷刻。

    一道黑线,从“孽椁槃”内射出,连在陈浮生身上。

    “父!!”

    一个幼稚的声音,仿佛带着激动,又像是愤怒,陡然响起。

    妖灵女子和虞妃再次震惊疑惑,不明白何意。

    “快杀!迟则生变!!”

    虞妃瞬间反应,赶紧催促。

    妖灵女子也知事出反常必有诡,立即毫不迟疑,扬手便是一记神通。

    但已经是迟了。

    陈浮生听到狲喉一声“父”,立即明白其意。

    当即不再犹豫,抬手便抓住“孽椁槃”射来的黑线。

    轰隆~~

    宛若地动山摇,煊赫大作!

    陈浮生身上黑气弥漫,弹指霎那,已经密布得仿佛笼罩“铠甲”。

    大量狰狞的凶煞、恶焰、上古浊气,层层叠叠,反复浸染,将他的身躯不断垒积膨胀。

    呼吸一瞬间。

    陈浮生已经有若身披噩孽黑潮“铠甲”的蛮荒巨人。

    此时此刻。

    妖灵女子的神通,再才降临。

    漆黑、秽恶的腥焰浓郁大镰刀,又再像符印一样,显现在陈浮生的脚下。

    不过这一次,却无须“圭由神甲”防御。

    陈浮生早已感受体内的法力、精气、意识,所有一切,全都在急速攀升!

    向上!向上!不断向上......

    无穷无尽的力量贯体而来!

    这种掌控诡异奇特力量的感觉,让陈浮生觉得只须一剑,便能摧山、便能斩峰、灭杀万敌......

    此乃圆满神将全盛之力!甚至,更高,犹有过之!

    “滔火!”

    陈浮生一剑挥出。

    无间龙雀上,几乎连火焰印记都不须闪动。

    顷刻,大地真火漫延沸腾,竟是要将此地方圆数十丈,全数焚尽,全数扫灭。

    噗~~

    妖灵女子打出的神通,未竟一半,便被中途斩灭,熄灭于滔滔真火大势之下。

    炙热烈焰,无影无形,却又噬骨随身,涛涛如潮拍击,冲向了妖灵女子和虞妃。

    “这??”

    “神将??”

    妖灵女子和虞妃,惊骇得魂魄乱炸。

    如此力量,已经不可阻挡,实非她二人所能匹敌。

    “逃!”妖灵女子一声尖叫,腾起黑焰触手,慌忙遁逃。

    虞妃一指点出:

    “大局在我,乾坤倒转!”

    她将再次凝聚的一次神通之力,用在妖灵女子身上。

    顿时,虞妃瞬间和妖灵女子移形换位,后发先至,急急逃离远去。

    妖灵女子再次返回原地,不禁是气极怒极。

    “怒霆!”

    陈浮生面无表情,再次挥剑。

    无声雷霆瞬间降临妖灵女子头上。

    旋即,无间龙雀上,一道剑芒暴起,快逾雷电。

    只是顷刻之间,雷刑剑芒相合。

    妖灵女子尖骇大叫:“谁敢杀我......”

    她已经猛地一掌,插进自己的心襟间。

    哗啦。

    原本一半妖娆灵身,一半噩孽缠身的躯体,骤分两半。

    雷罚之力,凌压而下。

    分开的一半噩孽躯体,被斩为齑粉。

    但是妖灵女子已经惶急远遁,只剩半边身体,气势不断下降,越逃越慢。

    “劫灭!”

    这是陈浮生首次发出第三剑“劫灭”。

    身有无穷力量,正好试试此剑的玄妙威势。

    刹那!

    一个仿佛撕裂空间的裂缝,横亘在妖灵女子眼前。

    这个裂缝,自虚无中来。

    只是显现,便像凝固了周边任何行动。

    妖灵女子被禁锢在裂缝前。

    然后,一切化为虚无。

    裂缝消失,妖灵女子消失,尽皆不复存在。

    陈浮生缓缓收剑,细细感悟这一剑的意境。

    所谓杀劫之剑,其意便是在劫难逃。除非是以力破之,否则任你神通广大,也难逃杀劫。

    默默聆记了劫灭的意境感怀,陈浮生睁开双眼。带着漆黑噩孽浊气“铠甲”,一声怒啸。

    瞬间人如黑气,一个闪动,便追上了仓惶逃离的虞妃。

    虞妃顿时惊得魂飞魄散,没想到陈浮生来得如此之快。

    她脸色绝然,猛地一捶眉心。

    张嘴一吐,之前汲取的昊天本源精粹,全数化为一口清焰,升腾而起。

    “主上,救我!!”

    虞妃放声大喝。

    刹那,一个“救”字,莹莹闪动在昊天本源青焰上。

    陈浮生追至,一剑斩落。

    剑与字,发生激烈碰撞。

    喀嚓~~

    犹如一道汹涌澎湃的雷霆,却撞上了横天的玉璧。

    陈浮生的一剑无功而返。

    “救”字却依然在。

    不过却是剧烈闪烁,若隐若灭。

    随着剑与字的交击,虞妃受到庞然巨力推动,居然反向逃窜,又再遁出极远。

    “救”字一闪而没,瞬息又再落在虞妃头上,伴随她急速遁离。

    陈浮生哪里还肯放过她。

    又再涌动庞然神将力量,迅猛闪动,立刻又再追上。

    当此时刻。

    由于妖灵女子身死,整个遗迹环境内开始朦胧摇曳,有一种即将坍塌的不稳定感觉。

    之前奔袭而来的千军万马般残像,也全都恢复凝固,就像从未发生过什么。

    所有修行者们,全都惊魂未定。

    许多人的目光里,也能见到,陈浮生遍体缠身黑焰“铠甲”,居然追着虞妃反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马师弟喃喃自语,脑子里一片混乱,实在觉得是做梦。

    突然!

    虞妃逃窜的方向,闪亮起一抹巨大青光。

    她不知是发出了什么动作,引发了这个青光的乍现。

    “啊??昊天本源!!”

    “是昊天本源!昊天本源!”

    “昊天本源出现了!”

    所有修行者们目瞪口呆,但同时又是兴奋大吼。

    青光落处,瞬间便有一个美玉般光华升腾而起。

    正是此地的昊天本源。

    ......

    一万二大章更新,写得爽快,全都发出来。跪求月票支持,请你看看有没有月票,请投给本书,感谢,鞠躬!

第104章 飞砖(求订阅月票)

    陈浮生周身缠绕噩孽浊气“铠甲”,如若凶神恶煞,挟带滚滚黑潮,片刻已经追近了虞妃。

    虞妃头顶昊天本源青焰,莹莹闪动的“救”字加持在她身上,令她的遁光速度也是迅快无比。

    但终是技差一着,难以比过陈浮生的全盛神将之力。

    “你不能杀我!!我有嫡圣赐字护身!!”

    虞妃一边惶惶遁逃,一边发出厉喝。

    陈浮生面无表情,根本不听她说什么,只是衔尾急追。

    眼看已经无法逃出陈浮生的追杀,虞妃猛地咬牙,再次伸出手掌,切斩向自己的额头。

    蓬~~

    一道青光冲天而出。

    但这青光却并非攻击,也并非防御,似乎是卸掉身上的某个负担。

    青光大盛绽放,光芒耀眼夺目。

    虞妃如释重负,身影陡然再次加速,宛若一道鸿线,瞬间远离陈浮生,逃得远远。

    陈浮生正要加力猛追。

    突然!

    身后传来阵阵大吼:

    “是昊天本源......”

    “昊天本源现身了......”

    他回头一望,顿时目光一凝。

    原来虞妃祭出青光的绽放之处,居然不知触动了何等界线。立刻便有一团美玉光华,升腾而起。

    “原来如此!”

    陈浮生顿时醒悟,难怪在苻羲族的活祭墓场里,守墓者曾说过有什么镇压了昊天本源,导致昊天本源隐伏不动。

    那么虞妃便是抛弃了这个镇压,试图以昊天本源,吸引旁人争夺,或吸引陈浮生争夺。

    此乃壁虎断尾,情急求生。

    陈浮生立刻有了决断。

    追杀虞妃肯定是要追,在这上古遗迹里面,进出门户仅是青铜大棺。

    既然此刻门户在狲喉掌控下,那么不担心虞妃趁乱溜走。

    昊天本源,不可弃!

    陈浮生一声长啸,转返身躯,如电狂飚,挟带滚滚黑潮,顷刻间已经接近了昊天本源。

    而那边的修行者们,一来是隔得远,欲抢而不得。二来是亲眼见证陈浮生的凶残大势,就更是迟疑不敢向前。

    昊天本源的美玉里,影含的麟兇幼体,愤怒咆哮。

    一圈又一圈,足以碾压五境灵官的波纹,仿佛潮浪汹涌,向四面八方发散。

    眼见一个黑气腾腾,恶煞凶残的敌人,挟势而来。昊天本源顿时本能的愤怒反扑,美玉内的虚影大口一吐。

    轰隆~~

    宛若一道巨粗白虹,如贯日、如摧山,笔直打向陈浮生。

    但此时此刻的陈浮生,岂会在意这等攻势?

    “斩!”

    陈浮生一声清喝,焚天剑意起,手中无间龙雀神兵当空力斩。

    龙吟、雀跃、焰火、煞气,尽皆煊赫大作。

    嗤喇~~

    昊天本源吐出的虹光,瞬间被斩为溃灭。

    即便是周围如潮攻来的波纹,也被斩得明灭不定,开始退缩溃散。

    吼~~

    昊天本源发出惊骇大吼,美玉光华猛然一颤,惶恐得扭头便逃。

    趋吉避凶,乃世间本性,即使昊天本源,亦是一样。

    身后的那群修行者们,顿时惊讶得目瞪口呆。

    “太狠了,太猛了!这段故事我一定要传扬出去,才不负我包打听之名......”马师弟喃喃低语,目光中满是崇拜和渴望。

    陈浮生连续暴发噩孽浊气,瞬间又再追上昊天本源。

    “斩!”

    他再次起剑。

    剑芒乍现十数丈,宛若雷霆厉虹,当头便斩。

    轰~~

    昊天本源承受不住,被劈得当空凝固。美玉光华霎那退缩,全都融入其内,仿佛求饶一样。

    陈浮生毫不客气,大手一伸。

    呼喇~~

    黑气笼罩而去,如同网缚,将昊天本源禁锢,瞬间收入掌中。

    一经入手,陈浮生毫不犹豫,立刻又是一声长啸,猛然追向逃遁的虞妃。

    未过片刻,足足追出百里外,又再追到虞妃身后。

    虞妃吓得尖叫:

    “你到底是何人??再若进逼,嫡圣必将追索你祖上九代,令你家破人亡,不得善终!!”

    “怒霆!”

    陈浮生仍是面无表情,顷刻发出火霆劫三式。

    喀嚓~~

    无声雷霆笼罩虞妃前方,身后剑芒如注,瞬间便要相合,刑罚之力凌压而来。

    “救我!!”

    虞妃放声大喊。

    顶上的“救”字,剧烈绽放光华,青焰升腾。

    但在全盛神将之力加持下,在雷霆刑罚之力下,即使是这个嫡圣亲赐的“救”字,亦是无法阻挡。

    喀嚓!!

    “救”字被斩成碎片,宛若清风飘散。

    承载着此字的昊天本源精粹,也随之脱离了虞妃的头顶,被打得抛飞。

    陈浮生电闪而至,再次大手一伸,将这份昊天本源精粹摄入掌中。

    仍是不依不饶,他再次面无表情举剑而起。

    虞妃失去了所有防御,已经像是待宰羔羊,再也无力挣扎。

    就在她绝望之时。

    蓦然!

    溃散中“救”字清风里,顿起磅礴大气,如浩然灵光,澎湃滚滚而来!

    光华喷薄,极至灿烂。

    有若仙音妙律的吟诵声,缈缈回荡。

    立即又有千万字迹,玄妙幻变。又有水墨幻影浮动,有琴筝合鸣,有棋盘玉子纵横,有彩烟弥漫,亦有风华丽影舞动随行。

    一个挺拔飘逸,钟灵毓秀,犹如谪仙之影,气质凌绝的巍峨身影,在千万变幻中渐渐浮现而出。

    “主上!!救我!!”虞妃立即像是抓到救命稻草,猛地扑到巍峨身影后面,瑟瑟发抖。

    “蝼蚁宵小,竟敢阻吾妖灵分身?”

    巍峨身影口吐真言。

    顷刻,整个环境如有威严大势,恢宏气象,势如扑天盖地般笼罩向陈浮生。

    陈浮生视若罔闻,仍是举剑而起,猛然劈斩。

    轰嚓~~

    威严气象被斩成两半,剑势余威未绝。

    直至虞妃眼前。

    “敢尔!”巍峨身影拂袖。

    轰!!!

    陈浮生一剑斩落,却被无形力量阻挡,双双溃散。

    “哈哈哈哈......”

    虞妃疯狂大笑,“吾主降临,你杀不了我!!吾主在旁,我便是不死不灭!!哈哈哈哈......”

    陈浮生依然是无悲无喜,无惧!

    当此之际,还有什么可说的。

    再次举剑。

    “劫灭!”

    刹那。

    一个仿佛撕裂空间的裂缝,横亘在虞妃眼前。

    同样,也横亘于巍峨身影之前。

    裂缝自虚无中来。

    杀劫之劫降临。

    只是显现,便像凝固了周边任何举动。

    虞妃宛若被禁锢一样,瞠目结舌,毫无反应。只有脸上恐惧剧烈惊骇,想起妖灵女子之死的下场。

    即便是巍峨身影,此时也是如遭禁锢,周身森然威严大气,仿佛水遇到火,不断萎缩退散。

    “何人?竟使杀劫??”巍峨身影再次发出声音。

    但这声音极是朦胧模糊,在杀动之劫的禁锢下,就像断了联系,瞬间无声无息。

    顷刻。

    裂缝前的巍峨身影,已经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失去了主上的庇护,虞妃的恐惧惊骇凝固脸上,等待毁灭。

    但是杀劫之劫,瞬息而来,瞬息而去。

    就像斩灭了巍峨身影之后,只是掠过虞妃而已。

    虞妃变得虚弱了很多,但身躯犹在。看起来整个妖娆身体,变得有些透明亮薄,却还活着。

    “哈哈哈哈......”

    虞妃如梦初醒,恐惧之后变得逾发惊喜难抑,以虚弱却又傲然的声音尖叫:

    “我乃不死不灭,吾主在,我便永在!!哈哈哈哈......你杀不了我!”

    陈浮生眉头微皱。

    不禁想起河童所说,妖灵若是独创而出,身如主上分支,便属于另一种形态。号称不死不灭,除非主死,否则永久存在。

    “杀不了?”

    “那就用砖敲!”

    陈浮生当即有了决断,取出“敲门砖”,挟带黑潮煞气,猛地砸向虞妃。

    虞妃目瞪口呆。

    她从未见过,有神兵利器不用,却弃剑用砖的手段。

    噗~~

    一声闷响。

    虞妃头上如遭雷击,瞬间被砸得七昏八素,耳目齐鸣,眼前红的绿的白的纷飞乱炸。

    “啊!!”

    她发出骇然尖叫,难以置信。

    虽说仍是未死,不死不灭。但她被“敲门砖”砸了之后,身躯赫然不断萎缩,一分分地缩小。

    她原本受了一记杀劫之剑,极度虚弱。此刻竟是无力抵抗,眼睁睁看着自己萎缩,除了惊骇,什么也做不了。

    “怕砖?”

    陈浮生见此景,顿时信心大涨,高高扬起手中“敲门砖”,又是一记猛砸。

    啪!

    极清脆的声音,不再是闷响。

    虞妃萎缩的身体,在“敲门砖”的拍击下,已经变成一张薄薄的“纸片”。

    纸片也是在萎缩不止,最终缩为巴掌般大。

    这是一张宛若金银交缠,带着玉纹的“纸”,材质显贵。若隐若现,虚虚摇曳。纹路里依稀有个美丽女子形象,似真似幻。

    陈浮生大手一抄,将纸片捏在手中。

    如若猜得无错,这张所谓的“纸片”,便是独创妖灵的根基物。只是还无法最终凝成精粹,看不出原貌。

    但即便这样,已经足够了。

    虞妃虽不死,但形同禁锢,终生无法兴风作浪。

    陈浮生面无表情地紧紧一捏,将纸片捍成团,抛进袖中。

    终于!

    一切尘埃落定!

    什么谋算、心机、布局,都已成灰!

    陈浮生缓缓吐出一口气,抬眼观望上空,以及周围环境。

    可见整个遗迹里的动静越来越模糊诡异,越来越走向崩灭。任何景象都开始有不真实感,欲破欲碎,极将轰然塌毁。

    他立即毫不犹豫,加快速度,赶回到青铜棺材附近。

    大量的修行者们,已经乱糟糟各出主意,场面混乱,如同一群无头苍蝇,找不到门路。

    一见到陈浮生仿佛凶神恶煞般,气势凌厉的返回,所有人又都噤若寒蝉,不敢有任何举动。

    只因今日这一战,全都吓住,知道了陈浮生的凶残和厉害。

    连杀两个神嗣寰榜上列名人,又再翻盘斩杀形同噩孽般的妖灵女子,然后突袭另一个神秘女子。

    最后还轻松拿下昊天本源,又去追杀那女子,安然返回。

    不用说,一定是所有敌手全歼!

    在众人的目光下,隐隐的期盼下,宋重阳和李元璧相看一眼,双双迎上前去。

    “陈......”宋重阳一开口,顿时小心翼翼地顿住,以免泄漏身份秘密。

    “你此刻的境界状态,胜似神将!”李元璧却是沉声低语,“不知有无方法,将我们都送出去?此地不能再待,迟则生变!”

    陈浮生点头:“我返回,便是有这个打算。”

    说完,凌空一步,已经瞬闪至青铜棺材旁。然后以意念,沟通棺材内的狲喉:

    “狲喉,此棺可否打开通道?”

    须臾,传出狲喉的一个字音:“可!”

    咔咔咔......

    令人牙酸耳鸣的声音中,狰狞可怖的青铜大棺,又再像之前那样,顶盖挪开,敞出一个可容纳进出的缝隙。

    “此地不可久留,速退!!”

    陈浮生环视满场众人,法力振出话音,宛若雷音轰隆,响彻全场。

    宋重阳和李元璧立刻在陈浮生身边站住,示意众人快快离去。

    那些追杀过陈浮生的,自然是满脸尴尬,但性命要紧。只得带着懊悔和惧意,纷纷走过陈浮生身边。

    一个接一个,抱拳致礼,仓惶跨入青铜棺缝隙而出。

    如此一番无言的速退,最后只剩下马师弟和宋重阳、李元璧。

    “前辈!”

    马师弟满眼放光,也是带着一丝惧意,瞧了瞧陈浮生,赶紧收回目光,正色道:

    “今日之事,我必当传扬天下,令世间修行者皆知,是前辈你,挽救了一场危难!”

    他说完,又讪讪道:“不知前辈,是否愿意?”

    陈浮生自然是无所谓,似笑非笑的不置可否。

    宋重阳顿时笑骂道:

    “什么前辈!他有名有姓,名叫陈浮生!你记好了!”

    李元璧瞪了宋重阳一眼,显得责怪。

    宋重阳哈哈大笑:

    “今日陈浮生一战扬名,必将名传天下!”

    “以德报怨!乃是大义之举!为何说不得名字?”

    李元璧一想,也是这个道理,顿时微笑释怀。

    马师弟已经是两眼放光,拱手道:

    “好名字!大仁大义!马某定不辱命,必将此名,传诵天下!”

    “浮生师兄!今日大恩,必有相报!”

    “告辞!”

    他至始至终并未参与追杀陈浮生,所以走得心安理德,仰首挺胸,瞬间跨出青铜棺缝隙而去。

    仅剩下宋重阳和李元璧,你看我,我看你。

    此刻纵有千言万语,也只在不言中。

    陈浮生抱拳道:

    “多谢二位,能够不顾危难,站在我的身前、背后!”

    宋重阳笑着摆手:

    “说什么话?难道你当初救我们时,也有什么别的想法么?”

    李元璧却不知想到什么,微微皱眉,低语道:

    “你杀了蓬莱福地的慕容仨,以后要小心。若有什么难事,可事先向我知会一声,我再另想方法。”

    陈浮生点点头,也不多说。

    宋重阳推了一把李元璧:

    “那等的小人,死便死了,还怕他诈尸不成!走走走,将来之事,将来再决断!大不了一战,有何惧之!”

    李元璧暗叹,但也收拾心情,准备离去。

    宋重阳又一把扯住他,双双定在陈浮生面前,大声道:

    “你争夺昊天本源,是你实力强,出手快,咱们认输。可是角逐麟兇,却并非实力强下手快的事!大家皆可参与,到时,我可不会留手!”

    李元璧没想到他是说这些,顿时摇头失笑。

    陈浮生微微笑道:

    “那是当然,大家各凭本事,能者达先。”

    “哈哈哈哈......”

    宋重阳仰首大笑,“告辞!”

    说完拉着李元璧,已经跨出青铜棺材消失离去。

    转眼间,整个上古战场遗迹里空空旷旷,廖无人烟。

    只留下一些残尸,一些可堪记忆的惊心动魄之事。

    “狲喉!”

    陈浮生再不多想,一声低呼。

    刹那,狲喉化为黑气,遁入他的左耳内。

    与此同时,缺少了狲喉的黑线联系,陈浮生身上的噩孽浊气“铠甲”,亦是瞬间瓦解溃散,再不存在。

    陈浮生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跨步而出。

    弹指霎那。

    眼前迷离幻变,阴气森森,宛若穿过一片冰窑。

    等到视线清晰后,陈浮生回头一望。

    小山谷依然是那座小山谷,但所有之前一切一切,尽皆不复存在。恢复了黄霾笼罩,死寂无声般冥狱地理的原状。

    那一座巍巍狰狞的青铜棺材,也是无影无踪。

    ......

    ......

    余烬十万山。

    接近山脉末端的某个僻静小山坳处。

    苍苍如盖的枯老树下,陈浮生盘膝而坐,大为关切地盯着眼前。

    河童那似方似圆,飘飘缈缈的虚影本体,将悬浮的最后一缕昊天本源精粹,汲取殆尽。

    这是虞妃以妖灵体凝炼出的精粹,已是极尽之华。

    河童汲取之后,顿时虚影摇曳,显得极是惬意,极是欢畅,有一种跃跃起舞的观感。

    “怎么样?”陈浮生小心翼翼地问。

    “舒服了!”

    河童带着飘飘欲仙的语气,说道:

    “比我当初从洞天星河逃跑时,还要好上加好!好得不能再好!”

    陈浮生再才大松一口气,又道:

    “你若恢复得还不够,我这里还有两份昊天本源,可以给你补充!”

    河童嗤笑道:

    “你自己要留一份回宝骑镇,然后留一份给那个姜小姑娘,哪还有多的?”

    陈浮生顿时正色道:

    “自然是给你补充恢复最重要!两份给你都行,不够,我再去追夺。”

    河童立即得意的哈哈笑:

    “好了好了,不枉我帮你扛了一场劫难。昊天本源你自己留着吧,已经对我无用了。”

    “此乃昊界的灵瑞精华,为何无用?”陈浮生不禁问道。

    “你有所不知。”河童又恢复傲然,指点道,“昊界的生灵,与人间界、冥界,并不相同。”

    “它们的精华精粹之类,效果不可叠加。只因昊界得天独厚,本源奇异。所以最怕的便是受人觊觎!因此,此类精华,叠加并无用处,反而是浪费。”

    “原来如此!”陈浮生恍然点头。

    这就好比真龙血,一滴有难以想像的奇效。但二滴三滴、十滴等等,用在同一人身上,亦是一样。

    此举也避免了人间界和冥界,对其子裔下黑手......

    河童焕发一新之后,遁回圭由神甲里休养。

    陈浮生了结一桩心事,默默调息。

    如今已是正月初十一,还剩下三天时间,便是元夕之夜。

    由于妖灵女子的谋划失败,麟兇看来是不会提前现世。

    如今手握两份昊天本源,也算是无欲无求,直接在僻静处休整一番,再出发走出余烬十万山,抵达目标地域。

    陈浮生默默发散思维,想了想,袖口一抖。

    包含虞妃的那个“纸片”,揉成一团,悬浮在眼前。

    “不消灭她,始终是个隐患!”

    陈浮生凝视着“纸片”,心中琢磨。

    他并不想时时刻刻在身上带着这个东西,谁也难料,会否再发生些离奇不可测之事。

    “怕敲砖......”

    陈浮生一按耳边,“敲门砖”被狲喉吐出,落在掌中。

    他将“纸片”放在地面,然后扬起“敲门砖”,狠狠砸落。

    噗,“纸片”受到重创,又再萎缩。

    陈浮生毫不犹豫,奋力扬砖拍打。

    一砖、两砖、三砖......

    连续十几砖砸过。

    嗒!

    陈浮生骤然听到一声,仿佛砸在镣铐上似的声音。

    眼前的“纸片”,终于是不堪重击,居然溃散成大量清烟粉末。

    但只是眨眼一瞬,便被“敲门砖”摄入,点滴不剩。

    陈浮生赶紧拎起“敲门砖”仔细观察。

    可见背面的漩涡依旧,并无什么变化。

    但在正面,两个诡异古字“阿鼻”的字体上,某个笔划多了一些微妙变化。

    这一笔,变得有些晶莹。就像原本平平无奇的墨迹里,多了一些斑澜晶粒,稍微并不显眼的,多了一抹变化。

    陈浮生也未见更多的什么特异之处。

    他不禁沉吟,将“敲门砖”在手中掂了掂,也无重量变化。依然如故,很是趁手。

    “你吞了一个妖灵,还有那个什么嫡圣什么的气息,难道就这?没一点长进?”

    陈浮生默默低语。

    或许是感应到陈浮生的怨意,“敲门砖”忽地脱手而出。

    瞬间,就像一枚飞石,以闪电之势,轰然打在对面的一道山坡上。

    蓬~~

    仅只眨眼间,小山坡数丈范围,被打成粉末。

    倏忽,“敲门砖”又再电闪而回,落在陈浮生掌中。

    “咦,有点意思......”

    陈浮生掂了掂手中的“敲门砖”,虽说从威力上看,也就堪堪比肩最先期的初代法力符箓而已。

    但毕竟是无须任何花巧,也无须法力倾注,全是“敲门砖”自身所为。

    如若有大法力加持,或有什么独特非凡的咒诀驱使,“敲门砖”的威力,必定不同凡响。

    眼见如此,陈浮生再才是满意。

    手砖变飞砖,以后再用来砸人,也方便快捷许多。

    他收起“敲门砖”,坐定之后,又取出铁剑观看。

    铁剑在掌中依然如旧,平平无奇,丝毫看不出是一柄神兵。

    陈浮生细细回想,在上古战场遗迹内,最危难之时,面对妖灵女子和虞妃的凌威杀机,他曾举剑试图拼命一搏。

    而在当时,他亲耳听到,剑内发出如龙如雀般的鸣叫。

    在此之前,他还从未听过铁剑发声。

    “龙雀......龙雀......”陈浮生琢磨这个命名。

    在他的见闻知识里,也从未听说过这个名称,也不知是不是和昊界的真龙古族有关。

    不过,此剑可发雷霆,起剑亦有龙腾之姿,咆哮大作。如此种种表现,又确实是与真龙有关。

    陈浮生正在观剑琢磨感悟,突然身边不远的枯树丛中,簌簌响动,似乎有什么东西钻了出来。

    他立即警惕,回头一看,不禁是呆住。

    一个约莫七八岁,穿着民间寻常布袄,粉嫩玉琢般的娃娃,从树丛中蹑手蹑脚钻出。

    这娃娃长得极是漂亮,眉眼如画,气质灵秀绝伦。虽说看似女相,但衣着和行为上,应该是个男孩。

    陈浮生顿时惊讶万分。

    以他目前的实力,绝对不可能有人如此接近,现身眼前才感应得知。

    但偏偏在这个粉嫩玉琢般的娃娃身上,看不出一丝修行者气息,也察觉不到一丝威胁。

    陈浮生不动声色,快速翻剑,凝视自己的异色双瞳。

    须臾,他感到眼睑蚀痛,立刻抬头再看。

    毫无任何反应!

    眼前就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间普通的凡人男娃。

    凡人?怎会出现在冥狱?现身黄泉小千路??

    陈浮生警惕大作,难以置信。

    这是他第二次未能窥探出对方的真实原貌。

    此前,面对老王,也是如此,毫无反应。

    还不等陈浮生有何言语,这个娃娃已经盯着陈浮生手中的铁剑,目光就像见到最喜爱的玩具,又像见到最盼望的东西。

    他满是期盼,却又有些迟疑,怯怯问道:

    “大叔,你这把剑,换不换?”

    “大叔......”陈浮生无言以对。

    不过他此刻脸上仍是笼罩着淡淡黑焰,看不出年龄,被喊一声大叔,也不为过。

    但陈浮生没想到,见面第一句,居然是问这个。

    他的警惕无限拔高,摇头道:“抱歉,此剑乃先师遗物,不换。”

    娃娃顿时显得很是沮丧,但他那漂亮的眼睛微微一转,立刻从怀里,掏出一枚铜钱大的玉璧,向前递了递,怯怯说道:

    “我走得匆忙,也未拿什么好东西。此物对你们修行者,应该是有用。听说,若是汲取玉髓,调息融合数年,便能晋升差不多枢神将的地步......”

    “你若愿意的,便跟你换?好么?”

    陈浮生又再惊诧。

    枢神将,虽说是断路神将,但也是接近圆满神将的高端人物。相比灵山之主,也仅逊一筹半筹,实力强横。

    仅仅一枚小玉璧,便能造就一个枢神将?

    如此诱惑,恐怕普天之内,神将以下的修行者,皆要打生打死,为之疯狂。

    但陈浮生仍是摇摇头:“抱歉,不换。”

    娃娃听了,更显得失望,但又似乎显得颇有教养,也不争辩,默默将玉璧收起。

    正在此时。

    陈浮生后面又传来动静,传来大呼小叫:

    “啊!!是陈浮生!浮生师兄!!”

    这声音一听就是马师弟。

    陈浮生微微回头,但眼角余光里,那个娃娃,已经消失。

    还未等他安神,马师弟连同两个修行者,已经热情高涨地跑了过来。

    “浮生师兄,有礼了!”

    马师弟和两个修行者,皆是毕恭毕敬地施礼相见。

    陈浮生仍是提着警惕,但未感觉到那个娃娃的存在,只得点头回应马师弟。

    “浮生师兄,好消息啊!”

    马师弟热情洋溢地急声道,“麟兇已经现世!”

    “嗯?”

    陈浮生一怔。

    “此事已经传扬开了啊!浮生师兄不知么??”

    马师弟顿足,急声道:“浮生师兄,不可迟疑!我们都已经赶往余烬十万山外,参与麟兇的角逐!”

    “麟兇竟然还是提前现世?”陈浮生皱眉。

    马师弟显然是还有人需要联络,闲扯几句,又催促几句,立刻告罪,匆匆离去。

    片刻后,当马师弟消失远方,那个娃娃,又再仿佛突然出现,站在陈浮生眼前。

    到了此时此刻,若再将这男娃视为凡人,那便愚蠢至极。

    陈浮生抱拳,微微致礼,保持冷静道:

    “阁下,换剑之事,恕难从命。我有事先走一步......”

    话还未说完,娃娃眨眼笑了笑,又再消失不见。

    “浮生师兄!”

    陈浮生身后又传来惊喜的声音。

    回头一望。

    正是姜泥!

    比起此前见到的虚弱状态,此刻姜泥容颜焕发,又多了一层优美凝华的内蕴意境,显然是经过一番奇遇。

    “浮生师兄,姜泥多谢此前的救命大恩,也多谢师兄高义,相赠彼岸花的大恩!”

    姜泥来到眼前,盈盈一礼。

    陈浮生赶紧回礼:“无须多谢,这一路有许多波折,也未曾见到姜泥姑娘的踪影......”

    “我已经听到传言,知道浮生师兄大展神威,连诛数贼,拯救了不少同道的性命!”

    姜泥眼中若有光采,兴奋说道,但随即脸上微微一红,垂首道:

    “只是我当时不知情,亦不在场,未能施以援手......”

    陈浮生微笑,摆手道:“无妨无妨,平平安安,大家安好。”

    姜泥点头,突然脸色微有复杂,低语道:

    “师兄,我......我无意间进入了一个遗迹......得到关于我生身之母的消息。”

    “嗯?”陈浮生不知如何说,有些怔住。

    “所以我一路寻找,打听浮生师兄的下落,就是来告知此事......我,我要离开黄泉小千路,去查一查母亲的下落......”

    姜泥带着一丝绝然,缓缓说道。

    “生身父母,血肉至亲。你若有此决断,也是应当。”陈浮生点头,随即手中多出一物,递到姜泥手边。

    “此乃昊天本源,你收下。”

    “啊!”姜泥顿时呆住。

    她原本一无所获,就此离去,不免会让师父唐心担忧。但万万想不到,陈浮生居然会赠予昊天本源。

    “这......”姜泥后退一步,摇头道,“师兄正是晋升灵窑之主的紧要关头,缺乏此等灵物,我不要!师兄好意,姜泥心领了!”

    “我还有,此物不能叠加。正好一人一份。”陈浮生微笑,掌中又多出一份美玉光华,两相辉映。

    “这......”姜泥又惊又喜,实在不知说什么好。

    “收下,我原本便有承诺,你是先师的妹妹,定要为你寻一份昊天本源。”

    陈浮生不由分说,将昊天本源塞到姜泥掌中。

    姜泥垂首,咬了咬嘴唇,立刻俯身大礼道:

    “浮生师兄恩义,姜泥此生不忘!”

    说完,她抬眼,怔怔地盯着陈浮生,然后回过头去,刹那一道月光清盈洒落,身影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浮生瞧着姜泥离去,心里缓缓松一口气,也算是了结一个心愿。只是不知她此去寻母,会不会顺利。

    “大叔,她是你师妹吗?”

    那个粉嫩玉琢般的娃娃,又再现身,笑眯眯的问。

    陈浮生摇摇头,只得回道:“是我先师的妹妹......”

    “咦,那岂不是师姑?怎么看起来,比大叔你的年龄还要小?”娃娃显得好奇的喃喃低语。

    但他随即又加一句:“这个姐姐有天赋,将来成就必定很高。大叔,你可要小心她比你强哦。”

    陈浮生实在不知如何应对,只得沉默看着他。

    “大叔,他们都说麟兇现世,你不去角逐吗?”娃娃又再笑眯眯的问。

    陈浮生还是无言以对,想了想,抱拳道:

    “既然如此,那我便先走一步,告辞......”

    话未说完,娃娃仿佛跟班一样,又黏了过来,仰着漂亮的小脸,瞧着陈浮生,笑道:

    “你会抓麟兇吗?”

    陈浮生摇摇头。

    娃娃的眼睛笑得仿佛月牙,极是高兴,说道:

    “那我跟你一起去!你若不会,我教你啊!”

第105章 去人间(万更求订阅月票)

    南楚。

    “浩然大气”!

    “君子吟仙”!

    一道恢宏广阔,如同霞光瑞彩辉耀,似重重楼宇,又似云涌雾腾的“镌字”,宛若占据半空,万丈毫光普照。

    如牌如篇的瑞彩“镌字”之下,绵延千里,皆是高楼庭阁,雕栏画栋。有气象万千环绕,有青霄紫焰纵横交映。

    所谓君子吟啸,文胆冲天。近千里地域仿佛圣人在世,光照无垠。

    遍地辉煌如仙境,内外皆有浩然气!

    此乃儒家福地——稷宫!

    稷宫,号称南楚第一福地。整个南楚百万里疆域,几乎一半地理气运,皆承载于稷宫。

    王朝兴衰,人间气象,繁衍生息,尽皆仰仗稷宫授予。

    福地之地,地仙极巅!

    洞天天仙遨游星河,虚无飘缈,如若传说神话。所以人间亿万生灵,地理无限气运,尽归福地掌握,永世延衍。

    此时此刻。

    稷宫福地的深远域内,一座灵秀峰峦,宛若接天插地,高不可攀。半数缭于云雾蒸涌,半数瑞彩菁华,气象森然。

    号称稷宫福地五老峰之一“逍遥麗”峰峦内,骤然一道炫丽光华,喷薄冲天!

    久久不歇,惊动天地!

    “逍遥麗”接天的半空中,宛若有千万玄妙文字幻变映照。但这些文字里,包含的是愤怒!是斥责!是激昂!

    许多在福地各个洞府里、山峰间、泉涧里......潜修求神问仙的子弟们,尽皆震动,纷纷走出,眺望半空。

    “逍遥麗,嫡圣静修的所在!此乃嫡圣之怒!!”

    “萧嫡圣为何震怒??”

    “要出大事!!嫡圣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此乃大事,百年未见的大事!!”

    “究竟是谁?引起萧嫡圣如此之怒??”

    ......

    一时间沸沸扬扬,千万猜测。福地潜修的子弟们,皆是战战兢兢,俯仰惶恐,不知会面临什么征兆,是祸是福......

    ......

    ......

    此时此刻。

    宝骑镇,位于姬雉的那座华丽楼阁里。

    六位神将,正在把酒言欢,意兴大发。

    “诸位!大好消息!”

    盗门神将公孙烛含笑举杯。

    “冥狱黄泉小千路,传来好消息。多年未见的麟兇提前现世景象,居然发生了!”

    儒家神将柳子清大笑而起,举杯相贺:

    “麟兇提前现世,虞妃姑娘正好大展神威,在万众瞩目之下,斩获麟兇,扬名传盛!”

    “哈哈哈哈......必胜之局,居然天助我等,提前举行!幸哉,幸哉!”

    玉虚道门神将吕歆、武侯兵家神将屠铁手,顿时哈哈大笑,相继举杯而起,豪兴大发。

    佛门神将井达摩,以及拓拔吞虎相看一眼,皆是含笑点头。等待了些许时日,终于可以看见胜利而归。

    公孙烛看向拓拔吞虎,捋须笑道:

    “拓拔,你母亲之魂已经被我等联手安抚。只等虞妃姑娘胜利而归,我再领一份嫡圣法旨,为你消灾解难。然后拿下龙骸,扫荡宵小,便是皆大欢喜!”

    拓拔吞虎起身,举杯道:

    “某家多谢公孙兄相助!此杯,敬嫡圣!”

    “敬嫡圣!!”

    所有人举杯共饮,哈哈欢畅大笑。

    酒过三巡,公孙烛含笑指向酒宴后方一座供台。

    供台精致华丽,一张齐薄如纸,若隐若现的云雾霞彩,在供台上悬浮。影约有美人如画,依稀可见。

    “诸位,此乃虞妃的留影。”

    “咱们在此再等一天半日,留影若是清晰大展,那便代表虞妃得胜而归!”

    众神将纷纷看向供台上的留影,笑吟吟称赞不已。

    忽然!

    喀嚓~~

    喀嚓~~

    供台上如霞光般留影,骤然迸裂。

    只是眨眼间,气象华丽如薄纸般的留影,便溃散成灰。

    簌簌洒落,仿佛埋尘,变得无声无息。

    整个宴会厅内,顿时一片安静。

    “这??”

    “这......”

    六位神将皆是霍然起身,不明何意,纷纷脸色惊疑。

    “无妨!无妨!”

    公孙烛强自镇定,伸手安抚众神将,大声说道:

    “或许是因留影远隔界限,咱们又远隔稷宫的福地地域,所以偶尔有些变化,也是正常!”

    稷宫神将柳子清,也是点头附和道:

    “麟兇现世,冥狱防御森严,致使此留影出现一些微妙变化,确实是正常。”

    余下的几位神将,面有犹疑,但毕竟是“必胜之局”,不可能出现什么败落的变化,所以尽皆放下心来。

    公孙烛号召众人就座,还想再多说几句,安抚众人之心。

    突然!

    一道青光如电而来。

    青光煊赫大作,霎那化为一道如旨意般的文字凝华。霞彩缭绕,氤氲铺呈,立刻占据了半座宴厅。

    无穷压力,浩然鼓荡,诸音隆隆。

    “参见嫡圣!!”

    “拜见嫡圣法旨!”

    六位神将惊讶万分,顿时纷纷离座,恭敬致礼。

    青光文字旨意上,立刻发出森然之音:

    “虞妃已经殒落。”

    “尔等速查宝骑镇,陈浮生为何人?”

    “查明此人出生,查明此人一切因果。”

    “今日之内,将此人一切勾连因果,无论何人、无论休事、尽皆诛除。尽皆灭绝。”

    “不得有误!”

    旨意传诵森然之音后,立刻溃散,化为虚无。

    整个宴会厅里,又再陷入死一样的沉寂。

    每一位神将的耳中,都是嗡嗡嗡......

    首先第一句“虞妃已经殒落”,便令在场的每位神将,都是为之惊讶、愕然、疑惑,实在难以置信。

    当听到后面几句“陈浮生”、“一切因果”,所有神将已经是瞠目结舌,心中涌起无穷无尽的惊疑和荒谬。

    过了良久。

    公孙烛再才脸色阴沉得仿佛滴水,咬牙切齿,目中如有黑焰四射,艰涩的沉声说道:

    “此事,果然是有了变故......”

    “萧嫡圣的法旨,想必大家都已经听明白了......”

    柳子清的脸目扭曲,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说道:

    “难道,难道......难道虞妃的殒落,和这个陈浮生有关??”

    “绝无可能!!”

    吕歆和屠铁手愤怒大喝,“我等已经试过虞妃的实力,即便五境灵官,也不是她的对手。何况,她还有神将一击,就算碰到神将,也无殒落的可能!”

    井达摩闭着眼,脸上木然无表情,沉声道:

    “无须多说,嫡圣法旨已传,虞妃确实殒落。无论是何原因殒落,咱们以后有机会再问。当今之事,是速速遵从法旨,搜查这个叫陈浮生的一切因果!”

    拓拔吞虎满脸阴郁,一字一句说道:

    “我早就说过,这个陈浮生,必须诛除!如今法旨说得明白,陈浮生必然与之有关......”

    话音未落,公孙烛愤怒打断:

    “此刻还说这些?有何用!”

    “走,不可违逆嫡圣法旨!咱们联手出击,务必查出一切因果!斩灭、灭绝!!”

    片刻后。

    轰隆~~

    六道凶厉光芒,各有异相。在一枚兽牙的领路下,遁起煌煌威势,迅速赶往虹葭古道上的朝春楼。

    嗖嗖嗖嗖嗖......

    须臾,六道遁光落在朝春楼外。

    “此地乃是陈浮生的第一因果所在地,其中庙观,与陈浮生的庙观隐隐有盟约关联。”

    拓拔吞虎从兽牙里走出,指向朝春楼。

    “杀!”

    公孙烛的牙缝里,迸出凶残森寒的语气。

    说完,他脚下一顿。

    轰喀嚓~~

    无数地面裂缝仿佛千万蛇形,迅速连绵接近朝春楼。

    只不过眨眼间,轰隆轰隆之声络绎不绝。

    朝春楼方圆范围内,地势陡然沉陷。庭台楼阁、诸多房屋,全都在灰尘四溅里开始倒塌,全都向地下深陷。

    一个数十丈的黑色大坑,仿佛地底涌现的噬人大口,开始肆虐吞噬朝春楼。大量的哭喊之声,众人呼救之声,纷乱混乱喧嚣声,一时间沸沸扬扬。

    大约有近百人,在朝春楼歇息住宿。但谁也没想到,却遇到如此大祸,灾难临头,却无力挣扎。

    “喝!!”

    屠铁手怒目一瞪,对着朝春楼上,发出沉吼。

    宛若战鼓擂动,声浪如潮滚滚。

    霎那间,便压下了所有哭喊求救的声音。

    然后,整片朝春楼范围里,以一种无声的倾覆,开始向下迅速倒塌、沉陷,逐渐走向崩灭。

    “是谁??”

    一声带着惊恐的啸音响起。

    朝春楼内,唐心慌忙遁身而出,愤怒大问:

    “何方高人,如此屠戮平民,倾覆我嫦门驻地,是不是欺......”

    话都未说完,柳子清已是一声冷笑,当空屈指一点。

    瞬间,一个“缚”字闪烁在唐心身上。

    她立即如被凌空绑缚,无力挣扎,被无形之力撕扯而来。

    仿佛囚禁一样,悬停在六位神将的面前。

    “贱婢!”

    “欺你??辱你又如何!”

    公孙烛狞笑一声,五指凌空一抓。

    嗤喇~~

    唐心身上衣服全碎,顷刻仿佛剥尽的羔羊,极其羞辱地凌空绑缚在半空。

    “我师尊若知......嫦门若知......绝不善罢甘休......”唐心脸色苍白,双目如滴血,在绑缚下极艰难地挤出支言片语。

    “哈哈哈哈......吾等眼前,还敢放肆?”

    公孙烛继续狞笑,五指再张。

    “啊......”

    唐心发出痛苦嘶叫,体上血流如注。手臂、腰肢、腿脚,仿佛受到千刀万剐,一寸一寸的血肉迸射,惨不堪言。

    她的脸上已经千疮百孔,血肉剥离,但仍是以愤恨眼神,盯着在场的神将,仿佛要将所有人看得清清楚楚。

    公孙烛还想出手继续凌辱,拓拔吞虎皱眉道:

    “区区小人物,杀便杀了,何必自降身份。”

    他也不等公孙烛出手,屈指一弹。

    蓬~~

    若有无形气劲射出,唐心被打成齑粉,血肉漫天落下,坠落尘土内,就此无声毙命。

    “奉法旨,灭绝因果!”

    柳子清上前一步,朗声传诵,随即双手一压。

    轰隆隆~~

    朝春楼迅速沉陷,被地底的巨坑吞噬,崩灭成灰。

    公孙烛再次抬足一顿。

    喀嚓喀嚓......地底坑陷合拢,宛若平平的土堆。

    一切一切,归于沉寂。

    驻立此地数年的朝春楼,化为尘土,不复存在。

    “走,继续追索陈浮生的因果之处,尽皆灭绝!”

    公孙烛拂袖而起,遁闪而去。

    余下的神将,连看都不看土堆一眼,纷纷遁去。

    片刻后。

    位于平康巷最末端,姜有财家。忽遭一阵大风刮过,周边数里地,连同几家邻居宅院,全在风声呼啸中,被碾压成灰。

    无人生还,无人可知,一切湮灭,仿佛从未存在过。

    又过片刻,位于烟笼巷外的邱员外家,方圆数里地,亦是同样被碾压成灰。无人生还,一切归于尘土。

    须臾,烟笼巷末端内里的姜家老宅废墟,被地底涌开的陷坑吞噬。整片地域化为土堆,凄风缭绕,寂寂无声。

    嗖嗖嗖嗖嗖......

    六位神将,隐隐约约,凡人不可见的身影,驻足在巷外的五大夫槐树旁。

    “咦?此地似乎有些诡异?”

    公孙烛注目一看,顿时皱眉沉吟。

    吕歆做为道门传承,最是擅长观察地理,默默在心中思虑一番,摇头道:

    “此地与冥狱有些关系,咱们不可节外生枝。”

    柳子清淡淡道:

    “嫡圣法旨,灭绝一切因果。难道,要放过此地?”

    屠铁手捏了捏拳,附和吕歆之言,说道:

    “据查,贞胧山某地藏着陈浮生的庙观。咱们目前的大事,是尽快毁了他的根基。”

    “些许有联结的因果,再等我们返回,随手毁之,也不算什么大事。”

    众位神将一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

    先灭陈浮生根基,再去除剩下因果,最是稳妥。

    公孙烛正要带头离去,拓拔吞虎皱眉道:

    “龙骸与贞胧山息息相关,陈浮生的庙观与贞胧山息息相关......咱们如此浩荡而去,会否引发不可测的......”

    公孙烛不耐地打断道:

    “此前或许还有顾忌,但如今嫡圣法旨已下,咱们遵从法旨行事,大势在手,还有何顾忌?”

    柳子清大喝一声:“无须多言,走,出发贞胧山!”

    嗖嗖嗖嗖嗖......

    六位神将遁影如电,迅速远离而去。

    ......

    ......

    冥狱黄泉小千路。

    余烬十万山,末端荒路,阴风呼号肆虐,极其难行。

    陈浮生提剑在前,沉默无言。

    这一路,无论他如何加快步伐,无论有何险阻,那个粉嫩玉琢般的娃娃,皆是步步相随,从不落后。

    而且娃娃轻松随意,就像游山玩水一样,笑眯眯的,见到什么都像是新鲜玩意,不停有话说,有笑声。

    “嗯?”

    陈浮生突然止步。

    似乎冥冥中感应到什么,有一种撕裂般的心悸。

    他赶紧抬起手掌,仔细凝视。

    宝骑镇地理的气运脉络显影,在他掌心中缓缓呈现。

    但是,此时此刻,大多脉络显得极其紊乱。颜色从之前的鲜艳变得黯淡,甚至有血光隐约纵横,显得非常混乱。

    陈浮生心头剧震,终于明白心悸从何而来。

    此刻在掌心中,除了气运脉络大变,距离他的庙观不远的嫦门庙观祭坛之影,居然消失!

    “出事了!”

    陈浮生掌握着宝骑镇八成气运,即便在冥狱里,感应略朦胧,也足够他获知——

    宝骑镇出事了!朝春楼出事了!

    娃娃瞧着陈浮生惊怒交加的脸色,不禁好奇的问:

    “怎么啦?怎么不走?”

    陈浮生深吸一口气,压抑心中的情绪,闭目沉吟,徐徐睁眼,沉声说道:

    “不行,我不能前往麟兇之地。”

    “我要出冥狱,返回宝骑镇!”

    宝骑镇是他晋升灵窑之主的根基,不容有失。况且嫦门庙观也消失,代表此事牵连甚广,已经不容他犹豫。

    虽然并不知此祸的由来,但陈浮生脑海里,已经浮现一个名字——嫡圣!

    突如其来的祸事,只能是这个虞妃的主上,所引发!

    娃娃听到陈浮生所言,顿时摇头:

    “你出不去了。”

    陈浮生一怔:“为何出不去?”

    娃娃笑着解释道:

    “麟兇现世,冥狱戒备森严,多年的规矩便是封锁通道。既不能出,也不能进,以免此事不受控。”

    陈浮生顿时心中焦虑,娃娃所说,并不是没有道理。

    娃娃瞧出陈浮生急着出去的意思,继续笑道:

    “你要想出去,脱离黄泉小千路,返回外界。除非是麟兇之事结束。要么它玩够了消失,要么是被人追逐近身,捕到麟兇之光。否则,冥狱通道不会开。”

    陈浮生沉声道:“你的意思是,非要抓到麟兇不可?”

    娃娃笑眯眯点头:“此乃历年的规矩,你不愿意也不行。”

    陈浮生转眼瞧着娃娃,半晌后,说道:

    “你不是说,要教我抓麟兇?怎么抓?还望告知,感激不尽!”

    “简单啊!”娃娃拍着粉嫩的小手,眼睛笑成月牙。

    “真的麟兇在另一头,好多人在追逐。我帮你扮个假麟兇,引别人来追你。”

    “只要真的那边,没多少人玩了,它自然觉得无趣,便会消失。此事便可结束,你也可以返回外界了。”

    陈浮生没想到,一件轰动修行界的大事,居然能够如此儿戏,如此的敷衍,便可了了。

    但即便他不愿意,也要遵守规矩。

    况且眼前的娃娃来历奇特神秘,十有八九与麟兇有关。眼下无计可施,只能听娃娃所说,试试效果。

    “好!”

    陈浮生也不犹豫,抱拳施礼:“你怎么说,我怎么做。希望你能助我,了结此事,助我返回外界!感激不尽!”

    “好啊!”娃娃笑眯眯,“我跟着你玩,自然是不会骗你,走吧!”

    他蹦蹦跳跳向前,显得极是高兴欢跃。

    陈浮生在后一愣,赶紧跟上,问道:

    “你不是说,要假扮麟兇么?怎么扮?”

    娃娃头也不回,继续在前,笑道:

    “已经扮了啊,马上便有人来追你,你可要小心。若是碰到一些讨厌的人,你可不能留手。”

    “你闹得越大,那边真的麟兇便没有人去,知道么?”

    陈浮生感觉到荒谬,但事已至此,只能听之。

    约莫小半时辰后。

    果然!

    该来的真的是来了!

    一声长啸,声振四方,然后是哈哈哈的大笑。

    陈浮生的身前,浓雾内,飞纵而来三个身影。

    其中当先之人魁梧高大,气势嚣张,声音也非常熟悉,正是青溟关的晁鸿炉。

    “咦?”

    “陈浮生,怎么是你??”

    晁鸿炉和身后两个同道,顿时愣住。

    只因他们在追逐麟兇的踪迹,被某种感应吸引而来,却不曾想,碰到是陈浮生。

    想起一路上的传言,黑脸道人陈浮生如何大展神威之事,晁鸿炉盯着眼前的陈浮生,心中愤怒纠缠,嫉恨不已。

    娃娃躲在旁边,拍手笑道:

    “这三个人真是讨厌,你快动手。只要闹出动静,必然还有人来找你这个假麟兇的麻烦。”

    陈浮生看着这个形势,晁鸿炉三人根本不知娃娃的存在,而且确实是被“麟兇”吸引而来。

    “杀!”

    当此之际,犹豫无用,打了再说!

    陈浮生也不管晁鸿炉是什么心态,立即法力全开,瞬息便扑了上去。

    他自从经历了上古战场遗迹的生死之劫,无论境界、修为、经验、战力,全都又上了一个巅峰。

    虽说受冥狱规则所限,受巫裔灵箍所限,依然只是半灵窑伪宗师状态。但比起初入黄泉小千路,已是今非昔比。

    晁鸿炉顷刻感到滚滚杀机,扑面而来。

    轰隆~~

    雷霆密布,煊赫大放。又有真火灼烧,噬人随身,大地一片无形火势澎湃。

    有洪荒虎吼咆哮,四方震动。

    有风云雨雾宛若晶线,纵横封闭。

    一块凝厚、雄浑、呜呜狂啸,仿佛千斤攻城巨槌般的凶残压迫,如石如砖,已经占据了晁鸿炉的眼眶,近在眼前!

    “这......”

    晁鸿炉没想到陈浮生出手如此之快,如此之狠。

    一念间,他已经感受到警兆大跳,有殒命的剧烈凶险!

    “他怎么这么强??”

    仓促间,晁鸿炉已经无能反扑,只得一声狂吼,夸夫族血脉继承神通“落日乾坤图”,全然大发!

    蓬~~

    陈浮生抢攻而来的熊熊攻势,全都轰在晁鸿炉的本命阵图上。

    “这??”

    晁鸿炉骇然失色。

    此刻在他周身上下,耀眼如阳,扶摇直上如屏障如巨盾的阵图,顷刻便被打崩。

    “他怎么这么强!!”

    晁鸿炉仅有最后一丝念头迸起,便再也无力多想。

    头颅上一块金黄大砖砸下。

    噗,血溅四射,晁鸿炉被砸成血肉横飞,当场毙命。

    陈浮生竟是连看都不看一眼,挟带滚滚凶残大势,直扑另两个骇然失措的修行者。

    ......

    “麟兇在十万山末端出现!”

    “已经有师兄多番与之交手,确实是真!”

    “听说在下路与中路联结处的麟兇,乃是假消息。末端山脉出现的麟兇,才是真消息......”

    “大伙快去,麟兇之光,一年仅一次机会,不可放过......”

    “杀啊杀啊......如此盛事,岂能错过!”

    “走,速去......”

    一时间,各种流言蜚语,在余烬十万山传扬。

    大多人皆是亲眼见证,末端山脉有麟兇之光,感应非凡。即使隔得再远,也是隐约有感。

    汹涌、激昂,一波又一波,前赴后继的人潮,全都蜂涌赶往余烬十万山末端。

    此刻。

    身在局中,“假扮”麟兇,急着打出成果的陈浮生,也是一波又一波,接连遭遇了不少鏖战。

    不过好在他的名声,确实是传扬广大。

    大多受过他恩惠的修行者,当被吸引过来,见到是他本人时。纷纷退让,极少会有不顾一切动手的。

    再然后碰到其他的陌生修行者们,也未有能阻挡陈浮生的对象。来者要么溃败,要么被斩杀。

    陈浮生一路冲杀,转战千里。

    他也趁此时机,感悟自己的道行,琢磨自身的不足。发扬优势,补足劣势。竟是越战越强,越打越无敌手。

    所有进入黄泉小千路的人选,一百五十二位天骄,真正著名强横的,也就是神嗣寰榜上列名之人。

    榜位前三十的无花僧、慕容仨、梅佑,再加上略微靠前的裘竭、宁采烨等等,已经大多烟消云散,折损不见。

    余者寥寥,确实也再无人,能对陈浮生造成威胁。

    如此十数个时辰之后。

    陈浮生一路前进,竟是再没有碰上任何前来追逐“麟兇之光”的对手。

    娃娃显得极是失望,摇头道:

    “不好玩!为何有不少的人,都对你趋避不已?难道他们都怕你吗?还是说,你的名声如此之大?对你又敬又怕?”

    陈浮生吞下几颗灵丹,恢复元气,平静说道:

    “你怎么说,我怎么做。至于结果如何,并非我能预料掌控。”

    娃娃想了想,突然拍手道:

    “那就引个大的!让你开开眼界!”

    他当即纵身前去,陈浮生赶紧跟上。

    约莫半个时辰后。

    娃娃指向前方,笑道:“你看,是不是大的?”

    陈浮生已经不需要看,便可知道,此刻面对的是,是从未有过的强烈危险!

    因为在前方,一团扑天弥漫的黑气,仿佛有千万爪牙缭绕随行。诸般奇异诡绝之影,在黑气内外纵横肆虐。

    连排高大的孤峰,尽皆被黑气笼罩。

    隐约可见,一圈又一圈如若年轮般的痕迹,像是炫耀一样,赫赫大作,仿佛汹涌澎湃的噬人漩涡,向着十多里范围倾泄密布。

    踏进这片区域,就如同踏进了显形的地府!

    全无生机,噩孽浊气成为主宰,无处可避!

    “上轮噩孽......”

    陈浮生心中警兆,已经炸得魂魄齐鸣,此乃生死关头。

    右轮噩孽已经比肩神将,那么比右轮还要强大凶残的“上轮”,毫无疑问,乃是七境小乘尊者降临!

    陈浮生也从未想到,居然会有这么一天,狭路相逢,撞上了超越神将的存在......

    娃娃却是显得不怎么在意,回头对陈浮生笑道:

    “你看,这个大家伙,你要能赶走,必定会让另一头的麟兇,声势大减。”

    “咱们过了这一关,那个麟兇得不到乐趣,肯定便觉得不好玩。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娃娃笑眯眯地看着陈浮生,表露出机智灵巧的笑容。

    当此之际。

    想什么皆是无用。

    陈浮生默默提蓄全部实力,既是不可避免,唯有死中求生!

    “咦?”

    娃娃的笑容顿时凝固。

    陈浮生也是为之一愣。

    因为前方弥漫、肆虐,凶焰滔滔,强横大势已然超越神将的“上轮噩孽”,居然缓缓退去。

    仅仅只是几个呼吸。

    “上轮噩孽”密布而来的恐怖,尽皆烟消云散。

    顷刻,前方一片安静无声,诡异万象已经不复存在。

    “大的怎么走啦?”娃娃有些失望地摇摇头。

    陈浮生提得高高的警惕,终于是缓缓放下,暗暗吐出一口长气。

    “不好玩,不好玩。”娃娃已经没了笑容,回过头,瞧了瞧陈浮生。

    “你身上肯定有什么东西,那个大家伙,不愿意碰你。”

    陈浮生微微皱眉。

    无间龙雀?敲门砖?还是河童?狲喉?

    河童和狲喉且不说,只从娃娃现身,这两个就像睡着了一样,全程无声无息。

    但是无间龙雀和敲门砖,却从未与噩孽有什么关联。

    陈浮生左思右想,也想不出,自己身上有什么,能够逼退凌压神将之上的“上轮噩孽”。

    “不好玩,我要走啦......”

    娃娃显得失望地摇头,轻轻叹了口气。

    陈浮生盯着他,突然心中一动,压抑着情绪,平静说道:

    “我知道有个地方,你肯定愿意去。你要愿意,我带你去玩。”

    娃娃眼前一亮,拍手笑道:“好啊!什么地方,你快说,我先听听好不好玩!”

    陈浮生说道:“龙骸葬地,真龙之山。”

    娃娃灵动的眼神瞧着陈浮生,笑了笑,微微侧头,问道:

    “你又怎么知道?我愿意去你说的地方?”

    陈浮生提了提手上的铁剑,平静说道:

    “这把剑,应该与那个真龙山,有些关系。你若是喜欢这把剑,也应该想知道,在那个真龙山里,有你喜欢的东西。”

    娃娃的笑容却是淡去,不知想到什么,喃喃道:

    “我以前,一起长大的,一起玩的,有两个姐姐。不过呢,一个不见啦,听说下场很不好。还有一个,被骗走了,下落不明......”

    “你的剑,有一点像......嗯,像我熟悉的气息,却也说不上来......”

    陈浮生沉默片刻,等这个粉嫩玉琢般的娃娃沉浸情绪,再才说道:

    “真龙山,你去不去?”

    娃娃的脸色微微有些意动,想了想,叹气道:

    “也好,虽然长辈们不愿我去人间,会有责罚。但是,只有跟着你去,将来我也能编个好理由。”

    说完,他抬头,再次带上笑容:

    “走,现在冥狱应该是开了通道。我和你去人间!”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5391/ 第一时间欣赏剑开福地洞天最新章节! 作者:六道神醉所写的《剑开福地洞天》为转载作品,剑开福地洞天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剑开福地洞天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剑开福地洞天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剑开福地洞天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剑开福地洞天介绍:
在无名小镇降妖灭鬼,建立庙观,可获“灵窑”。守护灵窑气运,可获“灵山”。得灵山者,布道神通仙法,可获“福地”。在福地成神祇,炼三千大道造化“洞天”,方可飞升成仙。遨游星河,立道场、建仙宇,称仙王帝君,方可长生不灭!
陈浮生穿越到这个仙侠世界,醒来却是异目道僮。只有手中剑、占卜问卦、看破机缘,才能在光怪陆离的异世安身立命做神仙。“吾有一剑,可开天可降妖可诛神.…什么?想占卜吗?来一卦吧!”剑开福地洞天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剑开福地洞天,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剑开福地洞天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