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关闹(求订阅)
“事情有变?”
“前往青溟关?”
陈浮生细细琢磨手中的纸张。
随着他看完上面的字迹,纸张宛若融化一样,化为一缕风烟飘散,无影无踪。
只余下那只乌蓬小纸船,还留在掌中。
“你家主人离开时,还说了什么?”
陈浮生问身边的老仆人。
“主人和晁将军走得匆忙,只是留下这张纸,说等到浮生道长返回,便交给你观看,并未说其他什么。”
陈浮生点点头,不再多问,挥手让老仆人离去。
“主人,怎么了?”哮天犬凑近低语问。
“暂时不知。”
陈浮生摇摇头,眼光望向院外,望着滚滚滔滔的黄泉河浊浪,沉吟道:
“事情有变?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晁馗出了什么事?或许说小师叔私自送我下地府的隐秘,被曝露了?”
由于此前撞见了晁鸿炉,又猜测到夸夫族内部可能有内讧,所以陈浮生见到“事情有变”这句话,顿时有些想法。
但无论如何,待在这个礁岛,肯定无从得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而且小师叔也留言,说可以去青溟关。
“我们去青溟关!”
陈浮生有了决断,对哮天犬说道,提剑迈步而出。
再次来到后院的小悬崖边。
陈浮生瞧了瞧掌上的乌蓬小纸船,立刻法力玄炁涌动,灌注入内。
瞬间。
小小的折纸,泛动巨大光影。宛若一朵含苞的花蕊,陡然便绽放开来。
陈浮生挥手一抛,将之抛入崖下的黄泉河中。
蓬嗵~~
浪花四溅。
折纸乌蓬船迎风即涨,遇水即开。
几个呼吸之后,便已成形,变成陈浮生曾经见过的模样。
“走!”
陈浮生提剑,一纵而下,落在船舷。哮天犬背幡跟上,显得和之前一样兴奋。
二人一经落船,乌蓬船仿佛得到指令。居然就自动转向,由缓到急,迅速往远方航行而去。
眼前阴风呼啸,浪翻轰隆,一阵阵凛冽寒气扑面袭来。
无底的破漏舱下,影影绰绰的章鱼触爪,纵横划掠。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此船的原因,如此一路航行急驶,居然除了黄泉浊浪,黑雾弥漫,便再也没有什么危险。
按道理,没有小师叔的存在,陈浮生感觉自己绝对难以顺利航行黄泉河。但在今日,却毫无异象发生。
一路畅通,约莫四五个时辰的煎熬。
陈浮生坐在船上,脸都几乎麻木僵硬。
突然眼前一亮。
前方滔浪翻开的远景,无数蜉蝣黑雾缭绕的一线上,缓缓显露出一个巨大雄奇的关隘模样。
“青溟关!!”
陈浮生大喜过望,立即起身,注目向前眺望。
乌蓬船行轰隆,浪花倾泄,距离那个远影雄关,也是越来越近。
又是半个时辰之后,陈浮生已经可以清楚见到,雄关的巍峨威风。
这一座雄奇关隘,比陈浮生想像的还要高大壮观!
或许在他的心目中,在认知里,从未亲眼见过如此巨型的关隘。实非人间景象,也只有冥狱方可有如此之大势!
雄关犹如一条洪荒虬龙,深青缠黑,匍匐在一线天上。
城墙不知是什么材质,如铁晶亮,处处尖刺狰狞冲天。每隔数十丈,便有岗哨。可见巡逻的兵卒往来,声势肃杀。
高高巍巍的城墙顶上,接近灰霾晦暗天幕的方位,有各种奇异难言的符纹闪现。
甚至还可见不可言状,身影朦胧模糊,庞然巨大令人咂舌的洪荒巨兽之影,在顶端上隐隐约约,如真如幻。
哮天犬望着几乎占满眼内的雄关,头都要仰掉了,大呼小叫的惊讶:
“主人,这关隘也太大了吧?听说冥狱的关隘,成千上万。若尽皆如此,那究竟是在防御什么?”
“世间又有什么可怖之物?能通过如此之多雄关的阻隔?”
陈浮生摇摇头。
人间界的事都没弄明白,何况是冥界冥狱......
大片辽阔的巨岩滩头,也已经在目。
乌蓬小船缓缓减速,然后接近一块最近河水的漆黑巨岩,渐渐停泊在旁。
陈浮生深吸一口气,嘱咐一句,当即跳上巨岩。
哮天犬亦步亦随,主仆二人顿时站立岩上。
向前望去,除了岩石遍布滩头,再无任何事物存在。
然后在远端,便是蜿蜒巨大的青溟关!
约莫有不少巡逻兵卒,在关外井然有序地列队前行。
陈浮生回头一瞧,果然乌蓬船接近滩头便已经缩小。
他祭出法力,伸手一摄,将飘荡黄泉水中的纸船收入掌心。
“走!”
陈浮生捏着小小纸船,纵下岩石,大步而警惕地向前走去。
不过炷香时间,已经接近关隘。
此刻到了近前,更加可见这座雄关巍峨奇绝。一股沙场铁血,洪荒千秋岁月的磅礴大气,扑面而来。
“站住!”
“何人叩关?”
旁边陡然一声大喝。
一块巨大漆黑岩石后,四个披挂盔甲,身高九尺以上,体态魁梧,上身莽粗,下身极长的夸夫族兵卒,围拢而来。
每个兵卒背后,都背着大弓。手中皆执血刃粗矛,杀气腾腾,威风凛然。
陈浮生只是扫一眼,便能看出,这四个绝对是杀戮不少的沙场老兵。境界上,介乎于二境或三境以下的实力。
“小师叔叫什么名字?”陈浮生默默一想,不禁苦笑。
但他不动声色,举起手中小纸船,沉声道:
“吾乃是青溟关守关大将的道友,受邀前来一聚!”
“道友?”
“人族?”
四个夸夫族兵卒,已经站定,虎视眈眈盯着陈浮生。
但随即,四双眼睛都盯在陈浮生手上。
“是将军大人的无漏乌蓬船!”
其中一个小头领似的兵卒,再次深深打量陈浮生一眼,眼神突然有些复杂的情绪,喝道:
“虽说你是赫连将军的道友,也执有将军的信物。但临近元夕之夜,冥狱加紧防备,各处关隘不得私放外人!”
“所以,得罪了!须得将你束缚,方可入关!”
赫连?原来小师叔不姓晁......陈浮生仍在思绪,身边的哮天犬顿时不乐意,凶相露出,低吼道:
“你个遭瘟的东西!也不睁眼看看?即便不是贵宾,我家主人也是你们将军的好友!为何要受束缚方可进入??”
“若是受缚,出了什么变故,你们谁担责任?”
这四个兵卒已经算是老兵油子,根本不在意哮天犬的喝问,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陈浮生。
看样子,如若陈浮生不答应,便不让陈浮生进关。
陈浮生不动声色,只是淡然问道:
“你们先说说,是什么束缚?”
小头领顿时取出一个黑铁般的镣铐,并不算大,勉强可卡在手腕上,说道:
“戴在手上即可,此乃青溟关的规矩,还望见谅!”
哮天犬顿时不耐烦,低吼一声,就要上前动粗。
陈浮生抬手,止住哮天犬。
因为此刻在他左耳内,传出狲喉的一个字音:
“无!”
他与狲喉之间,已经开始有了意念上的沟通。虽然只是一字,但也能听出不少意思。
狲喉所说,指的是镣铐无碍,并不会威胁到陈浮生。也有可以解脱的意思,表示无所谓。
陈浮生微微点头,伸出手:“好,依你们的规矩。”
哮天犬见主人发话,立即闷哼一声,退回一步,也伸出毛茸茸的尖爪大手。
小头领赶紧忙不迭地抢上,连取四副镣铐,卡在陈浮生和哮天犬双手腕上。
陈浮生略一感应,这镣铐虽然看似无奇,但贴上肌肤后,立即有晦涩的力量涌动。宛若有无数无影无形的“荆棘”,顺着手腕而上,凝滞了法力的发挥。
虽然并非全数禁锢,但至少能影响三境的修行者,无法发挥出实力,仅剩一半不到的水平。
“有点意思......”陈浮生继续不动声色,给哮天犬使个眼色,然后大步向前,跟着四个兵卒入关。
谁知走了半晌,眼前接近关隘正门口。那个小头目却突然转向,带着二人向侧边而去。
陈浮生顿时止步,皱眉道:“入关,为何要走偏路?”
小头目仍是面无表情,淡然道:
“你是赫连将军的道友,只是来访友,并非公事。所以按规矩,领你走偏门。你尽管放心,我们会带你去将军府上,不会有错!”
陈浮生的表情转为冷漠。
骤然!
一股磅礴而凌厉的剧烈杀气,自陈浮生躯体上升腾大作!
他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不知杀了多少鬼怪、多少噩孽。不知斩了多少高强的敌手。即便是神将,他也凛然无惧!
再加有焚天剑意,时时萦绕于心。
又有初代符箓,蕴养心庐之内。
如今的这位青衫道人,早已不是当初的半盲道僮!
陈浮生的杀气大发,顷刻宛若实质,悬于四个夸夫族兵卒之上。
气机如剑!雷霆生威!
眨眼瞬间,四个兵卒脸色苍白,浑身发颤。
此乃强者气势之威慑!杀伐大道之镇压!
“你......你,你想怎样!!”
小头领色厉内荏,退后半步,紧握长矛惊叫。另三个兵卒则是腿脚发软,竟是连动都不敢动。
陈浮生微微一笑,瞬间散去杀气,恢复正常,淡然道:
“我只想告诉你,勿要玩弄什么花巧。即便有些镣铐在手,我若想杀你们,如同拔草。”
哮天犬脸目凶残,舔了舔嘴唇,嘿嘿冷笑几声。
四个兵卒你看我,我看你,此前所有气焰全部熄灭,再也不敢有任何侥幸心。
小头领艰难地咽下唾沫,颤声道:“不会......不会有何闪失......贵宾,贵宾但请放心......”
“走吧。”陈浮生也不多说,仍是迈步向前。
四个兵卒反而是战战兢兢地跟在身后。
直到接近侧面的一座略小的城门,四个兵卒再才强自镇定,挪步到陈浮生的身前。
小城门前,气象森严。大量巡城兵卒巡逻往来。经过一番交接,四个兵卒带着陈浮生,径直入门而去。
眼前是一片宽广的石道,两侧箭楼矗立。除了巡逻兵卒,看不见城中的平民,也不见什么店铺或民居之类。
四个兵卒带领着陈浮生,来到一个独立高耸的石屋前。小头领定了定神,用一丝恭敬的说道:
“贵宾入内稍侯,我等去通禀赫连将军!”
其他三个兵卒赶紧推开紧闭的如铁厚门,露出里面仿佛厅堂般的空旷空间。有些石桌石凳,仿佛是简陋的议事厅。
陈浮生的目光,逐一在四个兵卒脸上掠过,再才淡然举步入内。哮天犬在身后,嗅了嗅每个人的气味,狞笑一声,亦是随同入内。
砰!!
房门瞬间关闭。
室内顿时陷入沉寂,无有任何声音传入。
但光线依旧,穹顶上开有天窗,可见上空虚影。
“主人!闯不闯?”哮天犬回身瞪着大门,低语问。
“既来之,则安之。我不找别人,自然会有人来找我的,稍安勿躁。”
陈浮生微微一笑,找了个石凳坐下。
须臾,他左耳内一缕黑气缭绕而出,如针如刺,扎在镣铐上。
瞬息间,两副镣铐化为齑粉,簌簌落地。
哮天犬还未回过神,又一缕黑气缭绕而来,将它的镣铐也刺为粉末溃灭。
“好哇,小主还有这等的本事!”哮天犬哈哈大笑,顿时略微放心。守在大门旁边,打量周围环境。
......
......
青溟关。
长老会议事大厅。
此时此刻,大厅内气氛凝重,宛若乌云摧城。
晁馗双手戴着白银色的镣铐,脸目愤怒难抑地坐在一个囚笼内。
囚笼两侧,是盔甲森然的夸夫族勇士,皆手握重斧,宛若巨灵门神一样守着。
囚笼的对面,正中远端的高台上,则是以玉石和黄金打造的座椅。堂皇华丽,装饰里点缀洪荒祭祀般纹路,透露出苍茫恢弘的远古气息。
玉石黄金椅,一共是六座。
六位身躯高大,各具形象的老者,巍然庄穆地高坐在上。
这六位皆是青溟关长老,当年全是神将,如今晋升七境小乘尊者,位列长老席。
其中有四位,眉头有着火焰阳光似的印记。另两位,却无此印记。
长会列席的黄金高台之下。
遍满巨大黑岩为底的厅堂中,小师叔赫连擎,负手而立,目光森然,盯着眼前一脸嚣张跋扈的晁鸿炉。
“我再说一次,确实是碰到了你所说的那个年青道人。在我击杀薛仙子之后,他以符箓之术,窃走了薛仙子的遗骸!”
晁鸿炉丝毫无惧地瞪着赫连擎。面不红,心不跳,昂首又看向长老席,致礼道:
“诸位长老,我已经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那个叫陈浮生的小贼,已经逃遁不知所踪。若是现身,定要拿下!将之认罪伏法!”
长老席上,六位长老皆是目光深沉,脸色各异。
居中的大长老,须发如银,容貌不怒自威。淡然说道:
“赫连,你有何话讲?”
赫连擎微微闭目,平复了一下心情,再抬眼凝望高台,平静声音说道:
“陈浮生如今下落不明,缉捕之事,纯属无稽之谈!我绝不赞同!”
“况且,晁馗已经被埋了十年,该有的惩罚,也足够。若能斩断薛仙子身上的因果,他便可重归青溟关!我想问问,为何还要将他禁锢问罪?”
晁鸿炉哈哈大笑,转身戟指后方囚笼中的晁馗:
“斩断?拿什么斩断?”
“我已经说得明白!遗骨被窃走,失去了斩断因果的时机!如今晁馗仍是有罪在身!”
长老席上,另一个眉尖带有火焰印记的五长老,悠然说道:
“鸿炉说得有道理。赫连,你口口声声辩论,说那个陈浮生可以斩断因果。但事实摆在眼前,晁馗仍是因果未断。那么足以证明,此事已然失败!”
五长老身边的四长老,同样眉头有火焰印记,点头道:
“鸿炉身负重任,前往冥狱地府,为救晁馗而奋不顾身!如若连他都未能竟功而回,那个什么陈浮生,又岂能达成?”
赫连擎顿时有口难言。
他即便想再次辩驳,但确实是缺少证据。
晁馗身上的因果确实未断,陈浮生也未返回,一切都表明,此事失败。
一想到失败,又想到陈浮生身陷地府危难重重,赫连擎心中绞痛无比。
仅仅只是见面不多,赫连擎已经颇为欣赏陈浮生。
想到自己居然让这个年轻修行者赴难,赫连擎就不禁暗自懊悔。但如今悔之晚矣......
晁鸿炉见赫连擎无声无息,顿时得意起来,大声道:
“赫连擎,你处事不利,连累有责。这青溟关守将之位,恐怕也不由得你多坐了!”
赫连擎缓缓抬眼,冷冽眼神如同实质,在晁鸿炉身上掠过。
小师叔毕竟是神将之威,晁鸿炉即便再嚣张,此刻也不禁心神剧颤,倒退两步,脸色阵青阵白。
长老列席上,居中的大长老,眉尖也有火焰印记。轻抬手指,叩响座椅,缓缓说道:
“此事终须有个决断!”
“诸位可以决议,晁馗是否有罪?赫连擎是否有失职之责?”
话音未落。
身边一直沉默的二长老,淡然说道:
“大哥,赫连的师父、师兄,为救青溟关之劫,双双身亡。他从小天赋冠绝同代,守将之位也是一步一步,奋斗而来。”
“怎可凭一件虚无飘缈之事,便要定罪?”
二长老身边的三长老,同样沉声道:
“地府诛灭薛仙子之事,并未有定论!晁鸿炉也只是一面之辞。虽说晁馗身上的因果未断,但在那个陈浮生返回之前,谁也不能说此事失败。”
二长老和三长老,眉尖没有印记。二者与另三位长老,隐隐有针锋相对之意。
五长老顿时嗤笑道:
“老三,难道那小子一日不返,我们便枯等一日?一年不返,便坐等一年?真是笑话!青溟关大事,居然变了儿戏不成?”
远端囚笼内的晁馗,终于得到机会,瓮声大喝:
“我信大机......信陈浮生的为人!他即便未能竟功,也会应诺而回!等他回了,有什么罪,都往我身上整!!”
眼看局面僵持,又有些剑拔弩张。
突然,带陈浮生进城的小头领,慌张奔走而来。远远地接近大厅外台阶,便抬手喊道:
“诸位长老、将军!那个陈浮生......他已经回来了!”
“嗯?”
“啊......”
议事厅内,各人脸色皆变。
赫连擎大喜过望,猛一击掌,回头喝道:
“他人在哪里,快快请进来!”
报信的小头领,脖子一缩,居然表情复杂地窜向长老席,躬身低语道:
“已经......已经将他押在外城禁居内......”
五长老点头,微笑道:
“不错!你做得不错!有罪之人,岂可轻放?去吧,严加看管!”
报信的小头领脸上一喜,俯首躬身,立即回身向外跑。
蓬~~
一道无形气劲掠过。
小头领连念头都没有兴起,便被炸为血末,如尘埃纷扬,瞬间不复存在。
“你??”
五长老恼怒交加,霍然起身,指着赫连擎:
“赫连,你敢藐视长老会??”
赫连擎伸手拂了拂衣袖,若无其事地转身,平静瞧着长老列席,淡漠的说道:
“吾乃青溟关大将,关内之事,吾可一言而决!此乃族规,何来藐视之说?”
五长老气得发颤,脸色由青转为紫黑,杀气腾腾。
“够了!”
大长老轻喝一声。
五长老忍了又忍,终究忍了下去,满脸阴沉地坐下。
“赫连,此刻这个叫陈浮生的,已经回关。但晁馗仍是未脱因果!那么足以证明,此人失败,你所谋失败。你有何话说?”
大长老面无表情地看着赫连擎。
赫连擎平静道:
“他是我请来的贵宾,不可怠慢,免得令人耻笑我夸夫族不知礼数。至于罪责之说,我愿承担一切后果!决不退避!晁馗无罪,还请长老会将他释放!”
远端囚笼里的晁馗,顿时怒吼道:
“不关陈浮生的事,也不关小师叔的事。你们想整我,冲我来!砍个头算什么?我爹我娘死得早,我也早点去相见!”
长老席上,除了大长老,另四位长老闻言,顿时脸色复杂又尴尬。
二长老缓缓闭目,陡然睁开,冷声道:
“大哥,我去瞧瞧那小子。有罪无罪,总要弄个水落石出!你说是不是?”
大长老犹豫片刻,但看了看二长老坚决的眼神,暗叹一声,点头道:
“也好,你去问问底细。如若失败成真,咱们再计议。”
......
......
嗡~~
陈浮生抬起头,提高警惕。
紧闭的石门,无风自开。
一位身材并不算特别高大,在夸夫族来说普通的老者,身躯有些瘦骨枯朽,缓步而入。
哮天犬站在陈浮生背后,盯着老者,满含惊诧。
因为这位老者身上的气势,居然淡若清风,若隐若无。
若说是普通人,绝无可能!
但若说是修行者,即便是神将,也做不到这一点。
“你是不是叫陈浮生?”
老者正是二长老,进来后,就像个普通老者,淡然问。
陈浮生缓缓点头,起身一礼:
“见过前辈!”
二长老只是拿眼扫过陈浮生周身,便拈着颌下稀松的白须,点头道:
“不错,法力玄炁凝炼至精。沉稳有度,遇事不惊。孤身入关却又未失进退!赫连并未看错你,你小子很不错!”
陈浮生听到“赫连”二字,顿时心中稍安定,施礼道:
“敢问前辈,晁馗和小师叔何在?我已经完成了小师叔所托,功成而回。”
“嗯......嗯??”
二长老脸色剧变,脱口而出:“你说什么?功成而回?”
陈浮生点头道:
“是的,薛仙子已被我斩杀。”
二长老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陈浮生,晁鸿炉已经回关,说你抢了他所杀的薛仙子。你可要想明白,如若并非你所杀,此话说出会惹来大祸!”
哮天犬站在陈浮生身后,听到这句,顿时炸毛,呲牙咧嘴的怒喝:
“遭......”
瘟字还未出口,便被二长老一个眼神,打得闷进心中,差点一口气憋得窒息。
陈浮生略一思索,立即便明白此刻的处境由来,微微一笑道:
“前辈,我愿同晁鸿炉对质。薛仙子确实是我所杀,我并无虚言。”
二长老仍是不放心,继续沉声问:
“你有什么证据?空口无凭!如若带你去长老会,当面对质,被晁鸿炉觑出破绽,拆穿谎言。不仅你自己没命,还要连累晁馗和赫连!”
陈浮生肯定不会贸然就掏出证据,鬼知道眼前的老者是忠是奸。
但他仍是不动声色,问道:
“前辈,你为何肯定不是我所杀?”
二长老暗暗一叹,正色道:
“晁馗身上因果未断,足以证明此事失败。你这小子,匆匆逃回,哪里知道关内已经有人要问罪。”
陈浮生顿时一怔。
同时心里立刻隐隐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他一直想着把薛仙子的浊气“阴丹”交给小师叔处置,才是最稳妥。但却没想到,因为此事晁馗又被问罪,被有心人当作问罪的证据。
“幸好我留了一手......若是先断因果,现在空口无凭,说不好连斩杀的功劳,都被小人所趁......”
陈浮生明白了经过,心里更是安定,仍是微笑道:
“前辈放心,我自然是有证据。只需当面对质,一切皆可水落石出!”
第92章 神通回归(万更求订阅)
巍巍议事厅横亘在前方。
壮观恢宏,沧桑磅礴大气宛若实质,扑面而来。
陈浮生缓步前行,眺望四周。
这也是他第一次踏入青溟关的内城,可见周围景象全是高大无比。远古的遗迹、遗址皆保存完好,仿佛诉说着千秋万古岁月的变迁。
顺着宽大的台阶,拾级而上。陈浮生随同二长老,终于是走进长老会议事大厅中。
“大机缘!!”
还未等陈浮生打量环境,身后便传来晁馗的惊喜大喊。
陈浮生转过头去,一眼见到晁馗被锁在囚笼内,不禁皱眉。但仍是以眼神示意,表示稍安勿躁。
“浮生!”
小师叔赫连擎亦是难掩激动,快步过来,一把抓住陈浮生的胳膊,压抑情绪的低语:
“你回来便好!安然无恙便好!若将你陷入地府内,我必将终生懊悔!”
陈浮生微微一笑,正要说话。
忽然旁边一声沉厉大喝:
“小贼,你还敢回来??”
陈浮生转头望去,正是那个黄雀在后的晁鸿炉。
晁鸿炉一脸激愤,全然一副恨不得生啖其肉的忿恨欲狂。
陈浮生却是丝毫不理会,抬眼望向长老列席。
二长老已经回座,所有长老们,皆以深沉地目光,俯视而来。只是各人心中究竟想些什么,却未可知。
“比神将还强大......”陈浮生暗暗警惕,即便这些长老未露什么敌意,但小乘尊者的境界已经又是跨越一个大境。无形的气势和压力,凝而未放,也是极其强大的心理威慑。
“来者何人?”
五长老压迫的声音问道。
陈浮生深吸一口气,抱拳致礼:“陈浮生。”
“是你说要与鸿炉对质?是你说自己斩杀了薛仙子?”四老长也是接口沉声询问。
陈浮生微微点头,并不多说话,而是看向一旁的晁鸿炉,淡然道:
“当时在地府,虽说只是惊鸿一瞥,但你我之间,应该是见过面。而你,也应该深知,确实是我斩杀了薛仙子!”
晁鸿炉哈哈大笑:
“你胆子不小!!居然敢回来混水摸鱼,强夺晁爷的功劳?我的四名属下,再加三层地府的噩孽,皆是亲眼所见,乃是我斩杀的薛仙子!”
“晁爷奋勇无惧,亲赴地府诛杀噩孽!为的是解救同宗族人的危难,却不曾想,让你小子趁乱夺走遗骸!”
陈浮生不禁是似笑非笑,瞧着这个嚣张的小子。
能够脸不红、心不跳,卑鄙无耻行径说得大义凛然者,这个晁鸿炉是陈浮生仅见的人材。
长老列席上的五长老,也是沉声喝道:
“无论是境界、实力、战功,鸿炉皆在这个陈浮生之上。赶赴地府诛杀薛仙子,也是长老会的决议!”
“所以要说是这姓陈的小子,斩杀的功劳,我断然不信!鸿炉为救同族毫不惜身,若是含冤,岂有天理?”
晁鸿炉嘿嘿冷笑,凝视着陈浮生,低沉极细的声音道:
“让你跑!今日你落在关内,我看你还怎么跑!!”
他说得咬牙切齿,威胁之意溢于表面。
陈浮生笑了笑,抱拳对长会席致礼,又道:
“我说是我所杀,他说是他所杀,何必纠纷?不如大家都拿出证据来,自证清白。”
晁鸿炉抢着说道:“证据??吾便是明证!让各位长老看看,凭你的实力?如何杀得了右轮噩孽薛仙子?”
长老席上的二长老、三长老,皆是忧心重重。
他们怕的就是这个局面。
因为晁鸿炉乃是夸夫族有数的天骄人物,亦是元夕之夜的固定参与人选。被派遣前往地府,也是长老会决议,当仁不让的人选。
“你有什么证据,先拿出来。”大长老表态。
陈浮生笑看着晁鸿炉:
“薛仙子身边有个罗鹫,头号心腹,你知不知道?”
晁鸿炉森然盯着陈浮生,哂笑道:
“那个左轮噩孽?已被我斩杀!不值一提!”
“有证据吗?”陈浮生继续笑吟吟。
“吾翻掌即杀,还须什么证据!”晁鸿炉冷笑。
陈浮生摇摇头,一缕黑气缭绕而出,旋于他的掌心。
瞬间。
一枚浑圆晶亮,墨黑如珠,遍体缭绕晦涩、邪祟,极至阴寒气息的浊气“阴丹”,悬浮在陈浮生掌中。
“诸位长老,此乃罗鹫的上古浊气精粹,已被我获取。足以证明,这个罗鹫是我所杀。”
“大机缘!整得漂亮,哈哈哈哈......大脸炉子,你还有脸吗?认识这玩儿是啥吗?哈哈哈......”
囚笼内的晁馗放声大笑,笑得前仰后合。
小师叔赫连擎缓缓松一口气,瞧着陈浮生脸含笑意。
长老席上,五长老和四长老,皆是脸色一滞,面目阴沉无语。二长老和三长老,亦是缓松一口气,捋须微笑。
“且不说实力,能够将噩孽凝为精粹,极不容易!非神将手段,不可得也!陈浮生,你做得好,不枉赫连信你一场!”
二长老开口说道,看向大长老。
大长老并未表态,只是面无表情地瞧着厅下。
晁鸿炉仍是脸不红、心不跳地嗤笑道:
“单凭凝珠,也不能证明是你所杀!你抢了遗骸,众目睽睽尽皆见到。将之偷偷凝成精粹带出,也不是什么大事。”
五长老顿时愤声道:
“诛杀目标是薛仙子,这个左轮噩孽的阴丹又有何用?即便带回,也于事无补!”
陈浮生微笑道:
“我若拿出薛仙子的精粹凝珠,是不是晁鸿炉便要认输?”
晁鸿炉哈哈大笑:
“你当什么噩孽都是这个罗鹫般不入流??小子,你的眼界太低,薛仙子已经接近右轮噩孽,神将之姿!凭你?能将她的精粹凝为阴丹之珠??”
陈浮生继续笑吟吟:“我拿得出来,你是不是认输?”
晁鸿炉顿时有些笑容僵硬。
长老席上的五长老,立刻沉声道:
“我却偏偏不信,你拿得出神将之姿的噩孽凝珠??鸿炉,本长老为你撑腰!让他拿,我倒要看看,他有何胆气说出此言!”
晁鸿炉想了想,狞笑一声,大吼道:
“你拿得出来再说!”
陈浮生先渡入一道意念给狲喉,然后再伸出手。
片刻。
一缕黑气迸射而出。
氤氲之内,又一颗阴丹凝珠,缭绕着更强烈的晦涩气焰,更邪恶的气息,宛若墨黑极尽的光辉,萦绕在陈浮生的掌中。
“此乃薛仙子的精粹凝珠,证据在此。”
“这......”晁鸿炉的脸色极具难看,一口气滞住,说不出话来,眼神中全是忿恨欲狂的杀意。
“哈哈哈哈......”晁馗笑得手舞足蹈,若不是被禁锢,他几乎都要冲出来。
赫连擎上前一步,沉声道:
“诸位长老,证据在此!陈浮生斩杀有功......”
话音未落。
晁鸿炉愤声大喊:“诸位长老,我回关时已经说得清楚明白。这小子抢了遗骸,即便有噩孽精粹在手,又如何能说是他的功劳!”
后方囚笼内的晁馗顿时气得跳脚:“大脸炉子,你还要不要脸??还要不要脸??呸,老子与你同宗,真是丢人至极!!”
五长老和四长老皆是脸色阴晴不定,但仍是抢着说道:
“大哥,鸿炉的实力境界确实占优,此事不能凭眼前的噩孽精粹,便就此武断!”
“况且因果未斩,足证此事是失败的。姓陈的小子拿回精粹,只不过功过相抵而已!”
五长老更是冷笑道:“还可以说,是他耽误了鸿炉斩断因果,窃走遗骸!功不见得能抵罪!!”
二长老和三长老有心想帮,但话到嘴边,又有些无以争辩。
“因果”,对于神将来说,也只能斩,而不可留获。
这也是为何,小师叔嘱咐陈浮生斩灭因果的原因。
长老会决议之后,晁鸿炉进入三层地府,虽然不知其目标,但小师叔猜得出是争夺“逐日神箭”。
陈浮生若能提前斩灭因果,不仅能挫败晁鸿炉的阴谋,也断了晁馗的罪责。
这个原因,也是晁鸿炉有恃无恐的底气。
即便确实是陈浮生杀了薛仙子,但因果未断,永远是糊涂帐。
“你还有何话说?”晁鸿炉睥睨陈浮生,继续冷笑,“你耽误了晁爷立功,还想回关若无其事?”
大长老屈指轻叩座椅,镇压全场的声音,盯着陈浮生,缓缓道:
“你虽有功,但此事未能竟全功。过也有之,仅可功过相抵。如若斩了因果,此事自然是你的功劳......”
陈浮生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之所以没有马上拿出两枚凝珠,就是担心底牌全露,再无任何转圜余地。
明知道夸夫族有内讧存在,陈浮生不明情况,绝对不会扔出所有底牌。
此刻,话已至此,该显形的嘴脸都显形了,那便无须再藏底牌了。
陈浮生笑笑,再次渡出一道意念给狲喉。
然后,缓缓举指,一指点在悬浮的薛仙子“阴丹”之上。
刹那!
嗡~~
一抹宛若太阳光辉,如箭如矢般的极至精华虚影,在噩孽精粹内莹莹跃动。
瞬间。
长老席上轰隆一声!
六位长老全都惊愕起身,撞得黄金座椅险些破碎。
“神通!!神通之因果!!”
“这??”
“逐日神箭回来了??”
囚笼里的晁馗,站着的小师叔赫连擎,以及嚣张跋扈的晁鸿炉,全都震惊无言。
当此时刻,整个议事厅压抑凝固。
只可见陈浮生掌中,噩孽精粹内的因果之光,熠熠生辉。
“哈哈哈哈......”
“哈哈!妙啊!妙啊!!”
“逐日神箭重归吾族,吾族大兴!!”
二长老和三长老喜不自胜,几乎抱在一起狂笑大吼。
轰~~
即便是向来冷静的大长老,亦是情不自禁,紧紧握拳。浑身气机泄出一分,令得整个议事大厅轰然震动。
陈浮生险些有些站立不稳,毕竟他只是三境,如何挡得住小乘尊者的一缕声威。
赫连擎急忙上前,扶住陈浮生,满脸满眼的激动感慨。纵有千般话语,临到嘴边,竟是说不出来。
其实陈浮生没想到会造成这个轰动,但从所有人的反应来看,他留的这一手,应该是留对了。
晁鸿炉已经是面如死灰,踉跄后退,双眼失神,再无之前的嚣张跋扈。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他喃喃自语,仍是难以置信,处于茫然失措和悔恨懊丧之中。
二长老一声长笑,大喝道:
“诸位长老!陈浮生夺回晁馗的因果。从此之后,晁馗失去的血脉继承神通,又再可焕发新生!!”
“我青溟关,重新拥有两个逐日神箭神通血脉!”
“此事可喜可贺!大功,泼天大功!!”
大长老激动之后,立即也是哈哈大笑:
“好!做得好!”
“此功必赏!陈浮生予我青溟关有大恩!”
“二弟,你负责庆功宴!吾去祭祀堂,祭告列祖列宗!大喜,大喜,哈哈哈......”
说完,已经身如虚影,瞬息而去。
五长老和四长老互看一眼,皆是沉默难言,立即将身一遁,也是化影而去。
......
......
赫连将军府。
宴厅之内,气氛热烈高涨。
陈浮生坐在上首,看着眼前大得令人咂舌的玉石桌,仍然觉得脑子里嗡嗡的。
因为在座的人太高兴了,说话全都带着法力,震得整个宴厅内簌簌震响,络绎不绝。
二长老、三长老、晁馗、小师叔赫连擎,围绕陈浮生坐在一起。其余的,皆是亲近的守关将领以及巡营头目。
夸夫族本来就生得高大魁梧,再加上此时的热闹气氛,再加各种大型餐具,大型菜肴的铺垫,有一种巨人在狩猎后聚会欢畅的观感。
旁边还有巨灵神一样的夸夫族勇夫,在摔跤助兴。时不时来一阵喝彩,各种笑闹,轰轰如擂鼓齐鸣。
“这里是军营,这里是上古巫裔的宴会,这是夸夫族......平常心,平常心......”陈浮生心里默默自语,时不时涌动法力玄炁,为自己的耳朵和心神减压。
“来!”
“再满饮此杯,为陈浮生贺!为青溟关贺!这夸夫族贺!”
赫连擎已然有些醉态,起身举起酒樽,哈哈大笑。
所有人轰然举杯。
陈浮生赶紧抓着比他手掌还大的酒樽,强忍着灌了一口酒。
这酒是兽血与不知名草药所炼,喝一口宛若喝冰火熬炼的刀子。
一轮欢庆之后。
二长老举掌,轻轻一拍。
顿时,除了两位长老和晁馗、赫连擎、哮天犬,所有在场的人躬身致礼,如潮水般退去。
不过片刻,宴厅内便恢复了平静。
陈浮生暗暗松了一口气。
“浮生!”
二长老和三长老站起,双双合掌,以一种夸夫族的古礼,抚胸躬身,沉声说道:
“你夺回神通,此乃大恩!从今以后,你便是青溟关的上上贵宾!但有差遣,青溟关、夸夫族,绝不退缩!”
“请受我等一拜!”
晁馗和赫连擎一同起身,所有人以古礼,隆重拜谢。
陈浮生和哮天犬忙不迭地回礼。
礼毕之后。
二长老轻吐一口气,瞧着陈浮生,用一种无奈的语气说道:
“浮生,若非你沉稳机智,将此事安然落定,不知还会闹出多少纠纷。唉,是我们夸夫族对不住你,令你险些蒙冤受屈......”
陈浮生摆摆手,表示并不在意,但仍是带着一丝疑惑,低语问:
“二长老,我看晁鸿炉的眉尖有印记,和其他几个长老一样。是不是你们族中,另有什么区分?”
二长老露出一丝苦笑:
“在座的都是自家人,也不怕家丑。老朽便为你解释一下,夸夫族的由来......”
一席话之后,陈浮生再才有些恍然大悟。
夸夫族,是上古巫裔之一。三界立定后,便到冥狱里扎根繁衍。
晁姓,是夸夫族的先祖大姓。
千秋万古岁月里,晁姓的家臣“赫连氏”、“屈突氏”,在宗主的扶持下,也各有发展,相当于夸夫族两个分支。
既是有分,那么两大家臣派系,自然也就支持不同。
赫连氏支持晁馗这一脉,屈突氏支持晁鸿炉一脉。
青溟关,只是夸夫族辖下的关隘之一。晁馗这一脉并不算势大,但因为晁馗和赫连擎,双双觉醒血脉继承神通,所以获得大力栽培。
赫连擎也不负重望,晋升神将,登上守关大将之位。
但因为晁馗铸成大错,神通被窃,这一脉又再势弱。若不是赫连擎支撑,恐怕早就被清洗出关。
如今陈浮生夺回因果,晁馗的神通可以恢复,就相当于再次崛起。下一任大将,必会是晁馗,而不是晁鸿炉。
所以二长老和三长老对陈浮生隆重致礼,也是因此缘由,视为大恩。
“大机......”晁馗正要说话,赫连擎瞪了一眼,沉声道:
“面对恩人,还不改口?”
晁馗讪讪低头,嘿嘿道:
“浮生,大脸炉子进地府抢神通,已经彻底失败。他再想找你麻烦,不怕!我从小就揍他,现在一样揍!”
赫连擎笑道:“你暂时没机会揍他,晁鸿炉已经离关,提前进入黄泉小千路,等待元夕之夜。”
一说到“元夕之夜”,陈浮生立刻看向两位长老。
二长老捋须微笑:
“浮生,名额已定!大长老已经赐下‘尊者黄泉诏鉴’,你随时可以去黄泉小千路。元夕之夜的角逐,有你一席之位!”
晁馗顿时鼓掌大笑,但立刻笑声止住,不满地瓮声嘟囔:
“可惜,我境界太高,让大脸炉子占了便宜......要不然,我也去,和浮生一起揍他!”
三长老已经笑吟吟地取出一个玉匣,递给陈浮生:
“此乃‘尊者黄泉诏鉴’,可入黄泉小千路。浮生,你收好!除此之外,你出发前,我族还有珍品相赠!”
陈浮生也不客气,致谢接过。
玉匣也就姆指般大小,晶莹剔透。可见内部,静静悬着一枚指头般金黄“圆叶”。符纹泛动,玄妙精湛。
诸般辛苦,期待之物终于入手,陈浮生心里也是欣喜兴奋。
赫连擎在旁解释道:
“你出发黄泉小千路,我会为你求赐一份‘巫裔灵箍’。当你所掌气运达到八成以上,随时可凭借灵箍,晋升半灵窑四境宗师。”
哮天犬在旁听了良久,忍不住问:
“小师叔,不是说争夺麟兇的,只能是三境实力吗?”
两位长老和赫连擎相视一笑,赫连擎继续解释道:
“围剿昊界的混沌灵瑞,岂是易事?”
“历年以来,参与角逐的各大派天骄之选,以及我冥狱关隘拟定的人选,皆是带有‘巫裔灵箍’,达到伪四境宗师之力。”
“只因此乃绝世机缘,即便不能独自夺下麟兇。在角逐过程中,与之碰撞交持,也能获取一些昊天本源!”
“元夕之夜后,这些参与者,返回派系,便能依靠本源之力,再次解开‘巫裔灵箍’,重新斩获各自的目标灵窑,圆满晋升灵窑之主!”
哮天犬再才恍然大悟,咧嘴笑道:
“修行界的门道果然是多,为了栽培天骄,什么鬼主意都想得出来!”
赫连擎笑道:
“此话也不可这么说。天骄之选,圆满灵窑之主,才能有极大可能晋升神将。各大派系的神将,皆是中坚力量。自然是越多越好,谁还论什么方式方法。”
两位长老也是点头道:
“在人间,神将占据灵山,造福一方,有镇守之责。在冥狱,神将占据关隘,亦有镇守之责。所以各大派系,竭尽全力栽培神将,亦是不择手段,自有道理。”
哮天犬一直有些疑问,终于找到机会询问,立即问道:
“各位前辈,灵山神将和冥狱关隘,到底是在防御什么?怎会看起来如临大敌?是何恐怖之物?”
两位长老和赫连擎,顿时沉默。
半晌后,二长老再才艰涩地说道:
“劫!”
“劫?”哮天犬不明就里,不知为何意。
二长老摆摆手,笑道:
“天地万域,年年皆有‘劫灾’。只是你等神将之下,未能感应此事,也算正常。”
“但此话说来太长,也并非你等目前所虑之事。以后若有机遇,你等具备神将之姿,再谈不迟。”
......
......
散席之后。
由于晁鸿炉这一脉灰头土脸,关隘内有些阴云密布。所以两位长老和赫连擎,连袂离去,安排余下的事宜。
晁馗陪着陈浮生,一起回到自己的居所。
这是一栋离将军府并不多远的大房屋,有楼有院。周边还有兽栏,养着牛、马、羊等。不过由于血种不同,皆是粗壮高大,模样里带着洪荒遗血,并非人间常见。
直到回了房中,晁馗仍是嘿嘿嘿的笑个不停。
哮天犬不禁问:“你笑什么?”
“吃瘪啊!大脸炉子吃了好大个瘪!怎么不笑,我要笑三天三夜,才算够本!哈哈哈......”
晁馗越说越笑,极是欢畅。
“那小子成天嚣张跋扈,要不是小师叔拦着,我见他一次揍他一次!还想抢我的神通?啊呸呸呸......”
晁馗坐在宽大如山的椅子上,满脸堆笑看着陈浮生:
“你去了黄泉小千路,帮我再多揍几次!”
但他想了想,又皱眉,摇了摇头:
“不行,你还是避着他一些......”
“为什么?”哮天犬顿时有怒气,“你觉得我家主人,揍不过这个大脸炉子?”
“不是不是!”晁馗赶紧摆手,“我担心他藏着什么坏水,对浮生不利。你们想,能够将因果之物带出地府的本事,谁不垂涎三尺?”
“之前在宴席上,长老和小师叔闭口不提,就是不想此事继续传扬。”
陈浮生也是提了提警惕,点头道:
“你说得不错,此事重大,也不可不防。不过,我若碰到他,必定不会留手。”
晁馗再才放心,嘿嘿嘿的笑。
哮天犬转头又问:
“主人,咱们是在青溟关里待着,等元夕之夜?还是回宝骑镇?”
陈浮生算了算时间,今日已是腊月二十八。人间已在过小年,距离正月十五元夕,不过十数日而已。
晁馗赶紧瞪大眼,抢着说道:
“莫走啊!你的功劳还没换到宝贝,走什么?”
“啊?能换什么宝贝?”哮天犬立即急问。
“那要看浮生需要什么,我也说不好。当年我因战功积累,换了一把好弓。后来我觉醒血脉神通,便用不上了......”
晁馗嘟囔几句,严肃说道:
“上古巫裔传承大几万年,宝藏多得很!你尽管开口,换自己需要的宝贝!”
陈浮生细细想了想,自己有剑有卦,一时之间,还未想起缺什么。
“能换多少件?”陈浮生笑问。
晁馗想了想,说道:“灵物之类,换个三四件没问题。但你有此大功,肯定是换‘半神器’,才够本!”
“半神器?”哮天犬眼前一亮,约莫知道一些根底,“是不是神将也可用的好宝贝?”
“嗯。”晁馗点头,“小师叔的那个纸船,还有一把斧头,都是半神器。六境以下,最好的宝贝!你想要‘大圆满神器’,肯定是不可能的,嘿嘿!”
陈浮生也是第一次听说,不过转念一想,自己的“无间龙雀”绝对属于大圆满神器,甚至犹有过之。
我缺什么呢?陈浮生暗暗琢磨。
似乎是缺防御......
无论初代符箓还是神兵龙雀,皆是攻势猛烈,势无可挡。但自身在防御方面,似乎是欠缺一些手段。
黄泉小千路之行,角逐“麟兇”,面对的都是满身宝贝的天骄之选,不见得就能时刻有良机出符出剑。
“你们夸夫族,有无什么防御的‘半神器’?”陈浮生不禁问道。
晁馗瞪了瞪眼,突然想起一件东西,猛拍大腿:
“嘿!这还真是巧了!确实有个古怪的东西,也不知你愿不愿意要?”
第93章 圭由神甲(求订阅月票)
青溟关。
夸夫族藏宝阁。
一条极其宽广,几乎可以四辆马车并缰而行的大道,铺满青岩,笔直向前。两侧是巍然的甬壁,点着牛油铜灯,映照得道路明亮如白昼。
陈浮生背剑,哮天犬抱着卦幡,随同晁馗走在这个藏宝阁内的大道上,不禁一阵阵咂舌。
这仅只是一个深入地下的通道而已,却堪比人间的大城大路。上古巫裔的遗迹、遗址等地,确实是大得离谱。
“大机......呃,浮生。我们夸夫族的藏宝阁,有甲、乙、丙、丁,共四座,这是丙字库。收藏的是六境神将以下的灵物宝贝......”
晁馗沿路走,沿路指点介绍。
陈浮生观望两侧,每过数十丈,便有全副盔甲的夸夫族勇士,手执重型斧钺,宛若巨灵神一样肃然守卫。
这些身高全都超过一丈的夸夫族勇士,每一个皆是三境修为。由于血脉是巫裔,属于洪荒异种。所以在战力上,犹胜人间界的同等修行者。
“冥界、冥狱的上古巫裔,或者原生种族等等,全都是‘食丹’修行,所以在进境上,也快过人间界修行者......”
陈浮生暗暗琢磨。
“仅仅一个青溟关,便有成百上千的三境勇士、兵将......若是放眼整个冥狱,无数关隘的巫裔、麾下、家臣......”
“如此庞大不可思议的力量,为何会在暗无天日的冥狱里生存?而且很明显,冥狱关隘的防御看起来很吃力,如此环境下繁衍,根本比不了人间界......”
“虽说三界共立,各据一方......但上古巫裔看起来,似乎是比较吃亏的一方......”
陈浮生沿路默默发散思维,但毕竟这些上古隐秘,也只能在心里嘟囔而已。事实究竟如何,以他目前的实力眼界,还不够资格去触碰。
约莫走了大半个时辰。
晁馗的脚步停止,三人面前,出现一扇大得出奇的厚重石门。石门两侧,依然是八个夸夫族勇士看守。
石门顶端,镌刻着三个古字:“丙拾库”。
晁馗上前交涉,取出赫连擎的信物。
其中两个夸夫族勇士转身,暴发神力,推开石门。
轰隆~~
震响声中,一个宽阔的厅堂般空间呈现。
晁馗带着陈浮生和哮天犬,迈步而入。
这个所谓的“丙拾库”,大约数十丈方圆。两侧各是高大巍巍的石制供台,上面摆放着各种稀奇古怪的灵物。
但是晁馗视而不见,直接走向最后方。
最后方的供台上,竖立着一个桌面般大,似圆似方,色泽纯白,表面布满大量裂痕的“龟甲壳”。
“这......”
陈浮生和哮天犬,同时愣住。
并不是说瞧不起龟甲壳。
而是这个龟甲壳太大了......
虽不夸张的说,倒下来,可以把哮天犬罩进去。
晁馗的脸色也小有尴尬,嘿嘿挠了挠头:
“浮生,你先看看再说,要不要随你......这东西本应该摆在‘乙字库’,因为它是半神器......”
“但由于......呃,由于无人问津,所以只好扔在这里吃灰......”
陈浮生定了定神,打量这个龟甲壳般的“半神器”,问道:
“你先说说来历名称,有何妙用?”
晁馗见陈浮生没有扭头就走,也是松了口气,顿时正色说道:
“你知不知道,修行界,防御最好的是哪一家?”
陈浮生摇摇头,确实是不知道。
“医家!”晁馗嘿嘿的笑。
这也是陈浮生第一次,听到十大派之“医家”。不过转念一想,救死扶伤、护己护人,确实也可称防御第一......
晁馗指着龟甲壳:
“这东西,名为‘圭由神甲’,是上古巫裔白泽族,银寿关守将的护身至宝。两三百年前,一场战事,落在我们青溟关手中。”
“它此前确实是大圆满神器,但不知什么原因,破裂了一些,跌落为半神器......”
“你别瞧它破,但它扛揍!”
晁馗笑呵呵道,“那些断路的神将,也就是枢神将,比神将稍逊半筹。以九成力打它,它也能防住!”
陈浮生听了晁馗解释什么是“枢神将”,顿时心中一愣。
能挡神将一击?
哮天犬立即惊讶:“这可是好宝贝啊!能挡神将一击!怎么就没人要??”
晁馗挠头嘿嘿道:“我没说它不好啊!就是......扛揍确实扛揍。但每扛一次,它就有个不好的习惯......”
“什么习惯?”陈浮生和哮天犬都是一脸懵。
“它每扛一次揍,就要吸血......谁用它,它就吸谁的血......”
晁馗的笑容尴尬,“门外的大块头,夸夫族勇士,你们看见了吧?就这种大块头,顶多,只够它吸三四口......”
哮天犬脸色呆滞,忍不住道:
“那意思是,像我们这样的体格,只够它吸两口?也就防两次攻击,自己就要血尽人亡??”
“嘿嘿......”晁馗瞧了瞧哮天犬,笑道,“你?顶多一口半!”
陈浮生忍不住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岂不是说,最多只能用一次?”
晁馗呵呵道:“你如果血多,那肯定不止一次......”
陈浮生脸上一黑。
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圭由神甲”,名头响亮,大圆满神器的前身,却沦落到这里吃灰,变成鸡肋般存在。
夸夫族的勇士们,自然是乐意攻击,多过防御。这龟甲若无限制还好说,偏偏缺陷太大!
用一次,自己少半条命,谁敢用?
即便能防神将一击,但也算得上得不偿失。
“要不起!要不起!”
哮天犬赶紧摇头摆手。
陈浮生想了想,确实是要不起,正想拒绝。
突然,耳中传来河童的尖细声:
“带走!此乃好宝贝!先带走再说......”
陈浮生一愣,又盯着“圭由神甲”打量。
晁馗见他脸色犹豫,也摆手道:
“算了,不勉强!走,咱们再想想......”
“我要了。”陈浮生也不犹豫,点头答应。
“啊?”晁馗挠挠头,仍是劝一句,“你想清楚了?就你这小体格,一口半也吸不上......想清楚啊!”
陈浮生哭笑不得,还是点头:“带走,就选它。”
“行。”晁馗也不多劝,笑道,“不管用不用得上,整个半神器在手上,也能唬人!”
哮天犬唉声叹气,忍不住说道:
“主人,你想要,我自然无话可说。但这,这也太大了!怎么拿?”
它想到将来自己可能会背这个大龟壳,顿时有一种抓狂的冲动。
陈浮生也是为难地瞧着晁馗。
晁馗哈哈大笑:“哮天,你放心,肯定不是你背!”
说着,走到“圭由神甲”旁,伸手从壳内摸出一片细小玉符,递给陈浮生:
“此乃附骨诀,只须一道法力,这个神甲便缩为巴掌大。粘在你身上,如同附骨。”
哮天犬听了,再才大松一口气。
陈浮生手拈细小玉符,一道意念汇入,瞬间获知一段咒诀。
他涌动法力玄炁,默运附骨诀,一指点向“圭由神甲”。
刹那!
大如桌面的白色龟甲壳,轰隆震动。
然后仿佛萎缩般,极剧缩小,顷刻化为巴掌般大的薄片。动如掠风,受到陈浮生的咒诀吸引,落在陈浮生后颈背上,紧贴肌肤。
陈浮生只觉后背一凉,便再也无什么异样,就像多了一块皮肤。
哮天犬不禁踮起脚,瞅了瞅陈浮生的衣内背后,满意地点头:
“主人,平平贴贴,一切安好。”
晁馗哈哈笑着,拉扯陈浮生后衣瞅了瞅,也满意点头。
诸事办妥,三人又再返回晁馗的居所。
进屋后,晁馗便去张罗晚餐吃什么。
得此机会,卦幡里的河童跳将出来,神神秘秘地说道:
“你把龟甲放出来,我再瞧瞧!”
陈浮生点头,默运附骨诀。
刹那,后背一凉,“圭由神甲”迎风见涨,再次化为桌面般大,轰隆坠在地上竖立。
河童立即飞窜,在龟甲内外探察,片刻后,大笑飞起:
“好宝贝,果然是好宝贝!吾所料不错也!”
哮天犬立刻急问:“你倒是说啊!究竟哪里好?”
“你们看看龟甲内的颜色,是否有异?”河童笑吟吟道。
陈浮生和哮天犬凑近观察。
果然,龟甲内部,骨壳般的纹路内,依稀多了一些白色。但也无多少出奇,仅只是稍稍浅灰,略带晶亮。
因此龟甲色泽纯白,所以这个所谓异状,根本不显。
河童低语道:
“此乃洞天星河尘埃,足以证明,这副神甲,曾经被带上了洞天星河遨游!”
哮天犬满脸惊讶,顿时啧啧称奇。
但陈浮生却毫无所动。
带上洞天星河有什么出奇,我又不是没带过......陈浮生似笑非笑的看着河童。
河童自然是懂这个意思,没好气地说道:
“你以为什么人都行??什么东西都能带??”
“世间修行者,除非达到七境小乘尊者,或以上,方可在祭祀洞天先祖后,得到认可,携带一些神器去往星河。”
“目的,自然是想借助星河尘埃,凝炼所需神器!”
哮天犬顿时明白过来,诧异道:
“那岂不是说,这个龟甲,曾经跟过七境小乘尊者?”
“至少也是七境小乘尊者所用!”河童加重语气,“你们想,若是小乘尊者所用神器,岂是非同一般?”
陈浮生略一琢磨,微微点头,但仍是皱眉道:
“话虽如此,但它毕竟是破了。而且还有吸血的缺陷......即便当年有名头,此刻也算是鸡肋。”
河童摇头道:
“现在说不好,等我留着这神甲慢慢温养。说不定,能琢磨出一些妙用!”
“怎么?是你要用?”哮天犬顿时诧异。
河童鄙夷地瞧了哮天犬一眼:“难道你不觉得,成天背个卦幡,是累赘吗?”
哮天犬一愣,不明白说的什么意思。
陈浮生正色道:“恩师遗物,岂能背弃!”
河童笑着解释道:
“修行十大派,医家与许多派系有来往。但唯独与道门的关系最好,乃是世交。岂不闻‘医卜星相不分家’?”
在民间江湖里,医药郎中和算卦师傅,确实是最常见的人物。所以有这个“医卜星相不分家”的戏语。意思是两者走得近,经常互助。
“扶乩、筹签、龟甲等术,医家也略懂一些,只是不常用......所以这个神甲,既能防御,也能如同卦幡一样,有占卜奇效!”
河童话音落,不由分说,将身一遁,瞬间投在卦幡内。然后清光笼罩卦幡,又携带卦幡,宛若流星一般,撞进“圭由神甲”。
无声无息间,卦幡消失在甲壳内。
旋即,这副大如桌面的白龟甲壳上,顿时显出浅浅的八卦纹路,多了一丝说不出的玄妙之意。
“你......”陈浮生没想到河童会如此做法,等回过神,已经迟了。不由得沉声道:
“我恩师的遗物......”
话音未完,河童的声音从白龟甲里传出:“你恩师若知道,一件普通卦幡被神器融合,不知会多少高兴!”
哮天犬咧嘴笑了笑:“主人,这一次河童却是说得有道理啊......”
陈浮生想了想,也只得做罢。
“好舒服,这里比卦幡里待着凉溲溲,要强上百倍!我宣布,从此在神甲内安家,谁也别想抢!”
河童在白龟壳里肆意大笑,显得极是高兴。
陈浮生再起法力玄炁,默运附骨诀。
刹那,“圭由神甲”再次缩小为薄片,遁入他的后背。
事已至此,也只得如此。
吸不吸血的事,那也只能以后再说......无论如何,神甲毕竟也能挡神将一击,即便只一次,也不算亏。
傍晚将至,晁馗张罗了一桌酒席。
桌上摆满烤全羊、烤全牛,大量野果野菜,再加几坛酒。
瞬间肉香弥漫,酒味熏天。
“来来来,即将除夕新年,这顿酒只当是提前贺一贺。预祝浮生,在黄泉小千路上,大杀四方!”
晁馗笑呵呵地举起酒樽。
陈浮生和哮天犬立即也是举杯欢庆,一饮而尽。
三人说说笑笑,大喝大嚼。
......
......
腊月三十。
新年,除夕夜。
虹葭古道上,热闹非凡。
朝春楼今日大张宴席,喜迎四方宾客。
无论游侠行商、客户走贩,无处归家者,全都在朝春楼欢渡除夕,喜气洋洋。
此时此刻。
姜泥一身云纱长裙,立于高楼阁外,凭栏远望。
夜幕点星,远方隐约烟花绽放,时而闪亮璀璨。
“也不知浮生师兄,此刻身在何方......”
姜泥轻轻咬了咬嘴唇,目光中带着一丝复杂情绪。
身后传来脚步声。
唐心站在姜泥背后,轻轻抚了抚姜泥的乌黑长发,微笑道:“怎么?又在想什么心事?”
姜泥微微摇头,将眼中的复杂情绪收起。
“新年过后,你便要进入黄泉小千路,参与麟兇的角逐。即使不能斩获,沾上一些昊天本源,也能有晋升灵窑之主的绝对把握!”
唐心缓缓说道,“鱼师祖,已为你重新挑选了一处所在。这宝骑镇诡谲多变,危难重重,已然不适合你多留......”
“唉,为师也知道你在想谁......但修行之路,过客匆匆,岂能长留长存?”
“待你安然出了黄泉小千路,另有别地成就灵窑。或许从此以后,你便见不到他......”
姜泥的肩头微颤,转过头来,问道:“为何见不到?或许,或许......”她咬了咬嘴唇,目光带着一丝期待。
“或许,在黄泉小千路上,也能见到浮生师兄......”
唐心轻声叹息,安抚道:
“小泥子,你想多了。尊者黄泉诏鉴,岂是能轻易获取的?他原本无依无靠,如今在冥狱,又何来大人物赐予他资格?”
姜泥还想申辩,但话在嘴边,却不知如何辩解。
“痴儿......”唐心轻轻拢了拢姜泥的头发,带着叹息,说道:
“入了嫦门,你便应该知道画外飞仙的道理。”
“万相皆画,破画飞仙......小泥子,你要记住!可以有友情、有情义,但绝不能有私情,有爱慕......”
“为师与你一样,也记着他的恩情,他的情义。可是,终究是过客一场。咱们记着这恩情,若有将来,必会报答。”
“但如若从此不可见,你便应该忘却......懂了么?”
姜泥眼中如波颤动,但终究说不出一句言语。
唐心脸色黯然,摆手道:
“勿要多念!你若如此,不仅害自己,也是害他......”
说着,缓缓离去,独留姜泥在夜幕下。
“画外飞仙......画外飞仙......”
姜泥远望星光黯淡,烟花点缀,宛若万物成空,皆不留存。
不禁心中惆怅难解,此情此景,难以开怀......
......
......
南楚。
蟠阳大湖外。
夜幕下,群山峦影如幻,荒野寒风朔朔。
六个气质各异,风采凌然的身影,逐渐浮现。
公孙烛当先一步跨出,手中举着一幅画卷轴,笑吟吟道:
“诸位,大功告成!”
“今夜,便可送去黄泉小千路,展开麟兇之争!”
拓拔吞虎、柳子清、吕歆、井达摩、屠铁手,五位神将顿时聚拢过来,凝视公孙烛手中的画卷轴。
公孙烛示意众人,然后将画卷轴抛出。
瞬间。
一道玄妙清光展开,若有无数文字,如美如画,旋转如阵,渐渐显露出一个极其曼妙的身影。
仅仅眨眼片刻,画卷轴消失无踪。
一位身姿婀娜,俏丽妖娆,约莫十九芳龄的美丽女子,在清光缭绕中显出身来,盈盈一礼:
“小女子虞妃,见过诸位神将大人!”
六位神将齐齐看着这个美丽女子,眼中皆是带有欣赏和赞叹。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玉肌冰骨、如仙凌尘。妙啊,绝妙!”柳子清不禁是长吟感叹,哈哈大笑。
公孙烛解释道:
“诸位,此女乃是‘妖灵’!”
“妖灵?”
另几位神将立即惊讶,微微点头。
所谓妖灵,非人非妖非鬼魅,乃是气运所生。在远古时期,人、巫、灵瑞,三者之下,也略有名声。
只是千秋万古岁月之后,妖灵已经不复存在,湮灭无踪。
公孙烛含笑继续说道:
“稷宫圣主,亲自攫取一份浩然气,文以载道,执笔作文章,方才创出此女,名唤虞妃。”
柳子清身为稷宫神将,自然也是知晓一些内幕,赞道:
“诸位,妖灵之种,只有八境陆地神仙、九境圣王,方可亲赴洞天星河,以恢宏法力,绝奇妙思,手创而出!”
拓拔吞虎沉声道:
“某家也是知晓一些,听说妖灵之种,天生无须修行。说得不好听些,如同噩孽,有无限向上潜力。好处即是极度忠诚,不死不灭。主人常在,便永生相随。”
公孙烛笑道:
“稷宫圣主,取了嫡圣萧遥铘一份心头肉,创出虞妃。所以,虞妃就相当于萧嫡圣的分身!”
“诸位且看,她虽是半灵窑四境宗师修为。但与萧嫡圣念念相通,心意合一!所以,也能发出神将一击!”
柳子清顿时哈哈大笑:
“什么是必胜?此女,便是必胜之道!”
公孙烛接口道:
“虞妃若是踏上黄泉小千路,诸般魑魅魍魉,诸多小丑,哪一个能竞争?何人敢挡?”
“她若登场,有若嫡圣分身亲临!此乃必胜!”
“哈哈哈哈......”
在场的神将皆是感慨赞同,所有犹虑一扫而空。
“公孙兄,不如让屠某试一试,这位虞妃姑娘的手段。如何?”
屠铁手上前一步,饶有兴致地打量如画上仙子般的女子。
“无须多虑,屠兄请出手。”公孙烛捋须微笑。
“虞妃,吾以四成力,出一剑,看看你接不接得下!”
屠铁手凝视虞妃,含笑说道。
虞妃盈盈一礼:“神将大人,请!”
屠铁手顿时大手一翻,背后的重剑如电般入掌。
“此乃‘陷阵锋寒’,所向披靡!即使四成力,也可斩灵官,看好!”
屠铁手轻飘飘擒着重剑,骤然目光厉芒一闪。
嗤~~
剑出,一剑破空,一股肃杀气焰无形而生。
瞬间。
犹如沙场百万杀气冲霄,血焰弥漫滚滚而来。
仅只一剑,便斩出千百剑的威风!
虞妃却是视若无睹,美丽脸庞上淡然微笑。
她亦是动如闪电,如玉凝脂的指尖,多出一缕清光。宛若一枝玉笔,迎着剑光。
“邪祟宵小,莫可阻挡。”
一声清吟。
玉笔,一横、一竖。
蓬~~
八个字瞬间成形,幻出千百个字,宛若一道横亘铁关,封住了屠铁手的一剑之势。
字与剑交击,所有气势顷刻溃灭,尽皆化为虚无。
场中一片安静,像是什么也未发生。
“好!不错,能挡此剑,五境灵官也非你对手。哈哈哈......”屠铁手收剑,赞叹大笑。
宝相庄严的老僧井达摩,合掌道:
“屠施主试了虞妃姑娘的防御,不如让老僧,再试试你的攻击,如何?”
虞妃浅笑施礼,颔首应承。
井达摩踏前一步,单掌伸出,轻松写意地开口:
“唵、嘛、呢。”
每一个吐音,如同雷音滚滚,震荡四方。
刹那!
三个仿佛小太阳般的光辉,浑圆耀眼,大如银盆,凌空悬于虞妃的面前。
三个光辉内,隐隐有佛相盘坐,诸多妙象缭绕,极具凝厚庄重。势如千万斤,含而不坠。
虞妃轻轻一笑,双手伸出,宛若拨动琴弦。
嗤~~
嗤~~
嗤~~
低微似无的稀疏掠过。
虚无中,宛若波浪一样,荡起一片片涟漪。
涟漪瞬间扩展,极具锋锐。
声音骤然拔高,但却清亮悦耳,宛若琴筝回响,美妙荡漾。
十数道裂缝惊现。
转眼霎那,井达摩伸掌按出的三个佛光辉相,便被切割成碎片。最终溃灭,无影无踪。
“不错,无弦之琴,大音希声。有此手段,足以笑傲同伦。”井达摩点头赞赏,不再多说。
拓拔吞虎也是上前一步,沉声道:
“有攻有防,某家再试试你的遁法如何。”
他伸出五指,迅速当空一罩。
嗡嗡嗡嗡嗡嗡......
数十成百枚兽牙,自虚无中浮现。如同虎视眈眈的一张巨兽大口,噬人般罩在虞妃的顶上。
所有角度皆被封锁,无处遁逃。
虞妃伸出秀气的姆指,轻轻一按。
顷刻。
一滴墨水,滴落,泛开。
墨影扩大,虚虚缈缈,犹如水墨涂画,越抹越大。
虞妃的身影被墨水抹去,逐渐变淡。
最终,她已经无影无踪。
呼吸瞬间,又一滴墨水在远方闪现,逐渐扩散。
虞妃的身影再次从朦胧变得清晰,仿佛在画中走出一样,极具神韵。
拓拔吞虎收手,所有兽牙一扫而空,淡然道:
“不错,有此遁法。六境以下,你全无敌手!”
“哈哈哈哈......”
公孙烛和柳子清相视大笑,“诸位,如何?哪位神将还想再试一试?虞妃的手段,可不仅如此!”
吕歆负手身后,凝视着款款返回而来的虞妃,捋须笑道:
“琴棋书画,笔刻春秋。虞妃姑娘已经尽得儒家真传!大家也不必再试了,静侯佳音即可!”
众人皆是点头,表示满意。
“诸位神将大人,小女子即刻动身,前往黄泉小千路。麟兇之争,必当得胜而归,不负厚望!”
虞妃乖巧地裣衽施礼,美目中妙波流转,落落大方。
“好好好!”
公孙烛抚掌,笑道:“吾等静侯佳音!虞妃姑娘,可以启程!”
虞妃再次行礼,然后从袖中,取出一枚金黄色“尊者黄泉诏鉴”,抛上头顶。
弗嗡~~
淡黄虚影垂落,将她笼罩其中。
旋即,一个若隐若现的空隙,如同黄泉河水一样,缓缓荡开,仿佛窄小的通道。
虞妃未作犹豫,婀娜身影一闪,已经迈步入内。
瞬间。
所有景象消失,无影无踪。
“诸位!”公孙烛转身,仰头大笑:
“必胜之局,已然展开!酒宴已经设下,诸位与我同去,饮酒作乐,等待大胜而归的好消息!”
所有神将皆是相视大笑。
声如雷动,欢畅至极。
第94章 绝不相逢(万更求订阅月票)
正月初一。
冥狱,青溟关。
卧室内,陈浮生盘膝而坐,聚精会神。
此刻在他眼前,悬浮着最后一片养龙药。
陈浮生看了又看,终于是没有忍心再下手。
“做事不做绝,此药对我也算劳苦功高......先留着这一片。将来之事,谁又能说得清,兴许还能有什么变化......”
放过这最后一片养龙药之后,陈浮生凝视自己的膝前。
整整齐齐,摆放着三十颗清香扑鼻,浑圆剔透,表面缭绕无数丹焰道蕴的灵丹。
这是集养龙药与一些天材地宝,陈浮生费尽心思炼化出来的宝丹。以作法力补充,关键时也能炼出真形符箓。
三十颗灵丹的旁边,同样整整齐齐,摆放着六十枚真形符箓。皆是六寸长、三寸宽,如玉如晶,符纹泛动,玄妙精湛。
晁馗偷偷摸回来的灵物、小宝贝等等,皆被陈浮生毫不客气地炼制成符。
有了这些真形符箓的加持,初代符箓便威力大增。
“呼......”
陈浮生长吐一口气,伸手一拂。
狲喉趴在旁边正在打瞌睡,感觉到陈浮生的举动,立即张开大嘴,露出喉囊里的黑窟窿。
所有灵丹和真形符箓全都送入喉囊内。
陈浮生注目凝望喉囊内的其他物品。
五行照冥镜、道袍衣物、大量野果、酒坛、些许微末的灵物碎片......
“目前的材料和手段,也只能完成这些......等进了黄泉小千路,再以战养战,寻找补充!”
陈浮生微微点头,再次拂手,狲喉乖巧地闭上嘴巴,继续打瞌睡。
“无间龙雀......”陈浮生拿起膝旁的铁剑,细细观察。
剑刃上的焰火印记,隐隐若动。心庐内的焚天剑意时时萦绕,也影响了这些火焰印记的留存。
若非如此,恐怕每用一次“火霆劫三式”,这些火焰印记便会少一分,直至完全溃无。
也不知为何,陈浮生总觉得这把剑,在冥狱里和在人间,是两种感觉。
在冥狱时,剑势格外凌厉,显得凶残。但在人间,引动真火和雷霆更浑厚凝藏,并不像在冥狱时带着诡异煞气。
“无间......无间......”陈浮生琢磨这个名字,是不是和冥狱或冥界有些关联?
想了想也无头绪,掌中剑除了平平无奇,自家知道是神兵以外,确实也无什么能说的。
约莫感应了一下后背的“圭由神甲”,仍是如肌肤般没什么异样。
自从遁入龟甲内,河童仿佛睡觉一样,多日也未见跳出来唠叨。也不知是在里面琢磨什么妙用......
丹药、符箓、剑、卦......一切就绪。
陈浮生深吸一口气,抬起手掌观察。
庙观祭坛的脉络逾发兴盛!
由于宋重阳和李元璧的退出,姜泥和姬雉的毫无举动,整个宝骑镇的七成多气运,已经尽在陈浮生掌中!
庙观的兴盛,也摧生了“气运丹朱”的凝结。此刻有十枚气运丹朱,虚浮于祭坛内,若隐若现。
“七成半的气运......”陈浮生默默低语。
还差最后一步,便可达到八成。然后便可运用“巫裔灵箍”,晋升伪四境宗师,达到半灵窑。
罗鹫的浊气精粹已经被投入祭坛内消化,剩下薛仙子的浊气精粹,还在狲喉的嘴里。
这是陈浮生留待进入黄泉小千路后,再次冲击八成气运的底气。
小师叔也说过,最好是在黄泉小千路上晋升半灵窑。
因为麟兇的存在,冥狱和人间界联手围剿。所以冥狱暗中也给予了一些方便,比如黄泉小千路的某些气机外放,便会偶尔开启。
黄泉小千路是冥狱主干大道,玄妙无垠!陈浮生一但进入,便可轻松的感应宝骑镇地理,在安全环境下晋升。
所有思绪逐一掠过脑海,陈浮生渐渐心神安定。
一切就绪!只等明日启程!
......
正月初二。
青溟关外,黑岩滩头。
陈浮生背负铁剑,一袭整洁青袍,黑发束髻,俊逸出尘般地卓立于岩石上。
在他身边,是前来送行的人。
“浮生,此去黄泉小千路,预祝你一帆风顺。安然归来后,晋升灵窑之主,功德圆满!”
二长老和三长老,含笑祝福送别。
陈浮生起手回礼,目光看向一脸郁闷的哮天犬,微笑道:
“你已经在四境的门槛,只须晁馗和小师叔一番指点,便可晋升宗师!留在冥狱好好修行,不可懈怠!”
哮天犬满脸苦涩:
“不能随同主人前去杀敌,心中难安......”
晁馗捶了一下哮天犬肩头,嘿嘿笑道:
“你去干啥?他又是剑又是卦,跑得比你快,打得比你狠,你说你能干啥?留在关内,多学点东西,将来才用得上!”
哮天犬也知道这个道理,但听着却满脸发黑。
小师叔赫连擎上前一步,缓声道:
“此去黄泉小千路,之所以要提前进入,是因为麟兇并非突然形成,而是有个过程。”
“在此过程内,每年参与角逐的天骄之选,便会想方设法,提前捕到一缕昊天本源。”
“这也是为何不能斩获麟兇,却也能得到好处的原因!”
“浮生,你此去千万小心谨慎。因为所有能得到资格进入者,皆是各门各派的天骄精英!任何一人,皆不在你之下,犹有过之!”
“万望一帆风顺,吾等在此静侯佳音!”
小师叔说完之后,隆重以夸夫族的古礼,深深致意。
他身后的一排青溟关将领,同时致礼,齐声大喝:
“浮生道友,此去凯旋而归!!”
陈浮生心中感动,抱拳还礼。
然后,他不再犹豫,手指一弹。
“尊者黄泉诏鉴”抛上头顶,刹那便有黄尘雾缈般的气息垂落而下,将他笼罩其中。
旋即,一条黄泉河水荡漾而成的窄小通道,在涟漪中缓缓成形。
“大机缘!!保重啊!!”晁馗振臂高呼。
陈浮生微微一笑,立即迈入通道内。
消失不见。
......
......
比起坠入地府时的蜉蝣裂缝,阴森哀号,此次跨入黄泉小千路的经历,还算勉强可以接受。
陈浮生只感觉到眼前黄雾弥漫,有无数浮光掠影宛若千秋再现,万古如流,如梦似幻。
这一段旅程,有若在某个幻境里穿梭。
也不知过了多久。
陈浮生感觉到脚踏实地,一切幻象烟消云灭。
眼前视线逐渐开始清晰起来。
放眼望去。
黄沙弥漫呼啸,一条笔直大道,不知通往何方,直插天际的尽头。
身边左右,乃至百里开外,皆是狰狞矗立的风蚀石柱,有若一座座孤立山峰。然后遍野巨石嶙峋,老林延伸。
大量不知名的雄伟骸骨,如同遗迹,或高耸、或散裂、或成灰,垒积在眼中可见的范围,无穷无尽的蜿蜒。
天空不可见,仅只黄濛濛浩瀚如镜。
地域不知深远,不知何方,广大无垠。
仅仅在极远极远的两侧尽头,可见影影绰绰,高不可攀,雄伟壮观如浮屠般的群山群峦,直抵天际,难以测度。
“这就是黄泉小千路!”
陈浮生观望四周,心中只有无尽感慨。
别的说不出,只能说——
大!大得离谱!
他就如同一粒尘埃,被抛在万里茫茫的戈壁沙漠。
前方浓雾蒸涌,阴风呼啸,黄沙漫天。即使向前行,也不知是走向哪里,去往何方,实在是太大太大......
缓缓压抑心中的感慨,定了定神之后,陈浮生迈步前行,谨慎而警惕地关注四周。
现在的目标,是找个安全所在,晋升半灵窑!
约莫走了盏茶时间,陈浮生觑准前方一个若隐若现的山坳,快步而去。
当来到这个被巨岩、腐朽枯林、黄沙石柱林立,围拢而出的小坳,陈浮生再才缓缓松了口气。
他仍是保持警惕,抬起剑刃,凝视自己的异色双瞳。
须臾,感应到眼睑蚀痛,他抬眼观望四周。
大约十几息时间后,他再才安心,找到一块岩石坐下。
仔细聆听周围,然后他抬起手掌,所有精神意念聚于一体,轰然冲入庙观祭坛。
咚!
咚!
咚!
冥冥之中,不知何处,不知何在,隐约有震天般的战鼓之声隆隆响起。
令人气血震荡,心潮澎湃!
铛!
铛!
铛!
又是不知何处,不知何在,冥冥中有玉磬清音悠扬,飘缈若仙音。
闻者神清气朗,耳目清明,犹如清风妙影拂身而过。
恍惚之间。
弹指刹那。
在陈浮生的身后,一根接一根虚幻的参天巨柱,犹如从地底涌现。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形成一个广阔如祭祀大厅的幻影。
与此同时。
七色九彩斑澜璀璨,分布九壁,造型奇特,有兵戈纷争喧天之气势,又有雨雾竹海清宁仙境之景,诸多妙象凝结而成的宏伟祭坛。
展现于陈浮生的身后,悬于庙观之上。
“庙观已现,只须祭入薛仙子的浊气精粹,我便能冲击八成气运,开始晋升半灵窑!”
陈浮生默默紧守一心,准备通知狲喉,吐出凝珠。
此时此刻。
忽然!
离他不远的前方,一个仿佛晶亮碎石镶嵌的“门户”,在虚无间浮现。
一个身材不高,年约二十多岁的青年,意兴风发地从门户中跨步而出。
他不禁一声长笑:“哈哈哈......黄泉小千路,我......”
话音未完,他陡然见到陈浮生的存在。
“嗯??”
“何人在此?竟敢挡......”
话音又未说完。
弗嗡~~
一枚晶亮玉符骤然而至。
瞬间地涌龙卷,无数晶线纵横掠起,如网如罩,将他封锁在内。
每道晶线里皆是风雷呼啸,雨雾幻象缭绕。每一分气机皆是令人心悸,不敢动弹。
这个盗门的年青天骄,猝不及防,没想到他刚刚沾地,便面临攻击。
等到回过神来,已经被阵图封禁!
他一眼见到符箓,立即惊呼:“是道门......”
话音又未落。
顷刻,无穷烈焰,滚滚而来。
犹如遍地真火,无尽灼烧之意,令他口鼻一滞,几乎窒息。眼前火光冲天,身如焚身,脸目刺痛难耐。
一道剑光,势无可挡,汹涌已至眼前。
这个盗门年青天骄,顿时惊诧得魂魄震荡,惊呼道:
“兵家......”
话还未说完。
轰~~
宛若小太阳般光辉,白亮欲盲,已经将他的眼瞳占据。
他感觉听到一声洪荒般虎吼咆哮,惊天动地,震慑心魄。
“不好!!”这个盗门年青天骄瞬间反应,法力涌动,就要惊惶退去,再图报仇。
嗤喇~~
点点滴滴的墨黑气焰,从虚无中闪现而来。
所有气焰都是极至深黑,带着邪恶、诡异的阴森气息,宛若上古浊气,又若奇毒绝煞。
气焰散布如网,纵横排列,已经封锁了这个盗门年青人的遁逃之路。
他不禁是魂魄乱炸,诧异得无以复加,大吼:
“是蛊门!!还是猎家......”
话音中断。
一道雷霆如刑罚,瞬间占据了他所有心神。
眼前的一剑越发凶残凌厉,剑芒暴起十几丈。
两道剑光,无声无息中降临。
噗~~
盗门的年青天骄,从沾地起,说出第一句话之后,便再也无力开口。霎那被雷霆绞杀,炸为血末,含恨毙命。
丝丝血雨飘落,归于尘埃。
此处立即陷入平静,像是什么也未发生。
陈浮生的身影缓缓而来。
掌剑,皱眉,俯身,他默默观望已经成灰的对手,有些无言。
死去的,也不知是盗门哪个灵山的天骄之选......
人未落地,已成灰烬......
并非是陈浮生有意起杀心,而是这个盗门青年,正好打断了他的晋升之势。
当此时刻,陈浮生不得不迅猛暴起杀机!
但他的杀招,皆是不死不休的绝技,也无收手可能。
“什么也没留下,还说在黄泉小千路寻找补给......这以后是不是要学会留手?不然,补给难求......”
陈浮生暗暗一叹,也不再多想,回身去继续晋升。
依然是之前的景象重现,庙观悬于身后。
陈浮生清喝一声:“祭入!”
嗤~~
薛仙子的浊气精粹,被狲喉吐出,瞬间落入祭坛。
轰隆~~
七色九彩斑澜弥漫,气运气机大起大落,如潮狂涌。
掌中可见,无数气运脉络疯狂挣动,仿佛千百势头,向外急速扩张。
一成......二成......三成......四成......
八成!!
陈浮生紧守一心,当此时机,迸指点在掌心。
所有气运丹朱被激发,轰然炸裂。
无穷精神意念、气运大势、法力玄炁,全都汇聚一线,汹涌澎湃不可抑止,撞进了祭坛中心。
寻常的修行者,即使六成已能晋升,何况八成?
刹那!
庙观祭坛内,发出开天辟地般的玄奥轰鸣。
一抹隐含道门道蕴的意念,缠绕祭坛上方。
又有一抹如光如剑,杀伐大气的意念,与之相缠。
异相一出,祭坛陡然崩散!
潮流一样的七色九彩斑澜,如万流奔海,轰然向陈浮生的心庐内倾覆而去。
心庐急剧扩张,仿佛无止境般大涨。
一瓣,大涨的心庐内,灵光开蕴,聚为一瓣。
二瓣,再次灵光开蕴,再聚成瓣。
三瓣......四瓣......五瓣......
如若就此进展下去,到了六瓣之后,由于并不是灵窑大成,所以陈浮生的晋升会立刻完成。
完成晋升,即是四境宗师,半灵窑。
转眼霎那!
陈浮生一指点在眉心。
“巫裔灵箍”电闪而出!
灵箍宛若虚形,如同蜿蜒的禁锢之线。
呼吸一瞬,灵箍遁入心庐,仿佛拦河大堤,挡住了汹涌向前的七色九彩斑澜。
灵光开蕴,化灵窑如瓣的进展,霎那中止。
旋即,无数玄妙的点点滴滴光影,从灵箍上泛开。如纱如雾如网,缓缓中止了灵窑的晋升,平息了灵光的开蕴。
一切一切,恢复平静。
陈浮生徐徐睁眼,长出一口气。
他内视心庐。
可见此前的心庐,已经大变。焕发为一团氤氲七色九彩的漩涡灵光,灵光罗列九瓣,但仅有六瓣炫丽璀璨。
剩余的宛若凝固,并不显形,被灵箍禁止。
此情此景,和之前在晁鸿炉身上所见一样。
“终于,我也是四境宗师,半灵窑之力......”
陈浮生微微一笑。
虽说目前是伪四境,但法力大进,实力大进,已非之前可比。更重要的是,半灵窑显形的每一瓣上,皆有气运丹朱如滴如露。
获得灵窑,气运丹朱便时时涌现,心随意动。
这也是为何天骄人物,一定要争夺灵窑之主的原因。
真正功成圆满的灵窑之主,调用气运丹朱,法力之强,实力之强,已经无视寻常的五境灵官。
如此成就,方可野望神将之路!
陈浮生心中欢畅鼓舞,有一种仰天长啸的冲动。
但想了想,还是算了。人在黄泉路,一切低调。
此刻半灵窑已成,心愿已了。陈浮生长身而起,开始准备方术仪式,窥探前路。
片刻,他走完四方逆转,默诵之后,闭目合掌。
须臾。
时间仿佛霎那停止。
依然升腾而上,无任何束缚之后,陈浮生睁开眼睛。
天、地、桥,历历在目。
他立刻凝目观望,可见又是一条宽阔无垠的独立大路。虽不是方格广域,但仍然庞亘巨大。
由于此前有过黄泉偏路的窥探,所以陈浮生并没有惊讶。
只是眼前这条代表黄泉小千路的路途,却并非一眼看穿。前程密布黄烟,笼罩难见,被遮蔽。
仅剩约莫百分一的距离,可以见到一些景观。
如此结果,陈浮生也能理解。
若能一眼看穿黄泉小千路,尽皆在目,他反而会惊讶。
这百分一的路途,代表他处身所在,已经足够。
稀疏的浅白光芒,闪烁眼前。
陈浮生已经对天地桥的窥探,颇有些心得。
如今可知,白光,代表别人触动的机缘。陈浮生可以争夺。
他若不去取,白光机缘会随时而去,别人也不一定能得到。
要是红光闪烁,那便代表是陈浮生息息相关的机缘。
如此机缘,必须争取。
而且若有机缘的线索在手,也能追索。
甚至红光不仅对陈浮生关系重大,对别人亦是一样。
所以要步步争先,各看本事。
一番琢磨之后,陈浮生抛去杂念,将路径远途尽皆深记心中。
然后不再贪心多望,凝神闭目涌起离开之意。
瞬间,当一切束缚皆无,陈浮生睁开眼睛,已经返回到山坳的所在。
“元夕之夜,还在十天左右时间。目前的进展,只是保证安全,等待最后的角逐......”
“我继续向前,有机缘则取之。若无机缘,则打探前路,探寻虚无飘缈的昊天本源气息!”
陈浮生默默发散思维。
有了决断之后,当即起身,准备前行。
“嗯,我现在已是四境宗师,已经具备道门‘拘灵’的手段......可惜,这里也没什么妖精鬼怪,让我拘一拘......”
“先去前方看看,或许能找到一个机缘闪光,看看有无什么意外发现!”
陈浮生快步离开山坳。
渐渐消失在阴风黄沙的远端......
......
......
锵!
一声剑鸣暴响。
路途中,拦路的巨大岩石,被斩为碎屑。
手握“送棺”重剑,魁梧挺拔,腰悬血红小葫芦的宋重阳,大步而来,目光炯炯地观望前方。
片刻后,又有一个俊逸的身影,在他身后浮现。
来者正是李元璧,依旧玉白道袍,气质淡漠。
宋重阳回望一眼,摸出血红小葫芦灌了口酒,抹嘴说道:
“我家老头子估计是惊弓之鸟,居然想让你我联手,探一探这黄泉小千路......”
他说着,不禁摇摇头,“唉,也是。毕竟你我都在宝骑镇上过当、受过骗,同为沦落人。老头子或许觉得,你不会害我,而我也不会害你......”
李元璧只是远眺前方,半晌后淡然说道:
“是因为我的实力高过你,所以诸葛武侯才有如此想法。”
宋重阳气极怒发,嘲讽道:“高?你高得过那个陈浮生......”
话一出口,顿时觉得不妥。
李元璧恼怒地盯了宋重阳一眼,宋重阳与之相望。
二人不禁心头涌起尴尬,又再别过眼去。
“哈哈......哈哈哈......说他干什么,恁娘的自找不痛快......”
宋重阳打个哈哈,摇头道:
“反正也不可能再碰上......当我没说!”
他想了想,岔开话题,问道:
“喂,你回去之后,是怎么得知宝骑镇内幕的?”
李元璧淡淡道:
“你我一样,你先说。”
宋重阳捏了捏酒葫芦,咬牙道:
“千算万算,我是没料到一切往来信息,并非是我家老头子的意思。老头子在闭关,所以派遣之事......哼!”
“至于究竟是谁安排的,我也不便说,家丑么......当然可以猜出是谁。”
“你呢?”宋重阳不再多说,盯着李元璧。
李元璧的脸上涌动一丝怒气,随即消隐,仍是淡漠的说道:
“我和你一样,受小人蒙蔽。同样也是家丑,同样不便多说。家师虽闭关,但已得知,所以会另选灵窑之地。”
宋重阳嘿嘿看着他,不禁挑了挑眉,说道:
“你的家师,就是你的亲生父亲吧?”
“也是,亲儿子受到迫害。他若出关,肯定是要为你出一口气!”
李元璧极其冷冽地盯了宋重阳一眼,半晌后,缓缓道:
“你也一样,你说的老头子,是你爷爷。”
宋重阳哈哈大笑:
“老子怎会跟你一样?我家老头子,并非我亲爷爷。而是见我潜力巨大,从宗族内提拔而起,倾力栽培!老子的成就,皆是亲手奋争而来!”
李元璧悠悠道:
“你又怎知?他不是你亲爷爷?”
宋重阳一口气滞住,顿时大愣。
但他立即愤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元璧也不多说,仿佛胸有成竹,淡然一笑。
宋重阳心中狐疑,脑中思潮杂乱如麻。
想到李元璧的道门身份,想到道门的占卜问卦,想到道门窥探秘密的手段......
宋重阳越想越是疑虑:“难道老头子真的是......”
“啊呸!”
他赶紧摇头,提起重剑继续向前,岔开话题道:
“喂,你怎么想起走这一条路?”
李元璧缓步随行,眺望四周:“只是心中有感,似乎此地有些意动,所以来看看。距离元夕还有时间,总不能固步等待。”
宋重阳哈哈笑道:“你说得好像有机缘在前......”
话音戛然而止。
二人互看一眼,想到机缘,不由得又想起那人。
“啊呸呸呸......”
宋重阳大声道:“绝无可能!不会再碰到他!!”
李元璧嗤笑道:
“尊者黄泉诏鉴,岂是人人可得?他虽然予我们有恩,也有手段。但毕竟是无依无靠,何来资格进入此地?何以角逐麟兇?”
宋重阳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仰头大笑:“走,你说有机缘,我也似乎有感,咱们去瞧瞧再说!”
二人并肩前行。
约莫半炷香时间。
咦??
宋重阳和李元璧,惊诧止步。
前方浓雾蒸涌中,缓缓走出一个青袍俊秀的道人。
“是他!!”
宋重阳和李元璧皆是瞠目结舌。
眼前果然是陈浮生!
“二位道友,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否?”
陈浮生笑吟吟站在路旁。
“你怎么......”
二人异口同声,但随即住嘴,互看一眼:“你先说!”
宋重阳咬咬牙:
“陈浮生,你是怎么来到黄泉小千路的?”
陈浮生微笑,指了指头顶。
可见氤氲的浅黄气焰,若隐若现,垂垂而下。
李元璧惊诧道:“尊者黄泉诏鉴??”
“怎么?只许你们有,不许我也有么?”陈浮生淡笑,继续向前,打量二人。
“二位道友,是不是在寻找机缘?”
第95章 老王(求订阅月票)
趁着眼前二人在惊诧、在难以置信,茫然之时。
陈浮生微动手中剑,凝视自己的异色双瞳。
须臾,感觉到眼睑蚀痛,他立即抬眼观察这两位同道。
很明显,他所料不错。
宋重阳和李元璧体内,同样是被“巫裔灵箍”锁住了灵窑,达成半灵窑伪宗师境界。
宋重阳一见到陈浮生,立刻满脸尴尬,稍退一步。
他此前曾经豪言壮语,许下承诺,说有陈浮生所在之地,他立即退避三舍。
却不曾想,报应来得太快,马上又见了面。
“陈浮生......”
宋重阳脸上胀得通红,沉声道:
“我曾说过,有你之所在,我必定退避......但今日不同,只因我武侯灵山派遣......”
他说到这里,已经是大违本性,顿时脸色红得发紫,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陈浮生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微笑摆手:
“无妨无妨,大家各有责任,修行不易,我也不是挟恩索惠之人。你尽管来,大大方方角逐你的麟兇,与我无关。”
宋重阳听了,再才大松一口气。
但毕竟是失了道理,违背承诺,所以有些不敢看陈浮生。
李元璧却依然保持着冷漠姿态,平静说道:
“我可从未说过什么退避三舍的话,不过你的恩义在我心中。黄泉小千路上,你若有难,我必定相助。”
陈浮生还是微笑道:“无妨无妨,你们走阳关路,我走独木桥。无灾无难最好,大家都平平安安。”
宋重阳暗暗瞧着陈浮生,终于是忍不住问道:
“喂,你是从何处得到的尊者黄泉诏鉴?似乎,你也有了半灵窑的角逐身份?”
陈浮生仍是微微一笑:
“得了朋友相助,侥幸进入,随便看看而已,未想过什么角逐。”
宋重阳和李元璧听了此言,脸上全是复杂表情。
曾经在宝骑镇,他们多次忽略了眼前这位青袍年青道人。
但每次皆是输得惨不忍睹......
此刻又听陈浮生如此说,二人哪里敢信。无论眼神还是脸色,都是绝不相信的模样。
陈浮生有些无奈。
之前一直都是黄雀在后,现在面对两个故旧人,已经做不成黄雀在后......
眼看场面有些僵持,陈浮生轻咳一声,继教之前的问话:
“二位道友,是否在寻求机缘?”
宋重阳和李元璧顿时警惕,双双后退一步,异口同声:
“你想怎样??”
陈浮生脸色一正,肃然道:
“吾有占卜问卦之术,可为二位求取命里机缘!”
宋重阳听了,徐徐转头,看向李元璧。
李元璧的脸色终于不再冷漠,时青时白,但即使想开口辩驳,也不知从何说起。
陈浮生不动声色,仍然严肃说道:
“怎么,二位不信?”
宋重阳忍不住说道:
“机缘若像你所说,占卜便能算到,那岂不是普天下的道门子弟,个个都升了天?得了天仙证果??”
李元璧恢复冷静,面无表情地盯着陈浮生。
陈浮生突然说道:
“你们若不信,咱们赌一把,怎么样?”
“赌?”
宋重阳满脸狐疑,警惕道:“什么赌?你想赌什么?”
陈浮生正色道:
“我愿给二位占卜问卦,求出机缘所在。我若卦相成真,那便是我胜,二位给我一些实惠,当作赠礼,如何?”
宋重阳嘿嘿道:“那你若是输了呢?”
“输了?”陈浮生嘴角牵起一丝笑意,“我若输了,你们之前欠的恩,便无须再还,一笔勾销。”
宋重阳顿时扭头,和李元璧互看一眼。
二人皆是没有犹豫,齐声点头:“好!”
陈浮生心里暗暗安定,微微放松的说道:
“怎么,二位就不问问,我想要什么?”
宋重阳哼了哼,摆手道:
“除死无大事!我之前承诺过你,有恩必报,已经立下救你一命的心中誓言。如今你这赌局,想要什么,直接说。但凡我有,必不推辞!”
陈浮生抚掌夸赞:“宋兄果然仁义!”
“你想要什么?”李元璧平静的问。
陈浮生看着他,低语道:“道门拘灵之法,你懂得多少?我若赢了,你给我一套术法即可。”
李元璧微微皱眉,但旋即明白。
不过,他明白之后,脸色逾发的复杂难明。也不知是受到什么触动,突然就像多了许多心事。
宋重阳也是天骄之选,自然看出李元璧的脸色有异,同时也明白过来。他不禁叹道:
“陈浮生,你无依无靠,师父早亡。却能在宝骑镇将我等打得落花落水,把背靠神将之威的姬雉整得几乎亡魂溃发......”
“我总说自己是凭奋勇,亲手拿的成就和实力。但你的根基比我差得更远,与你比起来,我才真正是叫惭愧......”
李元璧暗暗一叹,正色道:
“我有一门绝艺,称之‘铸灵遣将’,乃是......乃是家师真传,只传给玉虚灵山的道子......你若胜了这个赌局,我便给你。”
陈浮生顿时大喜,施礼多谢。
宋重阳沉声道:“我看你也是修过剑术,似乎也得了哪位高人的指点。但在熬炼体术上,与我差之甚远。”
“你若胜了赌局,我传你一套‘洗血剑罡’。同样是我武侯灵山真传,可炼体炼剑,身剑合一,境界越高威力越强!”
陈浮生更是欢喜,立刻致谢。
宋重阳摆手道:“你先莫谢,赌局胜负与否,犹未可知!我倒要看看,在这黄泉小千路上,你是如何占卜问卦,得出机缘所在!”
陈浮生呵呵一笑,立即脚踩阴阳,举剑而起,在地面刻下太极图。
然后依照心中的记忆,反复加深此地光芒的意念。
默运符引咒诀,瞬间剑尖微颤,一缕微光落入太极图,又有一缕微光,在前方泛动。
他之所以来到此地,自然是因为此地已有机缘光芒存在。
当见到宋重阳和李元璧,同时也明白过来,必然是这二人的机缘。
陈浮生得知光芒最终点,不再犹豫,纵身而去。
宋重阳和李元璧赶紧跟上,满脸惊诧。
“他居然如此轻巧?便能得到虚无飘缈的机缘显示?”李元璧同修道门法,心中更是疑惑不解。
盏茶时间后,陈浮生已经找到所在地。
是一块巨大无比的岩石下方。
他轻提掌中剑,法力玄炁涌动,一道焚天剑意注入无间龙雀。
也不须什么火霆劫三式,剑起如龙,瞬间炙热。
轰~~
巨岩石被一剑斩碎,四溅而开。
宋重阳盯着陈浮生掌中平平无奇的铁剑,眉头不由得跳了两跳。
即使是他的“送棺”,也不见得能如此轻巧一剑,崩碎如此巨大的黄泉古石。
陈浮生蹲在碎岩的中心处,逐寸逐寸地窥探。
宋重阳和李元璧狐疑地站在一旁,二人逾发难以相信,机缘竟如何简单?触手可及?
约莫十几息之后,陈浮生已经提剑开挖。
宋重阳又是眉头乱跳,兵家传承极是爱惜兵器,从未有过宝剑在手,却用来掘土挖坑的......
“小心!”
陈浮生发出一声警告。
宋重阳和李元璧瞬间反应,一个举起“送棺”重剑防御,一个祭出符箓护身,双双退避。
蓬~~
自深坑内,乍现一道黑光,粗如人身,狰狞挥舞。
“冥狱万噬棘!!”
宋重阳和李元璧,双双惊呼。
修行界大多皆知,在黄泉小千路上,每一片地下,都有独具诡异的冥狱灵物、邪祟、鬼魅、梦魇等数之不尽的危险。
万噬棘,便是其中之一。
相传此物不分敌我,可吞万物。即使是五境灵官,一个不甚被卷入,也会形销魂灭,当场丧命。
眼看陈浮生距离万噬棘最近,顷刻便有殒命危机。
忽然!
又有一道黑光,如电闪烁,扎进了万噬棘的触手内。
仅仅呼吸一瞬间。
声势浩大,仿佛要横扫一切的万噬棘,便急剧萎缩。瞬间化为黑雾,如电般缩进了陈浮生的左耳内。
而陈浮生却像是若无其事,继续埋头在坑里探寻。
宋重阳和李元璧如临大敌的模样,顿时变成呆滞。
“这......”
二人不知如何言语,觉得眼前一切,简直是做梦。
“咦!果然有好东西!”
陈浮生笑眯眯地伸手一捞。
一朵并无特色,花开三瓣,瘦骨嶙峋的三蕊花草,被他摘在手中,高高举起。
“不错不错,三瓣,恰好一人一瓣,都不落空。”
陈浮生自言自语,拈指拔下一瓣花收起。然后拈着剩下的两瓣花,返回到二人身前。
“来,接着。此乃机缘,一人一份。”
陈浮生毫不客气,将两瓣花扯下,左右分开,递给宋重阳和李元璧。
宋重阳已经是瞠目结舌。
李元璧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说道:
“你知道此乃何物?”
陈浮生摇摇头,确实是不知道。
李元璧冷漠的姿态又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脸色阵青阵白,咬牙道:
“此乃‘彼岸花’!”
“冥狱最珍贵的奇物之一!”
“冥狱可采的彼岸花,极其极其难得!虽说‘大圆满十瓣彼岸花’才是绝世最佳。但你这三瓣彼岸花,同样是珍罕难求!”
“哦?”陈浮生瞧了瞧手中的两瓣,继续递出,“这不正好么,一人一瓣,各取所需。”
宋重阳带着古怪的笑意,毫不犹豫地伸手接过,迅速收好,生怕陈浮生反悔。
李元璧暗暗一叹,沉眉冷目地接过。
陈浮生拍拍手,像是拍去灰尘,大功告成一样,笑道:
“怎么样?是我胜了吧?”
宋重阳继续一脸的古怪,终究脱口而出:“陈浮生,该不会是你把彼岸花埋在这里,等我们来了......”
话说到此,又觉得极是愚蠢,顿时住嘴不说。
李元璧劝道:
“这彼岸花,分开后效果略有衰减,比不了成品的三瓣。道门炼丹炼符、兵家炼血炼器、儒家刻笔、佛门雕佛......乃至十大派,尽皆是必须珍物......”
陈浮生无所谓地说道:
“冥狱广大无边,黄泉小千路上遗迹千万,也不差这一朵花。兴许以后还有机缘,还能再找。”
宋重阳和李元璧顿时相顾无言。
“算你运气好,占卜手段高明,某家认输!”
宋重阳也是爽快,手腕一翻,一枚精巧如血色琥珀的物品显现,抛给陈浮生。
“此乃‘洗血剑罡’,真传之法,念动即识。”
李元璧也是递出一枚玉符:“此乃你需要的拘灵之术‘铸灵遣将’,亦是真传。”
陈浮生接过二人的赌注,立即谢过,将之收好。
宋重阳不禁是长吐一口闷气,摇头道:
“我总算是知道,为何你在宝骑镇,能够步步抢先。有如此神乎其技的占卜问卦,事事能抢先一着,我也输得不冤!”
“此前还觉得你是运气好,是侥幸。此刻我算是服了!不服不行!”
陈浮生谦虚的笑道:
“我也不是时时准,事事皆准。大多时侯也只是侥幸,碰了运气。你也无须多虑......”
李元璧同为道门,同修道门之法,无论如何也无法像宋重阳这样认输。只得沉默不语,眼望着远方。
陈浮生见场面又再有些尴尬,当即挥挥手道:
“有缘再见,告辞。我惯于独行,就不陪你们一起了。”
说完,也不问二人想法,立刻纵身而去,消失远方。
过了半晌,宋重阳再才脸色复杂,看着李元璧:
“你们蓬莱玉虚,居然逐出这么一位不可思议的人材?”
李元璧却不知又想起什么心事,有些恼怒地哼了一声,拂袖便走。
宋重阳挠了挠头,喃喃道:
“怪哉,他明明也是佩服敬重陈浮生。却为何总是端着个臭架子?难道二人之间,有什么说不清的矛盾?”
“不对不对,他和我一样,此前也是第一次见到陈浮生。难道?难道说,不是小辈的矛盾?是长辈的矛盾?”
他如此想着,嘴角咧出笑容,“嘿嘿,有点意思。”
......
......
黄沙漫漫。
浓雾笼天。
宽广、宏大,有若无边无际的黄泉小千路,无论走到何处,皆是不知方向,令人迷茫。
陈浮生再次找到一个偏僻所在,缩在岩石后,取出到手的两个真传。
“洗血剑罡、铸灵遣将......”
陈浮生琢磨着名称,毫不犹豫,意念灌注而入。
瞬息之间。
两套玄奥的真传,汇聚脑海。如若亲身历练,精妙之处毫无瑕疵,全都深印在心,感悟颇深。
洗血剑罡,确实是炼体之法。
可将收获奇物灵物,凝为血气,导入体内。从此洗血换血,熬炼体术根基。
同样,也可用此法,导入兵器内,炼其精髓。从此达到人器合一,呼吸与共的圆融贯通。
不过陈浮生掌中无间龙雀乃是神兵,也无须这种神将以下的真传。倒是自己身体比不过兵家修行者,可以依此法多多熬炼。
至于道门真传“铸灵遗将”,确实如同李元璧所说,可以运用到神将境界,乃是道子才可获取的真法。
相传更加高深的拘灵之术,即使是八境陆地神仙,也会随时动用。
甚至传说“独创妖灵”的至高大法,也和拘灵有关。
铸灵遗将,顾名思义,可将妖精鬼怪,或者有魂魄的灵物,强行拘禁到手。
然后,以弱补强,驯化、加持、培育等等手段,炼出忠诚度极高,极为契合自身战力的仆从。
只是世间有魂魄的灵物奇物难求,而拘灵之术耗费太大。所以寻常的道门修行者,极少会用。
真正能用到此术的,无一不是派中精英高人,背景深厚。
陈浮生细细琢磨得到的两套真传,心中喜悦。虽说目前不见得马上用得上,但总算又多了两种手段。
望了望远空,能感觉到已经接近傍晚,天色黯淡。
冥狱的日夜虽然差距不算大,但毕竟还是有。
若是夜间出行,遭遇的诡异和恐怖,只会大增。
陈浮生想了想,此地还算偏僻安静,暂且休息一下。
说到休息,自然是要弄一些吃食。
对于世间修行者来说,达到三境鼎庐,已经可以辟谷,无须食物也能轻松渡过数日。
但口腹之欲,神仙亦难忘。
即便境界再高,该吃的该喝的,仍是保持着原有习惯。甚至,犹有过之!
陈浮生以铁剑在地面画了个圈,然后收拾一些枯枝堆积。再渡出一道意念给狲喉,瞬间狲喉吐出一个背囊。
他解开背囊,从中取出两砣油亮的羊肉,又取出半只鸡。这些都是青溟关内,土著平民圈养的异种畜牲。
陈浮生在关内待了几天,已经吃出滋味。所以让晁馗多备了些,留在狲喉的喉囊里存着。
他用铁剑将肉穿好,法力玄炁涌动,瞬间点燃枯枝。甚至以无间龙雀加持了一些真火之意,加剧烧烤。
背囊里还有些调料,全是巫裔常用之物。陈浮生也自己琢磨着调配了一些香料,此刻用得上,全洒在烤肉上。
如此悠哉悠哉地坐着,举剑慢慢烧炙。渐渐油香四溢,肉香弥漫。再加上羊肉与鸡肉皆是异种,所以格外芬芳。
眼看已经差不多烤得熟透,陈浮生正要动手大快朵颐
忽然!
身后传出突兀地声音:
“喂,给我留一块。”
陈浮生顿时反应过来,杀气四射。
身后的声音缓缓道:“你莫急莫急,我又无伤你之心。”
陈浮生万分警惕,扭过头去。
可见身后已经蹲着个满头枯朽乱发的老叟。
此人老得约莫已经快进棺材,满脸皱纹沟壑,瘪嘴无牙,眼皮耷拉无神。头发枯朽稀疏,穿着平常的黄布短衫,显得污脏。
若说这个老叟是乞丐,绝无可能。甚至可见他的眉心,有一个竖瞳般的痕迹,似是而非。
陈浮生仍是小心谨慎,没有贸然动手。而是转过眼,凝视剑刃上的映照,仔细注目自己的异色双瞳。
乞丐般的老叟,也不客气,已经挪到近前,伸手撕下一大片羊肉,抛入嘴中大嚼。双眼顿时放光,大起精神,赞道:
“好肉!好肉!我已经许久许久没吃过如此好的肉,唉,痛快啊,痛快!若是有酒,夫复何求。”
陈浮生不动声色,从背囊里捞出一个小酒坛,递给老叟。
老叟惊讶万分,忍不住说道:
“你这小子,真是来得巧,来得妙,来得呱呱叫!”
他仍是不客气,接过酒坛,拍开封泥,大灌了一口。爽利得浑身发颤,又撕了一大片肉,快活地大饮大嚼。
陈浮生感到眼睑蚀痛,再次抬眼,观察这个老叟。
非妖非鬼,乃是活生生的一个人!
但在冥狱,在震烁古今的黄泉小千路上,怎么可能会有正常人?
何况,老叟身上全无修行之气,与人间的乞丐老翁毫无区别。
陈浮生心中惊讶万分,更是极度警惕。
这也是他第一次,用异瞳未能见到真实的境界。
老叟并未抬头,只是吃着肉喝着酒,但却像知道陈浮生在窥探。嘴里嚼着,含糊说道:
“你小子莫怕,我也只是路过,与你无冤无仇。再说,你好酒好肉的招待,我不仅不会害你,还有好处相赠。”
陈浮生哪里还吃得下,冥狱遍地凶险,他断然不会凭借一言一辞,便判定此人不是坏人。
所以他仍是不动声色,递着肉,递着酒,不表示敌意,也不奉承多话。
不过片刻,所有羊肉和鸡肉,再加两坛酒,便被老叟吃得精光,点滴不剩。
他摸摸瘦骨嶙峋的肚皮,打了个饱嗝。在石头缝里摸出一片断枝,一边惬意地剔牙,一边瞅着陈浮生:
“把你小子的肉和酒,都干光了。自然不会白吃白喝,你想要什么好处,尽管开口。”
陈浮生施了一礼,带着一丝笑意:“前辈,是不是什么好处都可以?”
老叟剔着牙,啐了一口残渣,回头又悠哉的说道:
“你问了我没有的东西,我肯定是拍屁股走人。所以少废话,莫玩什么心思。”
陈浮生不动声色,丝毫不以为意,仍是带笑说道:
“我想找一缕麟兇的昊天本源......”
话音未落。
老叟叼着断枝,起身拍拍屁股,快步离去。
陈浮生以异瞳的感应,观望半晌,确信老叟已经离去,再才缓缓松了口气。
他念头转动,正要离开。
突然,身后又传来老叟的声音:
“它娘的,我若是走了,岂不落个白吃白喝的罪名。此事干不得,我老王虽不是名人,也不能落个坏名头。”
自称老王的老叟,又坐在陈浮生面前。
“你要找什么麟兇,什么昊天本源。我一个废物老头,听不懂,也不知哪里找。”
“不过呢,在黄泉小千路上,有千秋万古无数遗迹遗址。某些遗址里,长存未散的一些精神意念等,化为冥骸,聚成集市。”
“我可指点你去这些集市,你想探听什么消息,或许有懂得多的冥骸,可以告诉你。”
陈浮生不动声色,微微一笑,说道:
“老王前辈,你无缘无故而来,又指我去一个未知的集市。晚辈不知根不知底,哪里敢去?”
老王不屑地摇头,捏了捏自己枯干的胳膊,比划比划,不满地说道:
“你看你看,这老胳膊老腿,是打得动你还是推得动你?”
陈浮生保持礼数,平静问道:
“前辈,你到底找晚辈,是想干什么?”
老王咧嘴嘿嘿笑,指了指陈浮生身上,眨眨眼:
“在你身上,有个照冥镜,是不是?”
陈浮生又是暗暗一惊。
且不说五行照冥镜只有他自家知晓,单凭此时此刻铜镜在狲喉嘴里,就更加无人可知。
“前辈是想要那面镜子?”陈浮生继续问。
“嘿嘿,能够正五行反五行,照遗尸遗骨为冥骸之物,肯定不是你们人间的宝贝,自然是冥狱所有。”
老王悠哉悠哉的解释,“离这不远的阿鼻集市,早前丢了一面照冥镜。我闲来无事,便到处走走、找找。嘿,不曾想,在你身上闻到气味,你说巧不巧?”
当此时刻,陈浮生已经警惕万分,不敢再和这个老叟久缠。立即摸了摸耳朵,瞬间五行照冥镜落手。
他将铜镜递出:“前辈,你若想要,那便给你。”
老王咧嘴呵呵笑:“那怎么好意思......”
说是不好意思,伸手拿过,塞进了怀中。
陈浮生后退一步,拱手道:
“既然无事,晚辈便告退!”
他缓缓后退,正要迅速离去。
老王突然一拍大腿,笑道:
“哎呀,你又是酒又是肉,又是送镜子。你看你看,这怎么好意思!”
“小子,我领了你这多情,哪有不回报的道理。”
“来来来,你看,此乃‘敲门砖’。我索性无事,便带你去阿鼻集市上走走,看看,多问问。”
“或许能问到那个什么麟兇,什么昊天本源......”
他立即起身,从破衣里摸出一件黄濛濛的钥匙状物什,对着后退的陈浮生,轻轻一划。
刹那!
一道裂缝,宛若开闸一样,在陈浮生脚下敞开。
陈浮生猝不及防。
甚至连念头都无法兴起,已经身不由己。
坠落进去!
他耳中仅可听到阴风呼啸,眼前浓雾蒸涌,无数模糊难明的光影,纵横掠过,如梦似幻。
恍惚霎那,又似短短一瞬。
陈浮生已经是脚踏实地,眼前的视线开始逐渐清晰。
叮叮!
铛铛!
唏律律......哒哒哒......
驼铃声、马蹄声、打铁的声音、油炸的声音,仿佛民间市井随处可听的平凡声音,迎面而来。
第96章 阿鼻集市(万更求订阅月票)
陈浮生耳中听到诸多市井之声,待到视线清楚,展眼一望,不禁是大惊失色。
完全难以想像!
市井之声,并非是市井之声!
在他的眼前,有高如山峰的巍峨、庞然巨人,仿佛列队一样,一个接一个前行。虚虚如影,却又看得真真切切,依次向前。
这些高如山的巨人,皆是头颅粗壮,三只眼,阔口獠牙。自肩头以下,却是累累白骨,狰狞可怖的漫延。再到胯下,却缠着污脏兽皮。
巨人双腿上的漆黑毫毛,仿佛一根根长刺,在陈浮生的眼前掠过。
纵然能见到是虚影,并非真实。但如鼎柱一样的粗腿,走过眼前,人如蝼蚁。此等观感,亦是令人胆颤心惊,难以置信。
每个巨人仿佛自云层中浮现而来,列队走远。
如柱粗腿上,绑着青铜大铃铛。所以走起路来,有叮铛之声,仿佛驼铃一样。
然后,每十几二十个巍峨巨人身旁,便跟随着略矮些的小巨人。虽说略矮些,但对于陈浮生来说,依然是小山般高不可攀。
这些小巨人,并非随从,而像是监管的“狱卒”!
它们手中拎着污秽,黑雾缭绕的漆黑粗鞭。大量哀号、怨气、忿恨等恐怖阴魂,在鞭子里穿梭往来,仿佛一朵朵焰花。
小巨人的长相外形也另有区分。有的顶着一颗硕大的双角牛头。有的顶着丑陋马脸。全身上下皆是缭绕着黑气,宛若披挂着诡异的铠甲。
“牛头......马面......”陈浮生惊骇无言。
这些所谓牛头、马面等等小巨人,每经过陈浮生不远,便抖了抖鞭子。似乎像是给个提醒,又似乎是等待什么。
陈浮生盯着一队又一队蛮荒巨人路过,又看向另一侧,终于知道马蹄声何来。
一匹又一匹高头骏马,双眼若鬼火,面孔如丑恶白骨,狰狞难看。身躯虽是马,但亦是扭曲、庞然大型,堪比一栋小屋。
这些马,也并非真实。类似于阴魂缭绕的阴马。
每匹阴马背上,驼着高如小山的货物。只是货物被兽皮包裹着,看不出究竟是什么东西。
蛮荒巨人、牛头、马面、阴马载货......
所有一切,都是因为经过陈浮生处身所在的,这个集市!
说是“集市”,也确实是集市。
在陈浮生的正对面,开着一家铁匠铺。外观和民间的铁匠铺差不多,茅草棚顶,敞开的大火炉,一座铁毡台。
有个长相粗鲁,魁梧莽壮的彪形大汉,赤果上身,肌肉虬结贲张。奋起手中大锤,一锤又一锤砸落在铁毡台上。但台上空空无物,也不知砸的是什么。
但路过的蛮荒巨人,如柱般粗腿,却是从铁匠铺顶上依次掠过。每一个镣铐般驼铃,也是触碰过了铁毡台。
看起来,就像这个彪形大汉般的铁匠,锤打的是驼铃。
而且那些阴马,载着货,也是穿梭进了铁匠铺内。
随即,又载着发瘪的货囊,呼啸阴风,扬长而去。
陈浮生已经看得目瞪口呆。
再往旁边望,是一家熬汤的铺子。
和民间的卖粥、卖草药汤药等铺面一样,亦是茅草棚顶,敞开的柜台。
一个极大的石头土灶,上面置着一口大罐子。不知是何材质,只知道又黑又大,仿佛一个高桶。
熬汤的黑罐子旁边,站着个花白头发,皱纹满脸的婆婆。她却是很平凡的荆钗布裙打扮,聚精会神地熬着汤药。
不停有滋滋声,或炸油声,在黑罐里响起。
而且不时有些黑气、灰气、白气、黄气等等气焰,喷蔳弥漫而出,抛洒向天空,瞬间无影。
铁匠铺、汤药铺,发出的声音,构成了陈浮生来之前,听到的市井之音。
除这两个铺面之外,另有几个茅草屋。
其中一个屋前,摆着个算卦的摊子。
简陋的桌子旁,坐着个中年道士。容貌青矍,穿着打满补丁的浅紫色道袍。
他嘴里不停在说什么,但面前却空无一人。
时不时,这个中年道士会激动起来,对着虚无处争辩,显得很是激动。但偏偏不知和谁在说话,和谁在争辩。
场面极其的诡异,看起来就像个神神叨叨的疯道人。
在这个算卦摊的对面,茅屋前,铺着一个蒲团。有个圆脸的和尚,极其虔诚的,双掌合什,捻着一串脏兮兮的佛珠,在喃喃诵经。
两间铺面,一道一僧,尽皆在陈浮生的眼中。
这便形成了市井之相,极其的诡异,又极其的滑稽。
再然后,有一个身材高瘦,显得极是严肃的中年男子。穿着仿佛巡捕的皂袍,左手牵着一条丑陋的短腿狗,右肩上蹲着一只脱毛的雏鹰。
此人一鹰一犬,就仿佛散步,又仿佛巡逻。围着这个不大不小的“集市”,就这么一圈又一圈的打转。
他的表情严肃,显得极是尽忠职守。
但越是这样,却越显得诡异而滑稽。
陈浮生看着这一切,有一种宛若在虚幻梦境的不真实感。
要说可怕,半空中列队前行的蛮荒巨人,监管巨人的牛头马面,甚至呼啸而来,呼啸而去的阴马,都显得极其恐怖可怕。
但要说不可怕,眼前又是荒唐滑稽的市井之相。
有打铁的、有卖汤药的,有算卦的,有打座念经的......
“阿鼻集市?”
“这里就是阿鼻集市?”
陈浮生想到那个老王所说,心中着实不知是什么感慨。
“哟!”
“老王又抓了一个天骄回来啦?”
正在陈浮生茫然之时,汤药铺里熬汤的婆婆,停下手,举了举汤勺,看见陈浮生,立即大声笑起来。
对面的铁匠,也停止了砸锤,瞅着陈浮生,咧嘴笑道:
“奇了怪哉,居然还是个活的!”
那边算卦的道人,也停止了不知和谁的争辩,抬眼瞧了陈浮生一眼,捋须点头道:
“确实是活的!不过么,每年也就这几日有些机会。老王抓得不容易,是活的也可以。”
算卦道人对面的圆脸和尚,也抬起头看着陈浮生,十分正经的说道:
“活的是好事,否则咱们每年东奔西走的,也难得见一个活人。”
虽然这些人说话,一本正经,或有取笑,显得和市井一样。但陈浮生听了,却觉得一阵阵毛骨悚然。
他提高万分警惕,微微动剑,凝视自己的异色双瞳。
当感受眼睑蚀痛,立刻小心翼翼地抬眼观望。
结果不出所料!
无论是蛮荒巨人、牛头马脸、阴马,或是铁匠、汤药婆、道士、和尚,尽皆是阴魂!
无一是真实,全是鬼怪!
但依然是像之前看老王一样,看不出境界。
每一个都无修行之力的显现,都像是平凡的。
陈浮生的心中怦怦乱跳,压抑着极度紧张的情绪。
越是看起来平凡,结合眼前一切,却代表越不平凡!
乃是大恐怖!
“哟!这小子的眼睛,还有点意思。”
“可不是嘛,看起来,和老王的第三眼有些像!”
“阿弥陀佛,贫僧看来,却不像是‘天目’,却像是虚妄之眼。”
“非也非也,贫道觉得这小子的眼睛,并非是他自己的。你们若不信,我可卜算一卦,为你们解惑。”
“解什么惑?依我看,老王就是为了这双眼睛,才抓他来的!你们说,是不是?”
陈浮生听着这些人的议论,越听越是心惊。
突然!
他背后传出老五的声音:
“你们如此说,岂不是坏了我老王的名头?”
陈浮生立即转身,可见老王又笑眯眯地站在他背后。手中拎着一把石头般钥匙,缓缓收进破衣里。
“这小子不错!我今天发了善心,带他来转转,给各位瞧瞧,呵呵呵......”
老王笑吟吟,背着手,像个平凡老头,走到陈浮生身边。
一听到“发善心”这句话,集市里的所有人,尽皆显得很惊讶。
铁匠、汤药婆、道士、和尚,全都是眉头皱了皱,显得沉默不语。
旁边不远巡逻的中年男子,转身急步过来,凑近老王,低语问:
“怎么?是不是咱们又要搬迁?”
老王还未出声。
镗铛~~
铁匠猛砸一记铁锤,愤然道:
“黄泉小千路上的几个冥君,也太不地道了!”
汤药婆扬了扬手中汤勺,嚷嚷道:
“老王,是不是又有什么鬼东西,要砸咱们的生意?”
算卦的道士,掐了掐手指,眼睛眯了眯,露出一丝残忍之色,哼道:
“只须老王一句话,咱们决不含糊!”
那个和尚却是呵呵笑着说:
“是不是要大开杀戒?贫僧最近闲得发慌,老王说往哪里打,贫僧便往哪里去。”
老王却是笑吟吟地摆手道: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我今日却真的是发善心,你们想到哪里去了?难道,还不信我的话么?”
众人立即便笑了起来,尽皆点头:“信,信,信。老王的话,绝无虚言。”
老王身边的巡逻中年男子,盯着陈浮生反复打量,疑惑道:
“那你带他来干什么?这小子除了眼睛有点意思,也别无什么特别。难道你今年,选的是他?”
老王点头,面向众人,指着陈浮生,大声道:
“这小子,在占卜问卦上颇得精髓。他居然算出了我埋在集市外的‘彼岸花’,而且还挖走了。”
“你们说,是不是应该请来,为我们也算算前程?”
一听说是“占卜问卦”,那个算卦的道士,顿时便不高兴,站起身,冷声道:
“老王,你这可就不地道了。带这小子进来,是想抢我的生意么?”
老五笑眯眯道:
“达者为先!能者多劳!他若比你强,比你更会占卜问卦,自然是听他的。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道士立刻大发脾气,捶着桌子,嚷道:
“贫道算了几百年的卦,难道还比不过这个毛头小子?老王,你欺人太甚!”
旁边众人,顿时大感兴趣,纷纷离开茅屋,围拢过来。
铁匠和汤药婆,啧啧啧地盯着陈浮生,显得很是好奇,窃窃私语不知在说什么。
和尚和巡逻男子,仿佛见到宝贝一样,围着陈浮生打转。甚至有一些想伸手,摸一摸的想法。
陈浮生感觉自己走进了一个光怪陆离,又荒唐无言的区域。既是感到毛骨悚然,又觉得哭笑不得。
但他心中还算有些小小安定,因为目前来说,这些人古怪确实是古怪,但却并无恶意。
且不论是不是看不出恶意,但陈浮生起码还未觉得有杀机或警兆。所以只得紧守一心,提着警惕,沉默不语。
老王见算卦道士极其不忿,笑道:
“你若不信?不如和这小子,对赌一番,如何?”
围观众人,顿时纷纷起哄:
“比一比,看看谁的占卜问卦强!”
“有热闹有热闹,一年一次的机会,难得难得!”
“老道,怕什么?这毛头小子,最多二十岁,难道你还怕输给他?赌,赌,你若不赌,我瞧不起你!”
算卦道士顿时把袖子一捋,大步过来,盯着陈浮生,又瞧向老王,忿然道:
“说,怎么赌?”
老王笑眯眯,比划着说道:
“我在那朵彼岸花不远,还埋了一朵。本来是想栽培着,等收获。但今日既然是要赌,那就拿出来赌一赌!”
他看了看陈浮生,又看了看算卦道士,“事先说好,免得大家说我的方法不对。这另一朵彼岸花,就在附近,你们若能算,自然是算得出具体方位。”
算卦道士显得有些踌躇,咬牙道:
“老王你也真是会赌,明知道冥狱彼岸花极难算到方位......”
老王哈哈笑道:“难才是好,越难,越显得占卜问卦越强。大家说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围观众人纷纷点头,起哄。
陈浮生暗暗松了口气。
“要是比这个,那我可就十拿九稳了......”
在距离挖出的彼岸花不远端,确实是有个机缘光芒点。
但陈浮生还未去探寻,便被老王抓了进来。
算卦道士又是忿然,又是咬牙,跺脚道:
“比,比就比!我还偏偏不信,会输给这个毛头小子!哼哼,占卜问卦,乃是独天独份的天赋。莫以为是个道门,便懂得此法精髓!”
老王看向陈浮生。
陈浮生显得极是踌躇,显得羞怯,嗫嚅低语:
“这位前辈功力高,又深得精髓。晚辈学艺不精,恐怕会自取其辱......”
老王似笑非笑地盯着陈浮生,摆手道:
“怕什么,你小子莫耍滑头。你赢了自然是有好处,但若输了,也不算丢脸。”
算卦道士顿时哼道:“欺负你这小辈,能给我涨什么脸面?简单至极,小事尔!”
陈浮生再才缓缓点头:“好,那便依各位前辈的意愿,晚辈试一试......”
“好!开赌!”老王斩钉截铁。
算卦道士顿时返回卦桌,掐指飞算,不停在桌面上指指划划,计算方位。
陈浮生也不犹豫,俯身蹲地,以铁剑划了个彼岸花周围的地理轮廓。然后一剑,点在第二个机缘光芒点。
“老王前辈,你埋的第二朵,在此处。”
围观众人纷纷惊讶万分。
“咦,这小子占卜问卦如此之快?”
“你是不是瞎?他哪里是算了卦,他是早就知道在此处......”
“没道理啊,老王埋的东西,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若不说,神仙也难算啊......”
“这小子有古怪,大有古怪......”
算卦道士掐指的动作陡然一滞,跳起身来,窜到陈浮生面前,瞧了瞧地面画的地理轮廓,不禁脸色阴沉。
老王哈哈大笑:
“哈哈哈......怎么样?老道,你认不认输?”
算卦道士龇牙咧嘴,但总算是不装赖,灰着脸点点头道:
“输了,自然是输了......但这小子,这小子,是不是你串通好了?回来拿我开心的......”
老王脸色一正:“好了,大家废话不说。我觉得这小子确实不错!他指的方位,确是我埋彼岸花的地点!”
围观众人,包括算卦道士,皆是不再哄闹。脸色全都正常,纷纷点头赞同。
只因这伙人知根知底,长久一起,早已有了默契。
老王说是,那便肯定是,决无虚言!
“小子,恭喜你过关了。”
老王恢复了淡然,负着手向前走去,“来,跟我来。我们决无害你之心,你应该看得出。”
众人以复杂眼神,盯了陈浮生一眼,然后各自归位,不再多说话,依旧像之前那样。
陈浮生深吸一口气,快步跟上老王。
二人走进一个简陋的茅屋中,相对坐下。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老王很平静自然的问。
“晚辈姓陈,名浮生。”
“嗯,不错,好名字,有仙家意境。”
老王点点头,“浮生,先不说这个阿鼻集市,究竟是什么所在,是什么道理。”
“我请你来,其实是想结一个善缘!”
“善缘?”陈浮生微微皱眉,仍是保持着冷静。
“是的,此乃我的好意。不过,你也无须多想什么......”
老王笑呵呵道,“你并非第一个结善缘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我这数百年来,结了不少善缘。”
“可惜,没一个讲义气的......希望你是例外!”
陈浮生沉默不语,聆听下文。
老王以赞赏的眼神,瞧了瞧陈浮生,继续说道:
“世间修行占卜问卦者,若能晋升到六境神将,必须抛弃占卜问卦之法,否则必有大祸!”
“除非是有更进一步的希望,能跨越神将的限制,求得七境小乘尊者,望到八境陆地神仙的边,方可重新再来。”
“小子,你可知,为何是这个道理么?”
陈浮生心里暗暗一怔,但同时也略有猜测,似乎是和因果报应有关?窥探天机有关?
但他既是猜测,自然不会随口发言,只得摇摇头,表示不知情。
老王淡然说道:
“窥天机,卜卦命运前途,此乃逆天之举!”
“三界内外,诸世万域,皆在洞天的俯瞰之下。谁敢逆天行事?岂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陈浮生大约也是猜出这个道理,但仍是沉默聆听。
“占卜问卦之法,到了神将境界要抛弃,就是因为神将者,掌握灵山大运。若再有些逆天之法,遗祸甚大,所以被洞天先祖禁锢。若再强求,十死无生!”
“但我为何说,小乘尊者或陆地神仙,又能重拾此道?”
“只因达到如此境界,已是受制于洞天先祖。无论卜算何事,皆在洞天允许之内,所以少了限制。”
“但只是少了限制,却并非不限制。但此话说来太长,你此刻的境界,听也无用,不如少些烦恼。”
陈浮生听完这段讲述,吻合了心中猜想,立刻点了点头。
但同时心里也是暗暗吃惊。
因为老王的言辞中,对高高在上的洞天,并无多少敬畏。反而显得不屑,显得有些怨怼。
况且,陈浮生曾听师父说过。世间境界越高的高人,越是忌讳谈论洞天,恐怕染上因果。
这就相当于人间的王朝,位置越高的大臣,越不敢妄言皇帝之事,是一样的道理。
老王说着,稍缓了一缓,让陈浮生思考,又接着说道:
“之所以我请你来,而且也看重你,就是因为你的占卜问卦之法,超出我的想像。”
“之前算卦道士说得对,所谓占卜问卦,并不是说进了道门,便能精通。世间修行者,如过江之鲫,道门修行者也不算少。”
“千秋万古岁月,不知有多少擅长占卜问卦的人才。但全都湮灭于世,翻不起一丝小浪。”
“绝大多数都是平庸,算些毛头小利,不值一哂。”
老王的目光若有掠电,盯了陈浮生一眼:
“但你却不同,能算出我埋的彼岸花,此乃万中无一的绝代天赋。并非是我自夸,世间即便七境小乘尊者,想算出我所埋之地,亦是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所以,我才请你来,才会想与你结个善缘!”
他说着,从破衣里又摸出那个“敲门砖”钥匙,摊在掌心,说道:
“你若愿意,结下这个善缘。那便拿走‘敲门砖’,从今以后,你便是我阿鼻集市的上上之宾!”
陈浮生心中心潮起伏,念头千万。
他万万想不到,自己之所以被带来此地,居然是因为一朵彼岸花。
但事已至此,多想无益。
陈浮生凝视着老王掌中的“敲门砖”,半晌后说道:
“我若拿了,有什么好处?又有什么坏处?”
老王顿时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不错,我就说你这小子不错,果然深得我心!”
他笑完之后,点头道:
“有好有坏,自然是要当面说清。”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我先说说好处!”
“你若取走‘敲门砖’,便与我阿鼻集市定了因果。等你将来成就六境神将,镇守灵山。阿鼻集市会给予你大力支持,无论兵马、器物、灵药,源源不断。”
“世间镇守神将,面对‘劫’灾,殒落者不计其数!”
“你若得了我阿鼻集市之助力,不说世所无敌。至少可保职守无忧,气运在手,可望再进一步!”
陈浮生听完,不禁是微微一笑:
“老王前辈,你所说的是神将,是六境。我如今才只是三境的小小微末,如何敢妄想神将之位?”
“前辈说的好处,对于我目前,是镜花水月。莫非,前辈只是给我画个大饼么?我看到,吃不到。”
老王笑吟吟说道:“你又怎知?自己登不了神将之位?”
陈浮生只是摇摇头。
“世间神将,镇守之职重大。皆是要寻求外力帮助,你可要想清楚,此事难求,对你绝对是大好处!”老王继续加重语气。
陈浮生还是摇头不语。
老王笑道:
“那再说个近些的好处!”
“你不是在寻求麟兇的一缕昊天本源么?”
“只要你带着‘敲门砖’,便可得到昊天本源的线索。依此线索,你便可寻到!”
陈浮生不由得心中微动,想了想,微笑道:
“依此线索,昊天本源是必得的吗?”
“必得?”老王吹了吹胡子,瞪了瞪眼,“你小子心思野啊,世上哪有必得的道理!”
陈浮生又摇头笑道:“前辈,既然不是必得,又只是一条线索而已。这算是什么好处?一条线索,我慢慢探寻,总会探到。”
“谁说是一条线索?”
老王继续吹胡子,瞪眼睛,“我说的,是所有昊天本源的线索!你拿着‘敲门砖’,黄泉小千路上所有的昊天本源,皆可寻到!”
陈浮生顿时一愣。
这个好处,对于目前来说,确实是他最想要的好处!
因为在天地桥的窥探里,只能看到机缘点,却不能看到麟兇带出的昊天本源。
前途漫漫,危机四伏。陈浮生纵然有大勇气、大信心,也不能保证自己一定能寻到昊天本源。
所以这个“敲门砖”的好处,简直是诱惑至极!
老王见陈浮生沉默不语,颇有意动,顿时又笑道:
“说完了好处,再说说坏处。”
陈浮生立即收心,仔细聆听。
“你若与我这阿鼻集市,定了因果。等你到了神将之境,自然会有一些麻烦事找你。”
“但在神将之前,因果不显。你成就神将之位,此因果才会获知,知道该如何做。”
老王说完,瞧着陈浮生。
陈浮生又是一愣,不由得皱眉道:
“前辈说完了?”
“是的,这便是你想知的坏处。”老王笑吟吟道。
陈浮生无言以对:
“老王前辈,我距离神将还有很远,或许终生不达。你这坏处,对我毫无影响,怎可说是坏处?”
老王仍是像之前那样笑道:“你又怎知?你登不了神将之位?”
陈浮生左想右想,仍觉得难以置信,不禁说道:
“老王前辈,你这话太过于荒唐。我只有好处,并无坏处。坏处不知到了哪一年才有......我怎敢相信??”
老王突然脸色一正。
瞬间,宛若有一道磅礴、威严、无可质疑的宏伟大气,自他顶门而上,煊赫大放。
“吾乃纵横王派,吾之所言,君无戏言!”
“王道之人,一言一行,皆含因果。一举一动,皆有大道誓言入心!”
“吾之一生,一言既出,必无虚妄!”
他说得义正言辞,每一字一句,宛若有洪钟大吕轰鸣。
但这些全是极微妙的感觉,明明无声,却似震撼巨音。
陈浮生心神震动,恍惚茫然,隐隐有一种明悟。觉得此人一言一行,皆是令人信服,必不虚妄!
甚至在他内心的半灵窑灵光漩涡内,无数难明的道蕴震荡。那些气运丹朱都为之凝炼了几分,更加精神盎然。
“这......”
陈浮生陡然清醒,感觉自己变得耳目清明,有一种被某种玄奥力量冲刷过的舒畅。
“纵横王派!”
这是陈浮生第一次,见到所谓的“王道”之人!
但他同时也知道,无论是先师所说,还是曾经山河历练时的耳闻,尽皆笃信“纵横王派”修行者的言行。
因为正如老王所说,“王道”之人,君无戏言。一言一行,有因果、有大道誓言相伴。
若虚妄,必遭谴罚,生死难逃!
话已至此,老王目光炯炯,若有神熠,看着陈浮生。
陈浮生深吸一口气,又问一句:
“前辈,我若取走‘敲门砖’,是否立刻离去?再无任何责任?”
老王淡然道:“自然还是有些需求,要你随手为之。如此,应承后,方可离去。”
“什么需求?”陈浮生心中一紧。
“简单。”老王恢复了笑吟吟,“你只须答应,在黄泉小千路上,每遇一敌,若是胜了,便用此砖,敲他一记。”
“敲别人一砖?”陈浮生觉得自己听错了。
“嗯,你敲得越多,此砖便越强大趁手。亦算是一件得力的兵器,莫要小瞧!”老王笑道。
“短期便是需求你敲砖,长期以后,才是神将因果!”
陈浮生听完这一席话,再次无言以对。
“好!我答应!”
他也不再犹豫,伸出手去,拿下“敲门砖”。
一经入手,顿觉颇为沉重。
此物颇像个石雕的粗糙钥匙,比巴掌略小。圆头、扁长身。若是乍眼一看,倒像个小小的榔头。
陈浮生取到“敲门砖”,也未觉得有什么异样。
若一定要说有,也仅只是觉得此物微颤一下,便恢复正常。
“哈哈哈哈......吾所愿也!”
“因果已定,有缘再见!”
老王哈哈大笑,声振屋宇,当即将手一拂。
瞬间。
陈浮生再次觉得宛若腾云驾雾,眼前一阵茫然。
无数光影掠过,如梦似幻。
待到脚踏实地,一切的一切,又恢复了真实,视线清晰。
仍是回到了之前的山坳处。
陈浮生盯着面前,余烬缈缈的烧烤火堆,实在难以相信去了一趟荒唐诡异的“阿鼻集市”。
当看到自己手掌中,握着沉甸甸的石钥“敲门砖”,再才恍然,一切皆真!
第97章 彼岸花(求订阅月票)
陈浮生默默瞧着手中的石钥“敲门砖”,微微沉吟。
他之所以进入诡谲而奇异的阿鼻集市,遭遇了人生中最古怪离奇的一幕,却仍然同意了老王所说,取走“敲门砖”。
其原因,一是因为自己并没有感觉到危险、警兆,在心中还算安定的情况下,选择了同意。
而且老王表现出的“纵横王派”、王道之人的修行气势,也足以证明,他所说非虚,可以信之。
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则是狲喉和河童,并没有主动示警。
一直以来,陈浮生对身边几位同伴的信任,非常之高。
特别是河童,由于是洞天而来的异种,所说之言,所表之意,陈浮生都觉得可以依重。
况且之前许多经历里,狲喉和河童都给予过一些警示。所以这一次,既然狲喉和河童并未警示,那足以说明,此行是安全的。
而自己做出的这个决定,也是安全的!
陈浮生想到这里,立即抛去一些犹疑,以意念呼唤狲喉和河童,将手中的“敲门砖”举起,问道:
“此物有何奇妙?你们怎么看?”
狲喉和河童,居然双双沉默了片刻,再才给予回应。
其中狲喉只吐出一个字音,萦绕陈浮生耳中:
“甚?”
陈浮生不禁一愣。
由于意念可简短沟通,陈浮生约莫明白,狲喉的意思是,此物是什么?是何物?
还未等他回过神来,河童的声音回响耳后,同样是疑问道:
“什么怎么看?你这拿的是什么?”
陈浮生立刻惊讶得大皱眉头,赶紧问:
“你们?不知道我去了阿鼻集市??”
河童露出茫然的语气:
“阿鼻集市?什么阿鼻集市?”
左耳内的狲喉,也是咦了一下,没有出声。
陈浮生有一种汗流浃背的感觉,沉声道:
“都出来!!”
狲喉和河童,顿时双双显身而出,悬浮在陈浮生眼前。
“我此前在烤肉时,遇到一位老人,你们知道吗?”
狲喉和河童听了皆是茫然,显得并不知情。
陈浮生逾发觉得自己开始炸汗。
他立刻简短截说,将自己遇见老王,然后被带进阿鼻集市,遇到铁匠、汤药婆、道士、和尚、巡捕,以及见闻的诡异之事,全都说了出来。
又举了举手中的“敲门砖”,“我答应了老王,接受此物!原本还以为,你们皆是知道的!”
狲喉和河童一阵哑然无声,显然也是处于震惊中。
陈浮生沉声问:
“此前,你们是什么状态?”
狲喉吐出一个字音:
“镇!”
陈浮生立即明白,这个意思是被某种力量所镇压,威慑,导致一无所知。
河童长叹一声,亦是有些颓然道:
“我也陷入了沉睡,此刻听你所说,似乎也是被某种力量蒙蔽了感知。自身茫茫然,不知经过......”
陈浮生的心口已经怦怦怦乱跳。
老王到底是什么人?
阿鼻集市里的,到底都是些什么存在?
居然在无声无息间,镇压蒙蔽了狲喉和河童?
陈浮生越想越是悚然,顿时觉得自己当时的那种安全感,以及毫无来由的笃定,有些好笑。
河童突然问道:“你说那个地方,叫集市?”
陈浮生点头:“你知不知这个所在?”
河童沉吟之后,缓缓道:
“我确实是隐约听说过,关于这种集市的传闻......”
“只不过,不应该叫集市。传闻里,被称为‘逆巢’!”
“逆巢?”
陈浮生一听这个称谓,立即又有些炸汗的感觉......
河童继续说道:
“逆巢的由来,若要说起,那可就话长了......”
“千秋万古之前,三界未定之时,发生过一场毁天灭地般的大战!自此一战之后,三界再才是共立。”
“当时之世,无论上古巫裔、原裔祖人、混沌灵瑞,尽皆在此战中,殒灭了不少大人物。”
“但这些原始大地上出生的大人物,死亡之后,有某些特殊存在,阴魂未散。久而久之,这些阴魂便聚集一起,抱团取暖。”
“他们到底是如何存在,又想做什么,我一概不知。但在洞天星河的传闻里,这些非妖非鬼非魂的上古冥骸,聚集的所在被称为‘逆巢’!”
“当然,这个逆,不是说它们叛逆。而是因为,它们的行径是逆天!不往生、不受三界管辖,自己做主,自由行动。所以,称之为逆!”
河童说到这里,带着疑惑,也带着钦佩,说道:
“谁也不知它们追求什么,有何图谋。但是它们手段高强,在三界内外皆有交往。即便是高高在上的洞天,也拿它们没多少办法......”
陈浮生听完讲述,不禁皱眉道:
“老王说,等我登上神将之位,会帮助我巩固地位,给予支援。助我镇守灵山!既然说一个‘助’字,那算是什么图谋?”
河童哑然半晌,有些敷衍的说道:
“唉,神将之位遥远,你现在想这些也无什么用......等我再琢磨琢磨,或许想到了,再告诉你不迟......”
陈浮生也是一阵无言,只好暂且放下这个疑问。
神将之因果,确实是将来的事。将来究竟会如何,现在也说不清道不明,徒增烦恼。
放下心事后,陈浮生再次抬剑,凝视自己的异色双瞳。
然后,感觉眼睑蚀痛,他立即仔细观察手中的“敲门砖”。
果然!
石雕钥匙般的正面,尾端部份,显出两个细微的古字:“阿鼻”。
沿着“阿鼻”二字,四面八方,却是隐隐约约的地理、地势等轮廓图。虽说不算清晰,但大部份区域可见。
而距离“阿鼻”之外,极东方向,颇远的方位有一朵金色的“焰花”。
焰花微微闪烁,时而倏忽不定,在范围里缭动。但大抵上却并未走远,仍是可看出方位所在。
陈浮生顿时有些心中笃定,当他印证了脑海里的地理位置,又看清石钥上的显示之后,确信是黄泉小千路。
那么也能确定,这个金色火焰,就是昊天本源!
“阿鼻集市确实是深不可测,我在天地桥的窥探里,都仅见百分一的范围而已......”
“但在这个石钥上显示出的地理轮廓,却几乎达到了百分十几、二十......如此庞大的区域显示,非一般手段不能注出!”
确定了昊天本源的存在,那么也就证明,老王所说的,确非虚言。
但是陈浮生也有些隐隐感慨,因为黄泉小千路实在浩瀚、广阔,在石钥上看到的地点,不代表立刻就能去到。
也不知相隔了多少里路,千里、万里,都有可能!
望山走死马......
陈浮生又再翻过背面,继续以异瞳观察。
可见背面,只有一个隐约、浅显的黑色小漩涡。一圈圈,宛若玄妙难言的纹路,缓缓萦动,如梦似幻。
当他看见了这个漩涡,顿时产生明悟。
只要灌注大量法力,再吟诵“阿鼻”之名。他便可开启冥狱通道,投身入这个诡异莫测的阿鼻集市里去。
所谓“敲门砖”,即是此意!
但是陈浮生此时此刻,内心确实有些拒绝再去。
就比如一只纯弱的小白兔,知道可以进入个虎豹熊狼的巢穴,即使知道这些猛兽并无敌意,也是不敢去的......
此乃陈浮生心情的真实写照......
不过虽如此想,但陈浮生也并不是抵死不从。
“或许在某个极危险的时刻,我可以借助‘敲门砖’,逃入阿鼻集市里避难?”
可惜现在验证不了,更不希望有这么一天......
既得之,则安之。陈浮生看完了昊天本源的线索,又得知了可以进入阿鼻集市的方法,缓缓松了口气。
“我来的目标就是昊天本源,既知其所在,那便不要犹豫。早去早得,迟则生变!”
陈浮生有了决断,立即收拾妥当,准备启程。
但在此之前,既然路途遥远,不如先去挖了那第二朵彼岸花。
毕竟老王已经拿出来做赌,估计也是默认陈浮生会去挖掘。
“我赢的东西,自己去取走,老王理应不会见怪......”
陈浮生微微一笑。
回忆着那个闪光点的所在,快步而去......
......
......
阴风呼啸,遍眼孤峰如柱,大地苍茫黯淡。
漫漫黄沙肆虐中。
逐渐显出一个婀娜窈窕的身影。
姜泥穿着浅白裙衫,脚步略有些虚浮,眺望周围的环境。她的脸色略有些苍白,显然是遭遇了一番劫难。
初初降临这个黄泉小千路,姜泥便遇到地底的邪物攻击。使尽了浑身解数,在天赋“读月”的掩护下,再才脱离了危险。
只因嫦门修行之法,与别的派系不同。
在六境神将之前,嫦门修行者并不擅长战斗。
虽说嫦门精通幻术、幻影、迷惑等术,又有人间百艺在身。但在战斗中,却是辅助大于主攻。
姜泥之所以被鱼相柳看中,倾力栽培。就是因为觉醒了天赋“读月”,既擅长幻术,又具备一定的主攻能力。
“我听师祖说过,黄泉路上的彼岸花,对于我们嫦门来说,是绝佳珍物。无论嫦门、医家、蛊门,皆视之如命。”
“彼岸花,对于我的幻术,有极大的加持......我若能寻获,那么此次黄泉小千路之行,大有助益......”
姜泥一边暗暗沉思,一边缓步前行。
突然!
前方浓雾蒸涌之处,缓缓而来两个身影。
一人高声吟诵:
“蛊道世孤独,不愿一人行。”
“姑娘,似你这般美若谪仙,人间难得的佳丽,不如择伴而行,共求昊天本源,如何......”
另有一人笑道:
“这位姑娘是我先看到的!齐兄,你孟浪了。”
先前那人也是笑道:
“范师弟,此言差矣。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我皆有好逑之心,又何分彼此!哈哈哈......”
随着话声笑语,两个年青男子,缓缓现身而出。
这二人的腰间,皆佩着精致小巧的锦囊。而在眉心,却有一道浅显的黑线,直入额前发内,显得与众不同。
“蛊门?”姜泥心中警惕,止步不动。
两个年青男子,一经出现,便以毫不掩饰的灼灼目光,上下打量姜泥。
“姑娘,未知芳名?”
“在下齐季,乃是西晋蜍荼灵山的真传弟子!今日有缘相见,幸甚,幸甚!”
另一个男子笑眯眯说道:
“我也是蜍荼灵山的真传弟子,姓范,名德。”
但他随即又带着一丝傲然,朗声道:
“姑娘勿怕,我与齐兄,皆是‘神嗣寰榜’上列名之人!无论修行、实力、手段、人品,皆是上上之选!”
齐季也是接口道:“姑娘若与我等同行,必不会薄待。你也知道,这黄泉小千路危难重重,若无同道伴侣,处处皆有殒命危机!”
二人说完,笑吟吟负手而立,摆出风淡云清,极其和善友好的模样。但灼灼目光,仍是难以掩饰。
姜泥的心中暗暗吃惊,但仍是保持冷静。
她在进入黄泉小千路之前,师父和师祖,都曾提醒过。各大派选定的天骄,每一位皆是背景深厚,来头不小的人物。
这些角逐麟兇,追求昊天本源的天骄们,其中有一批堪称绝代天骄的年青俊杰,称之“神嗣”!
所谓神嗣,即是各个灵山排名最前,修为最深的儒子、道子、佛子、兵杰、猎子、蛊杰......等等。
神嗣寰榜,就是将这些天骄中的天骄,列名登录,颁布天下。以告知各大派的高人宿老等,给予尊重和助力。
只因神嗣之人,已经等同于各大灵山神将的侯选者。而且必有登顶神将大位的天赋,绝无意外。
所以姜泥眼前的这两个蛊门年青男子,既然已经列名“神嗣寰榜”。那么即是表明,将来成就,必是神将!
这是一种尊荣!也是理应骄傲的资格!
“二位道友,我与你们道不同,亦不同路。”
姜泥冷淡的说完,徐徐退步,转身离去。
“且慢!”
齐季脸色一变,大喝道:
“姑娘,我乃真心诚意,愿与你结伴同行。若是碰上昊天本源,绝不藏私,愿赠你一份!”
范德急前几步,大声道:“有我二人助力,昊天本源唾手可得。姑娘既是来角逐的,自然懂得借力为己的道理!”
齐季长笑道:“神嗣榜上人,岂是浪得虚名!吾等承诺,必有厚报!”
姜泥视若罔闻,继续离去,渐渐消失在远端。
齐季勃然大怒,冷哼道:
“小小贱婢!不识抬举!!”
范德一声狞笑:“东唐的女子,嫦门的小婢,还客气什么?走,让她知道,什么是叫蛊门的手段!”
二人将身一摇,瞬间漆黑如雾的蛊虫遍体缠身。
犹如两道黑龙飚风,眨眼霎那,势若奔雷,已经追上了姜泥。
姜泥本就有些虚弱,又是在黄泉小千路吃了亏,所以走得也不算快。
她眼前一花,齐季和范德,已经奔袭而至。
“姑娘,何须匆匆离别?”范德似笑非笑的盯着姜泥,双臂一张,极其嚣张地拦住前路。
齐季迸指而起,指尖上,有若六翼蜈蚣般的腥红飞虫,缭绕跃动,散发出噬人的恶意。
“你若不吃敬酒,只得给你一杯罚酒!”
他瞬间变脸,森冷凝视姜泥,指尖一弹。
嗤~~
刹那腥红弥漫,一只狰狞的六翼蜈蚣,骤然大涨。
宛若一头猎豹般凶残涨大,振动嗡嗡翼翅,闪电般直扑姜泥眼前。
蛊门之蛊,变幻万般!
甚至弥漫的腥红雾气里,全是微若蚊蚁的小蛊。数量成千上万,无声无息,仿佛风吹雾动,蒸涌而来。
空气里,遍布腥气,令人作呕。
但同时慑心慑魂,凝滞修行者的法力,令其僵化。
姜泥早已经是提着万分警惕,一见到齐季和范德追至,立刻毫不犹豫,动用“读月”。
顷刻,一道斑驳,淡缈,清冷得仿佛幻影般的月光洒落。
姜泥消失于原地,无影无踪。
蓬~~
六翼蜈蚣撞在姜泥所站之地,立即沙尘喧嚣,泥石四溅。
“跑?你跑得了么?”
范德一声狞笑,左掌将竖起的右掌握住,置于眉心,紧贴额前的黑线,沉喝一声:
“附骨,显身!”
嗤~~
一道厉啸,在远端冲天而起。
虚无之间仿佛撕裂,一条黑线迸射而出。
黑线上,缠绕着密密麻麻的蛊虫,笔直冲上云端。
蓬~~
黑雾溅开。
这一道黑线撕裂之处,月光陡然显形,摇曳晃动,显然是受创不小。
姜泥身形踉跄,从月光中消遁而出,脸色更是苍白。
但她脸色发白却并非是受伤,而是惊悚察觉,自己身上极有可能被种了某种附骨蛊。
否则,读月幻影,即便五境灵官,也追踪不到。
“姑娘,你也无须挣扎。我蛊门灵蛊,千变万化。此刻是附骨蛊,或许我念头一动,变为香蚀蛊、心花蛊、软骨蛊......”
“哈哈哈哈......到那时,你若出丑,却怪不得我们!”
齐季和范德,仰天大笑,极其肆意嚣张。
二对一,他们有十足把握,毫不费力便可将姜泥拿下。
神嗣寰榜列名之人,傲视同伦!
姜泥紧紧咬牙,正要不管不顾,以心血发动“读月”,强行遁出更远,脱离危险再说。
当此时刻!
嗤!嗤!
微响声中,迅如疾电。
两枚六寸晶亮的玉符,闪现于范德眼前。
“道门??”范德和齐季,顿时震惊。
只因这玉符来得太快,快得不可思议,二人竟是毫无察觉。
刹那!
白亮如小太阳般的光辉,耀眼欲盲。
太白西虎、凶杀之神,阵列在前,杀伐冲天。
嗷吼!!
仿佛洪荒亘古的虎吼之声,震慑心神。
凶性沸腾,不可抑止!
轰~~
齐季和范德,仓促间挥出层层潮涌般蛊雾,强行阻挡,迅猛后退。
但蛊雾与初代符箓,岂能争辉?
呼吸一瞬间。
范德首当其冲,被符箓凶暴之力,炸得满面血光,身上的衣袍凌乱欲碎。
若非他眉头的本命灵蛊护身,这两道初代符箓,便能轰破他的头颅,令他当场殒命。
当此一念之际。
一声长啸,滚滚而来!
眼前黄沙漫漫,浓雾翻嚣之外,一道剑光,有若惊雷,迅如滔滔杀伐烈焰,汹涌而至。
大地上,顿起炙热火势。虽是无形,但却烧灼身心。齐季和范德立即脚下如同蹈火,身体四周,无不蚀痛难耐。
“蛊潮!”
“澎湃!”
齐季和范德立即携手,双双迸指猛按眉心。
哗啦~~
乳白的细蛊漫延如潮,从二人身上暴涨而出。
只是瞬间,便压制了大地真火之势。
但真火可挡,剑势难消。
一剑。
已至眼前!
来者青衫道袍,俊逸如龙,手中剑龙影煊赫,声势滔天。
“浮生师兄!!”
姜泥失声惊叫,愕然乍喜,只觉心中怦怦乱跳,泪水夺眶而出。
喀嚓~~
无数黑线自陈浮生身上迸开。
根根如同漆黑触手,狰狞漫延,不仅是止住了白蛊潮浪的翻涌,更是成片成片在吞噬。宛若虎入羊群,不可抑止。
弗嗡~~
又是两枚玉符,瞬闪瞬灭。
地底龙卷狂飚,大量晶线笼罩弥漫。风雷呼啸,雨雾缭绕,霎那成阵。
“太乙天象”,如封似闭。
齐季和范德已经惊诧得无以复加。
从未见过,有道门修行者用剑?
也从未见过,有道门修行者身上有黑气,能吞蛊?
十大派系,除了医家能应对蛊术。其他的派系,都只是硬扛硬破,何来吞噬的道理?
仅仅这个惊诧,仅仅一念间,齐季和范德便陷入太乙阵图,如同牢狱,无处可逃。
“拼了!!”
齐季和范德瞬间反应,再若不拼命,便是死劫!
二人当即咬破舌尖,折断食指,化为血雾洒开。
蓬~~
自二人顶门之上,有若两个诡异秽恶的“蛇头”,獠牙戟张,四目四鼻,喷溅出毒雾。
仿佛升龙而起,蛇头猛烈撞在太乙阵图上。
喀嚓!
阵图开始崩碎,竟是挡不住双蛇的冲击。
一条血色蛊虫通道,顺着崩开的裂缝,漫延而出。
齐季和范德双双化为黑雾,蛊影缠身,踩着血蛊之路就要急速奔逃。
姜泥自从见到陈浮生到来的一霎,已经启动读月。
“读月!”
齐季和范德身后,从虚无间,若有一道孤清、冷寂、沧桑、亘古久远的垂垂月光,映照而下,落下光斑。
由于身处险境,又是极度震惊之中,二人竟是毫无察觉,读月幻术已经来临。
但有感应,却已经是迟了。
月光斑影洒落,每一丝斑影里,都有若诸般幻影,有若天外飞仙,无穷妙相,迷离而来。
齐季和范德,顿时迟滞,就像眼中见到最渴望的景象。心为之摧,神为之迷,欲罢不能。
陈浮生符起、剑至,再出太乙,刹那已是第二剑挥出。
但是当此之际,已经无须“怒霆”的施展。
他瞬间已经掏出“敲门砖”。
全身法力玄炁涌动,“敲门砖”变得沉重如攻城巨槌,挟带撕裂般隆隆震啸,当头砸落。
毫无花巧,毫无招式,上砸下落,以力取胜!
噗!噗!
两颗大好头颅,依然带着迷离的笑容,被“敲门砖”生生砸断,敲碎,飞溅而开。
扑嗵~~
两具无头残尸,再才热血喷溅,缓缓倒地。
但是,人死霎那,无穷尽的蛊虫倾泄而出。宛若扑天盖地,直扑最近的陈浮生。
陈浮生毫无所动,左耳内已经黑气弥漫。
眨眼片刻,所有遗蛊被吞噬得干干净净。
两具残尸渐渐枯萎,仿佛风干了一样,在泥沙中沉寂无声。
黑气依然未满足,卷起了两具残尸,瞬间消失不见。
“浮生师兄!!”
姜泥带着惊喜,慌忙冲了过来。
“啊,这......”
姜泥霎那止步,诧异地盯着眼前的“浮生师兄”。
陈浮生的头顶上,有丝丝缕缕黑气荡漾。
而在脸目上,却蒙着一团黑焰。容貌不可见,仅可知是个男子,模糊难辩。
这是狲喉为陈浮生做的伪装,由于在地府里大肆吞噬阴魂、噩孽,狲喉的黑气已经又高了一个层次。
正因此伪装,齐季和范德两位天骄中的天骄,神嗣寰榜列名之人,才会对陈浮生的到来察无所觉。
否则以蛊门布蛊的警觉,绝不可能被轻易近身。
陈浮生看着眼前的姜泥,也不知该说什么。
他也未多犹豫,取出刚刚获取的“三瓣彼岸花”,递到姜泥手上,然后模糊说一声:
“前程小心,有缘再见。保重!”
说完也不回头,提剑迅身而去,消失远方。
姜泥怔怔地捏着彼岸花,宛若在一场梦中。
她望着陈浮生远去背影,不禁心中又是喜欢,又是惆怅。
欢喜的是,果然是浮生师兄来相救,还赠与她梦寐以求的彼岸花。
惆怅的是,浮生师兄或许身负重任,能够来到黄泉小千路上,必然付出很大代价。所以,并未多停留......
她如此想着,暗暗一叹,再才依依不舍,缓步而去。
......
......
陈浮生一口气奔出许久,直到不知跑到哪个无名山坳里,再才有些心虚的停住脚步。
他回望身后,亦是长出一口气。
没想到,挖彼岸花。挖着挖着,碰上了姜泥遇难。
“她是师父的妹妹,我维护她是应该的......”
“师父就这么一个亲妹妹,我若能寻到昊天本源,自然也要给她一份,也是应该的......”
陈浮生自己在心中低语。
他挥却心绪,定了定神,再次转头眺望前方。
距离昊天本源的所在山峦,就在前方。但却不知多少里地。
“先到先得,迟则生变。”
陈浮生暗暗告诫自己,立即不再犹豫,纵身前行。
如此一路,也遇到不少险阻。
比如地底突然炸裂,崩出大量诡恶难明的凶物、梦魇等等精怪鬼怪。但被陈浮生一剑削之,狲喉一口吞之,全然无惧。
间或有些浓雾里砸落的冥骸,亦是声势浩大。但仍然是被剑削,被狲喉吞的下场。
河童也曾沿途偶尔说几句指点。
据说黄泉小千路,也分下路、中路、上路、末路。
陈浮生此刻处身之地,仅只是下路,危险算不上多。
但若进了中路,便能见到千秋万古的遗迹。如若是上路,便能见到更多不可思议的异景壮观。末路,那便是进入冥界的通道,想都不敢想。
足足十个多时辰的跋涉,陈浮生终于第一次在黄泉小千路上,见到山峦层叠的实影。
山峰巍峨插天,重嶂叠峦,恢宏磅礴,几乎占据了心神,压迫身心,宛若千古留存的浓厚岁月蚀景。
“此乃黄泉下路的首峰,名曰余烬十万山。”
“相传此峰延绵三万多里,走出此峰,再过下路尽头,再才是进入中路......”
河童指点的话语,荡起在陈浮生耳边。
陈浮生抬头远望,实在无法看清山峦景象。仅可得知,眼里全是笼罩的山脉,高不可攀,远不可及。
“敲门砖”的显示上,第一个昊天本源的线索,便在这座巨峰的里面。
陈浮生毫不迟疑,继续前行。
又是数个时辰的艰苦跋涉,终于是翻越了眼前可见的第一片连绵山梁,抵达内里。
好在此山中,并无多少危险。
陈浮生忆着心中的地图路径,埋头奔行。
果然!
一片浓雾弥漫,山壁森然的前方,陡然矗立一座巍峨得仿佛上古庙宇殿堂般的建筑。
殿堂建筑就像“镶嵌”在山壁内,满是风雨侵蚀的痕迹。
大量高耸庞然巨驻的雕像,形体斑驳,散布在殿堂的周围,流露出沧桑枯朽的气息,也不知有多少岁月。
漆黑如噬人巨兽的入口,隐约可见。
第98章 乾坤倒转(求订阅月票)
陈浮生接近这个巍峨古朽的宏伟大殿堂,仔细凝望入口的方向。
可见台阶蜿蜒而上,广阔惊人。
他正想谨慎地继续前行,步上台阶。
突然背后传出河童的惊讶声:
“咦?好像是上古巫裔‘苻羲族’的祈福祭祀大殿!”
“苻羲?”陈浮生微微一怔。
河童继续说道:
“苻羲族,是上古时符箓术的初创者。符箓的‘符’字,便是他们创造而出。只不过千秋万古岁月,道门兴盛,将符箓术发扬光大,反而遮掩了苻羲族当初的光辉。”
“这座殿堂,应该是属于冥狱内的千秋万古遗迹之一。”
“虽说在此出现,但却非常罕见......你知道海市蜃楼吗?”
陈浮生点头,河童继续指点道:
“所谓千古万古遗迹,就像是海市蜃楼一样。不知何时,不知何地,便会显现而出。但在黄泉下路,非常罕见。只有在中路,或者上路,才算可见颇多。”
陈浮生聆听着河童的讲述,继续大步向前。
很快,便踏上台阶,拾级而上,接近敞开而宽阔的大殿入口。周围的驻立大型雕像,已经历历在目。
“你进去时,可要小心!”
河童低语道,“在任何一个千秋万古遗迹之内,都有或多或少的,不受冥狱约束的阴魂冥骸出现。”
“这些阴魂冥骸,虽不是你曾经见过的‘逆巢’大人物,但也非常难缠!比你在路途中撞见的那些邪物,更要实力强横!”
说到这里,河童笑言道:
“一般来说,似你这样三四境实力的修行者,绝无资格踏入千秋万古遗迹。世间只有灵官为辅,神将为先,才会有资格实力入内探险!”
“不过,如今是元夕将近,冥狱看管极其严格。千秋万古遗迹里的东西,也怕受到连累。所以也会隐伏起来,不会太过份。”
“这也是你们年青俊杰,一年一次的机会!”
陈浮生迈步向前,踏入大殿进口。
可见周围巍峨高耸的雕像,各具特色。
有的是人首蛇躯,有的脚踩龙虎,有的则是吞云吐雾,而有的更是上身如禽鸟,下身若蛮荒巨人......
陈浮生此前也听说过,所谓上古巫裔,并非固定形象。各个巫族,在原始时期,也并非同一形象。
只是传承至今,血脉渐渐稀薄,再才导致同族的巫裔,形象有些接近。
他感慨地扫了一眼周围的雕像,举步入内。
踏入殿中,眼前顿时豁然开朗!
足足数十丈方圆的区域内,宏大壮观。
各种古朴的石质雕塑,石造祭台,石柱、石池等等,罗列四周,井井有条。但仅可见残状,却非完整。
当正式踏足入内,陈浮生眺望四周高不可攀的墙壁,顿时又再一愣。
因为四周高墙,全是刀砍斧劈的各种奇怪痕迹。
似乎经过一场激烈的战斗,但因为某些影响,导致痕迹显露出来,并非全然坍塌。
“咦?”
陈浮生快步向前,凝视一片若剑削、若斧凿、若水火侵蚀般的墙壁一角。
其中有一抹剑痕,居然隐隐缭绕出道蕴!
当他见到这一剑的道蕴,内心时时萦动的焚天剑意,也似乎受到触动,跃跃欲试。
仅仅只是恍惚间,眼光掠过,心有所感。陈浮生便已经感觉焚天剑意,居然凝炼了一丝,变得圆融一些。
若是长期如此凝炼,逾发圆融,陈浮生几乎可以肯定,不再需要“火霆劫三式”,便能驱使无间龙雀,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剑!
“这......”陈浮生心中震惊,立即驻足观望。
河童的声音又缭绕而出:
“你无须多么惊讶,此乃千秋万古遗迹之内,必有的一份机缘运气。”
“之所以有此留存,皆是当年开天辟地那一场大战,比神将更高端的大人物们出手,留下的精神道蕴!”
“如若是在黄泉中路、上路,如此的机缘运气,更是随缘可见。”
陈浮生细细感悟,顷刻已经受益匪浅。
但他再次眺望其他墙壁上的痕迹时,却有些失望。并未感应到任何道蕴,只觉是很奇妙的痕迹。仅可观,而不可悟。
“或许是因为派别不同,或许因为人物传承不同,所以并不是所有道蕴,我皆能感应......”
陈浮生有了明悟,暗暗遗憾。
不过此行不虚,焚天剑意有涨进,对于“火霆劫三式”的发挥,也是又前进了一小步。
“仅仅一缕战斗留下的道蕴而已,便能令我等这些年青修行者,获益不少......”
“若是当年那些大人物亲自指点,不知会达到何等的程度......”
陈浮生有感而发,但也不贪婪多望,继续向前。
当来到大殿的中段,又有一道巍峨高耸于穹顶,广阔浩大的祭祀台,横亘眼前。
祭祀台已经腐朽不堪,上面积满灰尘。
原本是有受祭的神像矗立,但已经崩毁成渣。露出祭祀台后,一个残缺的,却充满阴森黑气的大窟窿。
陈浮生眺望周围,不禁皱眉。
似乎前路即使走完,也只是在这大殿里徘徊。
但他可以肯定,昊天本源就在这个祭祀大殿内!
“难道说,要进这个神秘莫测的窟窿?”
陈浮生止步不前,仔细观望。
此刻静下心来,运足目力,可见看似平淡,宛若岁月风蚀痕迹的窟窿口,缭绕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虚影。
宛若屏障,又宛若禁锢,并不是安然畅通的存在。
“似乎被封了?”
陈浮生暗暗沉吟。
除了这条路,别无他途。那么完全可以说,只要能进入窟窿内,必然又是一片天地。
昊天本源,肯定在内!
他正想和狲喉、河童,商量一番,如何破解。
突然!
背后隐隐传来交谈的声音。
“宁兄,詹某对你的占卜问卦之术,简直敬佩得五体投地!!”
“你说我们有机缘在此,果然便见到这座千秋万古遗迹。咦?大殿里,似乎有不少东西......”
陈浮生耳朵一动,立即闪身退在角落里。
此刻他被狲喉黑气伪装,只要毫无举动,对方便难以察觉。
自身隐蔽之后,陈浮生展眼观察入口方向。
两个年青人,一前一后,迈步而来。
当先一人显得惊讶着急,加快了脚步。此人戴着软帽,眉眼普通,穿着像是行医郎中般的短袍。背后还背着个精致小巧的药箱,手中拎着碧绿莹莹的柳枝条。
行医打扮的年青人身后,是个步伐沉稳,容貌俊逸的青年男子。穿着一套裁剪精良的黄纹道袍,梳髻插玉簪,显得潇洒出尘。
陈浮生微微皱眉:“一个道门?一个医家?”
从穿着打扮上看,似乎如此。
那个姓詹的医家修行者般软帽青年,踏入大殿,顿时大呼小叫:
“道蕴!!我感受到了道蕴!!”
但他随即有些沮丧,捶手顿足地叹息道:
“哎呀,我却是忘了,医家修行者不擅长战斗。纵然可见道蕴,也并非一定契合我的修行......”
“见宝山而不得,可惜可叹......”
被称作宁兄的道门青年,冷静地注目四周,凝视一个墙壁上的痕迹,细细观悟琢磨。
詹姓青年顿时羡慕道:
“唉,这机缘还是属于宁兄这等的俊杰天才!在下也希望宁兄可以更进一步,指点指点我,也沾沾宁兄的气运!”
宁兄负手身后,淡然道:
“你既然与我结伴而行,我必然不会亏待你。放心,此地还有你的机缘,我的占卜问卦之术,绝无错漏!”
“只要你好好辅佐,今日此行,必定也会大有收获。”
詹姓青年赶紧拍手道:
“真不愧是神嗣寰榜上的列名之人!宁兄盛名远扬,乃是玉虚灵山第一道子!今日我有缘遇见你,实乃福气,三生有幸!哈哈哈......”
他说得一脸谄媚,宁兄却是云淡风清,显得极是受用。
不过,詹姓青年的话音刚落。
入口外,顿时传来一声大喝:
“什么狗屁第一道子,什么狗屁神嗣寰榜列名人!”
“行途我不先开口,哪个蝼虫敢作声??”
蓬~~
一团黑焰呼啸而至。
嗤喇~~
黑焰如撕裂般,溅洒而开。
无数蛊虫蜂涌环绕之内,一个高大的青年,昂然而入。不屑地睥睨詹姓青年和宁兄,显出杀意腾腾。
“啊!裘兄!!”
詹姓青年似乎见过这个蛊门青年,立即高声迎接:
“裘兄!西晋蜍荼灵山真传大师兄!久仰久仰,在下数月前曾经远远见过裘兄的风采,当时惊为天人!”
“想不到今日,居然在此遇见!幸甚,幸甚啊!哈哈哈......”
宁兄则是如临大敌地瞧着这个不速之客,脸色眼神,都显得对此人颇为忌惮。
场面顿时有些剑拔弩张。
詹姓青年赶紧打哈哈,大笑道:
“不如一起结伴同行,我做辅助,二位神嗣寰榜列名的天才,可以大杀四方!小弟也沾沾福气,呵呵......”
蜍荼灵山的裘竭,冷眼扫了一眼这个医家修行者,面无表情地哼道:
“詹之河,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想跟我结伴?”
詹之河听了顿时一脸尴尬,但颇有些唾面自干的觉悟,很快便恢复正常,笑眯眯地退后一步。
裘竭又再迸指,指向宁姓青年,喝道:
“詹之河,你还跟着他?神嗣寰榜上,宁采烨的榜位比我低十几位!你跟他?还不快滚过来?”
他一时说瞧不起,一时又叫人滚过来,嚣张肆意。顿时令得詹之河的脸色阵青阵白,但还是保持着笑眯眯,向前走了几步。
宁采烨满脸胀红,沉喝道:
“裘竭,你欺人太甚!!”
裘竭哈哈大笑,但笑得面无表情,全是嘲讽:
“欺人?裘某今天就是要找你的麻烦!!”
他说着,抬起指尖。
詹之河和宁采烨,顿时一惊,如临大敌。
裘竭的指尖上,缭绕起一个朽化般的蛊虫残尸。
“适才我得到一只遗蛊,方得知我蜍荼灵山另外两名弟子,受到戕害!”
“根据此蛊上的气息,我两位师弟,死于符箓术之下!”
裘竭脸色变得狰狞,森然盯着宁采烨:
“此地周边数百里,我仅可见你一个道门之人!那么毫无疑问,是你戕害了我两位师弟!!”
詹之河听了,大惊失色。
无论哪个灵山,进入黄泉小千路的,皆是天骄之选,精英中的精英。
蜍荼灵山一共才三个人选,却死了两个??
他顿时胆颤心惊,悄悄后退了几步,以免溅到火星。
宁采烨却已经气得脸色发白,沉喝道:
“你要打,宁某奉陪!”
“只是你无妄指责,将罪魁祸首扣在宁某头上,宁某岂能受辱?”
詹之河暗暗咽了一口唾沫,但终究还是战战兢兢,奋勇问一句:
“裘兄裘兄!大伙进来不易,话还是说清楚,以免被小人所乘!你倒是说说,为何笃定宁兄一人是罪魁祸首啊......”
裘竭呵呵冷笑:
“你要证据?”
“裘某前行之地,十里范围,全是前锋蛊探察在前!我跟着你们而来,确信此地的符箓气息,和遗蛊上留存的一样!”
“如此吻合,如此之巧!”
“你说,罪魁祸首不是你?那又是谁?”
“前锋蛊?”
宁采烨的脸色更是难看。
詹之河再次后退几步,艰涩的说道:
“裘兄,你已经在此地布了蛊?”
裘竭哈哈大笑:
“蛊门出行,前锋照路!魑魅魍魉,无处遁形!”
“让你们开开眼界!!”
他双手握拳,猛然一振。
喀嚓~~
喀嚓~~
大半个殿堂内,四面八方,顿时有若风啸之声回荡。
顷刻。
犹如有一道道极浅显,难以辨别的黑色裂缝,在各个角落里隐约现出。
就像有无形之风,刮过了殿堂,露出一丝丝风吹而过的痕迹。
此乃蛊门妙义真传:“前锋蛊”!
只有天赋绝佳之人,方可有此真传的传承。
前锋蛊所到之处,提前布路探察。即使是五境灵官,亦是毫无所觉。
等到反应过来,身边范围,已然布蛊。
此时此刻。
前锋蛊现,场面剑拔弩张!
裘竭脸色阴冷,已经想要先出手。
忽然!
陈浮生所在方位,由于前锋蛊现,撕裂出的风吹路径,出现了扭曲的偏差。
直线变弯,必有阻碍。
裘竭顿时惊觉,大喝一声:
“哪个鬼鬼祟祟,在此潜伏?滚出来!!”
陈浮生顿时极其惊诧,因为狲喉黑气的遮蔽,不可能被前锋蛊探出。除非是他主动的有动作,否则神将在此,不是有心探路,也不知他的存在。
但眼前事实至此,确实是被探出了踪影。
陈浮生心生杀机,蓄势待发,正要显身而出。
蓦然!
离他身后不远。
一滴墨水,仿佛是从虚无间点滴而开。
墨迹开晕渲染,荡漾波动。
立即便有一位身姿曼妙妖娆,气质凝华,极美丽的女子,在淡淡的墨迹渲染中,踏步而出。
她穿着浅色的宫衫,一颦一笑,皆如画中仙,不似人间女子,堪称绝色。
陈浮生顿时更是惊诧。
万万没想到,在他的身后,居然潜伏着一个陌生女子?
此刻场面上剑拔弩张的裘竭、宁采烨、詹之河,也是万万没想到,居然是一位如此之美的女子。
现身的正是虞妃,她一经出现,便淡然回首,看向陈浮生所在之处,轻语道:
“这位道友,你也一起出来吧。”
裘竭、宁采烨、詹之河,更是大惊失色。
谁也不曾想到,旁边居然还潜伏着一人?
裘竭更是惊讶得眉眼乱跳,因为虞妃所说之处,前锋蛊毫无察觉,并未显出一丝异状。
岂不是说,此人的实力,已经不受前锋蛊的窥探??
陈浮生听到陌生女子所指所说,已经知道再也藏不住。不禁心中蓄着杀机,极其冷静地现身而出。
但他的顶上有若隐若现的黑气如丝,脸上笼罩着黑焰,看不清容貌。
立即便让全场众人,尽皆如临大敌!
詹之河却是最先开口,惊呼大叫:
“是道门!!他也是道门!!”
虽然看不出具体容貌,但陈浮生穿着青袍道服。
裘竭早已经察觉有异,立刻杀机弥漫。
但是宁采烨却是诧异得无以复加。
所有道门弟子,进入黄泉小千路的,他全都知道。唯独是没见过陈浮生如此模样的。
“他到底是谁?哪个灵山的?”宁采烨满目惊疑。
陈浮生一经现身,离他不远的虞妃,顿时笑语说道:
“道友,你与我一同到此,算是先到。”
“这三个,却是后到。世间常说,先来后到,能者达先。不如你我联手,将这三人杀绝,你看可好?”
她说得极是清淡自信,仿佛杀绝裘竭、宁采烨、詹之河等三人,只是随手而为,并不是多么难的事。
陈浮生还未有何表态。
裘竭却是气得七窍生烟,双掌一合:
“小贱婢!在我前锋布蛊之内,还敢放肆!”
“蛊变!”
轰~~
此前殿堂内如风呼啸般,显现的浅显缝隙,顷刻急剧撕裂。
就仿佛虚无中,裂开一个个装满蛊虫的巢穴。
所有裂缝里,大量漆黑狰狞的蛊虫,仿佛潮水一样漫延涌出。
虞妃却是视若罔闻,仍是低语对陈浮生轻笑道:
“杀了他们,血祭后方入口,方可入内!”
她说完,也不管陈浮生如何想法,指尖顿时多了一枝若隐若现的玉笔。
“大局在我,乾坤倒转。”
一声清吟。
笔落,字现。
呼吸一瞬间,裘竭刚刚暴怒,发动前锋蛊。
但他的脚下,出现一个“乾”字。
而在虞妃的脚下,却出现一个“坤”字。
也就在这个刹那!
虞妃已经宛若鬼魅般,移形换位,显身在裘竭的站立之处。
而裘竭却已经移形换位,来到陈浮生的眼前。
场面顿时逆转!
虞妃面对一脸惊骇的宁采烨和詹之河,微微一笑。
而陈浮生的眼前一花,已经是裘竭那张怒不可遏的大脸。
当此时刻!
已经不由得陈浮生再多想什么。
无论是陌生女子所说的什么血祭,还是面对裘竭,都必须抢占先机的动手!
“杀!!”
陈浮生一声冷喝。
一剑!
出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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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活祭墓场(求订阅月票)
四枚晶亮玉枚,夺目闪耀。
瞬间迸射于裘竭眼前。
立即又有两枚晶亮玉符,崩于裘竭的脚下区域。
刹那!
白亮如小太阳般的光辉,猛烈辉溅。
太白西虎、凶杀之神,阵列在前,杀伐冲天。
嗷吼!!
仿佛洪荒亘古的虎吼之声,震慑心神。
凶性沸腾,不可抑止!
轰~~
裘竭从未见过如此凶残、煊赫、气势惊人的符箓之术。
即便他位列神嗣寰榜上,也会过不少堪称道门绝代天骄的俊杰,也从未在另一人身上,见过如此独特的符箓术。
呼吸一瞬。
裘竭顿时也惊醒过来,暴吼一声:
“原来是你!!”
如此符箓术,足够令他都胆颤心惊。
那么眼前的这个青袍黑脸道人,必定是杀死他两位师弟的仇人!
仇人相见,份外眼红!
裘竭的眼前白亮欲盲,宛若虎虎凶煞大势倾覆而来!
他已经是须发戟张,左掌紧握右掌,立于眉心的本命灵蛊线上,顷刻发动:
“八毒八神!”
咚咚咚咚咚......
宛若在虚无间,有战鼓擂动,响彻人心,震慑魂魄。
猛烈暴开的“太白元神”,都几乎凝滞了一丝凶煞。
裘竭的周身遍处,瞬间已经射出八道狰狞粗壮,满是蛊虫凝结而成的“手臂”!
有的手臂是蛇头,有的手臂是蜈蚣,有的手臂是蟾头,有的手臂是蝎尾......
在虚无战鼓的摧发下,宛若行军列阵,威猛向前。八毒神通之臂,毒焰四射,触爪翻飞。
瞬间八臂变成十六臂,十六臂变三十二臂。虽然手臂不再粗壮,但是纠缠毒焰,狰狞狂舞,气势节节高涨。
裘竭已经像是一颗“大树”。
他体外全是如鞭如根的长臂绽放开来,浓浓毒焰色彩斑澜,弥漫如实质。
轰~~
三十二条手臂,各分八道,分别抵制“太白元神”的符箓之光。
全场闪烈如太阳般的光辉,与八毒神通之臂撞击之后。
各自溃灭!
但裘竭挡住了“太白元神”,却再也无法逃过“太乙天象”的阵图封锁,瞬间被身陷其中,不可自拔。
这也是陈浮生目前所能发挥初代符箓的极限,由于是真形符箓加持,威力大增,所以只能六符全开。
眼看裘竭居然挡住了“太白元神”,陈浮生心中也是小有佩服。
毕竟目前为止,还未有另一个同等境界的修行者,能在陈浮生的手下生扛初代符箓。
陈浮生当即一声长啸。
“火霆劫三式”全力全开!
他甚至抛弃了第一剑“滔火”的前势铺陈。
直接起手“怒霆”!
虽说如此强行开动第二剑,威力略有削弱。
但面对如此强悍的对手,只能以快制快,瞬斩夺命!
轰嚓~~
无数雷霆密布开来,无间龙雀上龙影咆哮挣腾,披鳞抖擞,宛若吞云吐雾,增涨雷霆之威。
剑芒暴起十丈!
裘竭的脑后,另有一片无声的雷霆,更加令人心悸。虽无声,但压迫之势,刑罚之威,已经令他生出大恐怖。
此乃杀身之险!殒命之劫!
“道门之人,怎会有如此惊人的剑术??”
裘竭刹那醒悟。
再才知道,两位师弟死得不冤。
面对一个如此毫无道理的强者,又有符箓远攻,又有剑术近身,尽皆是不世出的绝技。
岂有活命之理?
他既生此念,顿起逃遁之心。
“吾以此身,亲饲灵神!”
“开!!”
裘竭双手握拳一捶,击打在眉心的灵蛊上。
隆隆~~
仿佛平地生雷!
他的面目变得模糊,身躯变得模糊,从一个真实的人形,变得急剧膨胀。如同一个诡异古怪的大虫子,表面毫光四射。
每一道迸射的毫光,都是如尖如刺,向四面八方发散。
眨眼刹那!
裘竭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头高达数丈,身躯如蛮荒巨人般的狰狞之影。
成百上千至万的毫光,就像一个“刺猬”。既是防御,又是攻击。
喀嚓~~
两道真形符箓结成的太乙阵图,也挡不住这个诡异灵蛊之身的膨胀。所有晶线封锁的范围,全都崩裂。
即使是陈浮生,刚刚起剑,雷霆乍现。眼前已经毫光遍布,有无数尖刺汹涌而来。
此乃灵蛊之毫,触之即殒,万毒溃身。
若不避开,要么一剑斩杀裘竭,自身也要受到重创。
这也是陈浮生第一次感到棘手。
刹那,不容犹豫。
一枚符箓从陈浮生耳中喷出,瞬间化为虚无。
“太阴若缺”,遁影无形。
丧失了陈浮生的气息之后,扑面而来的毫光,全都落空。
而且刚刚起势的雷霆,也为之一滞。
“怒霆”!
陈浮生隐入太阴遮幕之内,法力玄炁全开,再起剑势。
十几息时间,足够斩杀此人。
雷霆汹涌而来,刑罚之力笼罩在裘竭头上。
但是裘竭运用毕生心血凝成的“亲饲灵神”之法,也就只能维持片刻。
他在陈浮生消失的霎那,已经不管不顾,脚下一踩。
此前弥漫的前锋蛊,顿时开辟一条长长通道。
裘竭的灵神之影开始溃灭,他立即逃出太乙天象的封锁,急急如丧家之犬,拼命远离。
嗤~~
陈浮生的耳中,狲喉等的便是这一刻。
瞬间黑气如注,疯狂而出。
裘竭踩踏的蛊潮遁逃通道,立即被吞噬殆尽。
他奔逃的身形立即一个趔趄。
缺少了灵神之影的攻防,又缺少了蛊潮的加持,裘竭此时此刻,便成了无依无靠。
如同待宰之羔羊!
无间龙雀的剑芒雷霆,与空中雷霆,瞬间相合。
无穷刑杀之威,倾覆而下。
裘竭绝望地发出一声惨嚎:“不!!”
但已经是迟了。
雷刑将他斩为碎屑,化为血雨喷溅开来。
陈浮生想掏出“敲门砖”都来不及。
只得暗暗一叹。
眼看裘竭已经丧命,陈浮生提剑前望。
那个陌生女子的战斗,也恰好在此时结束。
她仿佛是戏弄着宁采烨,各种神乎其技的术法,信手拈来。
一时琴音缭绕,饱含冲天杀机。一时水墨四溅,惊鸿无踪。一时又是脚下如棋盘,倏忽来去,纵横锋锐。
最终以一枝玉笔,封闭了宁采烨的挣扎。
再用大音希声之神通,将宁采烨撕裂为血雨,当场惨死。
可怜这位玉虚灵山的第一道子,连全身本事的一半都没有发挥,便被虞妃戏弄至死,也不知死后是什么怨念。
陈浮生看到了最后一幕。
不仅是对这个陌生女子产生极大的警惕,也对玉虚灵山的道子表示默哀。
毕竟按道理来说,他也算是半个蓬莱玉虚的人。
不过,场中两个最强的神嗣寰榜列名之人,横遭惨死。反而是最弱的詹之河,安然无事。
他就这么呆滞地站在远远的,既不敢逃,也不敢动手辅助宁采烨,似乎像是吓傻了一样。
如若他能鼓起勇气,助阵一手,或许宁采烨还能多挣扎一下。
但是虞妃实在太可怕,戏弄一个神嗣寰榜列名的道子,都仿佛信庭闲步。亲眼目睹一切的詹之河,心神已裂。
扑嗵!
詹之河满脸惨白地跪地,战战兢兢地看了看虞妃,又看了看不远的陈浮生,颤抖声音道:
“二位......高人,放我,放我一条生路......”
虞妃淡然笑道:
“你又怎知我会放了你?”
詹之河鼓起勇气,压抑着恐怖,颤声道:
“道友......道友说,说要血祭那个......那个门户,我听到......我可助道友打开,我有用......万望道友给个生路......”
虞妃瞧了瞧已经化为血雨的宁采烨,又回头,瞧了瞧碎屑般的裘竭。
然后,目光凝视在陈浮生身上。
“如何称呼?”虞妃好奇地打量陈浮生,再才显现出一丝女子般的神态。
“老王。”陈浮生伪装着声音,平静说道。
“老王?”虞妃似笑非笑,但也不多问。
她再次转过头去,盯着詹之河。
“你说得也不错,我若亲手收集这些血屑,不免脏了手。但你若能开了那个禁制,我便放你一条生路。”
詹之河如蒙大赦,差点俯首叩头,当即大声道:
“道友放心!以血制血,乃是吾学基本,绝无失手!”
陈浮生听了微微皱眉。
以血制血?
那么祭祀台后残缺的窟窿,属于一种另类的血禁?
不过,听到詹之河如此说,陈浮生也是暗暗摇头。
此人应该早就看出祭祀台后的血禁,却自从进来后,从不吱声。要么是有独占的念头,要么干脆束手,等宁采烨和裘竭死后,再拿出来做换命的筹码。
修行之人,千般心思,大抵也是死道友不死贫道......
在虞妃的关注下,詹之河鼓起勇气,以手中碧绿柳条,催动独门绝艺。居然将地面散落的,甚至消散空中的,所有血屑,凝为一团晶壁般的血色圆盘。
然后,他走到祭祀台的残缺窟窿下。
以法力祭起血色圆盘,印在窟窿的中间处。
他又用柳条,挥打出无数血痕迹般的纹路,镶嵌在中间处的血盘周围。就仿佛一个阵式,极是炫目。
“天或有损,以术补之!”
詹之河清吟一声,迸指点向窟窿中间处。
嗡~~
血色弥漫开来,就仿佛无数蛛丝,开始快速地在整个窟窿表面,弥漫攀爬,蜿蜒四溅。
眨眼片刻,原本是带着阴森黑气,仿佛遮蔽着某种禁锢的窟窿表面。立刻产出龟裂,越裂越大。
几个呼吸之后。
喀嚓~~
暴响声中,窟窿品的禁制,全数裂碎。
大量秽恶而浓郁的腥气,立即从窟窿口喷涌而出。
但詹之河再次挥动柳枝,散发出濛濛清烟。
不过片刻,所有腥秽一扫而空。
祭祀台后的残缺窟窿口,变得清明朗朗,十分正常,再也看不出一丝异状。
詹之河长出一口气,显得如释重负,转过身来,面对着虞妃,笑道:
“道友,前路已净,安然无事矣!在下幸不辱命!”
虞妃轻笑,点头道:
“不错,还算有几分本事。”
詹之河顿时喜形于色,缓缓向旁侧退几步,期期艾艾地抱拳一礼:
“恭祝二位道友机缘大发,一帆风顺。在下,在下,这便告辞。此间事绝不泄漏,甘愿发下大道誓......”
“言”字还未说完。
他的脚下已经出现一个“死”字。
顷刻间,詹之河似乎连挣扎的勇气也无,就像毫无所察。便被某种诡异无形力量,撕成碎片,当场毙命。
陈浮生暗暗皱眉,终于是说道:
“你不是说要放了他么?为何不守承诺?”
虞妃仍是轻描淡写般说道:
“来到黄泉小千路,便要有身殒毙命的觉悟。若连这点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为何还要挤破头的进来?”
“留在山青水秀之地,安安稳稳渡余生,岂不美好?”
陈浮生也未想跟她争辩什么,听完她所说,只是平静而立。
场面顿时有些寂静,有些僵持。
谁也不想先上前一步。
各自都已经目睹了解对方的身手,视为大敌!
“昊天本源在内,你不进去?”虞妃低语浅笑。
“你先来,你先进。”陈浮生伸了伸手。
“老王道友,也知道礼让女子的道理?”虞妃微笑摇头,但却脸色如常,裙衫轻摇,已经踏上窟窿洞口。
她回头一笑:“你就不怕我先进去,在后面等着你?”
陈浮生淡然无声,视若罔闻。
虞妃立刻未作犹豫,闪身而入,霎那消失入内。
河童的声音,再才从背后传入陈浮生耳中:
“她不是人族,非妖非鬼非巫。我若猜得无错,九成的可能,她是‘妖灵’!”
“妖灵?”陈浮生从未听说过,暗暗皱眉。
“妖灵,在三界初分之前,与你们人族、巫裔、混沌灵瑞,皆是相持争锋的原始古族。”
“却不知什么原因,湮灭于世,寥无踪影。”
“如今世上,妖灵极其罕见。除了极少极少的原生种,仅剩的,皆是八境陆地神仙,或更高的九境圣王,以特异之物,在洞天星河里,采集星尘,独创而出。”
“妖灵是创造出来的?”
“是的,你要小心这女子!”
河童警示道,“她与背后的主人,息息相通,念念意动。别看她和你一样,是伪四境宗师,半灵窑之力。”
“但如若强行沟通背后的主人,可发神将之力!”
陈浮生顿时一愣。
细细一想,那么放这个妖灵进入黄泉小千路的,必然是个大人物。
而且,对于麟兇的争夺,必定不容有失!
经历了宝骑镇不讲道理的争夺,此刻又经历黄泉小千路更加不讲道理的争夺,陈浮生已经有些看淡了。
所谓修行界,诡谲多变,尔虞我诈,从无规矩可言!
明月照大江,清风拂山岗。
“管你什么阴谋诡计,我自一口真气足......”陈浮生定了定神,立即又抛出一枚玉符。
玉符虚闪虚无。
“太阴若缺”发动。
陈浮生在圆月遮幕笼罩下,闪身进入窟窿内。
依然是那股秽恶浓郁的腥气,扑面而来。
眼前的光线瞬间黯淡。
但还算可以见到环境范围,视线略微朦胧。
果然!
虞妃宛若画中仙子,淡然飘缈般的,站在窟窿后,等待陈浮生的进入。
但陈浮生已经离她颇远,消去遁影,缓缓浮现。
“我尽知进入黄泉小千路的各派天骄,但似乎从未听说过,一个叫老王的。”
虞妃对陈浮生的突然而来,突然现身,表示得并不诧异。
她又再有几分女子姿态,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陈浮生,低语轻笑:
“你若是在神嗣寰榜上列名,在我心目中,必定登顶二十以内的榜位!”
“你到底是何人?”
陈浮生还是平静说道:“姓老,名王,懂一些剑术。”
虞妃摇头笑笑,也不想辩驳,突然脸色一正,淡漠道:
“我有意招揽你,条件是赐你两份昊天本源。我若斩获麟兇,混沌灵瑞的一丝灵光,也能酌情分予你。你可愿意?”
她说得仍是极其清淡自信,似乎昊天本源尽在手中,麟兇也是不在话下。
陈浮生若是不知她的底细,肯定会嗤之一哂。
但此刻已经知道,她背后有大人物,自然不会多废话去辩驳。只是平静说道:
“我可自取,多谢好意。”
虞妃漠然瞧了瞧陈浮生:“你应该是知道我的本事。在这黄泉小千路上,只有我,能夺尽昊天本源,也能斩获麟兇。”
“阻者皆杀!”
陈浮生还是置若罔闻。
虞妃以欣赏的目光,微微点头,指向身后的环境:
“以此地为目标,我先拿下昊天本源,再找你不迟,谅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
说完,她已经瞬如鸿飞,消失在远方。
陈浮生再才展目观望。
实在是没想到,窟窿后的空间,如此之大!
一座又一座,仿佛陵墓般高耸的“丘陵”,亦或“坟包”,排列纵横,铺展漫延,几乎有数百座之多。
每一个陵墓石堆,高约七八多丈,宽也差不多。也不知何等材质,散发出腐朽、沧桑、极至沉寂灰暗的气势。
大量阴魂般的气焰,在整个庞大空间里缭绕着。
阴风阵阵,吹拂着整片区域。只有寂静无声,仿佛千秋万古岁月里,留下的遗址,令人心生寒意。
河童的声音,又再带着诧异地冒了出来:
“咦?难怪昊天本源会现身于此!”
“此地是“苻羲族”祭祀大殿的活祭墓场,代表着镇压气运的所在。虽说是上古遗址,丧失了原始时的浩大能力,但毕竟秘密众多,属于混沌灵瑞喜爱的所在。”
“活祭墓场?”陈浮生眺望庞然森寒的空间,望着一座座矗立于千秋万古般的陵墓,默然无语。
河童带着感慨道:
“你不是出生于那个时代......我曾听说,在原始上古,三界未分之前。巫裔盖压人族和混沌灵瑞,乃是原始大地上最强横的族群,肆虐嚣张......”
“他们喜爱活祭,所以不少人族和灵瑞,都遭到戕害。正因如此,才会导致人族与灵瑞联手,打了毁天灭地的上古之战......”
陈浮生一边听着河童的讲述,一边缓步向前。
他仔细观察,每一座陵墓间,似乎都有着若隐若现的禁锢。
想要不断向前,要么毁了一座陵墓,暴力前行。
要么通过陵墓间的禁锢,不知会引发什么。
“几百座陵墓,一个个的毁,要到什么时侯......”
陈浮生有些咂舌。
他刚有此念头,不远方,轰隆一声震响,尘烟飞扬。
不用说,肯定是虞妃已经在动手了。
和陈浮生所想一样,她已经在暴力拆毁,势无可挡地向前。
陈浮生深吸一口气,当此之时,再多犹豫也无用。
如若被虞妃抢先,找到昊天本源。那么此次前来,不仅无功,而且不见得能安然退返。
面对一个妖灵的纠缠,要么抢先夺到昊天本源,扬长而去。
要么就此罢手,放弃争夺。
但既然已经来了,岂有放弃之理?
陈浮生自然不是这样的本性。
他抬起手掌,掌心嗡的白亮光辉祭起。
先试试法力初代符箓的威力再说。如若用真形符箓,他的存货不多,用一份少一份。
弗嗡~~
太白元神,电闪而出,轰隆一声炸在眼前陵墓上。
但陈浮生看到结果,不禁瞠目结舌。
陵墓毫无所伤,就像一张纸砸在铁墙上,纹丝不动。
即便真的是铁墙,以陈浮生的法力符箓,又是初代之威,就算十层八层,也能毁个精光。
陈浮生顿时有些难以置信。
但听听前方的动静,虞妃拆得颇为顺手,轰隆声络绎不绝。
河童突然悠悠的传出声音:
“你进入苻羲族的活祭墓场,却用他们家看家的本事砸场子,怎么可能会有效果?”
陈浮生顿时恍然大悟,颇有些想笑。
符箓既然不行,那就用剑!
他举起无间龙雀,也无须什么“火霆劫三式”,不断激发焚天剑意。
自从得到那一丝道蕴,剑意已经颇有圆融。
不过片刻,陈浮生有感而发。
一剑!
轰~~
无间龙雀神兵之威,陡然发作!
眼前的陵墓顿时四分五裂,崩裂坍塌。
看到如此成果,陈浮生缓缓松了口气。
既然能毁,那就好办!
陵墓废墟中,只有枯骨残骸,寂静无声。也不知是哪个岁月的遗物,终已湮灭。
陈浮生当即不再犹豫,快速穿过陵墓废墟,直到下一座陵墓前。
凝起焚天剑意,又是一剑。
轰隆~~
陵墓再次坍塌,但依然没有什么留存。
不过前路能进,即是好事。
陈浮生奋勇向前。
一剑,又一剑。
再加上吞服灵丹,补充精力。
约莫一个多时辰后,已经连毁十几座陵墓,越来越深入。
但在前方,虞妃的动作始终不停,似乎精力绵长,源源不断。
陈浮生激起了争胜之心,继续举剑向前。
轰隆~~
又一座陵墓坍塌。
沙尘弥漫的废墟中,却陡然显出一个古怪庞大的身影。
陈浮生眼神一滞,提高万分警惕。
此刻在眼前,突兀显现的,并不是之前所见的那些枯骨残骸。
而一个身高接近一丈五,类人的上半身,蛇躯下半身的腐朽残骸。
不过,却是盘着蛇躯,做端坐状,并非倒卧的残骸。
就在陈浮生仔细辩认之时。
忽然!
白骨累累的头颅上,一双黑洞洞的骷髅眼,陡然冒出晶亮寒光。
就像一具残骸,骤然涨了精神,有了活意!
陈浮生霎那惊觉,手中剑蓄势待发!真形符箓跃跃欲动!只要有危机,顷刻便是雷霆大发,抢占先手。
但是“睁开”骷髅黑洞眼的人身蛇躯残骸,却并无敌意。
它盯着陈浮生看了一眼,白骨的嘴中,吐出模糊言语:
“之前,是不是你驱使了太白西虎?初代符箓?”
第100章 昊天本源(万更求订阅求月票)
“是不是你驱使了太白西虎?初代符箓?”
陈浮生听到此问,更是蓄势待发。
只因不知此人是敌是友,陈浮生的杀机毕现,已经是雷霆一触,即将发作!
半人蛇躯的残骸,感应到陈浮生的杀机,顿时模糊说道:
“年青人,何必如此气盛?”
“你莫怕,我对你并无敌意。你既然得了初代符箓的传承,那便与我苻羲一族有些关系。吾身为守墓者,岂会害自家的传承人?”
陈浮生暗暗定神,稍稍抑止了杀机,但仍是提高警惕。
半人蛇躯的守墓者,骷髅黑洞眼光紧盯陈浮生,继续说道:
“小子,你带我出去。我必有回报!”
陈浮生不禁疑问道:
“前辈想要离开?”
守墓者的骷髅白骨头颅,缓缓动了动,说道:
“吾在此,不知守了多少岁月......如今已是神销意溃,不可长久矣......若能出去,寻找苻羲族的故地,或许还能弥补......”
陈浮生将信将疑,缓缓后退半步,说道:
“晚辈并非苻羲族人,也不知该如何带前辈出去。若是失了手,连累到前辈,岂不成罪责?”
守墓者嗤嗤地发出似笑非笑的声音:
“你这小子,倒是警觉得很......带我出去,并不困难。你得了初代符箓的传承,将我摄入符箓内,我便可安然无恙,随你出去。也无须你付出什么......”
陈浮生摇摇头:
“恕晚辈愚钝,此方法晚辈从未听闻,因此不敢轻易运用,恐怕失了手......”
守墓者发出叹息,悠悠道:
“小子,先不说你愿不愿带我出去。我想问问你,你这初代符箓的传承,是从何得来?”
陈浮生更是警觉,沉默不语。
守墓者嗤嗤嗤的又像是笑了,说道:
“你知不知道,你的初代符箓驱使之法,是错的?”
陈浮生立刻一愣。
这句话,也曾听邬淳风说过......
想不到此时此刻,又听到一个苻羲族人如此说......
守墓者的语气带上一丝傲然,说道:
“初代符箓,须有‘真形’、‘法符’、‘神魄’,三元合一,方可称神通!”
“你仅有真形,仅有微末法力,驱使出来,似是而非。威力大减且不说,若是传扬出去,岂不是辱没了初代传承的名头?”
陈浮生心中再起惊异。
实在没想到,邬淳风的指点,也并非正确......
虽说此刻心里将信将疑,但眼前的守墓者所言,并非全无道理。
邬淳风也曾提起,何谓神通?即便神将也只知皮毛,七境小乘尊者方可全力全发,威力无俦!
初代符箓是从洞天星河里窥探而来,必定不同凡响。
自从得到邬淳风的指点,陈浮生觉得初代符箓的威力大增。虽然还是无法与所谓“神通”,相提并论。但他只是觉得,自己是境界未够,而非符箓威力不足。
此刻听到守墓者所言,难道初代符箓的神通,自己所修之法,又有错漏?
守墓者自然是看出陈浮生将信将疑,又再说道:
“你若不信,不妨用初代符箓,打我一记。如何?”
陈浮生哪里敢动手。
并不是说不敢打这个残骸,而是不知发出符箓后,会引发什么变故。
若是一符打出,闯出大祸,那可真是搬石头砸自己脚,悔之晚矣......
遥遥前方,那个陌生女子拆毁陵墓的声音,渐渐远去。看来她的进展颇顺,已经领先许多。
陈浮生心里焦急,实在不愿在这里干耗。
但是守墓者横亘在前,打又打不得,过又过不去。
“小子,你打我一记,便知根底。怎么?不敢么?”
守墓者并不是嘲讽,而是似乎带着长辈般的质问,像是要试一试眼前晚辈的身手。
陈浮生咬了咬牙,当此时机,必有决断。
要么转身便走,要么砸一符试试。
“前辈,恕晚辈得罪了!”
陈浮生迸指一点。
一枚晶亮玉符,乍现守墓者眼前。
白亮光辉宛若小太阳般夺目欲盲,刹那爆裂!
轰~~
太白元神,一触即发!
嗷吼!洪荒虎啸,凶残煊赫,直冲守墓者周身。
“哈哈哈哈......”
“果然是太白元神!太白西虎!”
“吾逝亡无数岁月,枯守此墓,居然有朝一日,还能见到苻羲一族的初代符箓,显现威势......”
“似模似样,可惜,缺了神魄,并非圆满!”
凶焰光辉轰然闪过,守墓者安然无恙地盘着蛇躯,从黯淡消逝的符箓之光里,继续显身出来。
太白元神之击,居然对它毫无损伤。
陈浮生压抑心中的惊诧,又退了一步。面对一个生扛初代符箓的老怪物,多少心机谋略都是笑话。
“前辈,什么是神魄?”陈浮生带着一丝敬意问道。
守墓者傲然说道:
“你这太白元神之符法,内蕴神魄,必须是上古神兽太白西虎的精粹。初代符箓,得了神魄,方可称圆满!”
“不过,你年轻力微,想要捕获上古神兽的精粹,谈何容易?”
“吾有一法,可传授予你。此法能够将浊气噩孽炼为符箓神魄,代替上古神兽。虽说仍非全盛圆满,但亦有七八分模样。”
它说完之后,骷髅黑洞眼光凝视陈浮生,见陈浮生仍在犹豫,仍是警惕,不禁又嗤笑道:
“你这小子,得了初代符箓,却不知珍惜,还有什么犹豫的。罢了罢了,为解消你的疑虑,我先传授予你。你得手之后,再带我出去,如何?”
陈浮生再才点点头。
守墓者的白骨嘴缝里,微微蠕动,吐出一片骨渣。
骨渣慢慢悠悠,悬浮于陈浮生眼前。
守墓者似乎并不想吓跑陈浮生,所以吐出骨渣毫无敌意,带着若隐若现的道蕴,平和而奇妙。
“此乃炼噩孽为符箓神魄之法,真传亲授,一念便知。”
陈浮生却是再不迟疑,将眼前骨渣拈在手中。
萦绕道蕴之物,必是求真,而非杀机。
骨渣一经入手,陈浮生注入意念。
瞬间,一段玄奥诀窍,展现心间。果然是真传真授,毫无瑕疵,只是一念间,便感悟颇深。
这一段传授,确实是凝炼之法。如何采获,如果根据符箓特色进行神魄注入,达到三元合一,接近圆满。
“原来如此!”
陈浮生心中顿时惊喜,他运用符箓已经颇有心得,此刻只须脑海中验证,便知此法果然是契合无比!
“小子,你是不是在找昊天本源?”
趁着陈浮生欣喜,守墓者又再说道。
陈浮生拱手致礼:“晚辈确实是在找昊天本源,若是猜得无错,就在此间墓场中。”
“你用真形符箓,将我摄入其内。我可指路,引你去昊天本源所在之处。”
守墓者直到此刻,再才说出最后的筹码,悠悠道:
“吾守在此间,无数岁月。路径全知,毫无阻碍便能带你前往。你得手之后,再带我出去。你我互守诺言,绝无欺骗!”
事已至此,陈浮生再矫情,那还不如扭头就走。当即有了决断,迸指再出一枚玉符。
守墓者叹息一声。
半人蛇躯立即溃散,残骸内乍起一道光影,遁入玉符之内。
顿时,一个半人半蛇的印记,在玉符表面莹莹显露。
“走吧,跟我来。”
玉符虚虚浮浮,向前飘去。
陈浮生心中稍微安定,赶紧举步跟随。
守墓者藏身玉符内,一边前飘,一边传出话音:
“每年元夕,麟兇下界玩乐,必将几缕自身昊天本源,首先散入冥狱的各处遗迹内。”
“待到元夕之夜,人间界欢渡佳节,气运大张。这些隐伏的昊天本源,便会借机汇聚,凝成麟兇一份分身。”
“吾守在此间,无数岁月里,也仅只是遇见过一次两次,有昊天本源降临而来......小子,今日也算是你的运气!”
说着说着,已经来到一座陵墓前。
“无须捣毁,跟上!”
守墓者也加快速度,散下幽幽光华,直接穿过旁侧的禁制。
陈浮生大喜,立即跟上。
片刻,眼前朦胧一阵,瞬息即过。再次来到另一座陵墓前,守墓者仍是带着玉符,继续洒下光华向前。
如此毫无阻碍,陈浮生铆足精神,朝着玉符指路方向,不断向前、向前......
约莫两个时辰后,一口气居然过了近百座陵墓。
进展之快,实在令在畅快咂舌。
到得此处,便再也听不到那个陌生女子拆毁陵墓的声音。
那么必定是遥遥领先于她,终于是抢了先手!
又过片刻,守墓者玉符突然顿住。
悬浮在一个陵墓前,沉声道:
“就在此墓中!”
“你小心,昊天本源若是震怒,十分棘手难缠。虽不是神将之威,但也弱不了多少!”
陈浮生顿时提升万分警惕,所有手段全都蓄势待发。
守墓者玉符上,绽放光华,笼罩住眼前的陵墓。
呼~~
宛若无形之风拂过,陵墓应声溃毁前面一半。
露出内里的空间。
刹那!
一团如美玉光辉般的耀眼光华,夺目而来!
陵墓内,这团突兀显现的美玉光华,并无动作,显得有些凝滞。
但光华万变,幻影无穷,极尽想像之能也不可见全貌。
仅可略微察觉,耀眼美玉光华内,若有一个神威凛凛,造型如狮如虎,形似传说灵瑞麒麟,既有鳞甲在身,又有翼翅的玄妙虚影。
陈浮生从未见过什么麟兇,但却知道麒麟。
所以一眼望去,心中已经是怦怦怦乱跳,口干舌燥。
这就是昊天本源!!
“咦?小子,你的运气好得真是逆天!”
守墓者突然惊叹,“若是正常来说,窥探昊天本源,必会引发它的震怒。但不知为何,此昊天本源显然是被什么镇慑,处于隐伏......”
陈浮生赶紧问:“前辈,我该怎么做?”
守墓者发出笑声:
“怎么做?直接取走啊......此等好事,千古难求!怪哉,难道在此间,来了什么大人物?令这个昊天本源,都为之忌惮不成?”
陈浮生立即醒悟。
极大可能,是那个陌生女子散发出什么手段。导致眼前的昊天本源,处于一种本能的隐伏。
但万万想不到,有守墓者的带路,将它的路径揭开。
当时之际!
岂能犹豫?
陈浮生一按耳边,顷刻一道黑气如手抓,快速掠到昊天本源的美玉光华上。
只是呼吸一瞬,狲喉便极其轻松巧妙地收走,急速遁入耳内不见。
“咦......小子,你还有这等手段......”
守墓者的话音未落。
轰隆~~
眼前的陵墓,周边几座陵墓,全都轰然震裂。
一声清丽长啸,纵横而来。
“是谁??竟敢窥探吾所镇压的昊天本源??”
陈浮生一听声音,就知道不妙。
“还有旁人??”守墓者也是如梦初醒,惊觉过来。
“前辈,走!!”
陈浮生一声低喝,转身就跑。
但脚步刚动。
铮!
铮!
铮!
若有美妙仙音般的音律自虚无中回荡。
有若琴筝齐鸣,悦耳之中,偏偏无形无质。
大音希声!
顷刻,十几道裂缝,直接撕碎了陈浮生眼前的虚空。
此乃神通之力!
仅止弹指一瞬间。
一个古朴、沧桑、大气磅礴,无数精华妙焰凝成的“死”字,显露于陈浮生脚下。
无穷杀机,无穷压迫,滚滚袭身。
同样是神通之力!无可阻挡!
陈浮生连遭两道神通突袭,即便他已经超越同伦,手段高强,也强不到无视神通的地步。
眼看已经身陷,十死无生!
刹那!
轰~~
纯白龟甲,凝厚大放!
“圭由神甲”应势而发,立刻将陈浮生笼罩其中!
隆隆~~
大音希声之神通、死字禁绝之神通,全数催发,顷刻击毁了“圭由神甲”的防御。
但是陈浮生已然觑见了一线生机!
“太阴若缺”霎那迸发,消失于原地。
清丽锋锐的长啸之声,势无可挡地奔袭而来。
一个美艳妖娆的身影,连闯十几座陵墓,宛若画中仙,瞬间已经扑到了陈浮生所在之处。
虞妃一经现身,又是双手一挥。
大音希声!
铮铮铮......空间再次被强行撕裂,即使有遁法,也难逃一死。
轰~~
纯白龟甲,再次凝厚大放!
“圭由神甲”护主激发,再次将陈浮生笼罩其中,承受了这第二记神通之力。
陈浮生的身影踉跄,从遮幕中显身而出,被破了遁法。
但他亦是又逃过一次死劫。
此刻心中,惊诧得无以复加。
因为“圭由神甲”并没有吸他的血!却接连两次激发,简直是不可思议至极!
当此时刻,已经不容多考虑。
“太阴若缺”再现,陈浮生瞬息遁身消失。
“小贼!!你逃得过我的手掌么??”
虞妃气极怒极,身在半空,再次准备神通一击。
恰在此时。
悬浮于坍塌陵墓旁的守墓者,一见到虞妃的形象,立刻发出凄厉忿愤欲狂的尖叫:
“妖灵!!”
“当年你们背叛巫裔,可想过有今日!!”
“吾守之处,有妖灵闯入,有何颜面再见列祖列宗!!”
轰隆~~
守墓者愤怒大发,悍然不惜身死。藏身的玉符上,光华成百倍成千倍的煊赫大盛,不可抑止!
顷刻,一个顶天立地般的半人半蛇,神威凛然,矗立横亘于虞妃眼前。
虽然半人半蛇的虚影,摇曳难定,似乎并不是全盛时期。而且光影不断地溃灭黯淡,处于崩散的边缘。
但守墓者依然不管不顾,仰天暴吼,扑向虞妃。
虞妃同样是震惊万分,也未想到会在此碰到如此强横的敌人拦路。
她已经来不及对付陈浮生,只得强行扭转,全力发动,迎向守墓者的拼死攻击。
远端的陈浮生脱离危险,急速遁走。
他身后光华乱炸,轰隆暴震,显然已经是在急剧地交战中。
但此时此刻,他纵然有心,也无力去插手。
只得是咬牙猛冲,向着外间加速狂奔。
幸好,这个活祭墓场,进入时陵墓间有禁制,但出去却是坦途。也无须摧毁陵墓,便可畅通无阻。
陈浮生一口气发力狂奔,已经见到黑窟窿的出口。
他再次发动“太阴若缺”,遁入圆月遮幕内,猛地冲刺而出。
眼前恍惚幻变,视线一清。
果然是逃了出来!
但他刚刚站定,现身在外间的祭祀后台上,又是一惊。
因为眼前,出现了十几二十个,各样形貌的青年修行者。大多站在祭祀台前,观望着黑窟窿口,似乎思考如何抢先进入。
也有不少年青修行者,在四周观望墙壁上的痕迹,仿佛是琢磨着道蕴。
陈浮生出了墓场,在窟窿口遁影消逝,立刻显出身形。
他一经现身,周围大多数年青修行者,皆是震惊。
谁也未想到,居然有人提前进入,然后又出来了。
“谁?”
“道袍?莫非是道门中人?”
“他脸有黑焰,藏匿样貌,不见得是道门弟子!”
“外界传言,有两个蛊门天骄,死于黑脸道人之手,难道是他?”
各种议论,以及如临大敌的气势,汹涌而来。
陈浮生哪里会有废话,再起“太阴若缺”,毫不理会的隐入圆月遮幕,急速向外奔去。
他一出即无,立刻引起整个殿堂内的哄乱。
“抓住他!肯定是有秘密!”
“外界传言,有昊天本源疑似在附近。不管他知不知,先抓了再说,严加审问!”
“小贼,休走!”
“看招......”
陈浮生已经法力全开,在身后噼里啪啦的混乱中,已经冲出了祈福大殿的门口。
扬长而去。
......
......
正月初八。
距离元夕之夜,只剩下一半时间。
黄泉小千路上,该来的各派天骄人物,全都已至。
短短几日,不断有各种各样的奇闻发生。
有人运气大好,连遇几个千秋万古遗迹,得到不少道蕴的感悟,实力大进。
有人纵横黄泉小千路各处险地,掠夺各种机缘奇物。
有人撞见了仇家,引发无休止地追逐大战。
也有人被阴魂冥骸迷惑,身不由己地秘密杀人。
有不少因此丧命的,呜呼哀哉。也有不少因此获益的,惊喜连连。
元夕之夜,黄泉之旅,有悲有喜......
做为黄泉小千路上,下路首峰要地,余烬十万山的山脉周围,已经开始聚集大量的天骄修行者。
按照历年来的经验和规矩,只有翻过十万山,趟过几处险境,便能抵达最后的下路末端与中路联结处。
在那里,才是麟兇的现身之地!
不过,在此之前,自然是要追索昊天本源!
并非每个人都能见到麟兇现世,也并非每个人都能在角逐中沾到麟兇的光。
所以麟兇未现之前,昊天本源才是至关重要之物!
一片大范围还算安静的山谷内外,已经各处可见年青修行者们的踪影。有的呼朋唤友,有的小心潜藏,有的信步而行......
某个孤峰石柱矗立的荒僻处。
宋重阳拄着重剑,站在李元璧身边,眺望前方。
“咱们是不是去聚会?听说南楚儒家骊鹿灵山的首席儒子梅佑、西晋释伽灵山的佛子无花、东唐蓬莱福地的慕容仨......
“三人联手召集,要搞一个什么悬赏大会?”
宋重阳沉声低语,询问的眼神瞧向李元璧。
李元璧听到“梅佑”、“无花”、“慕容仨”,每听一个名字,眉头都为之跳一下。
“神嗣寰榜列名之人,榜位前三十以内,他们三个皆在其中。如此声望声势,召集大会,有何所图?”李元璧喃喃道。
“你就直说去不去!”宋重阳显得有些恼怒,拄着剑将地面插得喀嚓乱响。
“可惜,老子迟生了两年!要不然,也登个榜,扬扬名!”
宋重阳咬牙切齿,显得极是不服。
李元璧瞥了他一眼,哼道:
“了结此次黄泉之旅,你我回山,皆可登榜。修行之路,从无什么先来后到之说!你有什么好生气的?”
宋重阳忿忿不服,沉声道:
“话虽如此,但能登榜,却还须排名!老子气的是他们登榜早,排名高。如今却要忍着,去听他们的召集!”
李元璧淡漠的说道:
“你若是不忿,那便上去挑战。你打得过么?”
宋重阳摇头:“打不过......”
“那你生什么气?”李元璧顿时有些嗤笑。
“总有一天是打得过的!难道现在打不过,便不许老子提前生个气?”宋重阳扭头也是嗤笑。
李元璧懒得和他多说,移步向前走去。
宋重阳呵呵哈哈,扛着重剑跟上。
片刻,有个年青修行者急步而来:“李兄、宋兄,别来无恙否?”
二人回头一看,顿时脸含笑意:“马师弟,一切安好。”
姓马的年青修行者,行礼之后,赶紧说道:
“咱们一起同去,听说悬赏大会的名目,是奖赏一份昊天本源!”
“哦?”宋重阳和李元璧互看一眼,皆是诧异。
马师弟得意笑道:
“二位兄长,皆知我是个包打听。恰好遇见,那便说说,这个悬赏大会的由来!”
宋重阳顿时兴趣盎然,嚷道:“好好,快说快说!”
“你们知不知道,蛊门的三位天骄,全都毙命的大事?”马师弟压低声音道。
“啊!”宋重阳和李元璧皆是一惊。
“你说的是那个裘竭?神嗣寰榜上,榜位四十的裘竭?”宋重阳赶紧追问。
“呵呵,正是!不仅是他,还有两个同门师弟,也是神嗣寰榜上列名人。全都......”
马师弟做个抹脖子的动作,“全都死了!死无全尸的那种......”
宋重阳和李元璧震惊无言。
在修行界,蛊门算是极难缠的对象。因为有真传“前锋蛊”,探路前行。神不知鬼不觉能布蛊十里外,但有危险,便能得知。
况且蛊门的灵蛊饲身之神通大法,即使不敌,仗着无人可挡的灵蛊之影,也能逃出生机。
所以裘竭闯出神嗣寰榜四十位的名声,并非侥幸。而是战功累累,搏杀出来的凶名。
毫不夸张的说,此刻召集悬赏大会的三位天骄,如若再加一位并座。裘竭,绝对是屈指可数的座上宾。
“谁杀的?”宋重阳急问。
马师弟顿时带着神秘色彩,压低声音:
“传言是道门......”
话音未落。
李元璧斩钉截铁地摇头:“绝无可能!我道门子弟,来到黄泉小千路的,我尽知其身份......”
随即脸色有些不自然,又道:“我大师兄宁采烨的排名最高,除此之外,无人比得过宁师兄......”
“宁师兄都斗不过裘竭,又何来旁人?”
宋重阳点头道:“听说宁采烨排名神嗣寰榜前六十位,确实斗不过裘竭。马师弟,你是不打听错了??”
马师弟还是带着神秘笑容,呵呵道:
“你们听我说完,这个杀死蛊门三杰的人,‘疑似’道门子弟。因为见到他的人,都看到他是青袍道服。”
宋重阳和李元璧互看一眼,皆是存疑。
十大派的子弟,各门各派皆有规矩。是何派系,便是何装束。不可能别派的子弟,穿着道袍冒充。
但例外肯定是有。
只是若能杀得了裘竭,又何须伪装道门?
马师弟又继续说道:
“不仅如此,此人穿着道袍,会用符箓之术,还有不可思议的剑法......”
话音未落。
宋重阳和李元璧,顿时瞠目结舌,脑子里嗡嗡的。
二人同时浮现一个名字——陈浮生??
“若说会符箓、又会剑术,还不算多么奇异的话......”马师弟继续嘿嘿笑,显得神秘至极,说道:
“他还能吞蛊!!”
“听说蛊门三杰,就是因为此劫,被打得无还手之力。一身本事被克制得死死的,如同待宰羔羊!全灭!!”
宋重阳赶紧追问:
“是不是一个长相还算俊秀,眼睛有异色,看似半盲,大约十九岁的年青道人??”
马师弟诧异地瞧着宋重阳,摇摇头:
“非也非也!此人头顶黑气,脸罩黑焰,绝不是年青人。听说,疑似一位前辈宿老,伪装身份,在此行凶!!”
第101章 尽诛(求订阅月票)
“前辈宿老伪装身份行凶?”
宋重阳和李元璧相看一眼,皆是觉得匪夷所思,简直是胡说八道至极。
二人心目中,已经十有八九,确信这个所谓的黑脸道人,就是陈浮生!
因为一切特征,都是极其相像吻合!
尤其是马师弟最后一句:“头顶黑气、脸罩黑焰......”
宋重阳和李元璧顿时想起,前些时,陈浮生在挖掘三瓣彼岸花时,遭受地底的邪物攻击,却视若无睹的模样。
当时的陈浮生有恃无恐,就是因为有一道黑气笼罩而出,替他挡住了地底邪物万噬棘。甚至还反过来,将万噬棘给吞了......
二人越想越是心惊。
陈浮生居然已经厉害到如此程度?
虽说宋重阳和李元璧,都在陈浮生手下吃了大亏,多番领教到陈浮生神出鬼没的手段。
但毕竟是从未亲手交战过,一切所谓败局,大败亏输,也是在竞争中处于劣势,被陈浮生一次又一次翻盘夺胜。
如今听了马师弟所说,宋重阳和李元璧将心将疑地同时,心中也是不由得生起几分敬畏。
能够轻而易举地杀死裘竭,还有裘竭两个师弟的人物,绝对不是他俩能够抵抗的......
“马师弟,你所说当真??”宋重阳终于是忍不住,有些胀红脸的问道。
马师弟笑呵呵:
“二位师兄,这多年来,马某包打听的名号,什么时侯倒过牌子?我说的若不真,那么再无人比我更真!”
宋重阳和李元璧对望一眼,缓缓点头。
但从对方的眼神中,也能看出,绝对不能泄漏风声,说出陈浮生之名。
用脚指头也能想到,如若陈浮生曝露,必将面临群起而攻的死劫!
李元璧沉声问:
“马师弟,你再说说,这个悬赏大会究竟是怎么回事?”
马师弟边走边解释道:
“骊鹿灵山第一儒子梅佑、释伽灵山第一佛子无花、蓬莱福地四相之一慕容仨,携手召集所有进入黄泉小千路的天骄们。目的,便是追剿这个黑脸道人!”
“为何要围剿他?”宋重阳急问。
李元璧瞥了宋重阳一眼,宋重阳立即压下焦急怒意。
马师弟也是奇怪地看了宋重阳一眼,笑道:
“宋兄,此人有三大罪责,已是引发了众怒!”
“其一,杀了蛊门三杰。听说,还暗杀了另外几个有头有脸的天骄之选。虽是暂无证据,但大多人判定是他所为。”
“其二,他在余烬十万山的某个遗迹中现身过,传闻,有一份昊天本源,便是在此地泄漏行踪......”
“可惜,昊天本源却了无踪迹,不知是不是被他夺走。当时在这个遗迹中的许多天骄,皆是亲眼目睹他逃出来......”
“逃?”宋重阳大为皱眉,“什么意思?他被人追杀?”
马师弟罕见地摇了摇头:
“暂且不知。当时在此遗迹内的众人,只是见到他疯狂逃离......等到回过神来,遗迹已是遭受剧烈震荡,即将匿影而去。”
“所以那些天骄们无奈退出,眼看遗迹消失......但传闻却真,昊天本源应该是没了。”
宋重阳暗暗松了口气,继续聆听。
马师弟接着说道:
“其三罪责,是他传出大话,说黄泉小千路上的昊天本源,尽皆归他所有。谁要想夺,尽诛之!”
“二位师兄,你们说,此人不仅是罪大恶极,居然还敢藐视天下英杰!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三位神嗣寰榜上的儒子佛子,才会召集同道,对他展开围剿。”
“目的,便是杀一杀此人威风!”
“悬赏大会的奖励,便是一份昊天本源。谁若能拿下他的人头,甚或揭露他的身份,皆可获取!”
宋重阳听到这里,不禁暗暗瞪了李元璧一眼。
他的眼中意思,李元璧自然是看得明明白白,不禁脸色一滞,怒道:
“你以为我是你这等粗鲁愚人??不知轻重??”
马师弟听得莫名其妙,瞧着宋重阳和李元璧二人,脸上疑惑不明。不知二人到底发的什么脾气......
恰在此时。
突然前方传来喧哗。
一个声音高亢而起:
“悬赏的贼子已经现身,被发现行踪!”
“大伙赶快去十万山的九截峰!!”
瞬间声势喧嚣,大多修行者听到,立即反应,轰隆地大有所动,纷纷抢先夺路而去。
马师弟听了,更是眼热心跳,告罪一声,也不等宋重阳和李元璧,加快速度远离。
宋重阳盯着前方的声势,沉声道:
“无论你怎么想,某家要去救他一命!!”
李元璧嗤笑道:
“他此刻面对的敌人,是儒子梅佑,是佛子无花,是蓬莱鼎鼎盛名的四相之一慕容仨。你拿什么救?”
宋重阳面无表情地冷笑:
“至多一命还一命!老子自打踏上修行路,从未怕过什么生死!”
“若是天要收我,我命休矣,只怪学艺不精!似你这般瞻前顾后,遇事便躲的人,还修什么逆天道!求什么神仙果!”
他说完,也不管李元璧,拔剑而起。
当即一声长啸,宛若滚滚雷霆,脚下沙尘翻覆,顷刻已是遁出里许地,不顾一切狂奔而去。
李元璧淡然摇头:
“果然是个脑子里尽皆浆糊的蛮人。如若要救,岂是你这般大呼大叫的?”
“有恩必报,修行问仙,难道我还输给你这蛮子不成!”
他当即也不犹豫,一道玉符闪现,清光濛濛罩下。瞬间犹如一道青烟,笔直而去,已经追上了宋重阳。
......
......
余烬十万山。
某个不知名的寂静山坳。
虞妃宫衫丽影,卓然立于高高岩石上,美目眺望前方。
半晌后,她抬起手掌。
白玉凝脂般的掌心中,是一团莹亮欲动的璀璨光华。
光华极至玄妙,宛若有无穷烟缭,万般气象。
隐隐可见,内里有一个如狮如虎,形似灵瑞麒麟。但却显得幼小,披鳞抖甲,生有翼翅的奇妙兽影。
“可恨!!”
“如若能在苻羲族的活祭墓场里,夺下那一份昊天本源,我绝对实力大涨!”
“这一份虽然被我入手,但比起那个小贼偷窃而去的,实在是微薄了太多......”
黄泉小千路上,麟兇提前散布的昊天本源,有大有小。虞妃历经一番跋涉,夺到手中的这一份,确实是小了些。
她美丽的脸上怒意翻涌,但仍是忍了忍,逐渐恢复平静。然后不再犹豫,将此份昊天本源,抛入樱唇内。
刹那!
氤氲光华自她头顶一直倾泄而下,直至脚底。如此反复冲刷,去芜存菁,渐渐消融于虞妃体内。
她乃妖灵之身,昊天本源的补益对于她来说,乃是得天独厚的绝妙好处。若能吞噬更多,进境一日千里。
约莫炷香时间后,虞妃调息完毕,已经将昊天本源粹取得涓滴不剩。脸目上、曼妙身姿上,皆是光华流转,更添妖娆。
她徐徐睁开眼睛,默默沉吟。
想了又想,还是咬了咬樱唇,下了决断。
她跳下岩石,寻到一个安静的所在,以法力将周围打扫得干干净净,几乎一尘不染。
再才盘膝坐地,轻轻一指,点在自己的心窍处。
须臾,一道血线如丝,乃是她的心血精粹,被牵引而出,缭绕眼前。
她立即聚精会神,轻轻张嘴,吐出一口之前凝炼的昊天三源精粹。
精粹布于血线上,顷刻璀璨夺目。宛若一幅画卷般,徐徐铺展,极至玄妙难言。
虞妃见到此景,立即俯首贴地,极度恭敬,极度虔诚,一言不发地静心等侯。
约莫几个呼吸后。
血线精粹画卷上,瞬间光华喷薄,极至灿烂。
有若仙音妙律的吟诵声,缈缈而来。
立即又有千万字迹,玄妙幻变。又有水墨幻影浮动,有琴筝合鸣,有棋盘玉子纵横,有彩烟弥漫,亦有风华丽影舞动随行。
一个挺拔飘逸,钟灵毓秀,犹如谪仙之影,气质凌绝的巍峨身影,在千万变幻中渐渐浮现而出。
虽无面貌,亦看不清具体形象,但仅仅只是气质显露,便胜神如仙,妙不可言。
一股磅礴大气,有若浩然灵光,鼓荡如潮。
顷刻,便覆盖了虞妃。令她瑟瑟发抖,更是毕恭毕敬,虔诚无比。
“虞妃,黄泉小千路之事,你一言可决。”
“吾在稷宫休养,你怎可扰吾清修?”
巍峨身影中,一个略微年轻的声音,缓缓吐出。
声音中饱含威严、大气森然。
虞妃俯地拜首,颤声道:
“主上,小婢万不得已,心有疑虑,万望主上恕罪!”
巍峨身影淡然道:
“速速说来,不可延误。”
“黄泉小千路上的几个冥君,吾虽不惧。但尔等若是有所察觉,不免会影响你的安危。”
虞妃赶紧说道:
“小婢已经夺到一份昊天本源......”
巍峨身影淡然道:
“你还有十息时间,如此小事再若多说,你便永留黄泉,务须回宫。”
虞妃惊骇,急道:
“小婢遇见了一个黑脸道人,自称老王。他夺了......夺了小婢一份昊天本源......小婢对他的身份有疑,想请主上定夺!”
巍峨身影仍是淡然,但却更显威严,说道:
“元夕之夜角逐之人,尽皆蝼蚁。你若连蝼蚁都无法处置,吾要你何用。”
虞妃更是脸色苍白,瑟瑟发抖说道:
“启禀主上,此人......此人,疑似几位神将所说,那个掠夺了宝骑镇气运之人......他与贞胧山息息相关。小婢敢问,是留活口,还是杀死......”
巍峨身影轻轻挥袖,已经身影朦胧,有若飘飘欲去。仅留下一句:
“你眼中所见,但有阻者,尽诛!”
话音未落,已经鸿烟渺渺,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切恢复平静。
虞妃匍匐地上,毕恭毕敬。良久,再才缓缓起身。
她微微吐出一口气,目光灼灼,眺望远方,淡漠喃喃自语:
“主上有令,那我便不再留手。小贼,看你再如何逃得我的手掌?”
说完之后,她一声清丽长啸。
瞬间,宛若一道画影,消失于山外。
......
......
余烬十万山。
九截峰,偏僻的小山窝内。
陈浮生坐在岩石上,有些无奈的瞧着眼前的河童。
河童显得有些发虚,发白,飘浮着摇摇晃晃。
“你到底是不是在装?”陈浮生皱眉问道,“这几天,已经给你补了不少冥狱奇物的精粹,怎么还说没补足?”
河童就像个病人,怏怏地说道:
“不行!再继续找些奇物来,我要多多进补......”
“为了救你一命,那个白龟甲连吸了我两口!!”
“你知道我是什么根底?你知道我是什么来历?即使是洞天先祖,对我也是如珍如宝!”
“哪有像你这样,对我不管不顾,不闻不问......我被吸了两口,差一点就魂飞魄散......”
“当时我还算讲义气,没吭声,怕影响你的逃遁,怕引起那个妖灵的警觉!”
“你倒好,要你找一些奇物进补,都不愿意多跑!”
陈浮生哭笑不得,安慰道:
“好好好,我也在加紧时间,寻找能进补你的东西......”
“再说了,我哪里知道,圭由神甲会吸你?”
河童显得极是委屈:
“我为了给你温养神甲,藏身在内。它自然首先吸的是我,而不是你!”
陈浮生顿时笑道:
“你自己挑选的好地方,说谁也不能跟你抢。以后你若还是长期在内住着,圭由神甲不免还是会首先吸你......”
河童顿时摇曳着嚷道:
“所以啊,要你多找些进补。我补得越强壮,也能多扛几次被它吸。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陈浮生再才知道,它打的是这个主意。
不过河童能主动承担这个被吸的责任,确实也是讲义气。虽说现在装病,求进补,也只是希望陈浮生能重视。
毕竟陈浮生除了问些不懂的问题,也无它用武之地......
堂堂河图童子,洞天之灵,沦落至此,也是悲哀......
陈浮生想了想,说道:
“你想要的进补之物,确实太刁钻。咱们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碰,碰到才行。如若你不忌口,能吞噬狲喉的黑气,或者噩孽精粹,那便好办......”
话音未落,河童立即大为摇头:
“不行不行,你家的狲儿子,凝炼的黑气对我是大毒!它有它的道,我有我的道,不可沾染,触之大害!”
陈浮生暗叹,点头道:
“好吧,走。咱们继续前行,反正距离另一个昊天本源之地,也不算太远。边走边找,总会找到你想要的进补之物。”
河童再才大为高兴,将身一遁,又进入陈浮生后背的圭由神甲内。
陈浮生提剑起身,眺望前程。
自从在苻羲族的活祭墓场获取昊天本源,他一路向前,继续追踪第二个昊天本源。
虽说已经有了昊天本源在手,他大可放弃元夕之夜,等待元夕后脱离冥狱,返回宝骑镇。
毕竟只需一份昊天本源,他便可安然的掠夺最后的气运,开始晋升灵窑之主。
但修行之路,若有放弃的开端,便失了道心。
一步错,步步错。
心怀坚毅,斩棘而行,无惧无畏无退。
方可得道问仙!
这一番道理,其实修行者个个皆知。
只是人无高低之分,心却有高低之别。
有人知险而退,有人迎难而上,各人抉择不同。
陈浮生继续追逐昊天本源,就是要用这一段艰辛之路,来磨砺自己的求神问仙之心!
眺望之后,陈浮生立即提剑动身。
刚刚踏出小山窝。
突然!
“阿弥陀佛......”
一声高亢长吟,宛若雷音隆隆,瞬间响彻陈浮生的耳中。
转眼霎那。
高吟佛音震荡喧嚣,几乎是放大了无数倍。
滚滚雷音如沓浪起伏,越扬越高。
大量音波震荡出的漩涡中,若有龙形咆哮,有虎影挣腾,有雄鹰振翅,有熊兽嘶嚎......
无穷幻相,势压而下,仿佛一个阵图,将陈浮生笼罩其中。
陈浮生头顶上丝丝黑气如遮幕垂下,脚底也有黑气缭绕。在这个呼吸瞬间,抵挡了音波的侵袭。
同时,他已经迸出玉符,发动“太阴若缺”,消失于原地,无影无踪。
但是陈浮生站在圆月盈缺的幕后,却无法再继续多走。因为阵图依然在,凌厉凶险,不可轻敌。
“果然是手段高超,难怪凭你一人,便能得个昊天本源的悬赏......哈哈哈,今日却落入我掌中!”
一个身材魁梧的光头僧人,手捻佛珠,显身在高耸岩石上。居高临下,笑吟吟地盯着陈浮生消失之处。
受到龙虎佛音的笼罩,即使是遁法再高,一动便会显形。所以这个僧人有恃无恐,不怕陈浮生不出来。
但他刚刚说出话语,居高临下的显威而来,立刻便觉得眼前闪亮夺目,宛若一颗太阳突兀照耀。
刹那!
一枚玉符悬浮。
轰~~
符影之中,一头顶天立地般的纯白凶虎,几乎连咆哮都未发作,便已经扑到这个僧人的眼前。
僧人顿时惊骇得魂魄乱炸。
并非此白虎没有咆哮,而是来得太快。
他还未听到声音,就已经被虎势倾覆,五感皆失。
嗷吼!!
此时此刻,僧人再才听到惊天动地的剧烈咆哮。
如同洪荒亘古的神兽凛威,莫可阻挡!
咆哮之声,瞬间冲进了僧人的脑海,无穷声浪挟带凶煞沸腾滚滚,摧其心,夺其魄,噬其心血!
呼吸一瞬间。
僧人已经七窍流血,惊骇的表情凝固。
陈浮生却已经如飞而至。
他手中举起一个凝厚沉重的石钥。
“敲门砖”毫无花巧,以力取胜,凶残地拍打而下。
噗~~
僧人连念头都无法兴起,头颅被拍碎,化为血雨翻飞。
吧嗒,无头的残尸匍倒在地,当场毙命。
一道黑气,从陈浮生左耳内探出,摄起残尸,化为黑焰又遁回耳中。
陈浮生收起“敲门砖”,甚至连看一眼血花的兴趣都没有,直接扬长而去,瞬间消失远方。
不过片刻。
浩荡而来的天骄们,已经占据各个要道,虎视眈眈地巡望周围,寻找陈浮生的踪迹。
宋重阳和李元璧,比任何人都仔细地搜索各方。期望能更早见到陈浮生,给予示警和救援。
须臾,一个穿着暗红锦襕袈裟的年青僧人,大步而来。
“无花师兄......”
“无花师兄......”
大多修行者见到此僧人,皆是恭敬地至礼。
神嗣寰榜上前三十位的天骄之天骄,释伽灵山的无花僧,眼中凶光四射,扫视周围,对旁人的恭敬视若无睹。
些许胆小的,立即不敢触霉头,避开一边。
众人皆知,无花僧高居神嗣寰榜上,靠的不是佛法精湛,而是杀戮而出的凶威实力!
佛门渡厄渡难,手段繁多。无花僧的赫赫凶名,诸般手段,在场的或多或少都是见过,所以无人敢有不敬。
“师弟!!”
无花僧突然一声怒吼,冲到某个高岩上。
众人皆是偷偷观望,有些眼力高超的,已经可以见到,岩石上有斑斑血迹。
宋重阳和李元璧听到这边动静,也是急速而来。
“我恨哪!!”
无花僧拈起一丝血迹,顿时仰天怒啸。
瞬间雷音滚滚,不可抑止。
整个小山窝内仿佛草木齐鸣,岩尘哀叫,轰隆震荡不绝。
大多修行者皆是脸色发白,被无花僧的佛音震慑。
其中一个与无花僧相熟,实力颇强的天骄,凑近前,沉声询问:
“无花师兄,是否那个贼子所为?”
无花僧脸色阴沉,猛一挥袖。
岩石上的血迹尽皆抹去。
他压抑无穷怒焰,凝视着陈浮生的方向:
“杀我师弟者,用的乃是符箓术。若不是他,还能有谁?此人不除,我佛心难安,誓不两立!”
众人听到,立刻又是一阵胆颤心惊。
宋重阳和李元璧对看一眼,都见到对方眼中的惊骇。
无花僧的师弟,实力与裘竭齐平,但榜位比裘竭高一些。若是生死搏杀,裘竭不见得能胜过无花的师弟。
岩石上的血并未冷却,显示死得未过多时。
也就是说,陈浮生在众人赶来之前,也没用多少时间,甚至都没用多大的动静,便轻而易举地杀了无花的师弟。
“贫僧再出一份悬赏!”
无花僧霍地转身,面向所有修行者,大喝:
“我再加一份昊天本源,若有取其人头者,我必有重报!”
说完,也不理会众人的反应,当即一声愤怒长啸,人若滚滚灰尘,霎那远去,追向陈浮生的方向。
整个小山窝内,顿时沸腾起来。
许多修行者们已经按捺不住,纷纷遁离,衔尾急追。
“走!咱们要抢先一步!他虽比我们想的强横,但双拳难敌四手,仍有危难!”宋重阳压低声音,瞪着李元璧。
李元璧点头,二人不再多说,急速追去。
......
......
黄泉小千路的夜,虽不算黯淡无光,但亦是阴气加深。
四野遍处,凶煞四溢,无数悚然动静,影影欲来。
喀嚓~~
陈浮生踩碎了一块石片,站在一颗腐朽的枯树下。
在他的的正前方,一座笼罩森寒黄雾的小山谷,在隐约的光影中,如若幻象,摇曳不定。
按照“敲门砖”上的显示,这一片地域,也有昊天本源的踪影。
但比起当初苻羲族祈福大殿,此地更加恐怖难测。所有景象,完全不似真实,荡漾朦胧,有一种噬人般的气势。
陈浮生缓缓向前。
但未走几步,却突然惊觉,止步不前。
无穷的黄霾浓雾,滚滚鼓荡,如潮汹涌弥漫而来。
雾影中,逐渐浮现出一个巍巍高耸的东西。
几个呼吸之后。
高耸的东西显露出朦胧斑驳的外相。
“棺材??”
陈浮生提高警惕,运足目力观望。
可见确实是一个极其庞大的青铜棺材!
棺材上遍布复杂的纹路,宛若图案图画,但并不清晰。仅可见大量浓郁的鲜血,不断从棺材表面淌下,狰狞倾泄。
一滴滴仿佛淋雨一样,溅洒在路面。
血气浓烈,黄霾雾影缭绕,青铜高棺越来越显眼。
就像一座小山,横亘在陈浮生的眼前。
挡住了前行之路!
第102章 围剿(万更求订阅月票)
陈浮生悚然止步,极度冷静,蓄势待发。
在冥狱黄泉小千路上,碰到棺材,并不是什么出奇的事。
此前在路途上,陈浮生也曾捣毁一些地底的邪物棺木。
但那些仅只是各种污秽邪物的附属而已,上不得台面,破破烂烂,一击即溃。
此时此刻,眼前的青铜大棺,不仅气势惊人,高耸庞然,更是隐约覆盖着极至阴森恐怖的气息,不可小觑!
甚至每一滴鲜血,都在缭绕着阴魂哀号。已经不仅仅是血,而是无数阴魂汇聚而成的诡异显像。
陈浮生正在思考对策。
突然。
他左耳内,狲喉蠢蠢欲动。
竟是连招呼都不打,遁身而出,扑到青铜大棺的前沿。
狲喉落地后,就像个“孩子”一样,围着青铜大棺前沿手舞足蹈。
看起来,又像是跳舞,又像是和什么人在大声交谈,显得极是兴奋。
但除此之外,狲喉也无多少其他举动。只是围着青铜棺木欢快跳跃,滑稽之内,又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陈浮生暗暗惊疑,忍不住脱口道:“狲......”
但话音未出,被河童打断:
“不要阻止它!”
陈浮生缩回呼唤狲喉的声音,以意念询问河童:
“它在干什么?”
河童沉吟片刻,传音说道:
“你家的狲儿子,毕竟是上古浊气所化。虽说是噩绝奇胎,将来进化成何等模样,暂未可知......”
“但它确实是上古浊气,那么所喜爱、所认同、所亲近的,必然也和上古浊气相关......当然,你是例外......”
“这青铜棺材确实也是带着噩孽气息,或者说是上古浊气的浓郁显化。狲喉情不自禁,上去试探,也是情有可原。”
“试探?”陈浮生疑惑问道,“你看出这个青铜棺材是何等来历吗?”
河童继续思索,又接着说道:
“依我看,此青铜棺材,疑似‘孽椁槃’!”
“孽椁槃?”陈浮生咀嚼这个名称。
河童带着感慨说道:
“不要小看这个‘槃’字,此字意义深重!”
“你们人间界的修行者,亦或冥界的修行者,无论道行,无论修为,最终的目标,便是求神问仙,达到天仙证果!”
“但是噩孽乃上古浊气所化,它们的最高目标,却并不是天仙证果,而是‘涅槃’。”
“所以,人间界的神将以灵山为镇守。冥狱的神将以关隘为镇守。但在噩孽中,比肩神将的右轮噩孽,也有镇守,称为‘孽椁槃’。”
陈浮生再才明白,什么是“孽椁槃”。
再看向那个青铜棺材,更是警惕万分。
如此说来,岂不是有右轮噩孽在此?
之前的薛仙子只是沾到右轮噩孽的边而已,只是号称有神将之姿,距离真正右轮的年轮数还差得远。
若是在冥狱路上,撞上真正的右轮噩孽,那么和在人间界里撞上圆满的灵山神将,是一样的道理。
甚至可以说,在冥狱里撞上右轮噩孽更凶险!
陈浮生正在犹疑。
突然眼前的狲喉,又像是换了动作。
它居然趴在青铜棺材的前沿,开始像啃玉米一样,大口大口地啃起了棺材。
陈浮生瞧得一阵阵眉眼乱跳。
但忍了又忍,没有出声阻止。
可惜,狲喉啃了片刻,并未啃出什么结果。它显得有些恼怒,扬起漆黑尖爪的小手,握拳猛地捶了一下青铜棺材。
就在陈浮生认为它只是耍脾气的时侯。
喀嚓~~
青铜棺村居然震动,缓缓开启。
陈浮生惊讶得无以复加,甚至觉得背后圭由神甲里的河童,都为了愣了一下。
极至令人牙酸耳鸣的震动声中,青铜大棺的前盖,开启出一个可以容纳出入般的缝隙。
大量汹涌的黑气,如浓郁潮浪,在里面翻腾鼓荡。
令人极度骇然惊悚的恐怖气息,全都溢散出来。
陈浮生虽然已经独具实力,连灵官都杀了几个,都仅仅面对这个溢散出的阴森气息,便觉得头皮发麻,心中怦怦乱跳。
不过,狲喉却是非常欢喜。它干脆坐在裂开的缝隙边,仿佛鲸吞饮水一样,大口吞噬。
如潮起伏的黑暗气息,如同川流奔海,全都向狲喉的小嘴里倒灌而来。
陈浮生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是眼睁睁看着。
狲喉越吞越起劲,身上原本显得像是幼雏一样的茸毛,也逾发的柔亮,有一种成熟感。
终于,青铜棺材裂开的缝隙里,所有可见的鼓荡黑潮,全都被狲喉吞得七七八八。
仅剩下为数不多的黑焰雾缈,稀稀薄薄,在里面荡漾。
狲喉却是肚皮饱胀,甚至还打了个无声的嗝。满意地咧嘴一笑,回过头,看向陈浮生。
它又再身如电闪,化为黑气遁入陈浮生左耳内。
须臾。
狲喉的一个字音传出:
“入!”
这个字简单明了,一听就是示意安然无事,可以进入。
“走吧......确实是无什么危险了......”河童幽幽的说道,“你也莫问我,我也没看出是什么意思......”
陈浮生也不再犹豫,点点头,迈步而去。
接近青铜棺材后,再才可以看清,棺材上布满的纹路,确实是一幅幅图画。
但是图画显得朦胧,仅可看出,似乎是交战的场景。至于是谁与谁在交战,仅见黑影,看不出具体形貌。
陈浮生暗暗定神,提剑蓄势,缓缓踏入棺材内。
瞬间。
就像踩过了一个界线。
一阵恍惚而阴森难测的感觉掠过。
眼前已经是换了一片天地!
陈浮生的眼前视线,逐渐恢复清晰。赶紧展目四望,立刻又是暗暗心惊。
此时此刻,他处身之地,是一片环境极恶劣的荒原。
身边四周,皆是狰狞参差的崩碎孤峰石柱,大量沟壑触目惊心的纵横裂开,各种枯败残余的骸骨遍野罗列。
环境里非常黯淡,比外界的冥狱之夜都更加阴沉压抑。
远方是各种高低不平的丘陵、山坡,甚至也有不少连绵高耸山峰,但似乎被打崩了,全都坍塌成堆。
无穷的黑烟,宛若狼烟密布,在天地间升腾缭绕。
大量隐约可见的阴魂之影,汇聚成一簇一簇,在半空呼啸往来。又像是追逐,又像是厮打。
涂染得黑一阵灰一阵,又有黄霾弥漫的远空,到处是裂缝。鲜血般的痕迹蜿蜒狰狞,也不知是雷霆还是幻象。
总之,陈浮生觉得这个环境极端怪异。
“难道不是在黄泉小千路上?”
眼中所见,与外界的冥狱根本不相符。
河童惊讶的声音传出,打断了陈浮生的思索:
“咦?怪哉!这里似乎是另一种遗迹,像是上古战场!”
不等陈浮生询问,河童继续解释:
“千秋万古遗迹,在黄泉小千路上,越往中路、上路、末路上走,越是可以碰见。”
“但大多遗迹,皆是建筑、是殿堂、是各个族群的祭祀地等等。因为此类遗迹,容易在岁月中沉淀,可以保留千古......”
“但是战场、修炼场、秘境等区域,极少极少会显影于黄泉小千路上。”
“并不是说没有,而是需要外力的推动。不像一些建筑,像海市蜃楼般,自由显出,不受约束。”
陈浮生立刻明白了这个解释。
一种是建筑群,一种是场景,所以两者有分别。
河童带着警示的语气说道:
“你向前探索,千万小心!因为在上古战场的遗迹里,所有存在的冥骸或异类,敌我不分,凶残肆虐......”
“由于不受约束,所以强横实力的遗留冥骸,会容易显身而来。它们可不管什么元夕之夜......”
陈浮生微微点头,小心谨慎地向前动步。
或许是感受到了此地的不同,狲喉又从耳中吐出一口更浓郁的黑气,笼罩在陈浮生身上。
陈浮生感到遮幕的加强,心中安定,继续前行。
未走片刻。
呼~~
不知在何时何地,刮起阴森凛冽的风。
周围的环境,再次有了变化!
原本的狰狞荒原上,大量大量战斗的群体,宛若残像一样,影影绰绰地浮现出来。
陈浮生眼中可见范围里,立即就像有千军万马在鏖战争锋。狼烟滚滚,厮杀震天。
但却又无声无息,只可见其形,不可听其声。
有的交战范围里,是类人的士卒,与身躯蛮荒般的巨人缠斗。有的交战范围里,则是形态古怪各样的东西在交战。
由于是残像显影,所以看不出什么神通术法。但仅仅只是气势,便可看出激烈无比,全是生死一线间的事。
陈浮生在狲喉黑气的遮幕下,缓缓向前。他也尽量不去触碰周围的战斗残像,以免引发不可测的危机。
但是狲喉却不这样想。
时不时,狲喉都会吐出一口黑气,卷起一幅交战残像吞噬。
但卷走吞噬的,皆是比较稀薄弱势的显影。至于更大范围,更强横激烈的残像显影,狲喉也没敢去触碰。
如此一路,在极度压抑而古怪的环境里,陈浮生忆着昊天本源的方向,步伐不快,足足走出一个多时辰。
眼前视线里,前方一个高坡上,陡然显出一座金帐。
陈浮生目光一凝,立即止步。
金帐铺陈极大,占地宛若一个豪族庄院。
暗金色泽的顶帐向四周展开,底下是暗金的柱桩。周围散布着一簇簇的阴魂呼号往来,然后罗列着交战的残像残影。
金帐由于是在这个古战场环境的原因,所以许多华彩景致并未显现。但在装饰、点缀,以及样式上看,若是复原现实,必定是瑞彩冲天,华丽大气。
但此刻,就像一个大将的军帐,矗立在战场中间。
眼前突然出现一个独特的“建筑”,陈浮生又怎敢轻易接近?只得站在原地,笼罩在黑气遮幕里,仔细观察。
“不要动!”
河童的声音再次示警。
“此乃妖灵彩帐,世间独有!”
“妖灵?”陈浮生惊诧无比。
河童的语气也显得惊疑:
“怪哉!妖灵的彩帐怎么可能出现在冥狱??”
“怪哉怪哉,即使这座金帐是被古战场遗迹带来......但是妖灵,又怎会出现在这片古战场??”
陈浮生听不明白,立刻意念询问。
河童解释道:
“妖灵,我此前说过,三界未定前,与你们人族、还有巫裔、灵瑞等,是鼎足相争的种族!”
“但是,妖灵的本性,极其的骄傲,却又极其的复杂......”
“它们瞧不起任何不同族的异类,视自身为洁净无暇的唯一原生种。但若是面对强者,又甘心俯首......”
“正因如此本性,所以妖灵才会率先湮灭于世......它们太过于善变,无人可知它们的立场。所以,导致族灭的局面......”
河童正在解释,还未说完。
忽然!
陈浮生身后,传出一声清丽的啸声。
这一听,就是那陌生女子的声音,极有特点。
陈浮生谨慎回首一望。
果然,不出所料。
虞妃宛若一道丽影飞鸿,自远方纵身而来。
她似乎并未察觉到陈浮生的存在,离得不远,便落下身形,展眼观望四周。
和陈浮生一样,她也极度的惊讶,没想到是这个环境。
但同时,虞妃也一眼望见了金帐,立刻蹙眉,喃喃低语:
“我说怎么如何轻易,便进到这一处遗迹......原来,是有同族在此,并未阻拦。”
她抬起头,盯着远端的金帐,平和的声音传扬过去,说道:
“是哪位同族在此?还是说,已成冥骸阴魂??”
须臾。
金帐里传出一声悦耳,娇艳,显得极具特色的笑声。
哗啦~~
宛若“华彩”四溢,金帐低垂的帷幕,如同千万飘带一样,展翅而开,带出一种说不出的炫耀气势。
只可惜此地为古战场遗迹环境,金帐如此展开,缺少了原本的华彩,也显不出独有的炫耀。
一个身材极度高挑,超过九尺的婀娜女子,在金帐展开的氛围里,缓缓步出。
这女子的容貌很是朦胧,看不清楚。但隐约间,已是妖娆绝色,风华卓约。
她的身躯一半是诱惑有致,另一半却又黑气缠绕,狰狞恶煞。
在这女子身后,又有一半如彩焰般的飘带,显得气质高贵,妙象万千。但另一半又是黑煞弥漫,仿佛触手升腾一样诡异悚然。
如此一个极美艳,又极可怖的女子,盈盈而立,看向远端而来的虞妃,轻吐声音:
“想不到第一个客人,居然是同族!”
虞妃一见到这女子,更是惊讶万分,身如鸿影急速而至,落地后以忿然的语气问:
“你是原生种??为何自甘堕落,与肮脏污秽的噩孽为伍?居然还将噩孽缠在身上?污辱吾族的传承??”
虞妃话音刚落,那女子打量虞妃几眼,同样带着嘲弄语气道:
“你不也一样?虽不是原生种,但却是人族的附属化身。难道你觉得自己,便没有污辱吾族的传承么?”
虞妃傲然挑眉,冷冽说道:
“你又怎知?我不是借力施展,凭好风扶摇而上,再铸原生之身?”
美艳恶煞集于一身的女子,也同样冷笑道:
“那你却又怎么知道,我不是借噩孽之势,扶摇直上,再回原生之身?”
两位妖灵女子相看一眼,皆是放下戒备,双双大笑。
陈浮生远远的看到这一切。
心里突然有一个词语的评价——表气冲天!
虞妃笑后,又蹙眉指向身后,大量残像列影分布的古战场,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妖灵彩帐,怎么会落在冥狱?怎会与这些肮脏的古战场残影,联系一起?”
那个女子呵呵笑道:
“此事说来话长,我自然是有备而来。”
“看你前来,是不是为了此地的昊天本源?”
虞妃点头道:
“昊天本源,我必得之。”
那女子笑道:“如此甚好,既是同族,我自然是助你得手。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一个谋算,正好你来了,可以成功收场!”
“什么谋算?”虞妃疑问。
“走,入帐再说。自然是与你我皆有大好处......”女子笑盈盈伸手,领着虞妃入帐而去。
金帐展开的帷幕尽皆落下,场面顿时恢复安静。
陈浮生疑虑乍起,但又不好有太大的举动。
因为可以看出,这个现身出的“原生种”妖灵女子,周身缠绕的噩孽气息,极度接近右轮噩孽。
也就是说,虞妃和这个女子联手,相当于皆可发出神将一击。
这对于陈浮生的威胁太大,不可不防。
“河童!”
陈浮生以沟通,“你能否有办法,去窃听她们所说?”
河童顿时嚷道:
“这事你怎么找我?你家的狲儿子,噩孽浊气之身,最是适当人选啊!”
也不等陈浮生询问,狲喉似乎听到了河童所说,当即从耳中吐出一道黑线。
黑线漫延而去,直抵达金帐下,仿佛一根悬丝。
片刻,陈浮生的耳中,便听到帐内的交谈。
只听那个女子说道:
“......闾侯乘尊,已经算出,此次进入黄泉小千路的,共有一百五十二位各派修行者......”
虞妃以冷淡的语气打断,说道:
“不是一百五十二,是一百五十四。”
“哦?”那个女子诧异一声。
“你忘了我?我并不在此列名单。”虞妃淡然道。
但她的语气又再变得冷冽,微有怒意,沉声道:
“还有一个,是我的敌对。同样不在此列名单!”
“哟,听起来,此人似乎比较棘手?妹妹,他若来了,姐姐帮你出气。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哈哈......”
女子肆意地笑了起来,显得不屑一顾。
笑完之后,这妖灵女子又接着说道:
“此刻,在这古战场遗迹外面,足足有半数的修行者。约莫七十多位,即将被吸引而来......”
虞妃疑道:“这多人?你想干什么?”
“哈哈哈......自然是有所求啊!”
妖灵女子笑道,“之前数日,我依照闾侯乘尊的谋算,打一批、拉拢一批、诱惑一批,已经让不少所谓天骄,阵脚大乱。”
“他们会互相诋毁、算计、谣言,然后逐步逐步,会蜂涌而至,进入这个古战场来!”
说到此,妖灵女子又是肆意笑道:
“只要他们进来,那便逃不出我的掌心!一个不剩,尽皆在此歼灭!”
虞妃也想不到是这个谋算,不禁惊疑道:
“元夕之夜,三界皆知。你若如此杀戮,必将引发轩然大波!你到底想干什么?切勿因此害了吾族的其他原生种!”
妖灵女子继续无所谓的笑道:
“你放心。闾侯乘尊的谋算,目的是逼迫麟兇提前现世。只要麟兇现世,一切琐事皆不算事。”
“那些所谓大人物,也只会睁只眼、闭只眼。”
虞妃虽然是嫡圣萧遥铘的一具分身,但却只是奉命而来,斩获麟兇带回稷宫。
至于更多的内情,并不了解。
她当即大感好奇疑惑,不禁问道:“从未听闻麟兇可以提前现世!你到底在做什么?”
妖灵女子反问道:
“麟兇因何现世?”
虞妃一怔,立即说道:
“世间传言,麟兇喜好人间气运,每逢元夕之夜,必定下界一缕分身,在黄泉小千路上玩乐。”
妖灵女子笑道:“众所周知,麟兇是下界‘玩乐’!”
她将“玩乐”二字加重,继续说道:
“既是玩乐,必然要有玩乐的对象。麟兇若觉得玩乐的人不多,它必当不喜,必会提前现世,提前过完所谓的元夕之夜。”
虞妃听到如此荒诞的解释,不禁又再愣住。
即使是在外“偷听”的陈浮生,听到这里,也是愣住。
一个举世皆闻的盛事!
一个昊界凶名卓著的麒麟之子!
居然只是一场玩乐?说提前就提前?说过就过?
金帐内,妖灵女子似乎感觉颇为优越,见到虞妃存疑的模样,带着笑意继续说道:
“修行界皆知,麟兇下界,乃是一年一度的大盛事。那些天骄们,挤破头也要参与。然后一番厮杀角逐,抢一抢斩获麟兇的好处,以及带来的滚滚名声!”
“但事实上,麟兇下界也就近些年的事。从前,可没有什么元夕之夜。”
“所以,你就应该知道,冥狱黄泉小千路上的冥君,不见得喜欢有什么麟兇在自己地盘上玩乐。”
“昊界的一些大人物,也不见得喜欢麟兇的分身下界,供人间界的修行者们角逐。”
“这原来就是一场人间界的‘盛事’而已。冥狱和昊界,巴不得早些结束,哪里还会管是不是提前?”
妖灵女子说完之后,讥讽神采溢于颜表。
虞妃若有所思,外边的陈浮生同样也是若有所思。
“即使你所说是真,那你的目的是什么?”虞妃又再问道。
“还能有什么目的?”妖灵女子哈哈大笑,笑得花枝招展。
“自然是借此良机,大肆杀戮一番!这些天骄们,虽说我不屑,但皆是美妙的血肉。闾侯乘尊需要,我也需要,甚至你也需要!”
“如此美事,还有何犹豫?”
虞妃一想,顿时也是笑道:
“原来如此!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正好那个小贼一定会来。借此良机,在众人面前,我将他碎尸万段,亦是一件畅快之事!”
“哈哈哈哈......”妖灵女子笑道,“咱们在此静侯,那些美妙血肉,必然如期而至!落入彀中!哈哈哈哈......”
陈浮生听见这笑声,顿时觉得一阵阵刺耳。
忽然!
身后也响起各种尖利长啸,顷刻喧哗无比,热闹哗然。
陈浮生回头一望。
远端仿佛是门户大开!
裂缝中,大量的年青修行者们,鱼贯而入,兴奋激动。
“哈哈哈哈......上古战场,机缘遍地!实乃幸甚!”
“听说昊天本源在此,大家各凭本事!”
“先搜索那个贼子,说不定他也在其中,不可让他跑了!”
......
纷纷扰扰,无穷杂音,滚滚而来。
第103章 孽椁槃(万字更新求月票)
陈浮生站在狲喉黑气的垂幕下,看着这一群所谓的修行者天骄们,仿佛踏入宝地一样,浑然不知危险已在眼前。
但这群天骄们,虽说是喧嚣哗然而入,但还是有头领,有规矩。
当先的,是三个明显在气质和威赫上,更胜一筹的人物。
陈浮生仔细凝望。
可见第一个,是光头僧人。约莫二十余岁,浓眉如刀,方脸宽颌,有一股佛门怒目金刚威严。
这个僧人的戒疤头顶,依稀可见一朵隐约花蕊。也不知是爱好,还是独特的标记。
僧人显得非常焦急,最先纵身而来。
在僧人旁边,是个浅紫色道袍的年青道人。相貌堂堂,不怒自威。虽说年轻,但却似乎有手握权威的气质,显然在灵山里,担任着要责。
一僧一道的后边,缓步而行,气质洒脱的,是一位白袍青年儒生。面有微须,儒雅有仪,给人一种信服的感觉。
“儒门、道门、佛门......”陈浮生的目光缓缓掠过这三人,隐隐有威胁的观感。
无论是气质气势,还是旁人的簇拥和恭敬,都可以看出。这一群进来的修行者们,全都以这当先三人马首是瞻。
“嗯?”
陈浮生的目光微微一凝。
居然见到了宋重阳和李元璧,二人携同一起,同样显得焦急,不断在周围巡梭。
“难道是在找我?”陈浮生微微皱眉。
不过,现在并非思考的时侯。必须要有个决断,究竟如何面对这个局面?
“要么我现身示警,告诉所有人,此地有大阴谋,大危机!然后力陈要害,号召所有人撤离。”
“但是,他们不一定听我的......”陈浮生暗暗叹息。
从这些人嚷嚷的声音里,就已经可以判断,所有人不仅是来找昊天本源,还有围剿陈浮生的意思。
“或许我现身,反而是被群起而攻。”
陈浮生冷静地瞧着已经接近的所有人,“如若我不现身,静观其变。那么局面依然不受控,仍是会恶化!”
“我又岂能袖手旁观?”
且不说局面变不变,危不危的问题。单凭袖手旁观,就绝对不是陈浮生的本性。
他一向是主动的人,从不将自己陷入被动。
况且此刻他已经最为接近金帐,里面两个妖灵,已经窥探着外界。
只要有一丝动作,首先被发察的依然是自己。
如此被动,不如主动出击。
陈浮生立即有了决断,他双手一分,犹如分开黑气垂幕一样,大步而出。
一经现身,全场惊讶。
“有人!!”
“是他!是他!头顶黑气,脸有黑焰!”
“正是这个贼子!哈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这贼子却就在眼前!”
已经不容陈浮生开口说什么。
汹涌如潮的各种叫骂,已经是扑面而来。
陈浮生只是想到自己可能会遭遇不满,引发某些愤慨。但真是万万没想到,愤慨如此之大,如此之广。
“难道我杀了很多人?”他不禁有些无言。
“小贼!今日我与你誓不两立!!”
一声如雷暴吼。
无花僧首先发难!
他已经当空一拍,右掌上亮起一圈黄金般雄伟光芒。
轰隆~~
光芒大盛,如同滚滚潮浪,惊涛拍岸。
一圈黄金光瞬息变幻,已经如同一樽高达数丈的巍巍佛相。并非坐佛,而是挥舞黄金降魔杵的斗战佛陀。
斗战佛陀周身环绕飘带、咒印、毫光、气魄万千,挟带排山倒海之势,已经汹涌到陈浮生的眼前。
陈浮生却是凛然不动。
心中焚天剑意早已是蓄势待发。
当即一剑!
斩去!
嗷吼~~
无间龙雀神兵上,焰光四溅,龙腾抖擞,煊赫出凌厉凶威。
剑芒迸出丈远,当空如虹,径直而下!
蓬~~
剑与佛,光与芒,两相交击,轰然炸裂。
陈浮生这一剑,生生将佛相劈得溃散,再无一丝斗战之威。
无花僧身后的所有修行者们,尽皆发出惊疑。
因为从未见过,一个道门修行者,居然有如此神乎其技的剑术!
虽然说宗师之后,修行者便不再兼修。但毕竟在此之前,绝无多少人会去兼修数门道行。
贪多不精,延误自身的教训,众所周知。
那边的包打听马师弟,顿时发出一声尖叫:
“我说吧,此人有符有剑,并非道门,也并非兵家,实乃世所罕见之凶徒!”
惊疑与议论之中,无花僧已经如雷霆般扑袭而至。
他凌空一掌,本就没有想要取得什么优势,为的便是阻一阻陈浮生,忌惮他的符箓术.
但也未曾想到,此人居然弃符用剑。
而且一剑便破了他的佛门“斗战印”。
所以这个阻一阻的时机,已经稍纵即逝。
“阿弥陀佛......”
无花僧怒极,双掌合什,发出一声真传佛音。
哗啦~~
音波如潮荡漾而出,依然是之前陈浮生见过所杀的那个僧人一样,无数音潮漩涡乍现,内里各种妙相纷呈。
但此时此刻,陈浮生面对的,却不仅仅只是那个冒失贪功的僧人。
弗嗡~~
三道符箓凌空落下,轰然大作,交缠入佛门音波之内。
瞬息间。
无穷滚滚铺呈的佛门妙相内,纠缠出许多青莲、仙池、瑶台、妙舞、仙子凌波等诸般妙景。
佛音、仙境,骤然便喷薄旺盛,汹涌狂起。
陈浮生心中的警兆忽动,第一次感觉到面对同等境界的人,有了威胁。
“释祖有言,诸世皆苦,何以超度彼岸......”
无花僧脚踩无穷佛音、仙境、汹涌妙相,整个人凶煞之势陡然转变。
竟是如同宝相庄严,大气磅礴,身周上下禅唱缭绕,恢宏大作。他身躯宛若膨胀般,节节拔高。
以极至伟岸、雄浑的外显之象,双掌一分,徐徐向陈浮生拍下。
顷刻!
所有佛光仙境妙相,汇聚为一掌。
并非阵图,并非困境。而是早已蓄谋的一掌!
无声息,无花巧,仅有滔滔威来大势,不可阻挡。
陈浮生第一次觉得,精气神皆被压制。如若不反抗,这一掌便能将他打为齑粉。
换作旁人,此时已经僵固。面对超度,除了顶礼膜拜,放弃挣扎,毫无例外。
但陈浮生屡经鏖战,早已今非昔比。
无花僧拍掌超度之时,他已经立剑于眉心。
焚天剑意,无尽锋锐,护住一心清灵。
刹那!
自他耳中,已经喷出两枚玉枚,悬浮于无花僧面前。
“符箓??”
无花僧震惊骇然,因为这一掌,是他和身后的蓬莱道子慕容仨,联手而发。
相当于集二人之力,煌煌大势,攻击一个同等境界之人。
即便对方再强,又能强到哪去?
更何况,就算陈浮生确实强,那也须先抵抗。哪来不抵抗,却抢手攻击的道理?
难道说?对方自认符箓可以先胜?以攻换守?
无花僧霎那惊惧,想到死去的师弟。
嗷吼~~
宛若洪荒亘古的神兽白虎,咆哮掀天!
如此惊天动地般的咆哮巨吼,倒灌入无花僧的耳中。
只有他听到,旁人已经五感皆失。
“不好!!”
无花僧刹那回掌,拍向陈浮生的“彼岸超度”,只得倒反回来,拍向空中轰然显影的洪荒虎威。
太白西虎,凶煞难阻!
何况是两道初代符箓!而且还是注入噩孽凝炼神魄的神通符箓!
轰!!!
全场所有人,仅仅只是眼前白亮欲盲。
然后再也听不见任何动静。
漫天狂飚的白光之中,彼岸之掌溃灭。
双重洪荒虎影也全数溃灭。
但是虎影虽溃,余威犹在。
无花僧仍是听到最后一缕催命般的神兽咆哮。
噗~~
他当即一口血水喷出。
接着又是砰的一声闷响,他脖子上戴在里面的佛珠,其中一颗本命物,随即崩碎。
若非本命物这一挡,他即使不死,也要元气大伤。
随着喷血,本命物碎,无花僧脸色苍白,已经噔噔噔连续后退。从恢宏宝相气势里,败下阵来。
“啊......”
“这......”
身后所有的修行者们,再才如梦初醒,全场沸腾。
神嗣寰榜上列名人,榜位前三十,天骄中的天骄,凶名赫赫的无花僧,居然败了?
但是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
从陈浮生现身,无花僧拍一掌,再纵身向前,佛音开路。再加背后的道子慕容仨援手,联手攻击。
整个过程电光火石,看似煊赫大发,实则只是短短一瞬间。
在这个瞬间,无花僧、慕容仨、陈浮生,已经轰然交手了一记。
结局却是令所有人惊讶、惊叹、诧异,难以置信!
即使是包打听马师弟,也是瞠目结舌,忘了说什么。
慕容仨已经一把扶住无花僧,目光望向对面的青袍道人,同样是不敢相信。
“神通......居然是神通之符!”
“不可能!天下除了我可知的几位同道,不可能另有旁人会如此神通符箓!”
“如若是我不认识的同道,那必将已经超出四境,怎能来到这黄泉小千路??”
慕容仨既惊又疑,断喝道:
“此人来历不明,不仅不是元夕人选,甚至有可能不是人族!”
旁边相熟的道友们,顿时纷纷大声赞同。
无花僧猛地一振臂,站得直直,愤怒欲狂,吼道:
“再来!我不服!!”
儒子梅佑站在无花僧和慕容仨身边,凝视陈浮生,淡然道:“既然非我族类,其心必诛!我三人同上,将之击杀再论罪!”
所有修行者们纷纷叫嚷,义愤填膺,恨不得一拥而上。
梅佑、慕容仨、无花,相看一眼,尽皆上前准备再战。
突然,已经急步赶来的宋重阳和李元璧,已经越过众人,站在了陈浮生身边。
“打架?算某家一个!”
宋重阳嘿嘿冷笑,重剑抬起,指向所有人。
李元璧亦是并肩而立,漠然看着即将涌来的人潮。
陈浮生看着眼前两个并未回头的年青人,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
“宋重阳,你是不是人族?你想丢武侯灵山的脸?”
“你俩失心疯了?帮一个异族?”
“疯了疯了,都疯了,这两人也算有些名声,怎么如此不自爱!”
议论声,叫骂声,纷纷沓来。
慕容仨的脸色一冷,甚至带着酷厉,盯着李元璧,沉声道:
“元璧,你身为玉虚灵山道子,竟敢行此叛逆之事?难道不怕蓬莱刑罚,诛人诛心!”
李元璧依然是一脸的漠然,毫无所动,只是淡然道:
“他不是异族,我可保证。但今日,即使殒身在此,我也要护他一护。”
宋重阳在旁嘿嘿笑道:
“老子总说扬名扬名,今日即便把命留在这,也算是扬了名,不亏!”
慕容仨气极怒极,迸指道:
“那你说,他姓甚名谁?哪派出生?为何不说?”
宋重阳和李元璧沉默不语,只是站着,寸步不让。
陈浮生上前一步,低语道:“你们这又何心......不过一些误会,等我来向他们说明......”
话间未落,宋重阳扭头,沉声道:“你说不清楚了!现在许多黑锅都扣在你头上。有人推波助澜,混水摸鱼,所有坏事都在你身上!”
李元璧同样低语道:“不多说,咱们联手冲出去。此事说是说不清,唯有脱身再讲!”
陈浮生立刻皱眉,想起虞妃和妖灵女子的话。
如此看来,局势确实超出他的想像。
这一战,无法避免。
陈浮生心中一紧,立即又道:
“此地是圈套,快向众人说明......”
但他的话还未说完,一声清丽啸音,已经打断。
背后金帐内,虞妃冲天而起,已经落在场中。
她用冷冽的眼神,盯了陈浮生一眼,像是看死人一样。随即转眼过去,清冷的声音悠悠传开:
“此人身上有三份昊天本源,皆是屠杀同道所得!”
“此人身上有无数宝藏,皆是屠杀同道抢夺而来!”
“此人乃是异族,非我族类,其心必诛!”
悠悠扬扬的声音,覆盖全场。
虽然话音平和,也无什么煽动。但每一字一句,竟像有无穷说服之念,有无穷诚信之意。真挚恳切,令人忍不住聆听。
儒子梅佑的脸色微微一变。
他已经听出,此乃儒门真传“有教无类”。若以独特法门祭出,有教化之意境。
若是心中动摇者,必定是信服,深信不疑。
但梅佑见到虞妃之后,不禁想起一个稷宫的传说,立刻心中一紧,紧闭嘴,不发一言。
宋重阳和李元璧站在陈浮生身边,已经可以接触到黑气的边缘。所以无意间,躲过了虞妃的教化之言。
但虞妃面对的所有修行者,大多心中有动摇的,或者修行不算精湛的,顿时心中深信,立刻便是轰地哗然。
无花僧和慕容仨,自然是不会中招。但二人相看一眼,皆是默许身边众人受到怂恿。
“打死他!”
“其人必诛,其心必诛!”
“我们一起上,打死他!”
大多修行者们,已经义愤填膺,愤慨忿然,大有一涌而上的形势。
宋重阳和李元璧立即愤怒,大喝道:
“勿听这妖女胡说八道......”
但话一张口,虞妃冷哼一声。
瞬间起手。
两个“禁”字,宛若地底涌现,定在宋重阳和李元璧脚下。
陈浮生的脚下原本也是有,但黑气迸裂,将还未成形的字一同崩散。
他当即退开,但宋重阳和李元璧已经中招。
二人顿时如同陷入梦境一样,瞪目张嘴,无声无言,僵化得仿佛雕相。
见此时机,儒子梅佑沉喝道:
“以我三人为首,诛杀此贼!”
无花僧早已经按捺不住,大吼一声,伸指在眉心一扣,居然挖出一块碎骨。
“佛骨祭天,吾身渡之!”
轰隆~~
方圆数丈里,雷音惊天动地,声势磅礴浩大。
无花僧已经化为一团浓缩般的影子,仿佛与一块陡然大涨的金黄碎骨,融为一体。
就像天外陨石,挟带隆隆镇压之势,撞向了陈浮生。
此时此刻。
陈浮生已经不能再有多的念头,只得应战。
在他的周围,由于那块神秘佛骨的出现,已经荡起了无数若隐若现的波纹。
仿佛令人沉沦,令人产生迷茫,不知方向,不知如何举动。
此乃苦海无边。
碎骨便是渡厄之舟!
陈浮生要么臣服,顺从渡厄,一心向佛。
要么挣开桎梏,自我独行!
远侧的虞妃,笑盈盈地退开一边,凝视着陈浮生在“苦海”中挣扎。
妖灵,最喜玩弄对手,折磨对手。此乃本性。
她虽然深恨陈浮生,想将之一举擒杀,但依然想见到对手痛苦哀号,在无能为力中死去,才是最美好。
无花僧已经动手,身边的慕容仨亦是含恨出手。
十数枚玉符电闪而出,悬浮陈浮生四周。
大量青莲池影摇曳而出,无穷令人嗜睡的意境,缭绕而出。又有妙舞漫空,又有仙影飘摇,亦是令人沉沦其中。
轰~~
佛骨已然近在眼中,仿佛要撞碎所有阻隔。
“杀!!”
陈浮生怒目大喝。
顷刻。
一道黑焰,自顶门扶摇直上,凶煞震天。
他已经脱离了“苦海”禁锢,也脱离了“睡莲”的缠绕之相,全身法力玄炁涓滴不剩。
全力全开!
两枚真形玉符,暴现而起,挡在佛骨之前。
又有两枚真形玉符,横于佛骨之下。
太白西虎,阵列前行,莫可阻挡!
洪荒神兽虎影咆哮而起。
内蕴神魄的初代符箓,煊赫大放。
无穷残暴凶焰,堪堪抵住佛骨的威慑大势。
另有两道蛇身、鹿躯,深身缭绕玄妙光影的神兽妙相,同样在佛骨下轰然而起。
蛇代表行雷布雨,鹿代表草木竭石。
“太乙天象”不遑多让,瞬间结成大阵。
或青或白,或红或碧的纵横晶线,瞬间又再抵住了佛骨的威慑大势。
四道初代符箓,虽非全盛圆满神通,合力足以相提并论。
“滔火!”
陈浮生运符,起剑,奋勇前行。
大地真火,已然勾动。
层层烈火炙焰,灼灼汹涌,仿佛排山倒海,以绝然之势冲向佛骨上浓缩的无花僧。
“怒霆!”
轰嚓~~
旋即,无花僧头上雷霆无声,眼前剑芒如虹,十数丈斩面而来。
这是陈浮生迄今为止,最盛力量的展示!
除了一直隐含不动的第三剑,这也是他全力全开,所能发挥的最强实力!
初代符箓神通、无间龙雀神兵、一剑、二剑,连招齐发,怒意磅礴,一往无前!
四符相联,已经让无花僧的佛骨寸步难动,停滞不前。
待到一剑起。
无花僧已经如同烈火焚身,浓缩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开始崩散,恢复原形。
缺少了无花僧的本躯加持,佛骨也支撑不住,开始后退。
但无花僧若退,那便是死路一条。
顶上雷霆无声而至,眼前剑芒凌厉而来。
无花僧已经是所有手段用尽。
“梅兄慕容兄,救我!!”
无花僧双目含血,拼命闪避无声雷霆的刑罚镇压,但已经无能为力,只得惊恐大叫。
慕容仨却已经惊骇得无以复加。
如此符箓,如此神剑,怎么救?
梅佑干脆放弃救援,叹息闭目。
但是陈浮生却已经是杀性大发,手中“敲门砖”打出,砸向已经被刑罚镇压的无花僧。
同时,又一枚玉符自耳中虚闪虚无。
“太阴若缺”!
刹那,圆盈如满的月光,直接显形,将陈浮生笼罩其中。
呼吸一瞬间。
他已经闪现到了迟疑的慕容仨眼前。
此人连番联手无花,还想置身事外,其心可诛!
“怒霆!”
陈浮生直接第二剑起手。
无声雷霆煊煊,霎那密布于慕容仨头顶。
无间龙雀上的剑芒,亦是暴涨。
两剑有若相合,雷霆刑罚落在慕容仨身上。
“贼......”
慕容仨万万想不到,陈浮生居然如此大胆,如此悍勇,居然抛下无花僧,转头来杀他!
怒骂的声音,已经被雷霆刑罚大力压制。
当此之际,什么悔恨,什么愤怒都没有用。
唯有自救。
慕容仨当即一按眉心。
噗~~
一枚晶莹小巧玉符,瞬间炸开。
青光濛濛,亦是宛若一汪明月,将他团团护住。
“斩!!”
陈浮生怒目狂放,连同雷霆刑罚,再加无间龙雀,再加焚天剑意,全数斩在慕容仨头上。
砰!!!
极清脆的声音喀嚓迸裂。
慕容仨顶上明月,开始崩解。
噗~~
慕容仨身旁的无花僧,此刻头颅已被敲碎。“敲门砖”溅血盘旋,仍是带着煌煌伟力,继续来砸向他的头上。
雷刑、神兵、砖。
三加合力!
“不!!”慕容仨终于领略到死劫已至的滋味。
他满心懊悔,如若不惜身,坚持与无花僧联手,或许并非这个死局。
但已经迟了。
“敲门砖”居然是后发先至,毫无花巧,以力制胜,当头砸下。
噗~~
又是血溅暴开,慕容仨头颅被拍碎,残尸仍是挣扎了一下,再才喷血倒地。
后方的儒子梅佑,倒吸一口冷气,惶恐后退数步。他亦是心悸难消,一口精神提了又提,仍是不敢多动。
吧嗒、吧嗒......
两具尸体,跌倒地上,已经当场毙命。
梅佑身后的所有修行者们,直到此时此刻,都是满脸呆滞,全无一人相信自己所见。
两个领头人,神嗣寰榜上列名人,死了。
其实这个过程也是太快,众人无法接受。
刚刚还在汹涌澎湃,义愤填膺,要众心齐力齐上。
转眼间,还没有什么多的动作,两位领头的已经死了。
不说别的,另一位领头的梅佑,都有些措手不及。
何况比他们三人还弱的一群人?
高手过招,瞬分胜负。这一场战斗,令所有人胆寒心裂,全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里,只有眼前那人——
青袍道服,头顶黑气,脸带黑焰,煞气腾腾不可抑。
“一起上......”
“一起上......”
突然,虞妃的声浪滚滚,覆盖全场。
依然是之前的那种教化之音,令人为之信服。
所有人的懵然,顷刻便被打破。
凶势激发,便难以停止。
“杀!”
“杀!”
人潮愤慨霎那被动摇,点燃,宛若潮水一样,全都扑向了陈浮生。
光华乱现,法力挥动,绝大多数已经抢先动手。
“看你如何逃得过我的掌心?”
虞妃在身后纵声大笑,随即双手一挥。
大音希声!
铮!
铮!
铮!
滚滚无声音浪,有若琴筝齐鸣,仙音鼓荡。
大量裂缝在陈浮生身前闪起。
瞬间便有当先冲来的修行者,被切为血屑,呜呼丧命。
陈浮生刚刚剑斩慕容仨,背后便来了大音希声的神通。
“圭由神甲”已经开动!
蓬~~
陈浮生周身顶着纯白龟壳防御,生扛一记,迅速后退。
“杀啊......”
“杀......”
梅佑站在所有人潮背后,不断发出蛊惑,号召所有人继续攻杀。
约莫六七十人的阵势,已经如疯如狂,全都涌向退避的陈浮生。
陈浮生已经迅速抛出几颗养龙药丹,大口吞下。
稍微恢复法力,立即一枚符箓打出。
不过他的噩孽凝炼神魄已经用尽,只能依靠真形符箓对敌。
“太乙天象”发动,虽无之前的神兽之影。但晶线纵横如雾如雨,仍是阻挡了不少人的步伐。
只是他刚刚打出玉符,脚下立即显出“死”字。
又是神通来袭。
蓬~~
“圭由神甲”再次激发,陈浮生含恨瞬闪后退,仍是抛出灵丹抢先吞下,还在恢复战力。
此时此刻,已经由不得他多想。
未受困的修行者们,各种法术、暗手、冲击......
已经是扑天盖地一样,带着敌意弥漫而来。
陈浮生咬牙,再起一符,“太阴若缺”遁影消失。
但符箓术纵然再猛,也猛不过群起群攻。
顷刻间,圆月盈缺的遮幕便被击溃,陈浮生再次踉跄着向前遁逃。
刚刚蓄起的法力,连番施为,所剩不多。陈浮生只能先行避战,再觑战机。
但能避过群攻,却难避虞妃的追杀。
大音希声!
眼前空间,无尽纵横,全是森森死意般的切割。
蓬~~
“圭由神甲”再起纯白防御,又挡下一记。
陈浮生默默记着河童的帐,继续咬牙前冲。
神通,并非随手可为。
虞妃连出三记,已经是法力精气耗尽。她也未想到,陈浮生的身上居然也有堪比神通的防御。
眼看三杀无果,虞妃纵声厉啸,衔尾急追。
所有汹涌追杀的人潮,亦是浩荡猛追。无数法术乱溅,暗招齐扔。
陈浮生连出两次“太阴若缺”,勉强闪过。
突然!
一声暴吼:
“陷阵之士,死中求生!”
蓬~~
暴响声中,被禁锢的宋重阳猛然挣动。已经撕开了“禁”字的封闭,冲锋而出。
在他的头顶上,宛若有迎风招展的血色旗帜。
旗帜内,隐隐有魁梧虚影喷薄欲出,犹如百战勇夫。
无穷血气,像是倾泄而下,缭绕在宋重阳身上。令他杀气盛腾,有磅礴大力威严,势如疯狂。
“神将之姿,此乃神将之姿!!”
跟着人潮后面吊尾的马师弟,突然惊醒,回头见到宋重阳的模样,以及血色旗帜,激动大叫。
他的大叫,同样惊醒了旁边的修行者。不少人停下脚步,回望之后,亦是惊骇不已。
传闻,若在本命物中,凝出“自我”本躯,便具备神将之姿!
虽说世间冲击神将者,并非个个皆有本命物,也并非个个能做到如此程度。
但毕竟这一现象,乃是上古传承,称神将之姿!
马师弟惊骇激动的话音未落。
又一声清吟悠悠高亢而起:
“问心,何忧,唯求仙果......逍遥无束!”
迸~~
迸裂清音响起。
李元璧陡然睁眼,脚下的“禁”字禁锢,土崩瓦解。
在他的眉心间,萦动一抹清焰。
清焰内,宛若有仙人舞动,逍遥出尘,意境玄妙。
“又一个神将之姿!又一个!!”
马师弟奋力嚎叫,做为相识朋友,亲眼见证此事,确实是人生幸事。
之前惊呆的许多修行者,立即又是一阵瞠目结舌。
李元璧已经一声清啸,宛若淡烟激射,已经衔尾追上宋重阳。
二人并肩而立,相视大笑。
随即,挡在陈浮生的背后,寸步不让。
“妖女妖言,惑众鼓动!尔等还要执迷不悟??”
宋重阳舌绽春雷,猛烈大发。
轰隆隆......
所有人的耳中嗡嗡乱鸣,大多人都为之清醒,顿觉一阵阵发寒,如梦初醒。
“梅佑,你倒行逆施,祸害同道,可敢与我一战?”
李元璧迸指,指向远端的梅佑,纵声大喝。
梅佑的脸上顿时阵青阵白。
大多修行者清醒后,略一思考,便知道着了虞妃的道。甚至,梅佑在旁推波助澜,也不是善茬,其心可诛。
当即便有修行者破口大骂,指责梅佑。
梅佑干脆撕破脸,断喝道:
“小小旁系雏子,也敢挑战?来,让我看看你有几斤几两!”
李元璧大笑一声,已经纵身向前。
宋重阳喝道:“恁娘的,都这种时侯了,跟他讲什么客气?狗东西,老子撕了你!”
说着,已经并同李元璧,挥剑扑了上去。
留下的所有修行者们,你看我,我看你,全都迟疑不知如何抉择。
眼看又是一阵大战。
突然!
金帐里立即一声震响全境般的尖叫:
“时辰已到,你们一个也莫想逃,尽诛之!”
轰......
轰......
整个环境内,顿时声势大作,宛若天翻地覆。大量残骸崩解,丘陵、断峰、沙石灰霾等等,全都轰隆狂摇。
原本无声无息地残像残影,战场阴魂遗骸,突然像被某种力量催发,竟是变得充满活力。
霎那!
如同森罗地狱,修罗屠场!
无穷滚滚凶煞、烈焰、黑气,全数激发,不可抑制!
又是一声尖啸伴随狂傲大笑。
金帐翻涌而开。
妖灵女子在黑气蒸腾下,扶摇直上。
她身后无数噩孽浊气触手,飘摇纷飞。整个人犹如十八层地府里最凶恶的厉鬼,黑煞笼罩全身。
“杀!”妖灵女子向前一指。
轰然,被激发的残像残影,挟带滚滚尘烟,如同千军万马。
全都汹涌如潮地袭向不知所措的人群。
“敌袭!”
“我们中计了!”
“是圈套!”
马师弟率先大吼,余下的众人纷纷惊惧,奋力抵抗。
正在与梅佑动手的宋重阳和李元璧,也来不及了结恩怨,迎头而上,挡向汹涌而来的滚滚敌袭。
梅佑的脸色再次阵青阵白,含恨顿足,也只得埋头冲向敌人,不敢再有什么别的心思。
妖灵女子目光远眺,见到追杀陈浮生的虞妃。
立刻再次长啸,在黑气煞焰的举腾下,瞬间直到虞妃的身边。
“妹妹,听说此人棘手?让姐姐助你一臂之力,哈哈哈......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妖灵女子也不管虞妃,直接扬手,便打出一记神通。
陈浮生的眼前同样出现了滚滚敌袭,被纠缠阻挡,急忙应对。
但刚刚发出符箓,顿时警兆大起!
一枚漆黑、秽恶,极至森寒,令人作呕的腥焰浓郁的大镰刀,陡然就像符印一样,显现在陈浮生脚下。
殒命般的死兆,在陈浮生心头狂炸。
这个漆黑镰刀,已经胜过了虞妃的大音希声和死字,足以将陈浮生当场斩杀!
蓬~~
“圭由神甲”再度发作,纯白防御,又挡了一记。
但这一次,却并非上次那样安然无恙。
陈浮生迅急闪避的同时。
心中如同被刀割斧劈一样,心悸而剧痛。
哇!
他一口鲜血喷出,居然带着斑斑点点的清气。
这一下,已经是元气大伤。
“逃......”
“快逃......”
“吾......撑不住了也......”
河童虚弱的话,断断续续萦绕在陈浮生耳中。
“河童!!”
陈浮生目眦欲裂,暴吼一声,再次拼尽全力奔逃。
“哈哈哈哈......”
“怎么样?妹妹,若论起手辣,你还须跟姐姐多学学。哈哈哈哈......我来教你,如何玩弄这些丧家犬。”
妖灵女子狂傲大笑,身如恶鬼,被黑气触手举腾,再次追近陈浮生,又是扬手一记神通。
漆黑、秽恶的腥焰浓郁大镰刀,又再像符印一样,显现在陈浮生的脚下。
不仅如此,方圆数丈内外,尽皆陷落沟壑。
陈浮生被笼罩其中。
蓬~~
“圭由神甲”再起纯白防御,再挡一次。
河童最后虚弱的声音,在陈浮生耳中断去。宛若死了一样,无声无息。
陈浮生拼尽全力,逃出沟壑的笼罩。
哇的一声,又再喷出一口鲜血,仍是带有清气,元气再伤。
此刻他体力的法力,仅剩无多。由于元气已伤,即使能补充灵丹,也不能立刻恢复。
陈浮生眼中带着血气,回头,看向并肩而立的妖灵女子,以及同样冷笑的虞妃。
“修行之路,有死有生!”
“无间龙雀!”
“随我再战!”
陈浮生举剑而起,焚天剑意在愤怒加持之下,已经如潮鼓荡,汹涌即发。
无间龙雀神兵上,火焰印记骤然大亮。
隐隐有如龙如雀般低鸣,回响陈浮生周身遍处。
但他此刻元气大伤,纵然有心杀敌,顷刻间,也无法连起三剑,仍需要时间。
况且也不一定能得手,毕竟对方有神通。
“修行之路,有死有生!”
陈浮生默默吟诵,心无杂念,只是紧守一心,继续不断摧发剑意。
必死之局,也应有一战之意!
妖灵女子缓缓停手,目光闪烁不定,盯在陈浮生的剑上,喃喃自语:
“咦,此前未发觉,这剑,这剑似乎有些不大一样......”
虞妃同样瞧着陈浮生,以及铁剑,嗤笑道:
“怎么,你还想玩弄?杀了再说,人死,一切都是你的。我只要昊天本源,以及麟兇!”
妖灵女子笑笑:“说得也对,人死灯灭,都是我的,哈哈哈哈......”
她再度扬起手,森然盯着陈浮生,缓缓放下。
神通一击,又再降临。
但在这个微妙时刻,陈浮生仍在提起剑意,准备决死一拼的时刻。
妖灵女子的手,骤然微微一顿。
神通将发未发,突兀凝滞。
“嗯?”虞妃疑惑看向妖灵女子,她自身的神通之力已经耗尽,并不想犯险去击杀陈浮生,所以指望同伴出手。
“怎么不杀?”虞妃问道。
“你听到什么没有?”妖灵女子眉头蹙起,侧耳仿佛聆听一样,四周巡望。
“听?”虞妃满脸疑惑。
但她的话音刚落。
轰铛~~
轰嗵~~
一声接一声,时高时低,仿佛锤地一样的声音,逐渐传来。
妖灵女子的眼瞳,急剧扩张,显得难以置信,极其骇然地瞧着前方。
虞妃惊疑不定,也是转眼望去,不禁同样骇然。
只见在浓雾缭绕的远端,一个高耸庞然,遍体显现诡异纹路图画,血迹纵横渲染,狰狞却又气象森严的青铜棺材,仿佛赶路一样,轰然而来。
“孽椁槃!孽椁槃......镇压遗迹的孽椁槃!”
“它......它怎么进来的??”
妖灵女子已经惊骇然无以复加。
正因此棺的存在,她才可以挪动古战场遗迹,设下谋算圈套,将所有修行者吸引而来。
此棺是闾侯乘尊赐下,即使是妖灵女子,对此棺也是又敬又怕。
虞妃也懂得什么是“孽椁槃”,但是不明白妖灵女子为何要怕。
毕竟同属上古噩孽,难道还会反水加害不成?
“此棺不是你的主上所赐么?为何要怕?”虞妃忍不住问。
妖灵女子听到此言,骇怕之意陡然清醒,立刻松了口气:
“只是觉得它来得太奇特,所以惊讶......并非是怕它,咦,也是奇怪,它为何要进来?”
两位妖灵女子,还在惊疑不定的交谈。
蓦然!
陈浮生的左耳内,一团黑气迸射而出。
迅如闪电,眨眼便落入“孽椁槃”之内。
妖灵女子和虞妃眼见这一幕,顿时双双震惊。
顷刻。
一道黑线,从“孽椁槃”内射出,连在陈浮生身上。
“父!!”
一个幼稚的声音,仿佛带着激动,又像是愤怒,陡然响起。
妖灵女子和虞妃再次震惊疑惑,不明白何意。
“快杀!迟则生变!!”
虞妃瞬间反应,赶紧催促。
妖灵女子也知事出反常必有诡,立即毫不迟疑,扬手便是一记神通。
但已经是迟了。
陈浮生听到狲喉一声“父”,立即明白其意。
当即不再犹豫,抬手便抓住“孽椁槃”射来的黑线。
轰隆~~
宛若地动山摇,煊赫大作!
陈浮生身上黑气弥漫,弹指霎那,已经密布得仿佛笼罩“铠甲”。
大量狰狞的凶煞、恶焰、上古浊气,层层叠叠,反复浸染,将他的身躯不断垒积膨胀。
呼吸一瞬间。
陈浮生已经有若身披噩孽黑潮“铠甲”的蛮荒巨人。
此时此刻。
妖灵女子的神通,再才降临。
漆黑、秽恶的腥焰浓郁大镰刀,又再像符印一样,显现在陈浮生的脚下。
不过这一次,却无须“圭由神甲”防御。
陈浮生早已感受体内的法力、精气、意识,所有一切,全都在急速攀升!
向上!向上!不断向上......
无穷无尽的力量贯体而来!
这种掌控诡异奇特力量的感觉,让陈浮生觉得只须一剑,便能摧山、便能斩峰、灭杀万敌......
此乃圆满神将全盛之力!甚至,更高,犹有过之!
“滔火!”
陈浮生一剑挥出。
无间龙雀上,几乎连火焰印记都不须闪动。
顷刻,大地真火漫延沸腾,竟是要将此地方圆数十丈,全数焚尽,全数扫灭。
噗~~
妖灵女子打出的神通,未竟一半,便被中途斩灭,熄灭于滔滔真火大势之下。
炙热烈焰,无影无形,却又噬骨随身,涛涛如潮拍击,冲向了妖灵女子和虞妃。
“这??”
“神将??”
妖灵女子和虞妃,惊骇得魂魄乱炸。
如此力量,已经不可阻挡,实非她二人所能匹敌。
“逃!”妖灵女子一声尖叫,腾起黑焰触手,慌忙遁逃。
虞妃一指点出:
“大局在我,乾坤倒转!”
她将再次凝聚的一次神通之力,用在妖灵女子身上。
顿时,虞妃瞬间和妖灵女子移形换位,后发先至,急急逃离远去。
妖灵女子再次返回原地,不禁是气极怒极。
“怒霆!”
陈浮生面无表情,再次挥剑。
无声雷霆瞬间降临妖灵女子头上。
旋即,无间龙雀上,一道剑芒暴起,快逾雷电。
只是顷刻之间,雷刑剑芒相合。
妖灵女子尖骇大叫:“谁敢杀我......”
她已经猛地一掌,插进自己的心襟间。
哗啦。
原本一半妖娆灵身,一半噩孽缠身的躯体,骤分两半。
雷罚之力,凌压而下。
分开的一半噩孽躯体,被斩为齑粉。
但是妖灵女子已经惶急远遁,只剩半边身体,气势不断下降,越逃越慢。
“劫灭!”
这是陈浮生首次发出第三剑“劫灭”。
身有无穷力量,正好试试此剑的玄妙威势。
刹那!
一个仿佛撕裂空间的裂缝,横亘在妖灵女子眼前。
这个裂缝,自虚无中来。
只是显现,便像凝固了周边任何行动。
妖灵女子被禁锢在裂缝前。
然后,一切化为虚无。
裂缝消失,妖灵女子消失,尽皆不复存在。
陈浮生缓缓收剑,细细感悟这一剑的意境。
所谓杀劫之剑,其意便是在劫难逃。除非是以力破之,否则任你神通广大,也难逃杀劫。
默默聆记了劫灭的意境感怀,陈浮生睁开双眼。带着漆黑噩孽浊气“铠甲”,一声怒啸。
瞬间人如黑气,一个闪动,便追上了仓惶逃离的虞妃。
虞妃顿时惊得魂飞魄散,没想到陈浮生来得如此之快。
她脸色绝然,猛地一捶眉心。
张嘴一吐,之前汲取的昊天本源精粹,全数化为一口清焰,升腾而起。
“主上,救我!!”
虞妃放声大喝。
刹那,一个“救”字,莹莹闪动在昊天本源青焰上。
陈浮生追至,一剑斩落。
剑与字,发生激烈碰撞。
喀嚓~~
犹如一道汹涌澎湃的雷霆,却撞上了横天的玉璧。
陈浮生的一剑无功而返。
“救”字却依然在。
不过却是剧烈闪烁,若隐若灭。
随着剑与字的交击,虞妃受到庞然巨力推动,居然反向逃窜,又再遁出极远。
“救”字一闪而没,瞬息又再落在虞妃头上,伴随她急速遁离。
陈浮生哪里还肯放过她。
又再涌动庞然神将力量,迅猛闪动,立刻又再追上。
当此时刻。
由于妖灵女子身死,整个遗迹环境内开始朦胧摇曳,有一种即将坍塌的不稳定感觉。
之前奔袭而来的千军万马般残像,也全都恢复凝固,就像从未发生过什么。
所有修行者们,全都惊魂未定。
许多人的目光里,也能见到,陈浮生遍体缠身黑焰“铠甲”,居然追着虞妃反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马师弟喃喃自语,脑子里一片混乱,实在觉得是做梦。
突然!
虞妃逃窜的方向,闪亮起一抹巨大青光。
她不知是发出了什么动作,引发了这个青光的乍现。
“啊??昊天本源!!”
“是昊天本源!昊天本源!”
“昊天本源出现了!”
所有修行者们目瞪口呆,但同时又是兴奋大吼。
青光落处,瞬间便有一个美玉般光华升腾而起。
正是此地的昊天本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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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飞砖(求订阅月票)
陈浮生周身缠绕噩孽浊气“铠甲”,如若凶神恶煞,挟带滚滚黑潮,片刻已经追近了虞妃。
虞妃头顶昊天本源青焰,莹莹闪动的“救”字加持在她身上,令她的遁光速度也是迅快无比。
但终是技差一着,难以比过陈浮生的全盛神将之力。
“你不能杀我!!我有嫡圣赐字护身!!”
虞妃一边惶惶遁逃,一边发出厉喝。
陈浮生面无表情,根本不听她说什么,只是衔尾急追。
眼看已经无法逃出陈浮生的追杀,虞妃猛地咬牙,再次伸出手掌,切斩向自己的额头。
蓬~~
一道青光冲天而出。
但这青光却并非攻击,也并非防御,似乎是卸掉身上的某个负担。
青光大盛绽放,光芒耀眼夺目。
虞妃如释重负,身影陡然再次加速,宛若一道鸿线,瞬间远离陈浮生,逃得远远。
陈浮生正要加力猛追。
突然!
身后传来阵阵大吼:
“是昊天本源......”
“昊天本源现身了......”
他回头一望,顿时目光一凝。
原来虞妃祭出青光的绽放之处,居然不知触动了何等界线。立刻便有一团美玉光华,升腾而起。
“原来如此!”
陈浮生顿时醒悟,难怪在苻羲族的活祭墓场里,守墓者曾说过有什么镇压了昊天本源,导致昊天本源隐伏不动。
那么虞妃便是抛弃了这个镇压,试图以昊天本源,吸引旁人争夺,或吸引陈浮生争夺。
此乃壁虎断尾,情急求生。
陈浮生立刻有了决断。
追杀虞妃肯定是要追,在这上古遗迹里面,进出门户仅是青铜大棺。
既然此刻门户在狲喉掌控下,那么不担心虞妃趁乱溜走。
昊天本源,不可弃!
陈浮生一声长啸,转返身躯,如电狂飚,挟带滚滚黑潮,顷刻间已经接近了昊天本源。
而那边的修行者们,一来是隔得远,欲抢而不得。二来是亲眼见证陈浮生的凶残大势,就更是迟疑不敢向前。
昊天本源的美玉里,影含的麟兇幼体,愤怒咆哮。
一圈又一圈,足以碾压五境灵官的波纹,仿佛潮浪汹涌,向四面八方发散。
眼见一个黑气腾腾,恶煞凶残的敌人,挟势而来。昊天本源顿时本能的愤怒反扑,美玉内的虚影大口一吐。
轰隆~~
宛若一道巨粗白虹,如贯日、如摧山,笔直打向陈浮生。
但此时此刻的陈浮生,岂会在意这等攻势?
“斩!”
陈浮生一声清喝,焚天剑意起,手中无间龙雀神兵当空力斩。
龙吟、雀跃、焰火、煞气,尽皆煊赫大作。
嗤喇~~
昊天本源吐出的虹光,瞬间被斩为溃灭。
即便是周围如潮攻来的波纹,也被斩得明灭不定,开始退缩溃散。
吼~~
昊天本源发出惊骇大吼,美玉光华猛然一颤,惶恐得扭头便逃。
趋吉避凶,乃世间本性,即使昊天本源,亦是一样。
身后的那群修行者们,顿时惊讶得目瞪口呆。
“太狠了,太猛了!这段故事我一定要传扬出去,才不负我包打听之名......”马师弟喃喃低语,目光中满是崇拜和渴望。
陈浮生连续暴发噩孽浊气,瞬间又再追上昊天本源。
“斩!”
他再次起剑。
剑芒乍现十数丈,宛若雷霆厉虹,当头便斩。
轰~~
昊天本源承受不住,被劈得当空凝固。美玉光华霎那退缩,全都融入其内,仿佛求饶一样。
陈浮生毫不客气,大手一伸。
呼喇~~
黑气笼罩而去,如同网缚,将昊天本源禁锢,瞬间收入掌中。
一经入手,陈浮生毫不犹豫,立刻又是一声长啸,猛然追向逃遁的虞妃。
未过片刻,足足追出百里外,又再追到虞妃身后。
虞妃吓得尖叫:
“你到底是何人??再若进逼,嫡圣必将追索你祖上九代,令你家破人亡,不得善终!!”
“怒霆!”
陈浮生仍是面无表情,顷刻发出火霆劫三式。
喀嚓~~
无声雷霆笼罩虞妃前方,身后剑芒如注,瞬间便要相合,刑罚之力凌压而来。
“救我!!”
虞妃放声大喊。
顶上的“救”字,剧烈绽放光华,青焰升腾。
但在全盛神将之力加持下,在雷霆刑罚之力下,即使是这个嫡圣亲赐的“救”字,亦是无法阻挡。
喀嚓!!
“救”字被斩成碎片,宛若清风飘散。
承载着此字的昊天本源精粹,也随之脱离了虞妃的头顶,被打得抛飞。
陈浮生电闪而至,再次大手一伸,将这份昊天本源精粹摄入掌中。
仍是不依不饶,他再次面无表情举剑而起。
虞妃失去了所有防御,已经像是待宰羔羊,再也无力挣扎。
就在她绝望之时。
蓦然!
溃散中“救”字清风里,顿起磅礴大气,如浩然灵光,澎湃滚滚而来!
光华喷薄,极至灿烂。
有若仙音妙律的吟诵声,缈缈回荡。
立即又有千万字迹,玄妙幻变。又有水墨幻影浮动,有琴筝合鸣,有棋盘玉子纵横,有彩烟弥漫,亦有风华丽影舞动随行。
一个挺拔飘逸,钟灵毓秀,犹如谪仙之影,气质凌绝的巍峨身影,在千万变幻中渐渐浮现而出。
“主上!!救我!!”虞妃立即像是抓到救命稻草,猛地扑到巍峨身影后面,瑟瑟发抖。
“蝼蚁宵小,竟敢阻吾妖灵分身?”
巍峨身影口吐真言。
顷刻,整个环境如有威严大势,恢宏气象,势如扑天盖地般笼罩向陈浮生。
陈浮生视若罔闻,仍是举剑而起,猛然劈斩。
轰嚓~~
威严气象被斩成两半,剑势余威未绝。
直至虞妃眼前。
“敢尔!”巍峨身影拂袖。
轰!!!
陈浮生一剑斩落,却被无形力量阻挡,双双溃散。
“哈哈哈哈......”
虞妃疯狂大笑,“吾主降临,你杀不了我!!吾主在旁,我便是不死不灭!!哈哈哈哈......”
陈浮生依然是无悲无喜,无惧!
当此之际,还有什么可说的。
再次举剑。
“劫灭!”
刹那。
一个仿佛撕裂空间的裂缝,横亘在虞妃眼前。
同样,也横亘于巍峨身影之前。
裂缝自虚无中来。
杀劫之劫降临。
只是显现,便像凝固了周边任何举动。
虞妃宛若被禁锢一样,瞠目结舌,毫无反应。只有脸上恐惧剧烈惊骇,想起妖灵女子之死的下场。
即便是巍峨身影,此时也是如遭禁锢,周身森然威严大气,仿佛水遇到火,不断萎缩退散。
“何人?竟使杀劫??”巍峨身影再次发出声音。
但这声音极是朦胧模糊,在杀动之劫的禁锢下,就像断了联系,瞬间无声无息。
顷刻。
裂缝前的巍峨身影,已经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失去了主上的庇护,虞妃的恐惧惊骇凝固脸上,等待毁灭。
但是杀劫之劫,瞬息而来,瞬息而去。
就像斩灭了巍峨身影之后,只是掠过虞妃而已。
虞妃变得虚弱了很多,但身躯犹在。看起来整个妖娆身体,变得有些透明亮薄,却还活着。
“哈哈哈哈......”
虞妃如梦初醒,恐惧之后变得逾发惊喜难抑,以虚弱却又傲然的声音尖叫:
“我乃不死不灭,吾主在,我便永在!!哈哈哈哈......你杀不了我!”
陈浮生眉头微皱。
不禁想起河童所说,妖灵若是独创而出,身如主上分支,便属于另一种形态。号称不死不灭,除非主死,否则永久存在。
“杀不了?”
“那就用砖敲!”
陈浮生当即有了决断,取出“敲门砖”,挟带黑潮煞气,猛地砸向虞妃。
虞妃目瞪口呆。
她从未见过,有神兵利器不用,却弃剑用砖的手段。
噗~~
一声闷响。
虞妃头上如遭雷击,瞬间被砸得七昏八素,耳目齐鸣,眼前红的绿的白的纷飞乱炸。
“啊!!”
她发出骇然尖叫,难以置信。
虽说仍是未死,不死不灭。但她被“敲门砖”砸了之后,身躯赫然不断萎缩,一分分地缩小。
她原本受了一记杀劫之剑,极度虚弱。此刻竟是无力抵抗,眼睁睁看着自己萎缩,除了惊骇,什么也做不了。
“怕砖?”
陈浮生见此景,顿时信心大涨,高高扬起手中“敲门砖”,又是一记猛砸。
啪!
极清脆的声音,不再是闷响。
虞妃萎缩的身体,在“敲门砖”的拍击下,已经变成一张薄薄的“纸片”。
纸片也是在萎缩不止,最终缩为巴掌般大。
这是一张宛若金银交缠,带着玉纹的“纸”,材质显贵。若隐若现,虚虚摇曳。纹路里依稀有个美丽女子形象,似真似幻。
陈浮生大手一抄,将纸片捏在手中。
如若猜得无错,这张所谓的“纸片”,便是独创妖灵的根基物。只是还无法最终凝成精粹,看不出原貌。
但即便这样,已经足够了。
虞妃虽不死,但形同禁锢,终生无法兴风作浪。
陈浮生面无表情地紧紧一捏,将纸片捍成团,抛进袖中。
终于!
一切尘埃落定!
什么谋算、心机、布局,都已成灰!
陈浮生缓缓吐出一口气,抬眼观望上空,以及周围环境。
可见整个遗迹里的动静越来越模糊诡异,越来越走向崩灭。任何景象都开始有不真实感,欲破欲碎,极将轰然塌毁。
他立即毫不犹豫,加快速度,赶回到青铜棺材附近。
大量的修行者们,已经乱糟糟各出主意,场面混乱,如同一群无头苍蝇,找不到门路。
一见到陈浮生仿佛凶神恶煞般,气势凌厉的返回,所有人又都噤若寒蝉,不敢有任何举动。
只因今日这一战,全都吓住,知道了陈浮生的凶残和厉害。
连杀两个神嗣寰榜上列名人,又再翻盘斩杀形同噩孽般的妖灵女子,然后突袭另一个神秘女子。
最后还轻松拿下昊天本源,又去追杀那女子,安然返回。
不用说,一定是所有敌手全歼!
在众人的目光下,隐隐的期盼下,宋重阳和李元璧相看一眼,双双迎上前去。
“陈......”宋重阳一开口,顿时小心翼翼地顿住,以免泄漏身份秘密。
“你此刻的境界状态,胜似神将!”李元璧却是沉声低语,“不知有无方法,将我们都送出去?此地不能再待,迟则生变!”
陈浮生点头:“我返回,便是有这个打算。”
说完,凌空一步,已经瞬闪至青铜棺材旁。然后以意念,沟通棺材内的狲喉:
“狲喉,此棺可否打开通道?”
须臾,传出狲喉的一个字音:“可!”
咔咔咔......
令人牙酸耳鸣的声音中,狰狞可怖的青铜大棺,又再像之前那样,顶盖挪开,敞出一个可容纳进出的缝隙。
“此地不可久留,速退!!”
陈浮生环视满场众人,法力振出话音,宛若雷音轰隆,响彻全场。
宋重阳和李元璧立刻在陈浮生身边站住,示意众人快快离去。
那些追杀过陈浮生的,自然是满脸尴尬,但性命要紧。只得带着懊悔和惧意,纷纷走过陈浮生身边。
一个接一个,抱拳致礼,仓惶跨入青铜棺缝隙而出。
如此一番无言的速退,最后只剩下马师弟和宋重阳、李元璧。
“前辈!”
马师弟满眼放光,也是带着一丝惧意,瞧了瞧陈浮生,赶紧收回目光,正色道:
“今日之事,我必当传扬天下,令世间修行者皆知,是前辈你,挽救了一场危难!”
他说完,又讪讪道:“不知前辈,是否愿意?”
陈浮生自然是无所谓,似笑非笑的不置可否。
宋重阳顿时笑骂道:
“什么前辈!他有名有姓,名叫陈浮生!你记好了!”
李元璧瞪了宋重阳一眼,显得责怪。
宋重阳哈哈大笑:
“今日陈浮生一战扬名,必将名传天下!”
“以德报怨!乃是大义之举!为何说不得名字?”
李元璧一想,也是这个道理,顿时微笑释怀。
马师弟已经是两眼放光,拱手道:
“好名字!大仁大义!马某定不辱命,必将此名,传诵天下!”
“浮生师兄!今日大恩,必有相报!”
“告辞!”
他至始至终并未参与追杀陈浮生,所以走得心安理德,仰首挺胸,瞬间跨出青铜棺缝隙而去。
仅剩下宋重阳和李元璧,你看我,我看你。
此刻纵有千言万语,也只在不言中。
陈浮生抱拳道:
“多谢二位,能够不顾危难,站在我的身前、背后!”
宋重阳笑着摆手:
“说什么话?难道你当初救我们时,也有什么别的想法么?”
李元璧却不知想到什么,微微皱眉,低语道:
“你杀了蓬莱福地的慕容仨,以后要小心。若有什么难事,可事先向我知会一声,我再另想方法。”
陈浮生点点头,也不多说。
宋重阳推了一把李元璧:
“那等的小人,死便死了,还怕他诈尸不成!走走走,将来之事,将来再决断!大不了一战,有何惧之!”
李元璧暗叹,但也收拾心情,准备离去。
宋重阳又一把扯住他,双双定在陈浮生面前,大声道:
“你争夺昊天本源,是你实力强,出手快,咱们认输。可是角逐麟兇,却并非实力强下手快的事!大家皆可参与,到时,我可不会留手!”
李元璧没想到他是说这些,顿时摇头失笑。
陈浮生微微笑道:
“那是当然,大家各凭本事,能者达先。”
“哈哈哈哈......”
宋重阳仰首大笑,“告辞!”
说完拉着李元璧,已经跨出青铜棺材消失离去。
转眼间,整个上古战场遗迹里空空旷旷,廖无人烟。
只留下一些残尸,一些可堪记忆的惊心动魄之事。
“狲喉!”
陈浮生再不多想,一声低呼。
刹那,狲喉化为黑气,遁入他的左耳内。
与此同时,缺少了狲喉的黑线联系,陈浮生身上的噩孽浊气“铠甲”,亦是瞬间瓦解溃散,再不存在。
陈浮生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跨步而出。
弹指霎那。
眼前迷离幻变,阴气森森,宛若穿过一片冰窑。
等到视线清晰后,陈浮生回头一望。
小山谷依然是那座小山谷,但所有之前一切一切,尽皆不复存在。恢复了黄霾笼罩,死寂无声般冥狱地理的原状。
那一座巍巍狰狞的青铜棺材,也是无影无踪。
......
......
余烬十万山。
接近山脉末端的某个僻静小山坳处。
苍苍如盖的枯老树下,陈浮生盘膝而坐,大为关切地盯着眼前。
河童那似方似圆,飘飘缈缈的虚影本体,将悬浮的最后一缕昊天本源精粹,汲取殆尽。
这是虞妃以妖灵体凝炼出的精粹,已是极尽之华。
河童汲取之后,顿时虚影摇曳,显得极是惬意,极是欢畅,有一种跃跃起舞的观感。
“怎么样?”陈浮生小心翼翼地问。
“舒服了!”
河童带着飘飘欲仙的语气,说道:
“比我当初从洞天星河逃跑时,还要好上加好!好得不能再好!”
陈浮生再才大松一口气,又道:
“你若恢复得还不够,我这里还有两份昊天本源,可以给你补充!”
河童嗤笑道:
“你自己要留一份回宝骑镇,然后留一份给那个姜小姑娘,哪还有多的?”
陈浮生顿时正色道:
“自然是给你补充恢复最重要!两份给你都行,不够,我再去追夺。”
河童立即得意的哈哈笑:
“好了好了,不枉我帮你扛了一场劫难。昊天本源你自己留着吧,已经对我无用了。”
“此乃昊界的灵瑞精华,为何无用?”陈浮生不禁问道。
“你有所不知。”河童又恢复傲然,指点道,“昊界的生灵,与人间界、冥界,并不相同。”
“它们的精华精粹之类,效果不可叠加。只因昊界得天独厚,本源奇异。所以最怕的便是受人觊觎!因此,此类精华,叠加并无用处,反而是浪费。”
“原来如此!”陈浮生恍然点头。
这就好比真龙血,一滴有难以想像的奇效。但二滴三滴、十滴等等,用在同一人身上,亦是一样。
此举也避免了人间界和冥界,对其子裔下黑手......
河童焕发一新之后,遁回圭由神甲里休养。
陈浮生了结一桩心事,默默调息。
如今已是正月初十一,还剩下三天时间,便是元夕之夜。
由于妖灵女子的谋划失败,麟兇看来是不会提前现世。
如今手握两份昊天本源,也算是无欲无求,直接在僻静处休整一番,再出发走出余烬十万山,抵达目标地域。
陈浮生默默发散思维,想了想,袖口一抖。
包含虞妃的那个“纸片”,揉成一团,悬浮在眼前。
“不消灭她,始终是个隐患!”
陈浮生凝视着“纸片”,心中琢磨。
他并不想时时刻刻在身上带着这个东西,谁也难料,会否再发生些离奇不可测之事。
“怕敲砖......”
陈浮生一按耳边,“敲门砖”被狲喉吐出,落在掌中。
他将“纸片”放在地面,然后扬起“敲门砖”,狠狠砸落。
噗,“纸片”受到重创,又再萎缩。
陈浮生毫不犹豫,奋力扬砖拍打。
一砖、两砖、三砖......
连续十几砖砸过。
嗒!
陈浮生骤然听到一声,仿佛砸在镣铐上似的声音。
眼前的“纸片”,终于是不堪重击,居然溃散成大量清烟粉末。
但只是眨眼一瞬,便被“敲门砖”摄入,点滴不剩。
陈浮生赶紧拎起“敲门砖”仔细观察。
可见背面的漩涡依旧,并无什么变化。
但在正面,两个诡异古字“阿鼻”的字体上,某个笔划多了一些微妙变化。
这一笔,变得有些晶莹。就像原本平平无奇的墨迹里,多了一些斑澜晶粒,稍微并不显眼的,多了一抹变化。
陈浮生也未见更多的什么特异之处。
他不禁沉吟,将“敲门砖”在手中掂了掂,也无重量变化。依然如故,很是趁手。
“你吞了一个妖灵,还有那个什么嫡圣什么的气息,难道就这?没一点长进?”
陈浮生默默低语。
或许是感应到陈浮生的怨意,“敲门砖”忽地脱手而出。
瞬间,就像一枚飞石,以闪电之势,轰然打在对面的一道山坡上。
蓬~~
仅只眨眼间,小山坡数丈范围,被打成粉末。
倏忽,“敲门砖”又再电闪而回,落在陈浮生掌中。
“咦,有点意思......”
陈浮生掂了掂手中的“敲门砖”,虽说从威力上看,也就堪堪比肩最先期的初代法力符箓而已。
但毕竟是无须任何花巧,也无须法力倾注,全是“敲门砖”自身所为。
如若有大法力加持,或有什么独特非凡的咒诀驱使,“敲门砖”的威力,必定不同凡响。
眼见如此,陈浮生再才是满意。
手砖变飞砖,以后再用来砸人,也方便快捷许多。
他收起“敲门砖”,坐定之后,又取出铁剑观看。
铁剑在掌中依然如旧,平平无奇,丝毫看不出是一柄神兵。
陈浮生细细回想,在上古战场遗迹内,最危难之时,面对妖灵女子和虞妃的凌威杀机,他曾举剑试图拼命一搏。
而在当时,他亲耳听到,剑内发出如龙如雀般的鸣叫。
在此之前,他还从未听过铁剑发声。
“龙雀......龙雀......”陈浮生琢磨这个命名。
在他的见闻知识里,也从未听说过这个名称,也不知是不是和昊界的真龙古族有关。
不过,此剑可发雷霆,起剑亦有龙腾之姿,咆哮大作。如此种种表现,又确实是与真龙有关。
陈浮生正在观剑琢磨感悟,突然身边不远的枯树丛中,簌簌响动,似乎有什么东西钻了出来。
他立即警惕,回头一看,不禁是呆住。
一个约莫七八岁,穿着民间寻常布袄,粉嫩玉琢般的娃娃,从树丛中蹑手蹑脚钻出。
这娃娃长得极是漂亮,眉眼如画,气质灵秀绝伦。虽说看似女相,但衣着和行为上,应该是个男孩。
陈浮生顿时惊讶万分。
以他目前的实力,绝对不可能有人如此接近,现身眼前才感应得知。
但偏偏在这个粉嫩玉琢般的娃娃身上,看不出一丝修行者气息,也察觉不到一丝威胁。
陈浮生不动声色,快速翻剑,凝视自己的异色双瞳。
须臾,他感到眼睑蚀痛,立刻抬头再看。
毫无任何反应!
眼前就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间普通的凡人男娃。
凡人?怎会出现在冥狱?现身黄泉小千路??
陈浮生警惕大作,难以置信。
这是他第二次未能窥探出对方的真实原貌。
此前,面对老王,也是如此,毫无反应。
还不等陈浮生有何言语,这个娃娃已经盯着陈浮生手中的铁剑,目光就像见到最喜爱的玩具,又像见到最盼望的东西。
他满是期盼,却又有些迟疑,怯怯问道:
“大叔,你这把剑,换不换?”
“大叔......”陈浮生无言以对。
不过他此刻脸上仍是笼罩着淡淡黑焰,看不出年龄,被喊一声大叔,也不为过。
但陈浮生没想到,见面第一句,居然是问这个。
他的警惕无限拔高,摇头道:“抱歉,此剑乃先师遗物,不换。”
娃娃顿时显得很是沮丧,但他那漂亮的眼睛微微一转,立刻从怀里,掏出一枚铜钱大的玉璧,向前递了递,怯怯说道:
“我走得匆忙,也未拿什么好东西。此物对你们修行者,应该是有用。听说,若是汲取玉髓,调息融合数年,便能晋升差不多枢神将的地步......”
“你若愿意的,便跟你换?好么?”
陈浮生又再惊诧。
枢神将,虽说是断路神将,但也是接近圆满神将的高端人物。相比灵山之主,也仅逊一筹半筹,实力强横。
仅仅一枚小玉璧,便能造就一个枢神将?
如此诱惑,恐怕普天之内,神将以下的修行者,皆要打生打死,为之疯狂。
但陈浮生仍是摇摇头:“抱歉,不换。”
娃娃听了,更显得失望,但又似乎显得颇有教养,也不争辩,默默将玉璧收起。
正在此时。
陈浮生后面又传来动静,传来大呼小叫:
“啊!!是陈浮生!浮生师兄!!”
这声音一听就是马师弟。
陈浮生微微回头,但眼角余光里,那个娃娃,已经消失。
还未等他安神,马师弟连同两个修行者,已经热情高涨地跑了过来。
“浮生师兄,有礼了!”
马师弟和两个修行者,皆是毕恭毕敬地施礼相见。
陈浮生仍是提着警惕,但未感觉到那个娃娃的存在,只得点头回应马师弟。
“浮生师兄,好消息啊!”
马师弟热情洋溢地急声道,“麟兇已经现世!”
“嗯?”
陈浮生一怔。
“此事已经传扬开了啊!浮生师兄不知么??”
马师弟顿足,急声道:“浮生师兄,不可迟疑!我们都已经赶往余烬十万山外,参与麟兇的角逐!”
“麟兇竟然还是提前现世?”陈浮生皱眉。
马师弟显然是还有人需要联络,闲扯几句,又催促几句,立刻告罪,匆匆离去。
片刻后,当马师弟消失远方,那个娃娃,又再仿佛突然出现,站在陈浮生眼前。
到了此时此刻,若再将这男娃视为凡人,那便愚蠢至极。
陈浮生抱拳,微微致礼,保持冷静道:
“阁下,换剑之事,恕难从命。我有事先走一步......”
话还未说完,娃娃眨眼笑了笑,又再消失不见。
“浮生师兄!”
陈浮生身后又传来惊喜的声音。
回头一望。
正是姜泥!
比起此前见到的虚弱状态,此刻姜泥容颜焕发,又多了一层优美凝华的内蕴意境,显然是经过一番奇遇。
“浮生师兄,姜泥多谢此前的救命大恩,也多谢师兄高义,相赠彼岸花的大恩!”
姜泥来到眼前,盈盈一礼。
陈浮生赶紧回礼:“无须多谢,这一路有许多波折,也未曾见到姜泥姑娘的踪影......”
“我已经听到传言,知道浮生师兄大展神威,连诛数贼,拯救了不少同道的性命!”
姜泥眼中若有光采,兴奋说道,但随即脸上微微一红,垂首道:
“只是我当时不知情,亦不在场,未能施以援手......”
陈浮生微笑,摆手道:“无妨无妨,平平安安,大家安好。”
姜泥点头,突然脸色微有复杂,低语道:
“师兄,我......我无意间进入了一个遗迹......得到关于我生身之母的消息。”
“嗯?”陈浮生不知如何说,有些怔住。
“所以我一路寻找,打听浮生师兄的下落,就是来告知此事......我,我要离开黄泉小千路,去查一查母亲的下落......”
姜泥带着一丝绝然,缓缓说道。
“生身父母,血肉至亲。你若有此决断,也是应当。”陈浮生点头,随即手中多出一物,递到姜泥手边。
“此乃昊天本源,你收下。”
“啊!”姜泥顿时呆住。
她原本一无所获,就此离去,不免会让师父唐心担忧。但万万想不到,陈浮生居然会赠予昊天本源。
“这......”姜泥后退一步,摇头道,“师兄正是晋升灵窑之主的紧要关头,缺乏此等灵物,我不要!师兄好意,姜泥心领了!”
“我还有,此物不能叠加。正好一人一份。”陈浮生微笑,掌中又多出一份美玉光华,两相辉映。
“这......”姜泥又惊又喜,实在不知说什么好。
“收下,我原本便有承诺,你是先师的妹妹,定要为你寻一份昊天本源。”
陈浮生不由分说,将昊天本源塞到姜泥掌中。
姜泥垂首,咬了咬嘴唇,立刻俯身大礼道:
“浮生师兄恩义,姜泥此生不忘!”
说完,她抬眼,怔怔地盯着陈浮生,然后回过头去,刹那一道月光清盈洒落,身影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浮生瞧着姜泥离去,心里缓缓松一口气,也算是了结一个心愿。只是不知她此去寻母,会不会顺利。
“大叔,她是你师妹吗?”
那个粉嫩玉琢般的娃娃,又再现身,笑眯眯的问。
陈浮生摇摇头,只得回道:“是我先师的妹妹......”
“咦,那岂不是师姑?怎么看起来,比大叔你的年龄还要小?”娃娃显得好奇的喃喃低语。
但他随即又加一句:“这个姐姐有天赋,将来成就必定很高。大叔,你可要小心她比你强哦。”
陈浮生实在不知如何应对,只得沉默看着他。
“大叔,他们都说麟兇现世,你不去角逐吗?”娃娃又再笑眯眯的问。
陈浮生还是无言以对,想了想,抱拳道:
“既然如此,那我便先走一步,告辞......”
话未说完,娃娃仿佛跟班一样,又黏了过来,仰着漂亮的小脸,瞧着陈浮生,笑道:
“你会抓麟兇吗?”
陈浮生摇摇头。
娃娃的眼睛笑得仿佛月牙,极是高兴,说道:
“那我跟你一起去!你若不会,我教你啊!”
第105章 去人间(万更求订阅月票)
南楚。
“浩然大气”!
“君子吟仙”!
一道恢宏广阔,如同霞光瑞彩辉耀,似重重楼宇,又似云涌雾腾的“镌字”,宛若占据半空,万丈毫光普照。
如牌如篇的瑞彩“镌字”之下,绵延千里,皆是高楼庭阁,雕栏画栋。有气象万千环绕,有青霄紫焰纵横交映。
所谓君子吟啸,文胆冲天。近千里地域仿佛圣人在世,光照无垠。
遍地辉煌如仙境,内外皆有浩然气!
此乃儒家福地——稷宫!
稷宫,号称南楚第一福地。整个南楚百万里疆域,几乎一半地理气运,皆承载于稷宫。
王朝兴衰,人间气象,繁衍生息,尽皆仰仗稷宫授予。
福地之地,地仙极巅!
洞天天仙遨游星河,虚无飘缈,如若传说神话。所以人间亿万生灵,地理无限气运,尽归福地掌握,永世延衍。
此时此刻。
稷宫福地的深远域内,一座灵秀峰峦,宛若接天插地,高不可攀。半数缭于云雾蒸涌,半数瑞彩菁华,气象森然。
号称稷宫福地五老峰之一“逍遥麗”峰峦内,骤然一道炫丽光华,喷薄冲天!
久久不歇,惊动天地!
“逍遥麗”接天的半空中,宛若有千万玄妙文字幻变映照。但这些文字里,包含的是愤怒!是斥责!是激昂!
许多在福地各个洞府里、山峰间、泉涧里......潜修求神问仙的子弟们,尽皆震动,纷纷走出,眺望半空。
“逍遥麗,嫡圣静修的所在!此乃嫡圣之怒!!”
“萧嫡圣为何震怒??”
“要出大事!!嫡圣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此乃大事,百年未见的大事!!”
“究竟是谁?引起萧嫡圣如此之怒??”
......
一时间沸沸扬扬,千万猜测。福地潜修的子弟们,皆是战战兢兢,俯仰惶恐,不知会面临什么征兆,是祸是福......
......
......
此时此刻。
宝骑镇,位于姬雉的那座华丽楼阁里。
六位神将,正在把酒言欢,意兴大发。
“诸位!大好消息!”
盗门神将公孙烛含笑举杯。
“冥狱黄泉小千路,传来好消息。多年未见的麟兇提前现世景象,居然发生了!”
儒家神将柳子清大笑而起,举杯相贺:
“麟兇提前现世,虞妃姑娘正好大展神威,在万众瞩目之下,斩获麟兇,扬名传盛!”
“哈哈哈哈......必胜之局,居然天助我等,提前举行!幸哉,幸哉!”
玉虚道门神将吕歆、武侯兵家神将屠铁手,顿时哈哈大笑,相继举杯而起,豪兴大发。
佛门神将井达摩,以及拓拔吞虎相看一眼,皆是含笑点头。等待了些许时日,终于可以看见胜利而归。
公孙烛看向拓拔吞虎,捋须笑道:
“拓拔,你母亲之魂已经被我等联手安抚。只等虞妃姑娘胜利而归,我再领一份嫡圣法旨,为你消灾解难。然后拿下龙骸,扫荡宵小,便是皆大欢喜!”
拓拔吞虎起身,举杯道:
“某家多谢公孙兄相助!此杯,敬嫡圣!”
“敬嫡圣!!”
所有人举杯共饮,哈哈欢畅大笑。
酒过三巡,公孙烛含笑指向酒宴后方一座供台。
供台精致华丽,一张齐薄如纸,若隐若现的云雾霞彩,在供台上悬浮。影约有美人如画,依稀可见。
“诸位,此乃虞妃的留影。”
“咱们在此再等一天半日,留影若是清晰大展,那便代表虞妃得胜而归!”
众神将纷纷看向供台上的留影,笑吟吟称赞不已。
忽然!
喀嚓~~
喀嚓~~
供台上如霞光般留影,骤然迸裂。
只是眨眼间,气象华丽如薄纸般的留影,便溃散成灰。
簌簌洒落,仿佛埋尘,变得无声无息。
整个宴会厅内,顿时一片安静。
“这??”
“这......”
六位神将皆是霍然起身,不明何意,纷纷脸色惊疑。
“无妨!无妨!”
公孙烛强自镇定,伸手安抚众神将,大声说道:
“或许是因留影远隔界限,咱们又远隔稷宫的福地地域,所以偶尔有些变化,也是正常!”
稷宫神将柳子清,也是点头附和道:
“麟兇现世,冥狱防御森严,致使此留影出现一些微妙变化,确实是正常。”
余下的几位神将,面有犹疑,但毕竟是“必胜之局”,不可能出现什么败落的变化,所以尽皆放下心来。
公孙烛号召众人就座,还想再多说几句,安抚众人之心。
突然!
一道青光如电而来。
青光煊赫大作,霎那化为一道如旨意般的文字凝华。霞彩缭绕,氤氲铺呈,立刻占据了半座宴厅。
无穷压力,浩然鼓荡,诸音隆隆。
“参见嫡圣!!”
“拜见嫡圣法旨!”
六位神将惊讶万分,顿时纷纷离座,恭敬致礼。
青光文字旨意上,立刻发出森然之音:
“虞妃已经殒落。”
“尔等速查宝骑镇,陈浮生为何人?”
“查明此人出生,查明此人一切因果。”
“今日之内,将此人一切勾连因果,无论何人、无论休事、尽皆诛除。尽皆灭绝。”
“不得有误!”
旨意传诵森然之音后,立刻溃散,化为虚无。
整个宴会厅里,又再陷入死一样的沉寂。
每一位神将的耳中,都是嗡嗡嗡......
首先第一句“虞妃已经殒落”,便令在场的每位神将,都是为之惊讶、愕然、疑惑,实在难以置信。
当听到后面几句“陈浮生”、“一切因果”,所有神将已经是瞠目结舌,心中涌起无穷无尽的惊疑和荒谬。
过了良久。
公孙烛再才脸色阴沉得仿佛滴水,咬牙切齿,目中如有黑焰四射,艰涩的沉声说道:
“此事,果然是有了变故......”
“萧嫡圣的法旨,想必大家都已经听明白了......”
柳子清的脸目扭曲,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说道:
“难道,难道......难道虞妃的殒落,和这个陈浮生有关??”
“绝无可能!!”
吕歆和屠铁手愤怒大喝,“我等已经试过虞妃的实力,即便五境灵官,也不是她的对手。何况,她还有神将一击,就算碰到神将,也无殒落的可能!”
井达摩闭着眼,脸上木然无表情,沉声道:
“无须多说,嫡圣法旨已传,虞妃确实殒落。无论是何原因殒落,咱们以后有机会再问。当今之事,是速速遵从法旨,搜查这个叫陈浮生的一切因果!”
拓拔吞虎满脸阴郁,一字一句说道:
“我早就说过,这个陈浮生,必须诛除!如今法旨说得明白,陈浮生必然与之有关......”
话音未落,公孙烛愤怒打断:
“此刻还说这些?有何用!”
“走,不可违逆嫡圣法旨!咱们联手出击,务必查出一切因果!斩灭、灭绝!!”
片刻后。
轰隆~~
六道凶厉光芒,各有异相。在一枚兽牙的领路下,遁起煌煌威势,迅速赶往虹葭古道上的朝春楼。
嗖嗖嗖嗖嗖......
须臾,六道遁光落在朝春楼外。
“此地乃是陈浮生的第一因果所在地,其中庙观,与陈浮生的庙观隐隐有盟约关联。”
拓拔吞虎从兽牙里走出,指向朝春楼。
“杀!”
公孙烛的牙缝里,迸出凶残森寒的语气。
说完,他脚下一顿。
轰喀嚓~~
无数地面裂缝仿佛千万蛇形,迅速连绵接近朝春楼。
只不过眨眼间,轰隆轰隆之声络绎不绝。
朝春楼方圆范围内,地势陡然沉陷。庭台楼阁、诸多房屋,全都在灰尘四溅里开始倒塌,全都向地下深陷。
一个数十丈的黑色大坑,仿佛地底涌现的噬人大口,开始肆虐吞噬朝春楼。大量的哭喊之声,众人呼救之声,纷乱混乱喧嚣声,一时间沸沸扬扬。
大约有近百人,在朝春楼歇息住宿。但谁也没想到,却遇到如此大祸,灾难临头,却无力挣扎。
“喝!!”
屠铁手怒目一瞪,对着朝春楼上,发出沉吼。
宛若战鼓擂动,声浪如潮滚滚。
霎那间,便压下了所有哭喊求救的声音。
然后,整片朝春楼范围里,以一种无声的倾覆,开始向下迅速倒塌、沉陷,逐渐走向崩灭。
“是谁??”
一声带着惊恐的啸音响起。
朝春楼内,唐心慌忙遁身而出,愤怒大问:
“何方高人,如此屠戮平民,倾覆我嫦门驻地,是不是欺......”
话都未说完,柳子清已是一声冷笑,当空屈指一点。
瞬间,一个“缚”字闪烁在唐心身上。
她立即如被凌空绑缚,无力挣扎,被无形之力撕扯而来。
仿佛囚禁一样,悬停在六位神将的面前。
“贱婢!”
“欺你??辱你又如何!”
公孙烛狞笑一声,五指凌空一抓。
嗤喇~~
唐心身上衣服全碎,顷刻仿佛剥尽的羔羊,极其羞辱地凌空绑缚在半空。
“我师尊若知......嫦门若知......绝不善罢甘休......”唐心脸色苍白,双目如滴血,在绑缚下极艰难地挤出支言片语。
“哈哈哈哈......吾等眼前,还敢放肆?”
公孙烛继续狞笑,五指再张。
“啊......”
唐心发出痛苦嘶叫,体上血流如注。手臂、腰肢、腿脚,仿佛受到千刀万剐,一寸一寸的血肉迸射,惨不堪言。
她的脸上已经千疮百孔,血肉剥离,但仍是以愤恨眼神,盯着在场的神将,仿佛要将所有人看得清清楚楚。
公孙烛还想出手继续凌辱,拓拔吞虎皱眉道:
“区区小人物,杀便杀了,何必自降身份。”
他也不等公孙烛出手,屈指一弹。
蓬~~
若有无形气劲射出,唐心被打成齑粉,血肉漫天落下,坠落尘土内,就此无声毙命。
“奉法旨,灭绝因果!”
柳子清上前一步,朗声传诵,随即双手一压。
轰隆隆~~
朝春楼迅速沉陷,被地底的巨坑吞噬,崩灭成灰。
公孙烛再次抬足一顿。
喀嚓喀嚓......地底坑陷合拢,宛若平平的土堆。
一切一切,归于沉寂。
驻立此地数年的朝春楼,化为尘土,不复存在。
“走,继续追索陈浮生的因果之处,尽皆灭绝!”
公孙烛拂袖而起,遁闪而去。
余下的神将,连看都不看土堆一眼,纷纷遁去。
片刻后。
位于平康巷最末端,姜有财家。忽遭一阵大风刮过,周边数里地,连同几家邻居宅院,全在风声呼啸中,被碾压成灰。
无人生还,无人可知,一切湮灭,仿佛从未存在过。
又过片刻,位于烟笼巷外的邱员外家,方圆数里地,亦是同样被碾压成灰。无人生还,一切归于尘土。
须臾,烟笼巷末端内里的姜家老宅废墟,被地底涌开的陷坑吞噬。整片地域化为土堆,凄风缭绕,寂寂无声。
嗖嗖嗖嗖嗖......
六位神将,隐隐约约,凡人不可见的身影,驻足在巷外的五大夫槐树旁。
“咦?此地似乎有些诡异?”
公孙烛注目一看,顿时皱眉沉吟。
吕歆做为道门传承,最是擅长观察地理,默默在心中思虑一番,摇头道:
“此地与冥狱有些关系,咱们不可节外生枝。”
柳子清淡淡道:
“嫡圣法旨,灭绝一切因果。难道,要放过此地?”
屠铁手捏了捏拳,附和吕歆之言,说道:
“据查,贞胧山某地藏着陈浮生的庙观。咱们目前的大事,是尽快毁了他的根基。”
“些许有联结的因果,再等我们返回,随手毁之,也不算什么大事。”
众位神将一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
先灭陈浮生根基,再去除剩下因果,最是稳妥。
公孙烛正要带头离去,拓拔吞虎皱眉道:
“龙骸与贞胧山息息相关,陈浮生的庙观与贞胧山息息相关......咱们如此浩荡而去,会否引发不可测的......”
公孙烛不耐地打断道:
“此前或许还有顾忌,但如今嫡圣法旨已下,咱们遵从法旨行事,大势在手,还有何顾忌?”
柳子清大喝一声:“无须多言,走,出发贞胧山!”
嗖嗖嗖嗖嗖......
六位神将遁影如电,迅速远离而去。
......
......
冥狱黄泉小千路。
余烬十万山,末端荒路,阴风呼号肆虐,极其难行。
陈浮生提剑在前,沉默无言。
这一路,无论他如何加快步伐,无论有何险阻,那个粉嫩玉琢般的娃娃,皆是步步相随,从不落后。
而且娃娃轻松随意,就像游山玩水一样,笑眯眯的,见到什么都像是新鲜玩意,不停有话说,有笑声。
“嗯?”
陈浮生突然止步。
似乎冥冥中感应到什么,有一种撕裂般的心悸。
他赶紧抬起手掌,仔细凝视。
宝骑镇地理的气运脉络显影,在他掌心中缓缓呈现。
但是,此时此刻,大多脉络显得极其紊乱。颜色从之前的鲜艳变得黯淡,甚至有血光隐约纵横,显得非常混乱。
陈浮生心头剧震,终于明白心悸从何而来。
此刻在掌心中,除了气运脉络大变,距离他的庙观不远的嫦门庙观祭坛之影,居然消失!
“出事了!”
陈浮生掌握着宝骑镇八成气运,即便在冥狱里,感应略朦胧,也足够他获知——
宝骑镇出事了!朝春楼出事了!
娃娃瞧着陈浮生惊怒交加的脸色,不禁好奇的问:
“怎么啦?怎么不走?”
陈浮生深吸一口气,压抑心中的情绪,闭目沉吟,徐徐睁眼,沉声说道:
“不行,我不能前往麟兇之地。”
“我要出冥狱,返回宝骑镇!”
宝骑镇是他晋升灵窑之主的根基,不容有失。况且嫦门庙观也消失,代表此事牵连甚广,已经不容他犹豫。
虽然并不知此祸的由来,但陈浮生脑海里,已经浮现一个名字——嫡圣!
突如其来的祸事,只能是这个虞妃的主上,所引发!
娃娃听到陈浮生所言,顿时摇头:
“你出不去了。”
陈浮生一怔:“为何出不去?”
娃娃笑着解释道:
“麟兇现世,冥狱戒备森严,多年的规矩便是封锁通道。既不能出,也不能进,以免此事不受控。”
陈浮生顿时心中焦虑,娃娃所说,并不是没有道理。
娃娃瞧出陈浮生急着出去的意思,继续笑道:
“你要想出去,脱离黄泉小千路,返回外界。除非是麟兇之事结束。要么它玩够了消失,要么是被人追逐近身,捕到麟兇之光。否则,冥狱通道不会开。”
陈浮生沉声道:“你的意思是,非要抓到麟兇不可?”
娃娃笑眯眯点头:“此乃历年的规矩,你不愿意也不行。”
陈浮生转眼瞧着娃娃,半晌后,说道:
“你不是说,要教我抓麟兇?怎么抓?还望告知,感激不尽!”
“简单啊!”娃娃拍着粉嫩的小手,眼睛笑成月牙。
“真的麟兇在另一头,好多人在追逐。我帮你扮个假麟兇,引别人来追你。”
“只要真的那边,没多少人玩了,它自然觉得无趣,便会消失。此事便可结束,你也可以返回外界了。”
陈浮生没想到,一件轰动修行界的大事,居然能够如此儿戏,如此的敷衍,便可了了。
但即便他不愿意,也要遵守规矩。
况且眼前的娃娃来历奇特神秘,十有八九与麟兇有关。眼下无计可施,只能听娃娃所说,试试效果。
“好!”
陈浮生也不犹豫,抱拳施礼:“你怎么说,我怎么做。希望你能助我,了结此事,助我返回外界!感激不尽!”
“好啊!”娃娃笑眯眯,“我跟着你玩,自然是不会骗你,走吧!”
他蹦蹦跳跳向前,显得极是高兴欢跃。
陈浮生在后一愣,赶紧跟上,问道:
“你不是说,要假扮麟兇么?怎么扮?”
娃娃头也不回,继续在前,笑道:
“已经扮了啊,马上便有人来追你,你可要小心。若是碰到一些讨厌的人,你可不能留手。”
“你闹得越大,那边真的麟兇便没有人去,知道么?”
陈浮生感觉到荒谬,但事已至此,只能听之。
约莫小半时辰后。
果然!
该来的真的是来了!
一声长啸,声振四方,然后是哈哈哈的大笑。
陈浮生的身前,浓雾内,飞纵而来三个身影。
其中当先之人魁梧高大,气势嚣张,声音也非常熟悉,正是青溟关的晁鸿炉。
“咦?”
“陈浮生,怎么是你??”
晁鸿炉和身后两个同道,顿时愣住。
只因他们在追逐麟兇的踪迹,被某种感应吸引而来,却不曾想,碰到是陈浮生。
想起一路上的传言,黑脸道人陈浮生如何大展神威之事,晁鸿炉盯着眼前的陈浮生,心中愤怒纠缠,嫉恨不已。
娃娃躲在旁边,拍手笑道:
“这三个人真是讨厌,你快动手。只要闹出动静,必然还有人来找你这个假麟兇的麻烦。”
陈浮生看着这个形势,晁鸿炉三人根本不知娃娃的存在,而且确实是被“麟兇”吸引而来。
“杀!”
当此之际,犹豫无用,打了再说!
陈浮生也不管晁鸿炉是什么心态,立即法力全开,瞬息便扑了上去。
他自从经历了上古战场遗迹的生死之劫,无论境界、修为、经验、战力,全都又上了一个巅峰。
虽说受冥狱规则所限,受巫裔灵箍所限,依然只是半灵窑伪宗师状态。但比起初入黄泉小千路,已是今非昔比。
晁鸿炉顷刻感到滚滚杀机,扑面而来。
轰隆~~
雷霆密布,煊赫大放。又有真火灼烧,噬人随身,大地一片无形火势澎湃。
有洪荒虎吼咆哮,四方震动。
有风云雨雾宛若晶线,纵横封闭。
一块凝厚、雄浑、呜呜狂啸,仿佛千斤攻城巨槌般的凶残压迫,如石如砖,已经占据了晁鸿炉的眼眶,近在眼前!
“这......”
晁鸿炉没想到陈浮生出手如此之快,如此之狠。
一念间,他已经感受到警兆大跳,有殒命的剧烈凶险!
“他怎么这么强??”
仓促间,晁鸿炉已经无能反扑,只得一声狂吼,夸夫族血脉继承神通“落日乾坤图”,全然大发!
蓬~~
陈浮生抢攻而来的熊熊攻势,全都轰在晁鸿炉的本命阵图上。
“这??”
晁鸿炉骇然失色。
此刻在他周身上下,耀眼如阳,扶摇直上如屏障如巨盾的阵图,顷刻便被打崩。
“他怎么这么强!!”
晁鸿炉仅有最后一丝念头迸起,便再也无力多想。
头颅上一块金黄大砖砸下。
噗,血溅四射,晁鸿炉被砸成血肉横飞,当场毙命。
陈浮生竟是连看都不看一眼,挟带滚滚凶残大势,直扑另两个骇然失措的修行者。
......
“麟兇在十万山末端出现!”
“已经有师兄多番与之交手,确实是真!”
“听说在下路与中路联结处的麟兇,乃是假消息。末端山脉出现的麟兇,才是真消息......”
“大伙快去,麟兇之光,一年仅一次机会,不可放过......”
“杀啊杀啊......如此盛事,岂能错过!”
“走,速去......”
一时间,各种流言蜚语,在余烬十万山传扬。
大多人皆是亲眼见证,末端山脉有麟兇之光,感应非凡。即使隔得再远,也是隐约有感。
汹涌、激昂,一波又一波,前赴后继的人潮,全都蜂涌赶往余烬十万山末端。
此刻。
身在局中,“假扮”麟兇,急着打出成果的陈浮生,也是一波又一波,接连遭遇了不少鏖战。
不过好在他的名声,确实是传扬广大。
大多受过他恩惠的修行者,当被吸引过来,见到是他本人时。纷纷退让,极少会有不顾一切动手的。
再然后碰到其他的陌生修行者们,也未有能阻挡陈浮生的对象。来者要么溃败,要么被斩杀。
陈浮生一路冲杀,转战千里。
他也趁此时机,感悟自己的道行,琢磨自身的不足。发扬优势,补足劣势。竟是越战越强,越打越无敌手。
所有进入黄泉小千路的人选,一百五十二位天骄,真正著名强横的,也就是神嗣寰榜上列名之人。
榜位前三十的无花僧、慕容仨、梅佑,再加上略微靠前的裘竭、宁采烨等等,已经大多烟消云散,折损不见。
余者寥寥,确实也再无人,能对陈浮生造成威胁。
如此十数个时辰之后。
陈浮生一路前进,竟是再没有碰上任何前来追逐“麟兇之光”的对手。
娃娃显得极是失望,摇头道:
“不好玩!为何有不少的人,都对你趋避不已?难道他们都怕你吗?还是说,你的名声如此之大?对你又敬又怕?”
陈浮生吞下几颗灵丹,恢复元气,平静说道:
“你怎么说,我怎么做。至于结果如何,并非我能预料掌控。”
娃娃想了想,突然拍手道:
“那就引个大的!让你开开眼界!”
他当即纵身前去,陈浮生赶紧跟上。
约莫半个时辰后。
娃娃指向前方,笑道:“你看,是不是大的?”
陈浮生已经不需要看,便可知道,此刻面对的是,是从未有过的强烈危险!
因为在前方,一团扑天弥漫的黑气,仿佛有千万爪牙缭绕随行。诸般奇异诡绝之影,在黑气内外纵横肆虐。
连排高大的孤峰,尽皆被黑气笼罩。
隐约可见,一圈又一圈如若年轮般的痕迹,像是炫耀一样,赫赫大作,仿佛汹涌澎湃的噬人漩涡,向着十多里范围倾泄密布。
踏进这片区域,就如同踏进了显形的地府!
全无生机,噩孽浊气成为主宰,无处可避!
“上轮噩孽......”
陈浮生心中警兆,已经炸得魂魄齐鸣,此乃生死关头。
右轮噩孽已经比肩神将,那么比右轮还要强大凶残的“上轮”,毫无疑问,乃是七境小乘尊者降临!
陈浮生也从未想到,居然会有这么一天,狭路相逢,撞上了超越神将的存在......
娃娃却是显得不怎么在意,回头对陈浮生笑道:
“你看,这个大家伙,你要能赶走,必定会让另一头的麟兇,声势大减。”
“咱们过了这一关,那个麟兇得不到乐趣,肯定便觉得不好玩。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娃娃笑眯眯地看着陈浮生,表露出机智灵巧的笑容。
当此之际。
想什么皆是无用。
陈浮生默默提蓄全部实力,既是不可避免,唯有死中求生!
“咦?”
娃娃的笑容顿时凝固。
陈浮生也是为之一愣。
因为前方弥漫、肆虐,凶焰滔滔,强横大势已然超越神将的“上轮噩孽”,居然缓缓退去。
仅仅只是几个呼吸。
“上轮噩孽”密布而来的恐怖,尽皆烟消云散。
顷刻,前方一片安静无声,诡异万象已经不复存在。
“大的怎么走啦?”娃娃有些失望地摇摇头。
陈浮生提得高高的警惕,终于是缓缓放下,暗暗吐出一口长气。
“不好玩,不好玩。”娃娃已经没了笑容,回过头,瞧了瞧陈浮生。
“你身上肯定有什么东西,那个大家伙,不愿意碰你。”
陈浮生微微皱眉。
无间龙雀?敲门砖?还是河童?狲喉?
河童和狲喉且不说,只从娃娃现身,这两个就像睡着了一样,全程无声无息。
但是无间龙雀和敲门砖,却从未与噩孽有什么关联。
陈浮生左思右想,也想不出,自己身上有什么,能够逼退凌压神将之上的“上轮噩孽”。
“不好玩,我要走啦......”
娃娃显得失望地摇头,轻轻叹了口气。
陈浮生盯着他,突然心中一动,压抑着情绪,平静说道:
“我知道有个地方,你肯定愿意去。你要愿意,我带你去玩。”
娃娃眼前一亮,拍手笑道:“好啊!什么地方,你快说,我先听听好不好玩!”
陈浮生说道:“龙骸葬地,真龙之山。”
娃娃灵动的眼神瞧着陈浮生,笑了笑,微微侧头,问道:
“你又怎么知道?我愿意去你说的地方?”
陈浮生提了提手上的铁剑,平静说道:
“这把剑,应该与那个真龙山,有些关系。你若是喜欢这把剑,也应该想知道,在那个真龙山里,有你喜欢的东西。”
娃娃的笑容却是淡去,不知想到什么,喃喃道:
“我以前,一起长大的,一起玩的,有两个姐姐。不过呢,一个不见啦,听说下场很不好。还有一个,被骗走了,下落不明......”
“你的剑,有一点像......嗯,像我熟悉的气息,却也说不上来......”
陈浮生沉默片刻,等这个粉嫩玉琢般的娃娃沉浸情绪,再才说道:
“真龙山,你去不去?”
娃娃的脸色微微有些意动,想了想,叹气道:
“也好,虽然长辈们不愿我去人间,会有责罚。但是,只有跟着你去,将来我也能编个好理由。”
说完,他抬头,再次带上笑容:
“走,现在冥狱应该是开了通道。我和你去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