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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闻人怀绿     拘影txt下载     拘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四章 第五人

    “因为我知道,后山并不简单!”

    “何以见得?”

    苏老爹环视一圈,目光最后锁定到了李苪身上,十分平静的看着他。

    李苪也笑了,从硬邦邦的木桩上起身,借着微弱的火光,打量着黑辘辘堂屋。

    堂屋内陈设简单,或者说根本没有陈设,仅有一张大方木板,和硬生生扎根与泥土中的木桩,除此之外难以见到新鲜的东西。

    黑辘辘的堂屋内,四周的墙壁上满是污垢的斑点,漆黑如九幽地府,睁开眼睛吸收着柔和的光芒,却是那孟婆人畜无害的笑容,非常的渗人,汗毛陡然竖立。

    老人家已经无欲无求了,却又不像是迟暮黄昏的老者,看起来非常的健壮,不过却是留念着黄昏,转眼间又渴望着逝去。

    这一方小黑屋看起来给李苪的感觉,就好像是……偌大的棺材。

    李苪不禁想起了盘子所说的话,或许老人家并不是不想管理村子,而是看淡了一些事情呢?

    而他所看淡的事情,就是李苪想知道的,可能已经无比的接近真相了。

    “三叔的死是早有预谋,牵扯时间甚广,您作为三叔的长辈,以及所有人的长辈,你应该为三叔主持公道。”

    “老朽活了七十余载,对时间没有一个很准确的理解,少年郎,你明白吗?”

    苏老爹轻微的眨着眼睛,有种泰山崩于前而不动的大智慧,显示出自己波澜不惊的心境。

    李苪三人不禁大吃一惊,也许隐雾村村民对时间真的没有一个很好的理解,不过在李苪等人看来,确实震惊。

    苏老爹年已七十,实为长寿之人,不可谓清新脱俗,而一身仙骨。

    他们三人相视一眼,并没有深究这个问题,因为不只是苏老爹一人如此,村长也是这样,所以震惊之余,也不免释然的点了点头,只好作罢。

    “那好,苏老爹,那晚辈就冒昧的得罪了。”

    李苪略显凝重的点头,迟疑的说道。

    “少年郎说笑了,大勇都已经和我说过了,你们远道而来,即是我们隐雾村的坐上宾,只是村子突遭不幸,老朽对不住你们啊!”

    苏老爹连忙摆手,一副不敢当的样子。

    “既然如此,晚辈只好斗胆妄言了。”

    “您还是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李苪沉声,肯定的说道。

    “嗯……三叔与何人结下的生死大仇吗?”

    苏老爹若有所思的思考起来,他不是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而是根本就没有朝着这个方向去思考。

    简而言之,苏老爹就是做起了甩手掌柜,但是这个甩手掌柜岂会这么安闲呢?答案已经呼之欲出,李苪能找他第一次,很可能就有第二次,而且每一次的问题都将会比上一次的问题更加犀利。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三叔他为何一人独自去了后山,后山到底有什么呢?”

    “要知道,三叔他老人家处事犹豫不决,每遇到重要的事情,三叔都会事先找人商量,但是这一次却大相径庭,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呢?”

    李苪面色凝重的望着苏老爹,语重心长的说道:“苏老爹,您就没有认真想过吗?”

    “老朽当然认真想过了。”

    老人家幽幽的开口道,有意无意的瞥了眼肖宁等人。

    这三个小辈中,就属他的年纪最大了。

    “不过我虽然辈分最大,但是村长有绝对的话语权,而且大勇也向老朽保证了,一定会将凶手抓住,还村子一个太平。”

    “小六子带着大勇几人在后山奔碌,我就留在村子里安抚大家了,这人心可不能乱!”

    老人家叹了口气,凹陷的眼睛逐渐深幽,皱纹在不经意间爬上他的脸庞。

    “苏老爹,您这话不假。”

    李苪体谅的点头,顿了顿,方才赞扬的继续说道:“虽然现在每个村民的脸上都是惶恐的焦虑,但是不可否置的是,整个村子没有出现丝毫的差错,生活仍然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村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只不过他们所做之事同往常不一样罢了。”

    “苏老爹,您功不可没。”

    “少年郎说笑了,这是老朽应该做的,他们……”

    苏老爹顿了顿,动容的扶了把胡须,无比宽慰的微笑道:“他们都是我的孩子!”

    “您说的没错,我们都是您的孩子,不过您就是这样看待自己的孩子吗?”

    “少年郎,你这话我怎么听不懂?”

    苏老爹脸色微变,目不转睛的盯着李苪看,两只幽眼在昏暗的火光下显得有些渗人,如同趴在窗前的窥者,偷听着老爷与夫人的私语。

    “您昨天没来吧?”

    李苪突然的问道。

    “什么时候?你是说昨晚篝火的欢迎仪式吗?”

    苏老爹并不抗拒李苪的问题,可能是李苪的一番话在苏老爹看来颇有感触吧。

    “没有。”

    老人家没有丝毫的疑虑,当即自问自答。

    “老爹确实没有来过,当时已是深夜,老爹……”

    盘子以为李苪在心里责怪苏老爹,所以立马开口为他辩解,不过李苪又岂是这样的人,立刻打断了他的话。

    “不,您早已经来了!”

    苏老爹没有回答李苪的问题,索然的看着他,两相对视。

    “你们还记得三叔母所说的话吗?”

    见所有人都是一副云里雾里的样子,李苪在堂屋内踱着步子,又继续说道。

    “三叔母并未见过六爷到来,可是六爷自己却说自己昨晚也来过,他们四人在一起私聊。”

    李苪看向了苏老爹,笑着说道:“苏老爹,昨晚您也来了吧。”

    “昨天确实没有见到苏老爹的身影。”

    肖宁抬头望了眼李苪,又铮铮的回望苏老爹,低声说道。

    “昨天不也是没有见到六爷的身影吗,可是结果呢?”

    李二忍不住的开口说道,他相信自家少爷所言自有一番道理。

    “实际上,昨天是一个重大的欢迎仪式,不过更加重要的一点,并不是远道而来的贵客,而是来自山下的外人,如果这么一想,您还有理由不来吗?”

    苏老爹不禁陷入了沉默,震惊的看着李苪,脸上的表情逐渐凝固,而显示出少有的凝重之色。

    “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问道。

    “猜的。”

第三十五章 有一个秘密

    “盘子的一番话,让我真正的意识到了这个隐世村落并没有我想象中的简单。”

    李苪从腹部提起了一大口气,然后缓重的吐出,脸上浮现出令人难以揣摩表情,异样也好,玩味也罢,总之只有他自己懂。

    此言一出,隐雾村的几人脸上表情不一,难为情的扫视着李苪三人,不敢直视他们的眼睛,不约而同的往苏老爹的方向望。

    似乎几人都有心事藏在心底,而且好像有着同一个心事,白云很有自知之明,不免汗颜的红了脸庞。

    “盘子跟我们说过,苏老爹是村子里的长辈,且是最年长的一位,辈分之高令人望而兴叹。”

    “在这个隐世村落里,辈分意味着什么,就不用我强调了吧!”

    “苏老爹,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昨晚您也来了,而且早早的就来了。”

    李苪冷冷的笑着,目光逐渐深邃。

    盘子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狐疑的扫视着众人,无声的叹了口气,有苏老爹在场,他不敢插话。

    李苪说的没错,辈分就是天,没有人敢反驳。

    苏老爹背着手,转过身去,微微偏头,语气愈发的冰冷,‘远道而来的贵客’这个身份对他而言,一文不值。

    “少年郎,把你的猜测说来听听,老朽倒想见识下是否同大勇说的那么神。如果只是巧合的猜测,那你也没有必要知道后山的秘密了。”

    “不敢当,既然苏老爹想听,晚辈只好斗胆妄言了。”

    李苪不可否置的笑了笑,淡淡的回答。

    “十几年未曾来过外人的隐世村落,这可算是奇事一件了,先不说表面上重大的欢迎仪式,且是山下外人这两个字而言,注定会是一番轰动。”

    “所以村长让盘子通知所有的村民,不过嘛……”

    李苪一挑眉,自嘲的笑道:“实际上就是为了让盘子告诉村子里管事的长辈一声,有外人进村了。”

    “我们只是注意到了三叔的去向,却忽略了村子里另外一位重要的长辈。”

    “村长、二叔、三叔、六爷、苏老爹,还有……”

    思维迅捷的清绾立马反应过来,顺着李苪的思路思考,一下子把自己认识的长辈低声念叨了一遍。

    “二叔!”

    李二惊呼道。

    “没错,我们忽略的就是二叔。”

    李苪猛的转身,用手一指,沉声说道。

    苏老爹瞳孔陡然一缩,不可思议的轻咦了一声,眼珠深幽的转着。

    “我们前前后后询问了很多人关于三叔的去向,但是三叔是带妻子前来,不可能丢下他们独自离去,但是二叔就不一样了。”

    “二叔母卧病在床,平常都是一个人,所以昨天晚上,正是二叔通知的六爷,至于苏老爹。”

    “我……我通知了大多数的村民,村民自发的挨家挨户的通知自己的邻居,确实不是我通知的苏老爹。”

    盘子汗颜的挠了挠头,吞吞吐吐的回答。

    “待热情的村民为我们举行篝火的欢迎仪式时,你们几人全都消失了,至于去了哪里私聊呢?”

    “就在白云家里,你们还记得吗,白云家是村子里唯一有大门的,所以根本没有人察觉到。”

    白云撇了撇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她也不想与众不同,这是长辈们一致决定的,白云的话也不能改变什么。

    “小六子四人商量着如何好好招呼你们,几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并不能说明老朽也在其中。”

    “不,苏老爹,您必须得在。”

    苏老爹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不免轻笑了几声,不在与他废话。

    “您是怎么知道?”

    李苪心中忽然有股莫名的笑意。

    “小六子跟我说的,在三愣子的家中。”

    谈起三叔,苏老爹情绪也很是低落。

    “你们谈的这个吗,可是六爷怎么跟我说,你们在谈山间清泉。”

    李苪凝重的点头,装模作样的问道。

    “是……是吗?”

    苏老爹一怔,神情异样的低声喃喃道。

    “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没错,我也记错了,你们五人并不是谈的山间清泉,而是……我们三人。”

    “少年郎,你说笑了,我就说老朽记得没错,大勇就是在谈论如何好好的招待你们。”

    苏老爹在心中暗自捏了把汉,不动声色的舒了口气。

    “招待?”

    “不对吧,应该是监视才对。”

    李苪朝着他们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一时间众人都沉默不语,窄小的堂屋内,气氛略显压抑,只有微风徐徐的吹拂着。

    “李苪……”

    清绾秀眉一皱,颇为尴尬的用剑鞘杵了杵李苪,低声叫道,“苏老爹是长辈,说话客气点。”

    李苪不为所动,反而更加死死的注视着苏老爹。

    “少爷,村民们这么热情,怎么会是监视呢?”

    李二内心苦涩的笑了,悻悻的劝说道。

    白云睁着茫然的小眼睛,脸色已然惨白,她不是很明白李苪的意思。

    “李二,你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三叔时的情景吗?”

    李苪将头一偏,不禁陷入了沉思。

    “少爷,我总感觉有人在背后看着我们。”

    这是李二第一次看见三叔的情景,他也是我们三人中,唯一一个看见了三叔的笑容。

    “是这样的吗?”

    “没错,正是如此!”

    李二不明觉厉的点头。

    当时三叔是站在我们三人的背后面,一直注视着我们三人的动向。

    “可能是巧合吧。”

    盘子喃喃自语的说道。

    “巧合,这也太少了吧?”

    李苪冷冷的轻笑了几声,轻吐道:

    “三叔此前是消失了,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三人,也可以说是四人,也就是在村长家中,关着门密谈的村长、二叔、三叔、六爷以及苏老爹!”

    “既然是要热情的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有必要关着房门密谈吗?”

    李苪的这个问题太过尖锐了,没有人回答上来,也没有人敢回答。

    “当然有必要了,因为你们谈的,根本就不是如何好好招待所谓的贵客,而是提防山下的外人。”

    “这是为什么呢?”

    盘子等人相视一眼,识趣的低下了头。

    “为什么?”

    李二满脸惊愕的问道。

    “很简单,因为村子里有秘密,曾经被人觊觎的秘密,所以要动员全村的人来保护,以此来提防外人。”

    “苏老爹,我说的可对?”

    “不……不会吧?”

    清绾睁大了不敢相信的黑眸,心里无端升起了一股厌恶感。

    “白云从来不会说谎,能让她都绝口不提的事,当然是为了整个村子着想。”

    白云闻言,耳根都红了,就想找个洞给钻进去。

    “好了少年郎,你不用再说了,你们也是一番好意,也罢,告诉你们也无妨。”

    苏老爹眼中闪过些许的落寞,不甘心的发出了一声重重的鼻息。

    “你们知道雾里大仙吗?”

    苏老爹叹息的问道。

    李苪闻言,不明觉厉的摇了摇头。

    “就在后山,后山是我们隐雾村的禁地。”

第三十六章 禁地

    “禁地,隐雾村的禁地...”

    李苪所有所思的往前走了几小步,来到了屋外,眼前一片漆黑,眺望着朦胧月色下,隐藏在薄薄云雾中小村子,顿感觉一片祥和,或许他真的不应该进来,真的不应该进入树林。

    回头一望,狭小的房屋里,简易的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芒,随风摇曳着,随时都有可能熄灭,光影下六个黑乎乎的鬼影在房间里默默注视着屋外,似在聆听着扣人心弦的故事。

    这个故事该从哪里说起呢,就从后山禁地,三叔惨死说起吧。

    忽然间,陡然刮起了一阵怪风,李苪下意识的眯了下眼睛,待睁开时,薄雾几经消失。

    经不住摧残的微弱火光终于熄灭了,房屋内顿时陷入了黑暗。

    李苪一怔,根本来不及思索,大步跨入了堂屋内。

    隐雾村的村民早就已经习惯了黑暗,倒没有过多的惊讶,火光熄灭只不过是无奈之举,蓦然的扫视一圈后,也就镇定下来了。

    清绾他们可不这么想,只觉得这阵风来的怪异,不自觉的往门口缩,祈盼着李苪的身影。

    堂屋内只陷入了短暂的黑暗,等待再次见到火光时,竟然有一种恍惚的感觉,也实在是怪异。

    这火光从房间里缓慢延伸至堂屋,一下子照亮了堂屋的每个角落,让黑暗无所遁形,自问这是特制的焦油做不到的。

    李苪三人见到一个稀世之物,在隐世村落看来的确是个稀世之物,反正盘子三人就是这样认为的,也只有苏老爹这样的辈分才有这种能力拿得出手,就连村长都做不到。

    竟然是半截红色粗大的蜡烛,保存的很好,火焰正盛。

    杵着蜡烛的烛台放在了大方木桌上,所有人都退避三舍,全都站了起来,围绕着烛台,就好像是发现了一个稀世之物,不禁啧啧称奇,这在李苪三人看来,不过是在平常之物了。

    盘子、白云、肖宁三人在仔细观赏着烛台上的蜡烛,旁若无人的欣喜不已,殊不知在另一边,李苪、李二、清绾三人却用异样的眼光审视着他们三人。

    盘子三人方才察觉,不明白李苪三人为何这么大的敌意,难为情的望向了苏老爹,不免向他求助。

    李苪带着李二、清绾两人走了过来,眼神掠过烛火,直视着对面的七旬老者,思忖了一会,颇为礼貌的说道。

    “全村人一致决定守护的秘密。”

    “少年郎,你不用这么看着他们,老朽知道你想说什么。”

    苏老爹目光混浊,映衬着金色的烛火,而显得熠熠生辉,迸发出无限生机的活力,但是他终究是一位年已七旬的老者。

    李苪不可否置的笑了,招呼着他们两人收回了略显敌意的目光,除去此项善意的隐瞒,山里人家确实是热情好客的,无可挑剔。

    “清绾姐,我……我们不是有意要隐瞒的。”

    白云低着头,彷徨踌躇的来到了清绾的面前,恳请得到李苪三人的原谅。

    “傻妹妹。”

    清绾没好气的笑道,满脑子的阴霾一扫而空,她一把拉住白云的芊芊玉手,柔和的看着她,心里竟然无端升起一股自责之意。

    “苏老爹,除此之外呢,就没有其他什么了吗?”

    李苪沉声问道。

    “少年郎,有话但说无妨。你是不是怀疑三愣子的死,与后山禁地有关吗?”

    苏老爹皱眉蹙额,轻蔑的回答道。

    “晚辈确实不知道三叔的死是否直接与禁地有关,但是毋庸置疑的是,三叔死绝对和禁地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三叔为何深夜独上后山,我们现在可以换一种方式问,三叔为何在深夜,独去禁地?”

    同一个问题,同一个地方,只不过换了个名称,意味截然不同,直接将三叔的死推向了另外一个高度,此事将会更加的扑朔迷离。

    “三叔是被凶手叫去的。”

    这是李苪早已经得出的结论,所以李二抢着回答。

    李苪身子微颤,呆呆的望着李二,迟疑的回过神来,面色凝重的摇头。

    “少爷,这不是您得出的结论吗?”

    李二无法理解,忿忿不平的喃喃道。

    “那只是推测,现在却是肯定,因为有证据将先前的推测全部推翻了。”

    几人闻之,目光皆闪烁其词。

    “三叔是被凶手叫去后山的,但是我们现在换个思维来思考问题,假使我们也是隐雾村的村民,在提前得知后山是禁地的情况下,你会独自一人上山吗?”

    李二答不上来,苦笑的望着李苪。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全村人一致决定隐瞒的秘密,没有人敢如此放肆,作为长辈的三叔更是不可能,因为他知晓其中的利害关系。

    “不过事与愿违,苏老爹,您说是吧!”

    李苪长叹一声,眼中闪烁着令人难以揣摩的目光。

    “你说的没错,禁地之所以为禁地,不容许任何人违背,这是老天爷的旨意,老朽也是如此。”

    苏老爹目光如炬,冷冷的低吼道,气得直哆嗦。

    说完这句话,他便沉默了,大口大口的舒着气,以此来平复自己波涛骇浪的情绪。

    或许他不应该发怒,可是他也笑不出来。

    李苪自认为老人家的不简单,蓦然的眨着眼睛,尤其是在这个以辈分排名的隐世村落而言,苏老爹有绝对的话语权,虽然他已经不问世事了。

    “苏老爹,晚辈斗胆相问,何为禁地。”

    “嗯……”

    老人家闻言,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眼角的皱纹初显,仿佛一下子经历无数个春秋。

    “这个禁地之说,就是不容许族人踏入,禁地来由也有一段奇妙的渊源了。”

    苏老爹眯着眼睛,望着久违的火光,眼神一恍惚,一指长的火焰突然间摇曳起来,忽大忽小,若影若现。

    火光逐渐淡化,他仿佛回到了六十年前,老一辈的人同他坐在草坪上,背对着后山,讲述着一些光怪陆离的故事。

    这故事的精彩自不用分说,险象环生的情节总是令人无比的揪心,他一边感到害怕,一边又略带着惊奇。

    故事是老一辈的人,讲述给小一辈的听,一代代的延续下去,一生只能讲一次,这是苏老爹第二次讲述,他有些惊恐,却满是悲哀,也许是冥冥中注定吧!

    李苪三人为什么会被奉为贵客,因为他们三人的到来,竟然与先祖的初来乍到的方式完全相同,同是因为迷路至此,便来到了如此人间仙境。

    不过人间仙境只是表面现象,而其潜在的威胁是无穷无尽,随时有可能降临。

    轻描淡写的一句在山头上建立了村落,可实际上背后付出的代价无疑是巨大的,令人心酸。

    当天夜里,毒蛇猛兽便成群结队的来了。

    百年前的山头并不像现在这个样子,夜间可以随意在村子周围走动,那时候你无论是走到哪里,背后都会有双绿幽幽的眼睛在盯着你看。

    先祖倒还好,他们都是猎户,经常的夜宿山头,早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套应对办法。

    不过这次举家搬迁的,不只有先祖等几名猎户,而是原先的一个小村落的人口,可想而知,当时的情景是如何的惨烈了。

    原先小村落的人作乱一团,各自逃命,无意中便来到了后山,在浓浓云雾的掩护下,一直待到了天明,野兽尽数散去,因此先祖等人这才躲过了一劫。

    像这样的情况不间断的持续了三个夜晚,村子里的有些人终于扛不住了,第二天便带着家眷离开了,至于到底下山没有,没有人知道。

    时间一久,先祖们惊奇的发现了端倪,那就是这座隐藏在云雾中的山头,竟然能够抵抗野兽的侵袭,确实是怪事一件,不过索性并不是什么怪事。

    于是,隐雾村就在东躲西藏中缓慢建成了,虽然先祖们经常是躲避野兽,但是至少没有任何人伤亡,也是乐在其中。

第三十七章 第二个夜晚

    夜,像是白天抽取了光亮,喧闹抽取了人声。

    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

    繁星点点的夜空下,寂寥无声。微风吹拂,轻撩着游子的心弦,像是叩开了人的心门,一丝一弦都被拉紧了。

    黑辘辘的房屋内,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温暖的火光包围着一张张似惊恐、似彷徨且稚嫩的脸庞,目光柔和的透过淡金色的火焰,仿佛看见了另外一番天地。

    先祖们白天在山头上干活,夜间便在云雾内的山头里躲躲藏藏,黑夜总是漫长的,无疑也是十分的煎熬。

    先祖就想着在山头上到处转转,原来隐藏在云雾中的山头别有一番天地,这番天地不同于外面的世界,仿佛山中山、林中林,别的先不说,单是从野兽侵袭这一点上来讲,云雾中的山头是绝对安全的。

    无独有偶,突然有一天夜里,这个山头上的云雾,竟然就消失了。

    “消失了,那可怎么办?”

    清绾神情突然一紧,整个心神都被牵制住了。

    老头儿叹息一声,两眼迷离,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一百多年前,那个令人惊心胆颤的夜晚。

    山头上的云雾,一下子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先祖们很是彷徨,不过更多的则是惊恐。白色消退的黑夜中,多了一双绿幽幽的眼睛,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寒意,紧接着绿色越来越多的,狼群袭击了原本山头上最后的一片净土。

    先祖们择路而逃,往后山深处逃离,翻越了整座后山,眼界这才豁然开朗,原来先祖们所在的山头,只不过是整座山脉的一个狭小山头,如同沧海一粟,丝毫不起眼。

    不过摆在眼前的,却是一道天堑,只要翻过一道山谷,便可以享受真正的安逸。身后是吃人的野兽,长满了尖锐的獠牙,先祖们一致决定破釜沉舟,背水一战,齐齐翻越这道鸿沟。

    等到他们翻越这道鸿沟以后,才蓦然的发现,原来山谷的另一边却已经是野兽的天堂了,先祖们懊恼不已,急匆匆的逃回了这沧海一粟,依旧是昼夜分明。

    日出而作,日落而回到雾中山头里休息。

    最后,终于有人提出了,要主动向野兽抗击。

    先祖们成功了,终于把野兽陆续赶出了村子周围,不过首当其冲得感谢的,当然是隐藏在云雾中的山头。

    山头中有神灵护佑,被先祖们通俗的称为雾里大仙,毒蛇猛兽惧怕雾里大仙,所以一直不敢靠近,这才有了雏具规模的隐世村落。

    先祖们为了纪念为了建立村子而被野兽杀死的人,遂将云雾里的山头给圈定起来,起名为:后山。作为村子里的禁地,供奉一直护佑我们的雾里大仙。

    “这就是禁地的来由。”

    苏老爹缓缓的舒了口气,这才娓娓道来。

    他现在心里想的,并不是在推测李苪是什么心理,而是一直在思考先祖所说的话,这个令人惊心动魄的故事,一生只能讲一遍。

    “这倒是神奇啊,难道后山真有仙人庇护不成?”

    李二两眼放光,都听呆了,惊诧的问道。

    “不管后山是不是真有仙人庇护,隐雾村能有现在的祥和宁静,就是隐雾村的先祖们用鲜血换来的,这不正是我大唐荣世最真实的写照吗!”

    李苪由衷的感慨一声,一时间把三叔的死抛之于脑后了,胸中满腔热血沸腾。

    白云他们可听不懂李苪到底在说些什么,只不过提起了自己的先辈,顿时感觉无上光荣。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李苪仔细一想,苏老爹始终没有讲清楚三叔独去禁地的真正原因。

    “盘子、白云、肖宁,你们早就已经知道了?”

    李苪若有所思的问道。

    三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李苪闻言,释然的舒了口气。

    “既然是禁地,为何会让村子里的小孩去后山嬉闹玩耍?”

    “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苏老爹无奈的说道:“野兽被我们赶出了村子周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自打那以后,后山的云雾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所以就让村子里的小辈到后山转悠,希望可以得到先辈们的护佑,让村子越来越好起来,沾染点后山的灵气。”

    “哦,原来是这样。”

    李苪在房间内踱着步子,脑袋猛地偏转,冷不丁的说道:“三叔为何要在深夜独上后山,依旧是扑朔迷离。”

    苏老爹略显痴呆的望着忽明忽暗的烛火,眼中浑浊的目光闪烁着异样的光芒,而不禁红了眼眶,麦黄色的脸色一下子白了,白的有些渗人,就像刚从棺材中跳出来的一样。

    李苪不禁想到了三叔,那没有眼睛的尸体,深如九幽,头皮一阵发麻。

    李苪他们六人走了,临走时带走了稀世之物——蜡烛,将其放入了简易的灯笼中,继续散发着光芒。苏老爹说算是送给李苪三人的见面礼,希望他们可以替村子抓住凶手,还其一个安宁。这是肯定的,就算苏老爹不说,李苪也会想办法追查下去的。

    这次去见苏老爹,收获不大,但总算还是有些收获,老人家的一番话,无疑让此事变得更加的扑朔迷离了,李苪真是哭笑不得。

    回到盘子家中后不久,村民们高举着火把,陆陆续续的从后山回来了,一脸的哀伤,情绪低落。结果自然不用分说,李苪他们就已经猜到了答案,即是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白云向李苪请辞,她无比担忧搜寻了一整天的村民,尤其是自己的父亲,李苪欣然点头,盘子自发的陪她走了。

    还有肖宁,他带着满腹疑惑的离开了,肖宁要为自己的父亲守灵。

    今晚注定不眠,空荡荡的堂屋内一下子归于了平静。

    李苪岿然不动的坐在木桩上,左手搭在大方木板上,摩挲着结实的枯藤条,脑海中的思绪乱作一团,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不清楚自己接下来该想什么,李苪只想在这样默默凝视着。

    门外墙角边,清绾双臂环绕抱着未销剑,背倚在李苪可以看得见的土墙上,浑然不顾久积的灰尘,享受着微风轻轻的吹拂。

    她不知道自己跟着李苪是不是正确的选择,清绾不愿意思考这个问题,但是毋庸置疑的是,她现在的脑海中确实在不断冒出这个问题,清绾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会想这个问题呢?

    清绾想清楚了,因为他们现在遇到了难题,遇到了一个没有人解得开的难题,所以难免胡思乱想。

    她自嘲的笑了笑,不免开始羡慕李二了。

    李二正值少年,涉世未生,不懂得那么多的人情世故,他现在所认为的,只不过是凶手太狡猾了而已。

    李二在村子中间的路上徘徊,观察着李苪所认为的村中的稀奇事,因为自家少爷现在遇到了麻烦,他希望自己可以尽点绵薄之力。

第三十八章 夜不能寐

    愁绝桑阴春欲暮,一痕浓绿上眉端。

    是落红带愁流水,记当日门掩梨花,剪灯深夜语。

    夜深了,薄雾逐渐的笼罩了整个山头,朦胧月色下的村子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宛如蒙面的绝色女子,含羞如苞初放新芽。

    李二壮着胆子在村中转悠,隐雾村本就不大,从孤立杵在村口如墓碑的牌坊,一直到村子尾端的村长家。村子里的土路上空无一人,劳碌了一天的村民早已经疲倦不堪的入睡了。

    路过村长家,整个隐雾村算是走完了。

    四周静悄悄的,唯有微风吹动树叶发出了‘婆娑’声,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他内心默默的哽咽声了。

    李二眉头一皱,嘴巴微撇,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他有种非常不真实的感觉,从村口走到了村尾,就像是走在荒郊野岭中的一处墓地,惨白的月光如同飘荡的女鬼,异常的渗人。

    李二内心苦涩,琢磨的仰头往天上瞧了几眼,一轮弯月高挂,静默不动的矗立着,如同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逐渐露出锋芒。

    月未动,月未动,风在动。

    他猛地一哆嗦,竟然把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是李二自己瞒着众人跑出来的,为了给李苪提供更多有利的线索,以供追查三叔的死因。他觉得村子里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或者自己能够瞧出些许端倪来,不过李苪可清楚的告诉他了,这个小村子里并不平静。

    经过村子家,继续往前走,便是进入后山的小径了。

    李二往黑暗中定睛一看,头皮一阵发麻,怎么也不敢往前面了。他深知小命要紧,是不可能一个人独自上山的,对于这一点,李二非常有自知之明,李苪也很赞赏。

    “禁地?”

    他往后山瞧了瞧,嘴里念念有词的念叨。

    李二跺了跺脚,脚下约摸着有硬物,他象征性的退后了几小步,轻轻发力,脚边的小石子就被他一脚给踢走了,滚进了黑暗之中。

    “咦,那是什么?”

    正当他发牢骚之时,忽然瞥见后山有大量白气环绕,一下子把他给看懵了,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李二内心惶恐,却难掩心中的喜悦,方才蹑手蹑脚的往前走了几小步,低头却见地面上一黑影,着实把他给吓唬住了。

    李二神情突然一紧,整个身子都怔住了,动弹不得。

    “凶手?”

    这样的念头第一时间闪过了他的脑海,他吞咽着口水,冷汗直刷刷往下掉,如同决堤的溃口,一发而不可收拾。

    这样的情况他和李苪遇见过很多次了,这一次只有他一个人,不免惶恐至极,陡然回过身来,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

    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闪着寒光,正对着的人影俯身望下,遮挡了月光,仿佛一下子将他拉进了无穷无尽的黑暗中。

    一张刻板的面容满是惨白,就像是月光透过后脑勺,全部打在了脸上一般,非常的渗人。

    李二突然的大叫起来,坐在地上惊恐的往后退缩。

    村长与二叔、三叔三人是三兄弟,因而遮挡了月光,他竟然以为是三叔活过来了,当场没把他给吓死。

    待看清时,李二这才猛地大口喘息起来,吞吞吐吐的说道:“村...村长,原来是您呀,走路一点声的都没有,吓死......吓死人了。”

    村长背负双手,一双浓眉棱角分明,他凝着眼睛,俯身死死的盯着李二,冷冷的质问道:“李二,你在这里何干?”

    “我...我...”

    “是我家少爷让我来的。”

    李二顿了顿,差点说漏了嘴,慌忙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整理着衣衫,这才舒了口气的继续说道:“少爷让我同您说一声,您不必等我们了,今天摄入了信息太多,得抓紧时间的消化。”

    “老夫都知道了,白云已经跟我说过了。”

    村长眉头一挑,轻吐道。

    李二微微一愣,不免低下了头,汗颜的回答:“这样啊,那小子就告辞了。”

    没等村长应答,李二便硬着头皮的离开了。

    先是假装镇定,一步一个脚印,他知道村长一直在注视着自己,便再也忍不住了,灰溜溜的跑开了,就像是被正在房中老爷与夫人私语时抓住了窗外偷窥之人一般,非常的窘迫。

    村长挺直了脊背,凝视着李二一下子消失不见的背影,默然不语。

    他冷不丁的转过身来,惊恐的往前走了几步,目光顺着进山的小径往后山延伸,环视着后山的轮廓,瞳孔陡然一缩,被无限放大。

    在白云去找村长之时,李苪就和她交代清楚了。直接挑明,今晚注定不眠,让白云带过话去,不必等李苪三人了,他们就在盘子家中仔细整理一番已知的线索,以及隐藏却不明白的线索。

    白云应声点头,原话告知了她的父亲,不过令李苪他们意外的是,白云也选择了留下,村长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白云又继续劝说道,权当为三叔守灵,村长这才默认。

    这是白云与盘子相处了第一个夜晚,虽然全被哀伤的氛围感染,但是盘子也十分珍惜,明白人一眼便看出来了。

    已知的线索太少了,李苪无话可说,堂屋内一度陷入了沉寂。再后来,盘子与白云两人就开始讲述山里人家的趣事了。

    突然间,堂屋内闪进了一个人影,此人走路带风,一下子吹灭了火焰,使堂屋陷入了黑暗。

    清绾反应过来,脑袋一甩,两脚猛地跺地,如鬼魅般的移至了墙角,左手上抬,寒光一闪,利剑出鞘。

    “清绾姐,是我。”

    李二喘息着,急忙叫道。

    盘子重新点燃了粘稠状的黑不溜秋的液体,总算看清楚了来人,大家于是全都凑在了一起。

    “李二,这大半夜的,你跑这么急作甚?”

    清绾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顺势收回了利剑。

    李二努力平复自己情绪,悻悻的望了眼白云,这才含糊不清的低声说道:“我方才在村口转悠,还以为看见了野兽,所以这才急匆匆的跑回来了...”

    “真的看见了野兽?”

    盘子猛地从木桩上蹿起。

    “不是,看错了。”

    李二不好意思的笑道,颇为的窘迫,他不敢把自己的丑态说出来。

    盘子、白云两人颇为担心,听他这么一讲,相视一眼后,若有所思的点头。

    “好了,你就别自己吓自己了。”

    李苪微微一笑,淡淡的说道,惆怅的来到了门口,遇到难题时,他总喜欢仰望月亮。

    茫茫黑暗中,唯有两个地方闪着火光,遥相呼应。

第三十九章 门外有人

    漫长黑夜总是令人煎熬,就像心中的希望,白天是永远不会到达似的,一直停留在黑暗中。

    孤寂的夜里燃起了一盏伶仃的、小小的烛火,让温暖缓缓跃入指尖。只是这零星的温暖,竟然也是难以祈求的。

    一盏烛台下,五张稚嫩的面容,透过金黄色的火焰,恍惚间形成了一个久远不可触摸的意象。

    山头上的生活非常的有趣,跳跃来往于各个山谷,采摘几朵野生的鲜艳花朵,都令他们激动不已。

    这就是他们的趣事,也是山头上唯一让能女孩子心花怒放的事情,白云也时常的向往,每次外出村子,跟随长辈去狩猎时,她总是将自己打扮成花仙子,博人眼球。

    因为女孩子家的大家闺秀,不能经常外出抛头露面。与其说是博人眼球,不如说是博盘子眼球,白云说道此处,不禁脸色绯红,羞羞答答的模样惹人疼爱。

    老实憨厚的少年郎挠了挠头,望着羞涩少女的可爱脸庞,满是柔情之意。

    女为悦己者容,李苪三人当然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思想活跃,向心上人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意。

    白云的心思比较简单,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如同花仙子一般,来到了盘子的身边。

    清绾与李二两人仔细聆听着,不禁如痴如醉。她放下了手中的剑,靠在了木桌旁,空出来的双手撑着脑袋,抵在了大方木板上,眼中饱含深情。

    女孩子们都渴望着自己的爱情,渴望自己的如意郎君,渴望着大红花轿。

    清绾幻想着自己能够有那么一天,“我的如意郎君会在哪里等我呢?他会是那般模样?”

    不知不觉中,清绾在脑海中勾勒出了自己心中如意郎君的轮廓。英俊潇洒,满腹经纶,有雄伟的魄力,有远大的抱负,有极强的责任心……

    清绾嘴角上扬,不禁被自己脑海中的如意郎君给迷醉了,两颊绯红的遏笑。

    “噗嗤!”

    她不禁笑出了声,方才如梦初醒般的惊呼,自己脑海中勾勒出的身影,不就是那个人吗?

    “清绾,你怎么了?”

    李苪注意到清绾的不对劲,他们三人仔细聆听着盘子与白云之间的趣事,她竟然自顾的在一旁傻笑,笑着笑着不禁两脸泛红,就像经历了是一场春梦。

    清绾脸色一黑,缓慢的看向了李苪一脸茫然的样子,突然有了小情绪。她两眼一沉,斜视着李苪,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蓦然不做声。

    李苪不知所以然,却只知道清绾生气了,没来由的生气,他只能悻悻的苦笑。

    李苪怎么可能知道清绾的心思呢,或者说他怎么可能知道女孩子的心意呢,也许是清绾与众不同的缘故吧,这正是她情窦初开的羞涩模样,何人能懂。

    “那可真好。”

    李二一脸向往,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山头上风景秀丽,登高远眺,一览众山小。

    盘子的心意也很简单,大家闺秀的女孩子被禁止外出,盘子总会抽空,把握村长外出的时间,带白云去山头的悬崖边,远眺众山小,呼吸新鲜空气,也可以宣泄自己的情绪。

    “村长知道了吗?”

    李苪点头的问道。

    两人相视一眼,过于无奈的摇头,不免陷入了沉默中,满脸的柔情一时间化为乌有。

    “你们二人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既然已经相互表达爱意,为何不告知村中长辈?”

    清绾替他们感到不值,纳闷的问道。

    “时机不成熟。”

    白云轻吐了舌头,颇为汗颜。

    憨厚老实的少年郎沉默的低下了头,似乎默认了这个事实,但是心有不甘,望着白云的眼神满是坚毅,仿佛暗自下定了决心。

    夜已深,晚风一阵一阵的肆无忌惮的从大门吹进来,暗送秋波,轻抚着一个个疲倦的心灵。

    忽然一阵风吹过,柔和的焰火毫无征兆的熄灭了,堂屋内陷入了死寂的黑暗之中。

    李苪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他突然感觉到了一丝的寒冷,陡然被惊醒,浑浑噩噩的眨着眼睛,一抬头,猛的发现堂屋内已经陷入了黑暗。

    五个人在不知不觉中都相继睡着了,包括李苪自己,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李苪轻缓的舒着气,不忍心叫醒他们。

    他看着清绾的侧颜,鼻子猛的一酸,便脱下了自己的圆领袍衫,盖在了清绾身上。

    累就就该休息,人就是这样。

    李苪一身白色汗衫,猥琐的拱着手,缓慢的转过身来,正对着蓝色粗布,蓦然的凝视着。

    他清晰的记得,盘子家的蓝色粗布是残缺不堪的,而现在看上去却是完整一块,仿佛与黑暗混为一体。

    李苪一怔,只思考了一息的时间,当即厉声喝道:“何人在外面?”

    风一抖,蓝布又残缺了,竟然是两条腿。

    “怎么啦?”

    清绾第一个反应过来,跟着李苪追出来堂屋。

    紧接着,都还没有完全睡熟的几人全都跟着追了出来。

    “门外有人!”

    李苪环视着四周的黑暗,冷冷的说道。

    “什么,有人在监视我们?”

    清绾面色一沉,警惕性极高的他开始打量起周围可疑的地方。

    “李公子,不可能吧?”

    白云小声嘀咕道。

    李苪没有回答他,似乎好像看见了什么,自顾的往前走去。

    清绾赶紧跟上,替他披上了衣衫。

    真是恐怖如斯,一个好端端人,竟然大摇大摆的站在了门外边,紧紧的注视他们五人睡觉。

    现在想起来,李苪便感觉头皮一阵发麻。

    “真的有人在吗?”

    李苪没有时间回答他。

    李二怔在了原地,吞咽着口水,脸色已然惨白,他不禁想到了自己在后山看见了村长。

    他来到了村子正中心,面色逐显凝重。

    黑暗中还有一束火光,那就是三叔的灵堂。

    李苪往后方一撇,凛然道:“跟我来,这边。”

    他带头小跑着在村子中穿梭,七拐八拐的便停了下来,耳边不经意间便传来了一阵异样的声音。

    “像是咳嗽声?”

    清绾秀眉一皱,差异的问道。

    “二叔母?”

    “二叔的家!”

    白云用眼角的余光斜视着旁边矮小的房屋,迟疑的回答道。

第四十章 骆莹的病情

    黑暗中,惨淡的月光下,低厚的土坯墙外,五人紧贴着墙角,鬼鬼祟祟的往低墙中偷瞄,一群极像强盗的窥者,幸好没有人看见,要不然免不了要好好解释一番。

    李苪三人蹑手蹑脚的往低墙靠拢,侧着耳朵仔细聆听着。

    忽然间有种异样的声音传来,宛如鬼魂般的呻吟,犹如一场惊心动魄的仪式,一连串复杂晦涩的口诀在空气中飘荡,破开了黑暗,击碎了空气,洞穿了土墙,仿佛来自九幽之下,有种震撼心灵的匮感。

    李苪浑身一震,打了个激灵,全身湿透如同落水鸡汤。

    “你们听见了什么声音没有?”

    他拱着手,神秘兮兮的问道。

    时间一下子静止了,同时还有空气,只剩下微风吹拂。

    “咳嗽声,剧烈的咳嗽声。”

    三人还没有仔细的侧听,就听的白云在一旁低声回答道。

    李苪回过头来瞧了她一眼,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轻咦了一声,又继续问道:“还有呢?”

    “没有了啊?”

    李二摇头,纳闷的回答道,又不禁打量了几眼低墙。他发现了,二叔家的大门也是用蓝色粗布代替的,能够遮挡视线,却依旧抵挡不住弱风的侵袭。

    “没有了吗,我怎么好像听见了其他的声音?”

    李苪小声的喃喃道,轻声轻脚的走到了土坯房的大门口,象征性的审视着蓝色粗布,就好像可以将其洞穿一样。

    突然间,有一束微弱的光芒毫无征兆的打在了蓝色粗布上,李苪一怔,便不动声色的缩回了身子。

    “李公子,这已是深夜,二叔也是村子里资质较高的长辈,您这样深夜冒昧打扰不妥吧?”

    盘子往四周瞧了瞧,礼貌的提醒一声,虽然李苪三人是远道而来的贵客,但是他毕竟还是村子里的人。

    “李苪,我看盘子说的也对,都已经是深夜了,不便打扰人家,况且二叔也是村子里数一数二的长辈,再者你也没有看清楚啊。”

    清绾也点头的劝说李苪,她又听见了一阵重重的咳嗽声,似乎可以想象到低墙内房间里的情形。草席上的病妇,手中淡香的手帕,白净中染血,秉烛老者老泪纵横。

    “也对,那我们走吧。”

    李苪想想也是,只是此事太过于疯狂了,竟然就有人直挺挺的站在了门口,毫不避讳,就当真不怕被他们发现吗。

    “是凶手吗?”

    清绾秀眉一皱,面色低沉的问道,看起来颇为的自责。她想,若是自己没有睡着,可能就会抓住门外偷窥之人了。

    “不清楚。”

    李苪双臂环抱,在幽暗的堂屋内踱着步子,迟疑的摇了摇头。

    当时是一阵风陡然袭来,吹灭了焦油燃烧的焰火,我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凉意涌上心头,突然间的惊醒。

    惊醒之后睡意全无,我索然无趣的在堂屋内转悠了一圈,正对着门外时,忽然间发现门外处的蓝色粗布竟然变成了一整块,完好无缺。

    当时是因为焰火熄灭了,房间里陷入了黑暗,没有察觉到丝毫的端倪,等反应过来时,一块完好无缺的蓝布竟然又变得残缺不堪了。

    我忽然的意识到了不对劲,那竟然是人的两条腿,他竟然就大摇大摆的站在大门口。我赶紧喝住了他,此人拔腿就跑,于是我们就追出了堂屋,此人已经消失不见踪影了。

    “就...就这么大胆吗?”

    李二惊讶的说不出话来,惶恐的跑到了门外,整理着蓝色粗布,在李苪等人面前模仿着刚才曾惊心动魄的一刻。

    李苪望着上下两块完全不对称的布料,面色颇为凝重,沉思般的点头。

    “会是何人呢?”

    李二掀开了蓝布,一边往前走,一边回头望,满腹疑惑的问道。

    清绾小心的注视着白云、盘子两人,蹙额的轻声回答道:“二叔?”

    “不可能!”

    白云头一抬,不禁脱口而出,顿时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李苪三人愕然的看着她,然后释然的收回了眼神。

    “李公子,你们三人远道而来即是贵客,二叔毕竟也是村子里资质较高的长辈,是不会作出值此下等之事。”

    盘子思忖了一会,立刻替白云辩解。

    “盘子、白云,我想你们是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村民们的热情好客,我等三人深有感触,相信这一点是不会错的。”

    白云腼腆的看着李苪,撇了撇嘴,又继续轻声的说道:“二叔是村子里的长辈,对我们都很好,虽然不及三叔,但是依然是我们值得尊敬的长辈,而且夜以至此,二叔他老人家也没有必要看着我们;并且最重要的一点,你们也都知道了。”

    “你们也都清楚,二叔母病重在床,时常咳嗽,需要二叔的照顾。而且今晚风大,看情形,二叔母的病情又加重了,二叔又岂会忍心独自离开呢?”

    白云轻揉着眼睛,哀叹顾怜的说道,很显然这位多愁善感的女子又动了感情。

    “嗯...你说的很对。”

    李苪矢口一笑,又不禁看向了蓝布,沉思的说道:“当时堂屋内一片漆黑,也许是我看错了吧。”

    清绾应承的点头,她宁愿相信李苪是看错了,毕竟如此恐怖的事情,没有人愿意发生。

    “哦,对了白云,这二叔母到底得了个什么样的病?”

    李苪思索着,顺势问了一句。

    “二叔母的病吗?”

    “说起来...还挺怪异的。”

    白云眉头一皱,沉吟的回答。

    “哦,何等的怪异?”

    李苪止住了脚步,将头偏向了她。

    “怎么个怪异法...我也不是很清楚,我爹告诉我,二叔母的病就是查不出症状来。”

    白云仰着头,一副心思重重的说道。

    “咦,这村子里还有大夫不成?”

    “有啊,苏老爹就是村子里的大夫。”

    盘子上前一步,插话道。

    李苪闻言,饶有兴趣的看着盘子,眼底往下一瞧,这才收回了眼神,喃喃自语道:“这村子倒是应有尽有啊。”

    盘子两人不说话,只得讪讪的笑着,也确实如此。

    “这二叔母卧病在床也有一段时间了吧?”

    “好像有两年时间了吧,吃了许多药材,就是不见好转。”

    “治病要讲究对症下药,如今二叔母的症状都未查的,如何对症下药呢,自然是不见好转。”

    李苪叹息一声,眼中不经意间浮现出异样的色彩。

    “二叔母如今已经病入膏肓了,如果能够早些送到县城治病,可能就不会...”

    “抱歉!”

    他看向了白云,微微欠身说道。

    没有人愿意提及这个悲伤的话题,白云默然的低着了头,又突然的问道:“李公子,你是如何得知二叔母...”

    李苪瞧了几人两眼,淡淡道:“诊断讲究望闻问切。”

    “我观其脸色苍白,坐着不动都会汗如雨下,定然是体弱身虚,气血不畅;再者随身携带手帕,咳嗽不止可见鲜血渗出;其二,二叔母长时间卧病在床,身上沾染了很大的药材味,昨天在三叔家中,却被尸体的腐臭味给掩盖了,而呈现出一种不可名状的味道。现在问你们,二叔母长时间卧病在床,久治不愈;方才前去二叔家门外,仍然可以听见剧烈的咳嗽声,已过子时,整宿整宿的咳嗽,看样子二叔母的病情...”

    “非常堪忧啊!”

    李苪用了一个非常平缓的词语。

    “真是神了!”

    众人惊叹,不过惊叹之余却陷入了深深的担忧之中。

第四十一章 翌晨

    “李公子,你也懂医术?”

    白云两眼一亮,惊奇的问道。

    李苪点了点头,客套一番后,拱手推辞,淡淡回答道:“略懂一二,略懂一二。”

    “少爷,你就别谦虚了,您可是出生医术世家,医术连老爷都是甘拜下风。”

    李二嘿嘿一笑,不禁就要竖起大拇指来。

    李苪脸一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只得应承的说道:“在下确实出生医术世家,不过并非你们说的这么神,只是对验尸有自己的一番见解而已,故此家父也很欣慰。”

    两人听不懂,不过倒是知道李苪懂得医术,也很是崇拜,倒不禁另眼相看,盘子也深刻的认识到了,眼前英俊样貌的青年也并非如此的简单。

    “李公子,我们可以叫您一声大哥吗?”

    盘子难为情的看了眼白云,扭捏的说道。

    “当然可以,你们叫我公子听起来感觉挺怪异的。”

    李苪一喜,腼腆的笑了笑。

    “哎呀,盘子你们两人就甭客气了,李苪听公子都听腻歪了,叫一声大哥还是比较亲切。”

    清绾用剑鞘别了下李苪,朝着盘子两人轻声说道。

    “好的李大哥。”

    “李大哥。”

    盘子也紧跟着白云轻声叫了一句。

    李苪缩了缩鼻子,汗颜的点头。他的年纪与盘子、白云两人相仿,叫一声大声确实沾了点便宜。

    回到刚才的话题上来,白云两眼不禁有些微微泛红。

    “听我爹说,二叔母却是身患绝症,时日不多了。”

    “拖延了两年,怎么说得好呢?”

    李苪长叹一声,冷冷的轻吐道。

    “村子里的人很少得病,二叔母的症状确实令大家很苦恼,就是苏老爹也是束手无策,陆陆续续的治疗了两年时间,曾经有段时间好转,不过现在看来,情况不容乐观。”

    “李大哥,苏老爹是村子里唯一一个懂医术的大夫,他老人家已经束手无策了,而我们又不能下山去请大夫,所以还望李大哥可以替二叔母诊断一番,二叔中年丧子,可不能没了二叔母的陪伴。”

    “这个...在下可以试试看。”

    李苪面色凝重的望着白云,叹息的点头。他没有十足的把握,甚至没有一丁点的把握,但是出于对生命的敬畏,他会全力以赴的为二叔母诊断的,并且医者,仁之心。

    “唉,三叔被歹人所害,二叔母却中年丧子,这两姐妹的命途怎能如此多舛?”

    李二提了一口气上来,然后重重的吐了出来,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的意识到了这个隐世小山村的难处。

    白云无奈的耸了耸肩,一下子仿佛瘫在了木桩上,眼神中满是颓然之色,似乎闪动着异样的目光。

    盘子把孱弱的肩膀递了过来,白云柔和的看了他一眼,直接依靠在了盘子的肩膀上。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身子微颤,突然漫不经心的说道:“二叔母、三叔母好像是三姐妹。”

    “三姐妹?”

    李苪不明觉厉的看着她,方才一愣,若有所思的问道:“还有一人呢?”

    “还有一人是三叔母的妹妹,二叔母的姐姐,好像叫什么来着...反正已经去世了。”

    白云沉吟的说道,然后苦涩的摇了摇头。

    “叫什么来着...我好像给忘记了,这是苏老爹跟我讲的,很久之前的事了,我也不太清楚。”

    白云记得不太清楚,喃喃低声回答,但是似乎与此事没有任何的关系,所以就给含糊过去了。

    “不打紧,天就快亮了,你们休息一番吧,今天又会是一番鏖战。”

    李苪环抱着双臂,走到了大门处,掀开半边蓝色粗布,眺望着天际,漆黑的夜空已经是一番乌色。

    堂屋内逐渐沉寂下来,昏昏欲睡的几人涌上了一股倦意,便默然的趴在了大方木板上,逐渐入眠。

    李苪走出了堂屋,睡意全无的清绾也跟着闪出了堂屋,两人并肩依靠着土坯墙席地而坐,看着如迟暮的黄昏,犹如初生的朝霞,一时间感慨万千。

    “怎么不去休息?”

    清绾把身子缩到了一起,用很重的鼻音说道。

    “我怕做噩梦。”

    “做噩梦吗?”

    清绾实在想不到,喜欢到处翻看尸体的人竟然会怕做噩梦。

    “不会吧?”

    清绾很想笑,却硬生生的给憋住了。

    李苪轻揉着脑门,颇为无奈的说道:“不怕你笑话,我做的噩梦没有惨状的尸体,没有剔肉的白骨,没有幽灵般的鬼魂。”

    “我知道,没有人会围绕着惨状的尸体仔细翻看,只有你。梦里的这些小儿科,恐怕都是稀疏平常的事吧。”

    清绾眨着明亮的眸子,饶有兴趣的问道,她很想知道李苪的噩梦会是什么。

    “若是稀疏平常的事太过夸张了,但是每晚仔细的回想一番,都会觉得心安,只不过这噩梦...”

    李苪叹息一声,略显沉重的说道:“梦里什么都不见,这才是最可怕的事。”

    “第一晚我做了噩梦,我梦见自己在山下喝水,仔细一看却满是鲜血,一潭血池,直接灌入了喉咙中,刺鼻的血腥味令我窒息。”

    李苪一字一句的说道,忽然间就红了眼睛,他感到很难受。

    “小白脸,你是对山下的那潭血池还耿耿于怀吗?”

    他点了点头,沉思的说道:“这潭血池中间,一定大有文章。”

    李苪眨了番眼睛,望着清绾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嗯。”

    清绾轻声应道,眺望着天边逐渐泛白。

    “李苪?”

    她突然的叫道,略显严肃。

    “怎么?”

    “你为什么一定要查清楚此事?”

    “嗯...”

    李苪沉默了片刻,突然间的笑了起来。

    “我怕做噩梦。”

    清绾闻言,不知所以的转了番眼睛,表情逐渐凝固,然后释然的收回了眼神,不禁喜形于色。

    一夜无眠,垂拱四年,四月六日卯时初。

    末春时分,白天来的很早,才卯时初左右,天就已经放亮。

    金色的霞光,犹如一只神奇的巨手,徐徐拉开了柔软的雾帷,整个大地这才豁然开朗了。

    不过一夜无眠的又何止李苪、清绾二人。

第四十二章 再次验尸

    天边泛白,闪射着金黄色的火焰,仿佛火山迸发出的岩浆,冲击着不着边际的屏障,而只能无声的叹息。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淳朴村民又开始背朝太阳的忙活起来了。

    李苪与清绾两人也感觉到了些许的疲倦,互相依靠的贴在土坯墙旁,对着天边绚烂的朝霞无力的眨着眼睛。

    金色阳光下,漫步走来一位面色低沉的老者,似乎自从三叔死后,他的脸色就从未变化过,又或者他本是冷面。

    现在看起来确实像是一位老者,这是李苪第一次这样的认为,面容的皱纹顺着每一寸肌肤攀爬而上,就像钻入脸中的蚯蚓,仔细一看却分外狰狞。

    村长依旧是一身褐色的袍衫,下巴的胡须非常的浓黑,又仿佛返老还童一般,不过给李苪的感觉就像是世外高人。

    他有些不好意思,现在他们对三叔的死几乎是束手无策,所以李苪颇为的汗颜。

    “村长,您来了。”

    李苪拍了一下清绾的肩膀,小声的提醒了一句,示意她该醒来了。

    清绾微微一愣,整理着杏色的襕袍衫,跟在了李苪的后面。

    两人一同迎上了村长,先是礼貌的行礼,然后说道。

    “嗯……”

    村长脸色铁黑,轻轻应了声,就没再说话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两人相视一眼,不动声色的使了个眼色,李苪又继续说道,拱手将村长迎进了盘子家中:“村长,有什么话里面说吧。”

    李苪掀开了蓝色粗布,让村长、清绾两人走进了堂屋,看见堂屋内还有三人在熟睡,村长脸色稍有不悦。

    或者说是看见盘子与白云两人熟睡的模样,脸色这才发生了变化。

    白云依偎在了盘子的怀中,他紧抱着白云,两人紧密的贴在一起,就这样靠在大方木板上睡着了。

    李苪给清绾使了个眼色,汗颜的说道:“村长,您先坐吧。”

    清绾赶忙叫醒了他们三人,白云从浑浑噩噩中醒来,一脸的疲倦,很显然没有睡好。她胡乱的往堂屋内扫视了几眼,浑身一震,不禁陡然惊醒,惶恐的站起身来。

    白云两手扭捏在一起,赶紧退到了一边,与盘子保持相对的距离。

    盘子也惊醒了,注视着村长,腼腆的从木桩上起来,低声道:“村长,您来了,坐吧!”

    村长凝视着盘子,又打量起白云的脸色来,无可奈何的坐了下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不可避免的事。

    他轻抚着胡须,淡淡的说道:“你们也都坐下吧。”

    李苪应声坐下,率先发问了:“村长,昨夜都有哪些人为三叔守灵?”

    “玉姑、宁儿、老夫和二弟,还有六叔和老叔。”

    村长微微一愣,虽然不知道李苪是何意,却还是没有保留的将其全盘托出。

    “老叔和六叔没有整晚的守灵,他们两人年纪大了,坐了一会后就离开了,二弟由于昨晚弟妹的病情突然加重,也离开了。”

    “也就是说昨晚守夜的只有三叔母、小宁哥和村长您了?”

    “没错,正是我们。”

    村长望着李苪狐疑的目光,若有所思的点头。

    “昨夜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老者眉头一沉,审视着李苪,试探性的问道,然后又狐疑的瞟了几眼白云,希望可以从她这里找出一丝端倪。

    “昨夜都很好,只是晚辈等人对三叔的死感到痛心疾首,故此一夜未眠。”

    李苪也顺着村长的目光,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眼始终低着头的白云,在内心不免暗笑了几声。

    “那就好,老夫不希望此类事情继续在我隐雾村发生。”

    村长脸色微变,当即厉声呵斥道,最后将目光不动声色的落在了李二的身上。

    “少年郎,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他沉声问道。

    “此事有些棘手了。”

    李苪的目光有些低沉,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赶紧起身拜道:“哦对了,村长,恕晚辈直言,我们已经得知了村子里的一些秘密,还请村长能够见谅。”

    “罢了,罢了,既然是老叔告诉你们的,老夫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只希望尔等能够尽心尽力的为我隐雾村尽快的查出真凶,替三弟报仇。”

    村长轻描淡写的摆了摆手,眼神一横,拳头握的紧绷,发生‘嘎吱’的声响,仿佛空气在爆炸。

    李苪不禁松了口气,当即一喜,回答道:“那是自然。”

    “少年郎,不瞒你说,我们村子有自己悼念逝者的仪式。因而三弟为他人所杀,所以第一天就没有为三弟举行,如今事情陷入了僵局,此事也不能再拖延了。”

    村长站起身来,沉吟的说道。

    “无碍,悼念三叔的仪式可以照常举行。”

    李苪先是一愣,然后认同的点头。

    “那好,我要跟你商量的也正是这件事。”

    “那为三弟整理遗容的事宜……”

    村长用商量的口吻询问道,在这方面他自然不如李苪,因为李苪从三叔的尸体上得知了许多很有价值的线索,为了尽快的查出真凶,必须事事小心。

    李苪叹息一声,凝重的说道:“按理说为了不破坏线索,尸体是原封不动的陈放的,不过村子里既然有如此尊贵的习俗,我们还是照办吧,毕竟死者为大。”

    “少年郎,你有如此心意,老夫相信你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的,老夫这就先去了。”

    李苪淡淡点了点头,又突然的叫住了他。

    “等一等村长,我同你一起去吧。”

    “在整理三叔遗容之前,晚辈想再次检查一番三叔的尸体。”

    村长不明,诧异的望着李苪,然后蓦然的点头同意了。目前没有另外有利的线索,李苪此举也不是不行。

    跟着村长来到了三叔家中,陈放尸体的堂屋中已经来了不少人,其中就有六爷,不过二叔并不在。

    昨天是因为要围剿野兽,所以祭拜三叔的事宜往后推辞了一天,围剿野兽一无所获之后,今天就作出了一番调整。

    李苪几人先是礼貌的依次向长辈们行礼,然后便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三叔母泪眼婆娑的点头,为了尽快的找出真凶,她别无选择。

    村长劝说大家先行离开,堂屋内一片安静之后,李苪便再次开始验尸了。

第四十三章 起争执

    “三叔,得罪了!”

    李苪走到了尸体旁,出于对死者的敬意,深深作揖拜道。

    这一次,清绾也跟着来了,村长递过了白布,由清绾交给了李苪。

    李苪看了眼清绾,没有问她为什么,只是投以鼓励的目光。

    三叔的尸体在堂屋内乘放了一整天,腐烂的气味逐渐增大,不过村民已经做些许的处理,在尸体周围放置了可以抵消腐蚀气味的梓木,而散发着丝丝等同于烛香的气味。

    两种气味混合在一起,说不上好闻,但是也并不难闻,反正还可以接受。

    李苪掀开白布来,三叔露出了没有眼睛的头颅,惨白的脸色而呈现出乌黑的颜色,肌肤已经僵化,如同坚硬的石块。

    他第一次检查三叔的尸体,是由于被开膛破肚的惨状所吸引,所以遗漏了许多可能存在线索的地方,这一次李苪给三叔的尸体做了一个全方位的检查。

    李苪带着白布,从三叔的头颅开始检查起,他顺着脑袋的轮廓摸索了一圈,脸色平静的自顾的摇了摇头。

    三叔的头颅完好无缺,没有受到任何的损伤。

    他又看见了那只染血的手,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从三叔的下端开始检查起,没有任何的伤口,但是李苪却注意到了一丝的不对劲。

    李苪蹲下身来,注意到了三叔的鞋底,鞋底两端沾着已经干躁的泥土,而形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泥巴。泥巴不多,却牢固的黏在了鞋底上。

    “怎么了?”

    清绾凑了过来,低声问道。

    李苪望了她一眼,而又冷不丁的回过身去,却发现所有人正在注视着他们两人。

    “没什么。”

    “村长,可以了,晚辈检查完了。”

    李苪重新替三叔盖好了白布,客气的对村长说道。

    村长凝重的点了点了头,颤颤巍巍的叹息一声,转身对玉姑和肖宁两母子说道:“弟妹、宁儿,节哀顺变吧,杀害三叔的真凶我们会认真追查下去的。”

    肖宁搀扶着三叔母,两人默然的点头,也只得如此了。

    人言柳叶似愁眉,更有愁肠似柳丝。

    村长将他们几人带回了自己家中,如今有关三叔的死亡线索已经成迷,坐下来还得仔细商议一番,不过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不外乎三叔的死。

    白云在六爷爷耳边低声私语几句,六爷爷眉头陡然一皱,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内心复杂的望着李苪,却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

    “少年郎,你还懂得医术?”

    村长皱眉蹙额,难以置信的问道。

    “略懂一二。”

    李苪拱手推辞,悻悻的笑了。

    “恕晚辈直言,二叔母的病情非常堪忧。”

    村长与六爷不禁相视一眼,用狐疑的目光审视起李苪来,他思忖了一会,淡淡的问道。

    “少年郎,这个你是如何得知?”

    “这个问题,白云也已经问过我了。”

    李苪把眼底一沉,提上了一大口气,然后重重的吐了出来。

    听完李苪的叙述,村长等人不禁陷入了沉思中,因为他们更加清楚骆莹的病情,而且沉思之余,又不禁透露出有些许的震惊。

    “六叔,您说这下该怎么办?”

    村长背着手,对着窗外凝视了很久,这才幽幽的问道。

    “老哥已经束手无策了,看得出来,这位英俊的少年郎学识渊博,有很深厚的医术根底,虽说没有起死回生之术,但也只能放手一搏了,骆莹的病情确实如他所说,已经是每况愈下了。”

    六爷抚着大方木板的一角,如骷髅手指硬生生的刻在了里面。

    “哦对了,昨晚骆莹的病情又加重了。”

    “又加重了?”

    六爷闻言,瞳孔陡然一缩,心头又不免凝重了几分。

    白云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不同意让李苪替二叔母诊断一番,治病确实刻不容缓,毕竟是人命关天。

    李苪等人没有事做,站在去往后山小径的路口徘徊。

    “李苪,刚才验尸时,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清绾凑到了李苪身边,回头偷瞄了几眼村子,神秘兮兮的问道。

    “嗯...还记得我在三叔的鞋底上发现的一些干泥巴吗?”

    清绾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淡淡道:“是有一些干泥巴,这不是挺正常的吗?”

    “正常吗?”

    李苪心头凝重的反问道。

    听李苪这么一强调,她便陷入了沉思,可终究还是不懂。

    “在这个山头上,脚底下沾点泥土不是很正常的吗?”

    “对啊,我们的鞋底经常有些泥土。”

    盘子等人也凑了过来,满腹疑惑的说道。

    “山上确实比较湿润,脚踩在地上,就会粘上泥土,但是三叔的鞋底上粘上的泥土,却有些与众不同...”

    李苪自顾的摇了摇头,回忆着三叔的鞋底,还想继续说出自己的见解时,忽听得有人大声叫道。

    “少年郎,二叔来了。”

    李苪看了眼清绾,于是带着他们欣然前往。

    村长家的堂屋本就不大,一下子挤进去了八个人,仿佛钻进了一个褐色的瓦罐中,显得有些尴尬。

    二叔对李苪三人仍然留有一丝敌意,脸色不太好看,可能由于二叔母病情加重的缘故,看得出来二叔神情非常的焦虑。

    “二弟,骆莹的病情怎么样了?”

    村长面色凝重的问道。

    “有些好转,不过老叔给的秘方上的草药有些缺少了,还得去别处采摘。”

    二叔直视着村长两人,舒了口气,缓重的回答道。

    李苪闻言,瞳孔陡然一缩,不禁愕然的注视着二叔。

    “那就好,那就好。”

    六爷抚着胡须,眼中闪射着精湛的光芒,心中宽慰不已,不禁瞥了眼村长。

    “嗯...还要去采摘草药吗?”

    村长狐疑的点头问道。

    还没等二叔作答,白云便突然的开口了。

    “二叔,二叔母的病情一直不见好转,不如就让李大哥给瞧瞧吧,他可是出生医术世家。”

    富态中年人瞥了眼李苪,毫不加掩饰的轻笑起来。

    “他一个二十刚出头的毛孩懂什么,再者老叔开的秘方可以治好莹儿的病,不需要外人来瞧。”

    “二叔,您就别固执了,我们昨晚都听见二叔母咳嗽的厉害,很明显病情都加重了,您就让李大哥给瞧瞧吧,他是好人。”

    白云跺着脚,急得快哭了。

    富态中年人一怔,目光逐渐阴沉。

    “额...”

    白云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又连忙改口说道:“是我们...是我们昨天看见的。”

第四十四章 外出采药(一)

    “哼,云儿,你怎么也学会说谎了?”

    村长面色一沉,目光尖锐的注视着白云,冷冷的质问道。

    “云儿不敢!”

    白云抬头对上了父亲鹰隼的双眼,小心吞咽着口水,难为情的低下了头,拱手拜道。

    “云儿从来不会欺骗长辈。”

    “好啊你,竟然还学会了顶嘴,你想气死老夫不成...”

    村长怒目圆睁,气急败坏的直跺脚。

    “诶,大勇,算了算了,云儿也不是有意的。”

    六爷站起身来,笑呵呵的打了个圆场,劝说道:“云儿也是一番好意,你就别说她了。”

    村长冷冷的看了眼白云,然后默然的转过身去,不再云语。

    “云儿,你老实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六爷眉头一挑,审视着众人,柔声对白云问道。

    “这...这个...”

    白云两手缠绕在一起,扭捏的望了眼脸色极为阴沉的二叔,又用求救的目光望向了李苪。

    “六爷,昨晚的具体情况是这样的。”

    “大概子时过后,门外突然间刮起了一阵大风,吹灭了堂屋内的焰火,晚辈等人忽然惊醒,却发现...门外有人。”

    李苪顿了顿,沉声说道,快速的扫视着里面一层长辈的脸色,不禁陷入了沉思,他想引蛇出洞。

    话音刚落,只听得众人小声惊呼,几乎是异口同声说道。

    “什么?”

    “少年郎,你是说昨晚门外有人在偷窥你们?”

    村长陡然转过身来,探出手的问道,满脸的惊愕。

    二叔与六爷不禁相视一眼,不动声色的眯起了眼睛。

    “没错,正是如此。”

    村长眉头紧皱,赶紧追问道。

    “可否看清楚是何人如此大胆?”

    “当时堂屋内一片漆黑,盘子家大门处却有半边残缺的蓝布遮掩,所以晚辈等人并未看清来人,等到追出堂屋时,此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李苪颇为有些汗颜,不过却仍然如实回答。

    “嗯...”

    村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似乎陷入了沉思中。

    “接下来呢?”

    六爷纳闷不解的问道。

    “晚辈等人怀疑是凶手,遂追到了主干道上,搜寻可疑人的踪迹,几经周折,耳边便传来了轻微的咳嗽声,晚辈等人顺着异样的声音,巧合的来到了二叔家旁,这才有了墙边旁听一幕。”

    李苪看向了富态中年人,他的眉头一沉,脸色不禁大变,似要对他们发怒,李苪却抢在二叔的前面说话了。

    “二叔,晚辈等人失礼在先,在这里给您赔罪了,当时一时心急,误打误撞来到了二叔家旁,还望二叔见谅。”

    二叔没有立刻说话,冷冷的打量着李苪等人,阴阳怪气的质问道:“少年郎,你的意思是,在下是凶手不成?”

    李苪微微一愣,当即连忙摆手,悻悻的回答道:“不不不,二叔说笑了,晚辈不是这个意思。”

    富态中年人显然没有罢休的意思,老脸气的涨红,冷哼一声,轻蔑的将头转到了一边。

    “二叔,您怎么能这样说呢,李大哥他不是这个意思,昨晚...昨晚的咳嗽声确实比往常要厉害。”

    白云轻咬着嘴唇,低声替李苪辩解。

    虽然白云的声音很小,不过她说的话无疑是重磅消息,在堂屋内的几位长辈听来,就像是晴天霹雳,直击心灵。

    “二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六爷心一沉,狐疑的审视着富态中年人,冷冷的问道。

    二叔咬着牙,脸色这才或多或少有所缓和,眼珠在苦涩又略带点肿胀的眼眶中狡黠的打转,就像是被人抓住了狐狸尾巴一样。

    “罢了罢了,莹儿昨晚确实发出了剧烈的咳嗽,不过现在已无大碍,你们就不必担心了。”

    六爷目光低沉的狠狠瞪了他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发出了几声重重的鼻息。

    二叔不敢直视六爷的目光,情绪低落的把头死死的往下沉。

    “二叔,恕侄女妄言,二叔母的病情十分堪忧,您就让李大哥替二叔母诊断一番吧,也好对症下药。”

    白云又一次的恳请道,表情十分的动容。

    “荒谬,老叔都查不出来,他又懂什么?”

    富态中年人心一沉,挺直了脊背,当即怒道。

    李苪闻言,对二叔如此坚决的态度,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禁缩了缩鼻子,目光逐渐深邃。

    他再想,又是一条鲜活的生命,二叔为何拼命的拒绝自己呢。

    李苪有绝对的自信,说得好听一点,二叔母的病情十分堪忧;说得难听点,二叔母已经病入膏肓,不久将会离世,撒手人寰。

    当然了,这是谁都不愿意看见的,不过却是事实。

    “都怪你,说什么出生医术世家,这下好了。”

    清绾躲在人群背后,皱眉蹙额的用手肘触了触一旁的李二,不禁低声哀怨的说道。

    李二哭丧着脸,拉着李苪的衣襟,喃喃说道:“我怎么知道二叔会这么抵触呢。再说了,这都是老爷吩咐我的,一定要督促少爷将医者、仁心牢记于心,这叫我怎么办?”

    “你...”

    清绾凤眸一转,一时间语塞。

    “好了好了,这事以后还要另外想办法。”

    李苪被他们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原来李二还接了这个一个差事,也真是难为他了。

    “二叔,您为二叔母着想,何不让李大哥诊断一番呢,就当...”

    白云撇了撇嘴,她真的是一番好意,苦口婆心的劝说道。

    “就当什么?”

    二叔眉头一沉,森然的呵斥道。

    白云一怔,象征性的往后缩了几步,显然被他给吓住了,不敢继续反驳。

    “莹儿一定会好起来的。”

    二叔又补充了一句话,满脸的坚毅之色。

    村长叹息的看了眼李苪,不好再说什么,便开口询问道:“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老叔给的秘方,有一味辅药缺少,必须要外出采摘了。”

    二叔沉声,发出了一声重重的鼻息。

    “外出村子,以往必须要让三愣子带着,只是这次...嗯...”

    六爷难为情的说道,想到三叔,两眼又不禁泛红。

    “六爷,就让我们去吧。”

    就在众人沉默之际,李苪主动请缨。

    村长扫视着李苪三人,沉声道:“此事万万不可。”

    “村长,小辈们不能一直在长辈的庇护下,我们终究要长大的。”

    村长神情突然一紧,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六爷没有出言反驳。

第四十五章 外出采药(二)

    白云的脸色不太好看,她不动声色的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忿忿不平的跑出了自己家,颇为苦恼的一头钻进了盘子的家中,不过临走时,盘子却被村长给叫住了。

    盘子他们也有十多天未曾离开村子了,这次倒是个机会,同时也是一番考验。

    “清绾姐,我真的是一番好意,二叔他……”

    白云说着说着,便声音哽咽,略带着哭腔,看得出来她爱村子里的每一个人,二叔母那自然不必多说。

    “我知道,我们都知道。”

    清绾拉住白云的手,顺势将其拥在了怀中,脸上满是怜爱之色,她轻轻的扶着白云的后背。

    “白云,你也不必太自责了,或许二叔也是有苦衷的。”

    李苪背着手,在堂屋内走了几圈,内心苦涩的看着她,凝着眼睛,悻悻的劝说道,他实在是想不出来该说什么来劝说白云,因为二叔的行为确实是令人匪夷所思。

    “苦衷,二叔能有什么苦衷?”

    白云一听,瞬间从清绾的怀中挣脱出来,惊呼道。

    “李大哥,都没让你试试,怎么知道没有用呢,只知道用土秘方医治,要我看呀,二叔母的病情就是被二叔拖延所致的每况愈下。”

    李苪一听,面露饶有兴趣之色,顺势问道:“对了,这个土秘方到底是什么?”

    “这个土秘方啊……”

    白云犹豫了半晌,这才幽幽的回答。

    “就是十多种草药混合在一起,再加以山头另一端一种三叶树根的汁水搅拌熬制而成。”

    “据说小可治风寒,大可安胎;外敷可以减少疼痛,特别是刀剑类的创伤,村子里的每个人都必须要记住配方。”

    白云顿了顿,这才正色的说道。

    “特别的神,不由你不信,而我们此次前去,就是为了采摘这种三叶树根的汁水。”

    李苪与清绾两人相视一眼,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李二愕然的看着白云,小声惊呼道:“世上真有如此妙药?”

    白云一怔,内心苦涩的摇了摇头,凝重的望着大方木板上紧系的藤蔓,惆怅不已。

    “李二哥,我像你这般年纪时也是如此认为的,只是如今,二叔母的病情仍未见好转,这妙药也只能说是土秘方了。”

    “也不尽然吧?”

    李苪微微一愣,陡然的看着白云,颔首说道。

    白云纳闷不解的对上了李苪犀利的眼神,一副云里雾里的样子。

    他又在堂屋内走动起来,微微思索一番,沉吟道。

    “白云刚才所说,这土秘方在村子里使用了数十年之久,是许多村民亲身尝试过的,它的药性是否真如白云所说的那么神奇,想必都不用猜测;然而二叔母区区两年的久服未果,就能够一句话否定土秘方的神奇吗,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李苪注视着墙面上破旧的虎皮,眉头一皱,内心不免又凝重了几分。

    “李大哥,那你的意思是?”

    白云身子微颤,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猜测,二叔母的久治不愈,问题未必就出在这土秘方上,不过继续再服用这土秘方熬制的汤药,定然也不会治好二叔母的病,毕竟没有对症下药。”

    白云心一沉,她似乎听懂了李苪的推测,正要继续追问之时,堂屋外传来了盘子的声音。

    “李大哥,我们得快点了,村子里的壮力都已经到了,就差我们了。”

    盘子掀开了蓝布,第一眼就看见了白云,不禁腼腆的低下了头,然后这才走到了李苪身边。

    “云妹,这是村长让我交给你的,她说让你紧跟在我的身后,务必要注意安全。”

    盘子嘿嘿一笑,一把将手中的弓弩递给了白云。

    白云虽然还在气头上,不过却将盘子的话牢记于心,也不再继续赌气了,走出村子可开不得任何玩笑,一切都得小心进行。

    “李大哥,你们稍等片刻,我这就为你们去拿防身的武器,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野兽真有很多呀?”

    李二闻言,脸色瞬变,惶恐不已的问道。

    “对呀!”

    白云缓慢的点了点头,认真的回答。

    李苪拱着手,与李二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清绾,或者说齐刷刷的看向了清绾手中的剑。

    清绾把手中的剑往腹部一靠,得意的斜视着李苪,终于可以到她大显身手的时刻了。

    盘子在房间里捣鼓,拿出了自己制作的简易弩箭,递给了李苪和李二两人每人一根的尖细木棍,上面系有坚韧的藤条,如同一柄铁制的红缨枪。

    李二神情怪异的打量手中紧握着的尖细木棍,如同将要上阵杀敌的士兵,不过却与炮灰无异。

    李苪看着他,不禁有些好笑,眼珠一转,却紧靠着清绾并肩而行。

    村长家门前,加上李苪等五人,一共有十三人集结,大多是村子里的壮力,不过经验丰富的,还只有盘子一人而已。

    村长又简单交代了几句,大多是一切小心行事的关怀语句。之后,他们一行十三人便迅速的离开了,往西边的山头而去。

    盘子作为向导,并肩和村子里的一位壮年走在最前面开路。

    这位淳厚的壮年身材中等,肌肤是麦色,衣衫看起来非常的单薄,两臂粗大而显得孔武有力,话不多却满脸笑容。

    盘子叫他牛大哥,李苪三人于是也跟着他这样叫。

    李苪三人是远道而来的贵客,被村民夹在了中间,前后都有人保护着,而此时清绾的注意力也高度集中了。

    走在树林间,盘子和白云轮番向他们介绍村子之外的概况,也好减少一份来自陌生环境的威胁。

    李苪有一句没一句的回答着,不过大多都是清绾在回答,他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因为他此次出来,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做。

    李苪始终牵挂的,依旧是那一潭血池,隐雾村村民的饮水来源,可能就是山下水池的上游。

    “白云,你们喝的山泉,是从哪儿挑来的?”

    他头一抬,突然间的问道。

    “在那边的山谷中,往北边走。”

    白云微微一愣,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第四十六章 外出采药(三)

    “山头上无法打水井,幸好先辈们寻得了一处天然的水源,也总算解决了我们的饮水之需,这是老天爷的恩赐。”

    白云两手握拳,呈于胸前,接着缓慢的闭上了眼睛,像是一种仪式,在心中默默的祈祷。

    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这山间的一泓清泉,就如同生命之源,源远流长,滋养了隐雾村淳朴的村民。

    白云在路上又蹦又跳,耐心的向他们解惑,指着天边形态不一的云朵,似陶醉似向往,又抚着脚边的野花,心生怜爱之意。她的眼中始终闪烁着神采奕奕的光芒,活泼的样子有种巾帼不让须眉的风情,让人如沐春风。

    从村子出发后不久,走上宽阔的小径,往上而行,便进入了散发着淡淡清香的树林中,新鲜的露水仍然还残留在脚边的杂草上,浸湿了鞋边,却感受到了末春的绿意。

    走进树林后,光线一下子黯淡了下来,金色的太阳光只能透过树叶的间隙照射而下,经过微风的推波助澜,而呈现出河面波光粼粼的宝珠四射的感觉,另有一番味道。

    李苪用手抹了把地面上的杂草,余留在手中的,却是露水还未彻底干涸的痕迹,他不禁想到了三叔鞋底上残留的泥土,那是怎样造成的呢?

    首先,其一是三叔去了一处稀泥土的地方,不小心踏上,所以导致粘上了泥土,直至凝固,便残留在了三叔的鞋底上。

    其次便是鞋底上踏上了水源,在走路的过程中踩上了比较松软的泥土,导致大量的吸附,直至凝固便残留其上。

    两者猜测不可妄下断言,必须有足够的证据支撑,所以李苪得尝试下,或许他能够找到更有利的线索,以此打破僵局。

    清晨树林间,偶尔会起薄雾,尤其是在山头上,像这样的现象是更加的普遍。雾气笼罩下的树林间会形成许多新鲜的露水,这样行走在树林间,鞋底可能会沾染露水,倘若踏上了松软的泥土,便会残留在鞋底上。

    深夜温度骤降,林间的情况与白天近乎相同,而三叔前天深夜独上后山,在鞋底两端粘上的泥土会是这样残留下的吗?

    李苪留了个心眼,而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走在树林间的小路上,脚下专踩着仍然残留露水的杂草,目前也只能这样子的。

    “水源在哪里?”

    他若有所思的问道。

    “在那边山谷中,要往北面走”

    白云微微一愣,轻快的眨了几下眼睛,没有丝毫保留的脱口而出。

    “北面?”

    李苪闻言,不禁挺起脊背,将略显凝重的目光投向了北面。

    透过成片树木间的空隙,映入李苪眼帘的仍然是一片空白,只能靠自己无限想象。

    “这水源离村子远吗?”

    李苪拱着手,对白云笑着问道。

    “不算太远,从村子出发一直往南边走,尽头处便是山涧清泉,也就是南潭。”

    白云将目光放到了远处,欣慰的眨着眼睛,她顿了顿,又接着对李苪说道。

    “说起这南潭,我们总是心怀感激,这泓清泉赋予了我们隐雾村村民的生命,它是神圣的圣水,不容许任何人亵渎。”

    “祖辈们传下来的习俗,我们隐雾村的村民从出生便用新鲜的泉水沐浴,向老天祈祷赐予一颗透明的心灵,不被任何外邪侵入;逝世时也会用干净的泉水沐浴,洗涤邪垢,褪却一身的罪恶,能够让神魂常存于世。”

    白云止住了脚步,长叹一声,不免低下了头。

    她如此说,也算是为三叔送行,不管与何人结下生死大仇,都已经是过去了,她爱村子里的每一个人。

    “那这么说,今天三叔的尸体会用干净且新鲜的泉水洗净了?”

    “那是自然。”

    白云简单的应了声,嘴里不知道念叨了些什么,脸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神情一下子便落寞了不少。

    “今晚全村人会送别三叔。”

    她无力的眨着眼睛,努力不让已经在眼眶中团团打转的泪珠流下,白云已经很坚强了。

    李苪凝重的点了点头,手握着尖细木棍,漫不经心的把玩着。

    他不禁想到了全村人的欢迎仪式,在村子中间的那个空地上,全村人聚在一起,围绕着熊熊燃烧的篝火,欢迎远道而来的贵客。自此之后,三叔便遇害了,永远的离开了人世。

    “后山、禁地、三叔、泉水、血手、泥土......”

    在这一系列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呢?李苪不禁陷入了沉思。

    他们一行人得加快速度了,必须要在黄昏之时回到村子,所以一出树林,他们的步伐都不约而同的加快了许多。

    第一个树林,在村民的带领下,总算畅通无阻的走过了。

    接下来便是豁然开朗,眼前到处都是绿茵草地,野花的芬芳丝丝绕梁,从口鼻入,经久不散,白云更加的开心了。

    她似乎忘掉了烦恼,一扫往日的阴霾,心情一下子便开朗了起来。

    白云拉着清绾的手,低声述说着女人之间的私密话,两人红着脸,不禁喜形于色,然后欣欣然的蹲在草地上,采摘着五颜六色的野花,同时还有坚韧的野草。

    清绾替她拿着采摘而来的野花,白云则是心灵手巧的开始编织起来,一个人做、一个人学习。不多时,一个娇小的花冠便形成了。

    白云送给了清绾,想让她戴上,成为花仙子。

    不过李苪与清绾两人头上都戴着幞头纱帽,再配上五颜六色的野花,而显得有些不协调,所以白云用野花编织的第一个成果,便落在了李二的头上。

    李二显得有些拘谨,但是却没有拒绝,反而还略带着些许的兴奋。

    白云赞美着他,老天爷会眷顾你的。

    她接着编织,两个小巧的鲜花手环便套在了李苪与清绾的手腕上,一个左手、一个右手,遥相呼应。

    李苪看着白云,礼貌的说了声谢谢。

    清绾握着剑,抬起了自己的右手,凝视着手腕上的花环,心中非常高兴,愈看愈欢喜,满口的称赞。

    “云妹妹,你真聪慧。”

    白云羞涩的低着头,颇为不好意思的回答,脸上如有一层烈焰。

    “哪有...”

    “李大哥,接下来走进前面的一片树林,可能就会有野兽出没了,我们一定要小心谨慎。”

    盘子走了过来,和牛大哥商量着,在进入前面一片树林时,先休息片刻,尔后在以全盛的状态进入树林。

    李苪点了点头,一下子将尖细木棍紧握在了手中。

第四十七章 遇险

    狭窄的老参道,弯弯曲曲,阴森可怖。

    刚走进去,就远远看见了一座绿色的山,连着天,让人感觉来到了天边。

    往远处眺望,全是绿叶茂密的树林,一行人就在树林里走。从树叶稀疏的地方望去,近处的山布满了树林,现出了一片浓绿。远处的山也布满了树林,出现一片苍黑。

    忽然间,天地又多了一种声音,鸟雀诈一下的惊飞,急躁的猛扑着翅膀,毫无征兆,着实把他们吓了一跳,似乎很不欢迎他们这群外来的不速之客。

    树林间透着死寂,诡异般的寂静,如同给他们的眼前蒙上了一层阴影,仿佛置身于黑暗之中。

    除了脚步声,李苪还听见了另外一种异样的声音,给他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可要说是什么声音,他一时半会也说不上来,总觉得在暗处有双眼睛在盯着他们看。

    李苪三人和白云被村民包围在了中间,其余的九个人结伴的往四周扩散,分开站在他们的周边,以此来应对突发的状况。

    白云一扫扭捏的小女子之态,两手持着弓弩,警惕的注视着四周,为李苪三人保驾护航,除了白云之外,清绾那自然就不用说了,自打进入树林以来,便沉默不语,一言都未发。

    包括每个村民都是一个样子,气氛瞬间被拉起来了,略显压抑。

    李苪和李二两人走在一起,竟被两个姑娘紧紧保护着,顿时感觉有些尴尬,颇为的不好意思。

    队伍小心的往前掘进,白云告诉他,穿过这片树林往下而行,便可见一山谷,山谷里面就有我们要找的三叶树。

    大约过了半个时刻,李苪一行十三人,总算有惊无险的走出了这片树林,没有见到传说中的野兽,李二心里竟然还有一丝小小的失落感。

    进入山谷,所有人都开始忙活起来,李苪也没有闲着。

    这确实是一种未知的草药,与其说叫树,还不如说是三叶草。这种草生长在背对着太阳的阴凉处,只有小小一截,却如同豆芽一般,只有三片叶子,根部饱满,可以直接用手掐出水来,而这个根部的水,就是所谓的‘药’了。

    不过这个三叶草实在是太短了,一株三叶草也只能挤出两三滴汁水来,所以他们需要采摘的三叶草无疑是众多的,索性满地都是,倒也不会为此着急。

    李苪饶有兴趣的俯身而下,轻轻的从地上拔起了一株三叶草,仔细端详起来,从上面散发着一种麝香的气味,根部挤出的汁水却有一种淡淡的清香。

    他也加入了采摘三叶草的行列中,不一会儿,村民们便满载而归,这一下子采摘的药水足有整整一陶罐。

    不过白云仍然有所顾虑,因为李苪的一番话,她却是将信将疑,二叔母的久治未愈很有可能与其用药无关,但是不管怎么说,她都要给二叔一个交代,自然是不能空手而归的。

    白云叹息一声,紧紧的抱着陶罐,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了白云,你似乎看起来有心事?”

    李苪不动声色的收起了两株三叶草,凑到了白云的身旁,若有所思的问道。

    “嗯...”

    白云犹豫了半晌,并没有直接回答,思索着迟疑的说道。

    “李大哥,你说二叔母的病会好吗?”

    李苪瞳孔陡然一缩,瞬间便沉默了,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

    “那就要看她到底得的什么病了。”

    白云似乎听懂了李苪的意思,自顾的点了点头,情绪很低落,从而一言不发,好像接受了某种事实一样。

    “走吧,我们该回去。”

    盘子看着白云手中的陶罐,然后将目光锁定在了她的脸上,轻声说道。

    白云应声点头,遂小心翼翼的将整个陶罐,装进了盘子用藤蔓制成的简易提篮中,紧紧的拽在了手中,这可是二叔母最后的希望了。

    回去的路上,他们的步伐不免加快了许多,也有一丝的轻松,也许是老天的眷顾,不过盘子他们认为却是李苪三人带来的好运,来回的路上,没有碰见一只的野兽,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们终于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回到了村子。

    途经最后一片树林,在夕阳温馨的光辉中,勤劳淳朴的村民踏着艰辛,卸下肩头沉重的棒槌,夕阳赐给他们圣洁的光环,把岁月的疲倦和生活的沉重圈起来,赋予他们轻松。

    所有人似乎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包括李苪在内,尤其是白云。

    李苪趁着空余时间思考着已经掌握的简要线索,以及接下来需要寻找的突破口。当然了,如果能够猜测到三叔独上禁地的缘故就太好了,他总觉得这其中有一番蹊跷,耐人寻味。

    清绾在欣赏着手腕上的花环,虽然做工简易,却是淳朴村民最真实的礼物,所以她有些爱不释手。

    李二索然无趣的把玩着手上的尖细木棍,漫不经心的往脚下的泥土中随意碰触,他不知道自己该想些是么。

    准确来说,李二是想家了,他认为他们不应该在路上耽误这么多的时间,但是路上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是必修课。

    他拨开脚边的一丛灌木,轻咦了一声,忽然注意到了一双幽绿的眼睛,就像绿宝石一样,绽放出美丽的光芒,美丽的令人窒息。

    “你们看,那是什么?”

    李二竟然兴奋的惊呼道。

    李苪回头一望,只见一个灰色的身影蹿出了灌木丛,朝着他们几人猛扑过来,众人都不禁看呆了。

    “小心。”

    李二惊恐的睁着眼睛,两腿不停的打着寒颤,手中一时间竟然忘记了下一步动作。

    一个灰色身影从灌木丛中猛扑出来,它健步如飞,化身为箭矢,最后腾空跃起,袭向了人群。

    “不好,是野兽,大家小心。”

    牛大哥赶紧回头跑了过来,握着身旁的尖细木棍,一下子猛地掷出,直挺挺的落在了李二面前,阻挡了野兽的攻势。

    李二惊出了一身冷汗,吓得屁滚尿流,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

    “快跑!”

    清绾眉头一皱,死死的盯着这头灰色的野兽,大声叫喊道,一个跨身的站了出来。

第四十八章 屠狼

    这是一匹深灰色的土狼,已经长成了壮年的模样,狼身并不长,毛发却乌色柔顺,在微风下飘飘扬起,显得有些威风凛凛。

    第一次突然的袭击未曾得手,土狼并未有选择再一次的陡然进攻,而是停留在了原地,一双大眼闪着幽光,与迟暮落日下的金色的炫彩遥相呼应。

    它拍打着前肢,脚下似乎踩着祥云,嘴里吞咽着口水,满是垂涎,像是呼啸着微风,眼神中透着渗人的杀意。

    这是一头饥饿的土狼,它肆无忌惮的扫视着不知所措的众人,如同王者睥睨着蝼蚁,如同腹中之物,享受着一场视觉的饕餮大宴。

    野兽张开了獠牙,终于露出了它本来的面目,不出则以,一出惊人,幸好村民的反应过快。

    “就是这头畜生。”

    魁梧中年人警惕着大叫一声,护住了身后的盘子,不动声色的往李苪三人这边移动。

    野兽近在咫尺,就在李二的对面,两方都未动。

    风在动,云在动,迟暮的太阳也正在滑落西山。

    李二瘫坐在了地上,两腿不停地战栗,冷汗便齐刷刷的往下流,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腿脚发软,怎么也站不起来。

    土狼的袭击一时间打断了所有人的思路,包括李苪在内也是如此,他干瞪着两眼,心急如焚的注视着土狼,满腹疑惑。

    他想偷偷搀扶起李二,却被牛大哥给喝止住了,不免内心苦涩。

    “都别动,别动。”

    魁梧中年人面色低沉,而显示出难有的紧张之色。

    双方死死的对峙着,李苪便将所有注意力放在了土狼身上。

    他看见了土狼的眼睛,有丁点外翻的白色,在其整个右眼上,有一道明显的伤疤,触目惊心。

    这是一只土狼,又是一只孤狼,有种可歌可泣的悲壮。

    它的一生只能到此了,就算它不动,村民也是不可能放过它的,因为它是一只野兽,更何况背负着人命。

    短短片刻之内,风从未停歇,孤狼扭头就走。

    它的一举一动令众人有些不知所措,但是留给他们的反应时间不多了,众人微微一愣,提着自制的猎杀野兽的武器把腿就追。

    “不能就这么放过它。”

    盘子板着脸,冷声说道,赶紧往李苪这边靠近。

    他持着弓弩,帮助李苪搀扶起了李二,李二表情呆滞,仿佛魔怔一般,无法从惊恐中恢复过来。

    “白云,你们在原地等着,我跟着牛大哥去杀了这头畜生,替三叔报仇雪恨。”

    盘子非常的冷静,把他们安排好了以后,便急匆匆的跟着跑了出去,他右手持着弓弩,左手冷不丁放置好弩箭,一番动作如行云流水般的流畅,就好像已经做好了冲锋陷阵的准备。

    “盘子哥...盘子...”

    白云似乎想到了什么,急忙上前走了几小步,刚想叫住盘子,他却已经不回头的消失了。

    她的心里一下子非常的失落,好像空荡荡的缺少了什么,眼角闪过些许的落寞之意,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了。

    “李二怎么样,没事吧?”

    李苪紧紧的扶着几乎瘫痪的李二,轻声急切的问道。

    “少爷...我...我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李苪重重的舒了口气,刚才真的是太危险了,幸好牛大哥及时反应过来,抵挡了土狼的攻势。

    清绾在四周警惕的注视着,以免发生再次突然的威胁。

    白云两手紧握着陶罐,突然低头瞧了几眼,这才回过头来,颇为汗颜的说道:“李二哥对不起,这片树林中理应是没有野兽的,我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她很纳闷,难为情的摇了摇头,面色十分低沉。

    “白云,这也不能怪你,没有人知道这头畜生会在这里出现。”

    李二脸色惨白,微微一愣,低声喘息的说道。

    他的声音略带着哭腔,显然没有从土狼的袭击中恢复过来,不过所幸并未失去理智,知道这并不是谁人的错。

    “云妹妹,你不用自责,这不是你们的错。”

    清绾也靠了过来,安慰她的说道,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确实,刚才的一幕实在是太惊险了,若是一只十分凶悍的野兽,指不定会闯出什么大事来,不过还好,有惊无险。

    李苪轻咦了一声,目光低沉,纳闷不解的沉声说道:“对啊,它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这头畜生不应该在后山吗?”

    李二逐渐平复自己情绪,缓慢的望向了李苪,轻喘着的说道。

    李苪在原地思忖了一会,皱眉蹙额的突然看向了土狼奔走的方向,目光逐渐深邃,冷冷的问道:“白云,那边通向哪里?”

    “那边是北面...南潭...”

    白云犹豫了一会,迟疑的说道。

    “它为什么要往那边跑?”

    李苪轻快的眨着眼睛,若有所思的问道。

    “南潭背靠后山。”

    白云难为情的低下了头,用蚊子般的声音弱弱说道。

    李苪浑身一震,陡然扭过头来,铮铮的望着白云,神情不免紧张起来,脸上阴晴不定。

    “走,追上去。”

    他一抬头,厉声说道。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忽然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一把抓住插在地上的木棍,提着就往灌木丛中追了出去。

    “唉,李苪...”

    清绾叫了他一声,李苪却没有应答,他也只好跟着追了出去。

    “李大哥,等等我,我去给你们指路。”

    李二闻言,瞬间打起了精神来,他左右瞧了瞧,俯身拾起自己的尖细木棍,一边叫嚷着冲了出去,它得杀了那头畜生报仇,这畜生着实把他吓了一大跳。

    “牛大哥,找到土狼了吗?”

    李苪气喘吁吁的很快赶了上来,撑着一棵大树,低声问道。

    魁梧中年人手握着自制的猎杀野兽的武器,带着四五位村民小心翼翼的往一处灌木丛中进发,见李苪等人前来,先是一惊,然后面色低沉的嘘了一声,示意他们不要闹出太大的动静了。

    李苪会意的点头,这才缓慢的回过头来,让后面的三人小点声。

    “土狼在哪里?”

    清绾将手搭在剑柄上,锐利的眼神扫视着四周,低声问道。

    盘子眼前一亮,凑到了牛大哥的身旁,与村民低声私语了几句,在半空中随意比划了几下子。

    村民会意点头,拿着木棍探着步子往灌木丛中去,忽然间有了一丝风吹草地,那个健壮的灰色身影,竟然直接从灌木丛中冲了过来,张牙舞爪的袭向了离它最近的村民。

    村民们连连闪躲,将这头孤狼给团团围住了。

    孤狼警惕的注视着四周,‘嗷呜’的叫了声,冲着村民们叫嚣道,又或是求饶,总之没有下一步动作。

    “杀了这头畜生。”

    有人大声叫道。

    李苪看着这头孤狼,感觉它很可怜,但是却没有办法,他没有决定的权利。

    突然间,盘子冷不丁的射出了一支弩箭,命中了土狼的腹部,迸发出鲜艳欲滴的热血。

    孤狼扭头看向了盘子,惊嗷了一声,受到重创的它不免瘫在了地上,动弹不得,只能任凭鲜血直流。

    它的生命走到了尽头,无力的瘫痪在了地上,任凭鲜血如火山迸发而出,直至死亡,不带任何喘息。

    牛大哥飞奔而上,趁着孤狼重伤之际,手刃了它,粗大的木棍插入了孤狼的头颅,并残忍的扭转了一下木棍。

    李苪不忍直视孤狼的惨状,不由得闭上了眼睛,默然不语。

    野兽死了,死透了,他不知是喜还是悲。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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拘影介绍:
公元六百八十七年,垂拱三年之际,则天大圣皇后即位之前,值此上承贞观之治,下启开元盛世的年代,波澜壮阔的史诗画卷正徐徐展开;然而荣世之下,一幕幕浊浪排空的好戏正在上演。
事出反常必有因,每一件光怪陆离的案件背后,总是令人悲愤填膺,哀叹顾怜。
瑞气祥云初盛,诗情画意正浓,喜看百花齐放,笑闻百家争鸣。拘影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拘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拘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