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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闻人怀绿     拘影txt下载     拘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章 意外频发(二)

    “大人这边请,从这第一间房开始往后数五间...六间房都是他们住下的,这是那年轻人管家的房间。”

    周掌柜带着众人来到了天字号客房,掐媚着脸,笑呵呵的说道:“这帮人真是胆大包天,没有官府的准许竟然私自离开...”

    “大胆,我们可没有这么蛮横不讲理,那是莽夫的行为。”

    中年人抬手一指,皱着眉头怒斥道。

    “是是是,草民知罪,草民知罪。”

    周掌柜明显抖了一下,不禁冷汗直冒。

    紫袍人不动声色的笑了两声,他背着手脸色略微有些怪异,目光顺着回廊一直投射到天字号客房的尽头,这才弱弱的收回了目光,推门走进了第一间客房。

    “客人都走了吗?”

    他环视一圈问道,身边的人立刻递过来一盏灯笼,微弱的烛光勉强进入了房间里,不过依旧是那么模糊。

    “都趁乱逃走了,这帮刁民真不识好歹,衙役逮住了几个,后来听说又去抓什么人,基本上是全都走了。”

    紫袍人没有作答,接过身边的灯笼就踏进了房间里。

    房间里很整齐,桌子上放着的烛台明显有燃烧过的痕迹,而且燃烧的时间并不短,红色的蜡油满出了烛台,凝固在了桌面上。

    他将目光投向了床铺,凝视了几秒钟问道:“这间房有人住吗?”

    其他人显然也很快注意到了这一点,床铺上的被褥叠放的整整齐齐,不像是有人住过的,或者说临走时叠放的?

    周掌柜面露为难之色,硬着头皮回答道:“确实有人住过,只是...”

    紫袍人冷冷的看着他,正打算听他有什么好的解释,却不巧自家管家凑了上前,低声附耳几句便退下了。

    他面露沉吟之色,缓慢的挥了挥手,示意掌柜的可以先退下了。

    “人抓住没有?”

    其管家摇了摇头。

    “废物。”

    紫袍人低吼一声,拂袖走出了房间。

    他一连看了四间房,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似乎离开的不是那么的匆忙,反而像是早有预谋或是早就料定今晚会发生暴乱。

    “大人,卑职觉得好生奇怪,这几人的房间似乎...被设计过。”

    中年人沉吟了些许,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对,他们早就料到今晚所发生的一切,所以离开的时候重新整理过房间,以免落下什么把柄。”

    紫袍人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说着便前往了第五间房。

    第五间房中弥漫了怪异的气味,像是涩人的草药味中掺杂着几缕花粉燃烧后的幽香,很是难闻。

    紫袍人轻轻掩住口鼻,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一声令下命人先退出房间不要进来,自己则拿过一盏灯笼,缓步的在房中走动。

    “大人,这是什么味道这么难闻,是不是什么东西烧着了?”

    中年人站在门口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眺望,漆黑一片的房间即便有一盏烛光但也于事无补,就像黑夜来临前的黄昏吞噬最后一丝黎明。

    紫袍人没有说话,渐渐的放开了衣袖,在面前扇了几下,他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这绝对是一个病人的房间,即便是用某种强烈的气味去掩饰,都无法掩盖事实的真相。

    “她受伤了吗,伤势如何?”

    紫袍人瞳孔陡然一缩,愣在了原地出神,一连串的问题在脑海中冒出,眼眶瞬间泛红,已然布满血丝,分外狰狞。他攥紧了拳头,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仿佛天都快塌了。

    “大人...陆大人,您怎么了...”

    “出去。”

    紫袍人低吼了一声。

    中年人打了个寒颤,悻悻的退出了房间。

    他闭上眼睛缓慢的舒了口气,一挥手命人关上了门,紫袍人提着衣袍蹲了下来,桌子底下赫然有个东西燃烧着,不过却被人给浇熄了。

    是一个燃烧一半的蓝色香囊,里面的香草已经烧了大半,不过却还有许多零零碎碎的白纸屑。

    “白纸...白纸....”

    紫袍人握着香囊小声念叨着这几个字,然后便欣慰的走出了房间。

    “大人,如今城门早已经关闭,卑职料想此等贼人定然还在城中,只要我们派人严加搜查,一定会将此等贼心悉数捉拿。”

    “严加搜查?我倒是想听听怎么个搜查法,搜城吗?”

    紫袍人冷笑一声,反问道。

    “这...”

    中年人失然一惊,面露迟疑之色。

    “孙大人,你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吗?”

    紫袍人发出了一声闷哼,猛地一挥衣袖快速的离开了后院。

    “大人,大人...卑职不是这个意思?”

    中年人苦笑不已,追着紫袍人赶了过去。

    “传我命令,此案已经水落石出,离开客栈的客人一律概不追究责任,客栈的全部损失由县衙一力承担,今晚发生的事,任何人都不得外传,否则后果自负。”

    一夜的疯狂,漫天追逃,一场闹剧在声势浩大的捉拿中展开,随后又消失的无影无踪,好似从未发生过一样。

    城内某处住宅里,到处是通火通明。老人家放下手中的书本,高墙外正好传来了更夫的打更声,如今已是三更天了。他起身看了一眼书桌上烛火正旺的蜡烛,取下灯罩后拿起一旁的剪刀剪掉了一丁点的烛芯,待凶猛的火势逐渐缓和,他走到了门口,抬头望向了天边的月亮。老人家捋了一下胡须,思绪万千。

    他从袖中拿出一把精致的匕首,拿在手中仔细的端详,老人家睹目思人,不禁老泪纵横。

    “羽儿啊,你到底在哪里,为父不该让你蹚这潭浑水的,都是为父的错,你原谅为父好不好。”

    老人家低声抽泣,过了好大一会才止住了,他颓然的坐在书桌后,眼睛死死的盯着一封已经写好的书信出神了好一阵。

    他凝视着眼睛,突然抄起了笔架上的毛笔,蘸着墨快速的在信封之上写下了几个大字:狄仁杰亲启

    “来人啊。”

    老人家朝门外大叫了一声。

    管家匆忙的走进了房间立在一旁等候命令。

    “天亮之后,你派人将这封信火速送到神都洛阳,面呈狄大人。”

    “小的遵命。”

    管家应声点头,收好信封后又匆匆离去了。

第五十一章 意外频发(三)

    安安稳稳的睡了一晚,第二天醒来便已经是日上三竿。

    李苪走在院子里,昨晚天太黑了没仔细看清楚,今早上一瞧,这处院子幽静的很,墙外的树枝越过了砖瓦延伸进来,到处一片生机贸然的景象,仿佛如沐春风。

    这一点他早就想到了,夜间城门早已经关闭,此时出走显然不合时宜,索性他们五人中还有一位土生土长的邛州人。夜间哪个地方最安全,陆羽心中是最清楚不过了,躲避官府的追踪自然是小菜一碟。

    陆羽带着他们躲进了一家商贩的院子里,这个地方陆羽拍着胸脯保证不会被官府发现,甚至也不可能让他爹知道。

    院落的主人是一对夫妇,育有一女,懵懵懂懂的年纪,这对夫妇说起来和陆羽的渊源不浅,在这里也就不必细说。五个人三男两女在两个房间挤了一晚,昨晚刚过来的时候确实不好分配,等到三更天后,实在抵挡不住困意袭来,索性直接趴在了桌子上睡觉。清绾与人争斗了一晚太累了,第二天醒来时发现自己倒在李苪的怀中,脸颊一阵红润,不过陆羽却是没有瞧见她的这副样貌。

    “天亮了,也就是说我们瞒过了官府?”

    “那可不,瞒过了所有人。”

    李二伸了个懒腰,为他们自己昨晚的疯狂而沾沾自喜。

    听到这话,陆羽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太好看,眼中满是复杂之色,不过这些都是转瞬即逝的微妙变化。

    “不过...”李二顿了顿,又弱弱的问道:“不过少爷,现在还有个问题,近几天城门口盘查的严厉,我们怎么出去?”

    “正大光明的走出去呗。”

    清绾哈哈一笑,狠狠的舒了口气,没有了“眼睛”监视,整个人都感觉说不出的舒坦。

    “那万一...”

    “没有万一,昨晚的行动不一定就代表官府的立场,我们为何会被冠以罪名?”

    李苪轻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对此,再也没有人在这个问题上产生分歧的答案。

    他转而看向了晦文大师,思索片刻后直言道:“文叔,我们今天就出城,你看怎么样?”

    “李...就按你说的办。”

    晦文刚想张口就来“阿弥陀佛”,可是在陆羽敏锐的眼神之下,他沉了一口气,立马改口回答。

    “今天就走?”

    “对,今天就走。”李苪看了眼房门的方向,声音略微有些急促:“现在立刻,收拾完后我们就走。”

    “这么急,我们要去哪里?”

    陆羽秀眉微颦,赶紧追问道。

    李苪眯着眼睛嗫嚅了一下子,想要回答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索性给了陆羽一个饱含深意的目光,让其自行体会。

    陆羽闪烁其词,只听得李苪又继续说道:“陆公子,你身体多有不便,如果执意要跟着我们一起上路,就让白公子多帮衬一二。”

    李苪很快就给清绾使了个眼色。

    陆羽“啊”了一声,还没有反应过来,就一把被清绾扶住了,她闭口不语,而满脸涨红。

    晦文大师脸上笑意正浓,睁着眼睛叫道:“如此甚好。”

    “我们现在就启程,出城门一直往北走原路返回,尽可能在天黑之前赶到福缘客栈,也就是那天晚上我们遇袭的那个客栈。”

    李苪说完以后,就招呼众人去收拾了,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好收拾的,一人一个包袱,只是怕有什么东西遗忘。

    拜别了这对善良的夫妇之后,一行五人在城中买了一匹马和一辆简易的马车就往城门口的方向赶去。此时进城的人和出城的人都不是很多,守城的将士只是简单的检查了一番马车就放行了,起初他们几人都还有几分忐忑,可是看到守城的将士们一副懒散的样子,就知道恐怕是他们自己自欺欺人了,索性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五人走后没多久,一行十余人的骑行队伍毫无阻碍的飞驰而出,悄悄的跟在了他们后面。

    马车出城门往北大约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李苪找了一个地方休息,简单的吃了点干粮之后,正打算继续赶路时,晦文大师提出了辞行。他此番的目的地是去浦江县,再继续往前走就南辕北辙了。

    “也罢,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有机会晚辈定到蒲江县拜访。”

    李苪拱手微微欠身拜道。

    “李公子客气了,多谢你这几天的收留。李公子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大的魄力,真是后生可畏啊。”

    晦文大师亦是拱手回敬。

    “客套话就别说了,我们都着急赶路,那晚辈就先告辞了。”

    将唯一的马匹送给晦文大师后,清绾就坐到了马车里,李二依旧坐在前面赶马车,要想在天黑之前赶到镇子上的福缘客栈,就必须马不停蹄的赶路,不然就只能夜宿树林了。

    马车里的氛围稍微有些尴尬,过了一会儿陆羽率先打破了此番沉寂:“李公子,你就这么放他离开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

    李苪轻叹一声,目光逐渐深邃。

    “哦...不知李公子究竟谋的什么?权还是财?”

    陆羽思索了片刻,目光往下一沉,狡黠的笑道。

    “既非权也非财。”李苪扬起了嘴角,看了一眼清绾,漫不经心的回答道:“事已至此,有些话还是说出来的好,我总该知道是谁三番五次的想要杀我们吧?”

    “就这?”

    陆羽不禁有些纳闷。

    “那你呢,陆小姐,你又所谋为何?”

    李苪没有回答,反问了一句。

    “我早就说过了,想为我父亲干点实事,查清楚事情的真相。”

    陆羽轻咳了两声,脸色很是苍白。

    “事情的真相?”

    李苪小声念叨了几句,便不再说话了。

    真相并不是都要大白于天下。

    “陆小姐有伤在身,还是不要说话为妙,此番出城可能会遇到的危险可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应付了得,你先安心养伤吧。”

    李苪的语气逐渐冷冰,一句话就把话题给结束了。

    陆羽心里自然十分清楚,城内一个世界,城外的世界更是浩瀚无穷,会遇到什么样的人谁也说不准,每个人都不容小觑。

    “也好,陆某只想再问李公子最后一个问题?”

    “说吧。”

    李苪斩钉截铁的回答。

    “我们要去哪里寻找答案?”

    “邛岭...南山寺...”

第五十二章 遇袭

    再次穿过那郁郁葱葱的大片树林,温和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上,射进人的内心,使之坦坦荡荡。

    鲜有人烟的小道上一辆马车在快速的疾驰,如若不是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故,他真的有心欣赏这大自然赋予的神奇景象,仿佛巧夺天工的自然景观,与太阳光线互相映衬,宛如佛光普渡众生。

    可是他现在思绪很乱,尽管晦文大师的身影已经淡出了他的视线,但脑海中残留的却始终是他的模样,温文尔雅,不慌不忙,的确是一位超凡脱俗的得道高僧。

    但他的确不该是一个和尚,也许只有寺庙一番宝地才能孕育出如此一位清修,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师。

    李苪低下了头,静默的靠在侧壁上小憩了一会。

    马车里很安静,除了清绾有些郁郁寡欢以外,一切都看似正常。

    实际上她的郁郁寡欢是没有人陪她说话而已。

    小路上很颠簸,陆羽静静的待着,脸色愈发的难看起来,额头上渗出了不少冷汗,这样疲于奔命的赶路肯定是不行的,迟早会出事。

    “陆姑娘,你还好吗?”

    清绾看她的脸色白的吓人,不免有些担心的问道。

    “我...我没事。”陆羽挣扎了一会,弱弱的睁开眼睛,勉强的回答道,然后重重的咳了几声。

    李苪皱起了眉头,掀开窗帘布探出了头叫道:“李二,把马车赶到路边休息一会。”

    李二应了一声,将马车赶到了一颗大树下。

    清绾搀扶着陆羽坐到了另外一颗大树极其粗大的树根上,陆羽一连喝了好几口水,脸色这才稍有缓和,其实也只是比刚才吓人的惨白少了几分,也并没有印出红润。

    “这样下去不行,陆姑娘受了很重的内伤,方才有所好转,此去邛岭且不说别的危险,单是是路途遥远且崎岖颠簸就让人受不了。”

    李苪皱着眉头思量的说道。

    “没事,不用管我,我的身子没这么弱。”

    陆羽轻轻靠在树干上,感觉整个人都虚脱了。

    李苪与清绾两人相视一眼,内心苦笑不已。

    这姑娘太逞能了。

    “那怎么办?”

    两人直接过滤了她的话,又继续讨论起来。

    “这样吧,我们定然不能丢下陆姑娘不管。此次前去的目的地并不明确,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沿途多在有药铺的镇上落脚,一边养伤一边赶路,两者亦可兼得。”

    “如此甚好。”

    清绾眼前一亮,她就知道李苪并不是冷血之人。

    “李二,快过来给陆姑娘煎药。”

    李苪朝着正在给马匹喂草的李二大叫了一声。

    “煎药?”李二顿时就纳闷了,放下手中的草小跑了过来,诧异的问道:“少爷,我们不赶路了吗,现在茶棚都还没到。”

    “不了,情况特殊,你就让我说的去办吧。”

    李苪挥了挥手,他让清绾照顾好陆羽,自己随后便带着李二去捡拾小树枝去了。

    陆羽叹息一声,内心十分复杂,她想了很多,可是一想到自己躺在陌生男子的怀中,她一下子便拉回了现实。

    白大哥身上的味道真好闻。

    此时满心欢喜占据了她全部的内心。

    “陆姑娘,李兄并不是坏人。”

    清绾心中舒坦多了,她搂着陆羽,半认真半赞许的说道。

    陆羽“嗯”了一声,小鸡啄米般的点了点头。

    “我们都不是坏人。”

    她亦是点了点头。

    “你相信我吗?”

    她还是点了点头。

    清绾撇了撇嘴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好,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拾木材、生火、煎药的功夫又耗了一个多时辰,后面的路程走的也相对来说不是那么急了,甚至由最初的赶马变为了牵马。

    又走了一会,来到了驿道上,很快他们就到了原先落脚过的茶棚,他们也就是在这个地方与陆羽第一次见面,只不过第一次陆羽是活蹦乱跳的,不像现在半死不活。

    茶棚里人多眼杂,他们只坐了一会便继续赶路了。

    又走了一两个时辰,眼见着太阳即将落山,他们终于来到了一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荒无人烟。

    突然间马车停了下来不走了,李二掀开窗帘布不好意思的说道:“少爷,天已经黑了,看不清前面的路了。”

    李苪一顿,伸着脑袋从缝隙往外面望去,天色果真如李二说的那样子,已经黑了下来,却没有完全黑,弥漫着灰蒙蒙的雾气。这要是继续赶路恐怕会车毁人亡,为了安全考虑,他点头道:“看来今晚我们只能夜宿荒野了。”

    他们三人都有过夜宿荒野的经历,只是不知道陆羽习不习惯,但这次不同的是至少还有俩马车暂避凉风。

    拾柴、生火、取暖...等到他们四人围坐在火堆旁休息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的夜确实有些冷,李苪让他们几人把自己包袱里的衣物全部取出来避寒,要是冻着了,也终归很难受。

    赶了一天的路,他们四人都很疲惫,渐渐的困意如潮水般袭来。

    凄冷的夜,披星戴月的追踪者突然从天而降,明晃晃的尖刀如死神的利刃直面灵魂。

    李苪陡然惊醒,恍惚间他以为是梦,却只听见一声怒喝:“把人交出来。”

    清绾拔剑而起,大跨一步将众人护在了身后。

    “来的好快。”

    李苪环视一圈不禁倒吸了口凉气。

    一共十三个黑衣人,呈半圆状将他们四人围住。

    “你们是什么人?”

    他叫了一声。

    “废话少说,把和尚交出来。”

    为首一人上前一步,低吼道。

    李苪沉默了片刻,明显感到身后有人在盯着自己看。

    “你看我们四人之中有人像是和尚吗?”

    他沉吟了片刻,不慌不忙的继续说道。

    “他已经离开了,他去了什么地方,告诉我。”

    刚好吻合,李苪眉头紧皱,有意无意的回头瞟了一眼陆羽。

    陆羽的注意力根本不在黑衣人身上,他若有所思的看着李苪,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一个人。

    “我不知道,你找错人了。”

    “我不想和你废话,跟了你们一路了,把那个俊俏的年轻人留下,其余人杀了,动手。”

    黑衣人嘿嘿一笑,横刀往前一指,厉声大叫道。

第五十三章 冲散

    “都给我滚开,王化之地岂容你们如此放肆。”

    清绾手腕往外一翻,脸上逐渐浮现出些许杀意。

    “赶紧走。”

    她皱着眉头低吼道。

    为首黑衣人缓慢往前移动,另外十二个黑衣人则发了疯似的冲向了他们四人,就像是一群死侍。

    李二脸都吓白了,拉着李苪的衣袖哆哆嗦嗦的急叫道:“少爷,赶紧走,此地不宜久留啊。”

    李苪从清绾手中接过陆羽,低声嘱咐道:“清绾,一切小心行事,不要硬拼。”

    语毕,两人扶着陆羽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们几人都不会武功,留在原地只是徒劳无功。

    李苪指了指树林,示意李二往这里面逃,他再也无法冷静的去思考黑衣人的身份以及黑衣人的目的了,现在只想活下去。

    十二个黑衣人别开清绾直接往后面追去,清绾怒不可遏了,提着剑冲向了跑的最快的一个黑衣人。

    一番激烈的交战瞬息间展开,很显然这几人都是职业杀手,不仅武功高强,且刀刀致命,丝毫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以一敌十二,清绾呼吸急促,勉强能够打个平手,她的内心很焦灼,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不可恋战。

    “你们去追他,这妮子交给我。”

    为首黑衣人低哼一声,说话间就跳到了清绾面前。

    “死吧。”

    黑衣人大吼道,抬手重重一刀劈下,似有千斤重。

    清绾大惊失色,横剑于身前抵挡,顿感觉手臂猛地震动一番,右手麻痹,两腿横跨直接劈在了地面上。

    “好大的力气。”

    她冷着面孔死死的盯着黑衣人仅露出眼珠的脸庞,似有些颤动。

    其余十二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往后退,很快就消失在了清绾的视线中。她有些急了,抬手对准黑衣人的眼睛劲射出一枚铜钱。

    黑衣人不慌不忙的快速收刀回挡,只听得“铛”的清脆一声,铜钱打在了刀刃之上,与此同时耳边传来一道劲风,清绾挥剑抹向了黑衣人的脖子,极其犀利的一剑。

    黑衣人往后翻身一跃,整个人就倒飞出去好几米远,毫发无损。

    清绾见致命一击未果,也并未乘胜追击,转身飞上树梢,几个呼吸之间便不见人影。

    黑衣人站在原地不为所动,他望着清绾消失的方向,露出了若有所思的面孔,拉下面罩轻声喃喃一句:“有两下子,你们到底是谁?”

    “不管你们是谁,千万别去邛岭,否则别怪我刀下无情。”

    他的面色一凝,神情极为严峻。

    李苪搀扶着陆羽往前小跑,他知道这样跑下去迟早会被追上的,于是急中生智道:“李二,他们要抓的是我,你带着陆姑娘赶紧走。”

    “那怎么行呢少爷。”

    李二心中大骇,这是他怎么都不敢想的事情。

    李苪板着脸,佯装怒道:“这是命令,我去引开他们,你带着陆姑娘先走,与吴兄汇合。”

    “可是...”

    李二嗫嚅着嘴唇还想继续开口劝说,可是一看到李苪坚持的目光他就发憷,一狠心拉过陆羽就往另外一个方向跑去:“少爷,我一定会保护好陆姑娘的。”

    “不...李公子,这...”

    少倾,她的声音就淹没在了这死寂般的树林中。

    李苪收回眼神,认清了一个与之完全相反的方向,迈开腿拼命狂奔起来。只是树林中错综复杂,而且黑夜里视线受阻,尽管他有心尽力的与黑衣人拉开距离,但是很明显黑衣人已经追了上来。

    “那这么说清绾她...”

    李苪的思绪很乱,想都不敢去想这个问题的答案。

    “该死。”

    他发出了一声沉闷的低吼,往一个山坡跑去。

    “李二哥,你不用...不用管我了,快去救...救李公子”

    陆羽捂住胸口,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不行的,我一定要带你到安全的地方才行。”

    陆羽心中升起一股暖流,可是如今的情形不容许她去胡思乱想。

    说话之间,只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异动,紧接着“嗖”的一声,一个白影落在了他们面前。

    “快走,他们追上来了。”

    李二“啊”了一声,还没有反应过来,没吓个半死,他大叫一声道:“吴公子,我把陆小姐就交给你了,我前去寻找少爷。”

    清绾心中一紧,不禁急道:“少爷人呢?”

    “李公子为了保护我们,自己往另外一个方向去引开黑衣人了。”

    陆羽弱弱的回答。

    清绾一听,顿时间脸色大变,顾不得多想,提剑就要离开,却不曾想被李二一把给拽住了,劝说道:“少爷交代过,一定要保护好陆小姐。吴公子你就照办吧,我接着去引开他们,然后去城中搬救兵。”

    “不行...”

    清绾还想坚持,李二却倔强的跑开了。

    她猛地一跺脚,脸色很是难看,冷冷的瞧了一眼陆羽,无奈的夹着她继续逃命去了。

    黑衣人来势汹汹,似乎不到目的不罢休。

    那似幽魂一般的影子在树林中上蹿下跳,李二几乎要晕厥过去,只好硬着头皮往邛州城的方向跑去。

    他的怀中有一封信,是李苪在客栈时写好交给他的,这封信其实就是他们可以在客栈“胡闹”的护身符,也是般救兵的凭证,只要自己带着这封信回到城中,就可以带着人去救少爷了,这也是李苪在离开邛州城时交代给他的事情。李苪料到此去邛岭凶多吉少。

    只是没想到来的如此之快。

    “小子别跑,纳命来。”

    一道催命声落入了耳中,李二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不少,安静到只听见救赎的遏骂以及悔恨的哭泣。

    一阵剧痛从脚踝传来,疼的李苪瞬间清醒,眼眶泛红。他咧着嘴喘着粗气,过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漆黑一片。

    这是哪里?

    李苪抬头一望,自己似乎不幸跌落到了一个坑中,脚崴了。

    人为制造的陷阱,他第一时间想到了猎户,不禁暗自松了口气。

    他思索了片刻,轻轻按着自己的脚踝仔细聆听外头的动静,也不知道黑衣人是否追到了这个地方。

    李苪紧皱着眉头,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如果在这个时候被黑衣人发现,便是死路一条。可他清楚的记得为首黑衣人说过要抓活的,他到底是谁,想利用我做些什么呢?

第五十四章 劫后余生

    万事皆有裂痕,因为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

    刺眼的阳光打量着一颗波澜起伏的内心,在阳光射进来的那一刻,犹如残垣断壁般轰然倒塌。

    自己这是得救了?

    年轻人懵了好大一会儿,直到瞳孔完全适应了柔和的光线,眼中这才重新聚集了其他不一样的事物。微微泛黑的木头,在墙角疙瘩蔓延的蛛丝网,以及头顶上硕大的窟窿...

    他摸了下自己平躺着的地方,有些生硬硌的慌,如今也顾不了这么多了,想来应该是草席等诸如此类寻常见且十分柔软的东西垫子,想来这户人家并不怎么富有,不客气点来说——家徒四壁。

    年轻人的眼珠碌碌的转着,像是一个新生命落地的那一刻打量着这个惊奇的世界,脑海中的一些零散的记忆碎片在自动回放,直到无边无际的黑暗将他,他这才缓过神来。

    自己似乎掉进了猎人的陷阱中。

    如此的想,年轻人往身边瞧了瞧,一个眉清目秀的布衣丫头正两眼泪汪汪的看着自己,脸色红润,并大叫了一声。

    “爹,他醒了,爹...他醒了。”

    年轻人愣了愣,只见一个壮实的中年汉子推开半掩的木门走了进来。中年汉子脸色古怪,上下打量了床铺上躺着的年轻人好几眼,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从而一言不发。

    零零散散的记忆碎片拼凑在一起,年轻人想起了昨天的遭遇,如今再结合现在的情形,他知道自己是得救了,且救命恩人就在眼前,他本能的想要起身答谢,方才一挪左腿,年轻人痛的嘴巴都变成了“O”型,脸冒冷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伢子,你左脚扭伤了,就不要乱动了。”

    中年汉子抄着一口他听不懂的方言,面不改色的说道。

    年轻人一愣,起初没有听懂,接着站在床头边的丫头又用那通俗易懂的话重复了一遍,他这才知道了中年汉子的意思,连忙半卧着身子作答。虽然受伤了,不过该有的礼数却不能少。

    “小生在此多谢恩人。”

    中年汉子摆了摆手,又和丫头说了几句话,像是交代了什么,这才匆匆忙忙的走出了房间。

    瓦房中只剩下他们两人,气氛颇为尴尬。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心里惦记着清绾几人,内心十分复杂,而丫头可能是因为长时间没有接触过陌生人,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一会儿摸着自己的秀发,一会儿又扯着自己的衣边,两颊红润。

    年轻人收回心思,看着丫头害羞的模样不禁有些好笑,说道:“小生不幸遭此劫难,多谢姑娘及老父搭救。”

    丫头笑了笑,拘谨的点了点头。

    “敢问姑娘芳名?”

    “芦...灵,芦苇的芦,水灵水灵的灵。”

    丫头一个字一个字的回答,生怕年轻人记不住一样。

    年轻人舒了口气,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又一次死里逃生,他高兴的大叫了一声:“灵儿,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灵儿小脸一红,用手捂住可爱极了,她摊开手指露出指尖的缝隙去看年轻人,怯怯的问了一句:“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小生李苪,字之仁,见过灵儿姑娘。”

    “李苪...我叫你李大哥吧。”

    灵儿抿嘴一笑,不提有多开心了。

    李苪眼中满是柔色,看样子又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小丫头。

    两人简单的交换了姓名,幸好他们两人之间的交流并没有多大的障碍,后来他才知道灵儿跟着村子里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识过一些字。说起他们村子里的这位德高望重的长辈,李苪便多问了两句。这个老人家早年是个说书的先生,不过祸从口出啊,在城里得罪了一些人,便逃到了这个较为隐蔽的村子,很有些年头了。

    紧接着李苪就说到了他们村子。

    灵儿所在的村子在临溪县境内,他们村子所处的位置比较尴尬,虽然所属临溪,但是与县城之间隔了一座山;与蒲江县城之间隔了条河,而邛州城的地理位置划分便是以这一山一河为界,所以临溪县这才不情不愿的将他们村子划在了自己属地。

    他们村子也便叫做山河村。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而山河村的村民大都以打猎捕鱼为营生,灵儿的父亲便是猎户这个群体中的一人。

    这个中年汉子皮肤黝黑,生得高大,两臂孔武有力,这不由得让我想起了隐雾村的几位长辈。

    生逢其时,时也命也!

    灵儿简单的向他介绍了山河村已经救他的经过,小丫头也是个非常好奇的人,连忙问道:“李大哥,你怎么去落霞峰了?”

    “落霞峰?”

    李苪愣了愣,他依稀记得自己慌不择路的逃命,确实有一段路程稍带着坡度,至于是不是上山,他就一无所知了。

    “就是你们村子边上的一座山吗?”

    “对啊,听村子里的长辈们说,落霞峰连接着整个龙门山脉的西北走向,而落霞峰只不过是龙门山脉的一个山头而已。”

    “落霞峰...”李苪顿了顿,思索了片刻,这才幽幽的回答道:“此去蒲江,家中长辈就说过路途虽然不远,但也要小心谨慎,没想到稍有疏忽就要贼人半路截杀,呜呼哀哉。”

    “一车行李尽数丢失。”

    李苪好一番神伤,惹得小姑娘已经是泪眼婆娑了。

    年轻人有些哭笑不得,灵儿姑娘很显然涉世未深,极容易被骗,以后还是不要说谎为妙,而且此番说辞基本上是没有人会相信的,毕竟听她所言,落霞峰已经是深山老林了。若是在落霞峰遭贼,此贼人莫不是也头脑坏了。

    不过他如今也管不了这么多了,黑衣人的身份至今还不明确。

    “李大哥,你就在这里好好养伤吧,我...我会照顾好你的。”

    灵儿扭捏了一下子,声音比蚊子还要小。

    李苪微微一笑,瞥了一眼几乎动弹不得的左脚,无奈的说道:“那就有劳灵儿姑娘照顾了。”

    话音未落,年轻人的肚子就“咕噜”的响了起来。

    李苪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灵儿丫头很自责的看了他一眼,焦急的叫了一声,然后跑了出去,人已经不见踪影,声音这才悠悠的飘来。

    “我去给你拿吃的。”

    “真是个有趣的小丫头。”

    李苪望着她离开的方向,不禁想到了清绾、李二还有陆羽,不知道他们现在怎样,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安全呢?

第五十五章 恐慌

    今又是个风和日丽的一天,直到东边放亮,清绾才敢合眼,她抱着陆羽躲在一处灌木丛里,坐在地上勉强休息了一会。

    疲惫的心灵得到放松,这一觉就睡过了头,确切的来讲,她是被陆羽给咳醒了。清绾秀发凌乱,一尘不染的白色劲装上染着腥红的鲜血,不过幸好不是她的。

    她皱着眉头,眼皮很重,微微的放开了陆羽,冷冷的问道:“怎么不叫醒我?”

    陆羽的脸色很难看,一句话才几个字就咳嗽了数下,弱弱的回答:“白大哥,你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我不忍心叫醒你。”

    清绾于心不忍在这样继续板着脸,便稍有缓和的叹了口气,突然想到昨天带着陆羽逃命时也没见她咳嗽的如此厉害,心一沉,右手就探上了她的额头,果然如此。

    陆羽的额头有些烫手,可能是昨晚感染了风寒。

    一想到这里,清绾的面色就阴沉下来。

    “不行,你身上本来就有内伤,如今可能感染了风寒,一定要带你去看大夫,否则问题就严重了。”

    清绾心有余悸的看了她一眼,深深的说道。

    “可是...我们还得去救李公子...我不能再拖你们后退了。”

    陆羽此时的神智还算清楚,她知道清绾之所以有点生气不是因为她们没有抓紧时间继续赶路,而是没有好好利用时间去救李苪。

    也不知李公子现在如何。

    清绾内心十分复杂,她什么话都没说,就自顾的搀扶起陆羽,一言不发的继续赶路了。

    吃完灵儿丫头端上来的粗茶淡饭,李苪百无聊赖的盯着瓦房顶上的窟窿发呆了好一会儿,灵儿这丫头看着他吃完饭,端着空碗出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可能有些事情让她去做。

    瓦房四周很安静,可能整个村子都是这番静谧模样,岁月安好是因为偏僻的话倒也无妨。

    这大半天他都没有去思考任何问题,等到脑子放空到了极限,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事情,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呢?

    他的脑海中一时间闪出很多个答案,最后锁定在了悦来客栈。

    绝对是在客栈出了问题。

    想起自己那个被人堪称是百密一疏的计划,李苪自嘲的摇了摇头,下次不能再这么大意了。

    不过他还是有一点想不通的是,究竟是算错了哪一步呢?

    计划伊始,李苪安排李二去探店小二的口风,无意中向他透露他们几人看到那三个人曾经偷偷摸摸进到过赖老四的房间,好像在寻找一件东西,应该是找到了。至于是什么东西,他故意让李二不要说,留给所有接触这件事的人一个无限的猜想,其实这其中也有诱导的成分,只要李二在无意中点出他们三人的身份。

    不过光让店小二知道没有用,还得让官府的人知道,最好是一个没有品级的官而胜似品官的人知道,此人自然就是季捕头了。

    权势二字大于一切。

    而怎么要让季捕头知道呢,于是就有了那一群滞留的住户大闹客栈的事情发生,店小二理所应当的去报官。

    最后李苪选择了摊牌,直接让清绾去找那第三人,送上了一份大礼,一个早已经准备好的褐色包袱。

    如果说要是哪一个环节出错了,那便是他们的身份。

    以及遭到黑衣人的袭击。

    李苪一阵头大,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何去何从,这扭伤的脚要是没有十天半个月的修养,是不可能正常的下床走路的,假使勉强能够通过拐杖行走,那又该做如何打算。

    他陷入了巨大的迷茫之中。

    邛岭究竟藏在何处山脉之中,南山寺又到底发生了什么,又究竟隐藏着哪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李苪预想如果继续往前走,必然是万劫不复。

    “启禀大人,还是没有找到。”

    路边一辆简陋的马车旁,一名府衙的衙役小跑了过来,轻声叫道。

    “这是第几趟了?”

    紫袍人应声点头,皱着眉头沉声问道。

    “回大人,第七趟了。”

    “什么都没发现吗?”

    紫袍人似乎并不死心。

    “回大人,我们在树林里确实发现了几处明显打斗过的痕迹,不过不见血迹也不见尸体。”

    “那就对了,我家少爷不可能有事。”

    一名小厮模样的少年冲了过来,失魂落魄的大声的叫道。

    “那羽儿呢?”

    紫袍人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陆大人放心,陆姑娘有清绾小姐保护着,肯定没事。昨天就是清绾小姐替我们挡下了黑衣人的第一波进攻。”

    听到这话,紫袍人的脸色才稍有缓和。

    “对了陆大人,福缘客栈有消息传来吗?”

    “暂时还没有,我安排人一直在那里等着,只要她们去客栈汇合,就会有消息传过来的。”

    紫袍人背着手,若有所思的回答道。

    他环视一圈,便不再作答,默然无语的思考问题起来。

    “少爷、清绾姐、陆姑娘,你们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李二哭丧着脸,只能在心里暗自祈祷了。

    “你坚持住,前面就到镇子了。”

    清绾背着陆羽,嘴唇干裂,已经累的是满头大汗了。其实前面究竟还有多远,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这样一直走下去,只要方向没错的话,一定能够达到镇上。

    陆羽含糊不清的嗯了两声,算是勉强回应了。

    她的体质确实太弱,在路上清绾就和陆羽作了约定,只要清绾出声叫她,她无论无何都得应声,点头也算。

    陆羽的意识有些模糊了,如果再不及时治疗,后果不堪设想。

    又走了将近半个时辰左右,路上这才看见不少赶路的行人,一打听便知道了一个不大的镇子就在前面。

    清绾带着陆羽终于来到了镇上,她最后一次叫了一声陆羽,她怕是给烧糊涂了,不过尽管如此她还是念念不忘她的白大哥。

    作为镇上唯一的一家客栈,清绾很容易的就找到了这个地方。她在客栈门口停留了片刻,一看门口就站着几个带刀的年轻人,她皱着眉头沉吟了些许,想着还是先带陆羽去看大夫吧,于是就没进去。

第五十六章 赊药

    打听出药铺的地方,清绾一刻都不敢耽搁。

    她直接冲进了里堂,焦急的大声叫道:“大夫,大夫,舍妹病重还望您给瞧瞧?”

    在药铺坐诊的大夫是一位头发花白的白胡子老者,他一见情况不对劲,立马打起了精神来,连忙起身招呼清绾将病人放在榻上,自己则捋了捋袖子,上下打量了陆羽好几眼,一边开口自顾的说道:“这丫头像是感染了风寒。”

    大夫经验十足,只见他凝神瞧着陆羽苍白的脸庞,心里暗自松了口气,他将清绾拉到里屋,缓缓的说道:“姑娘不要太过着急了,令妹只是偶染风寒而已,索性送医及时,并无大碍,只是需要好好静养。”

    清绾闻言,心中的石头顿时放下了,不过见大夫眉头始终紧锁,她心里突然又有点发慌,忐忑的试探性的追问道:“大夫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啊,但讲无妨。”

    “罢了罢了,莫怪老夫多言,不知姑娘近日里是否带着令妹拼命赶路?”

    清绾眉头微颤,迟疑了的点了点头,回答道:“确有此事。”

    “那就对了,方见令妹气虚,身子骨确实不弱,想来还有几分功夫底子。”说到这里老人家顿了顿,下意识的瞥了眼清绾手中的宝剑,又继续开口说道:“可能是一路的舟车劳累,再加上颠簸所致,引发了旧伤,如今又染上了风寒,故此看起来病情比较严重。”

    清绾颇为自责的叹了口气,皱眉问道:“这是我的过错,敢问大夫接下来该如何医治?”

    “不难,老夫立马开出一味药方,你把药方送到前厅,我那店里的伙计自会给你抓上几副配好的药,到时候姑娘只需按着方子煎药即可,不出三日定能痊愈,然后静养些时日,必然恢复往日的英姿。”

    “那就多谢大夫了。”

    清绾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浅浅的微笑。

    她回到了陆羽身边坐着,药铺里的伙计又打来了一盆凉水,她拿出自己的手帕打湿又拧干后搭在了陆羽的额头上给她降温。很快大夫的药方就送到了她的手中,伙计带她去前厅抓药,共三包药一个疗程。

    “小姐您拿好勒,一共半两二分钱。”

    “半两二分钱?”

    清绾微微一愣,很自然的就从袖中去摸银子,两边袖中皆是没有,她又到腰间摸索了一番,不禁露出了难为之色。

    她的腰间只有数枚被她用作暗器的铜板,往日里跟着李苪这个财大气粗的贵公子,清绾身上根本就没有钱袋。

    清绾尴尬的冲伙计笑了笑,将手中包好的药放在了桌案上,说道:“稍等片刻,我去找舍妹取来付账。”

    这办了事没有钱可就不好说了。清绾凑到陆羽身边摸索了一阵,突然想到了一件十分可怕的事,这显然也是个身上从不带钱的二世主,果然不出她所料,陆羽身上除了一个干干净净的手绢之外,其他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那么问题来了,这药该如何取走了?

    “大夫,可否借一步说话。”

    清绾有些羞涩的轻声问道。

    老人家心也不坏,以为又发生了什么大事,连忙跟着清绾走到了坐诊的里屋,却只听得清绾低声道:“大夫,我与舍妹及兄长在半路遭歹人截杀,身上所带银两及行李悉数掉落,兄长更是不知所踪,还望大夫谅解,可否先将救命的药赊给我们,来日小女子定当双倍奉还今日所欠之银两。”

    清绾拱了拱手,欠身拜道。

    “这样啊?”老人家闻言,沉吟了些许,脸上露出难为情之色,讪讪的笑道:“姑娘也是正经人,我这药铺在这小镇上开下去也不容易,这药既是令妹的救命药,这当付账的药钱却是我这药铺上上下下伙计们的救命钱啊。”

    “大夫说的在理,舍妹的病情您心里是最清楚的,这三包药我一定要带走。”清绾一听也觉得老人家说的有道理,可无论无何,这药她是一定得带走了。于是她思索了片刻,一咬牙又继续说道:“那这样吧,多的话小女子也不说了,今日身上确无银两,您先将药赊与我,小女子愿将家父遗物抵押于此,来自小女子定当双倍奉还今日所欠之银来赎家父遗物。这药我就先拿回去了。”

    她一抬手,未销剑就呈在了老人家面前。

    这是一柄什么样的剑,老人家心里没谱,也不指望能够明白,不过一想既然是女子家父的遗物,这账自然是逃不了了。

    “那行吧,老夫就多谢姑娘谅解了。这剑就先寄存在我药铺中,只要你回来付账,这剑老夫我就毫发未损的送还。”

    “药嘛...拿回去吧,你说的很对,令妹的病情,只有我这做大夫的最清楚不过了。”

    老人家感慨的挥了挥手,示意她快走吧。

    没地方可去,她就在药铺的后堂煎好了一副药喂陆羽喝下,然后他们两人又休息了一会儿,老人家于心不忍,又给她们每人喝了碗粥,这太阳就落山了。

    天色不早,她们两人必须要离开了。

    清绾整个人都在颤抖,若不是身上背着个人,她都不知道自己的腿该如何迈出去。

    这一迈出去便又是好一阵迷茫。

    身上没有银两,这客栈肯定是住不了了,清绾像老人家打听,这镇子附近可有什么荒废的地方,能够遮风避雨就好。

    老人家告诉她,什么地方都行,就算躲在大户人家的屋檐下也可以,尽管这周围的大小寺庙很多,但是千万不要去寺庙避难。北村边上有一个废弃的城隍庙,他让清绾带着陆羽去那里。

    这废弃的城隍庙荒废了好几年,近些年由于大肆弘扬佛学心经,没有人去做道士了,全都跑去出家当和尚,这下好了...

    老人家欲言又止。

    “大夫,究竟是为什么?”

    清绾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不太确定的问道。

    “小姑娘不要问那么多,你就听我的吧,老夫一个半截身子都入土的风烛残年之人,是不会骗你的。”

    老人家眼中一时间浑浊了不少,他微微叹气,笑道:“天色不早了,快赶路吧,天黑之前应该可以赶到北村的城隍庙。你就听我的,千万不要去寺庙。”

    清绾哑然一笑,郑重的点了点头。

第五十七章 城隍庙中和尚现

    陆羽喝完药后就开始犯困了,她一直都在睡觉,清绾背着她动作很轻,步子很小步伐也不快,所以一直到天完全黑下来,她这才摸索的找到了老大夫口中的北村城隍庙。

    北村城隍庙当初建造的地方并不荒凉,如今却是不值一提,不过依稀可以看出往日的气派与宏伟。在很远之外,地面上就铺设着一层青石砖地板,但是现在杂草已经从砖石缝中冒了出来,走过七八级破碎不堪难以辨认的石阶,清绾脚下突然踩着了什么东西。

    曾经是一块考究的木板,她慢慢的俯身在木板周围看了看,终于在几处碎石堆中拼出了两个字——城隍。唯独不见“庙”字。

    这让清绾难以想象。

    被“寺庙”二字所支配的恐惧难道就达到了如此大的地步吗?

    她抬头望去,黑暗中荒废破旧的朱红建筑完全与黑暗混为一体,宛如倒塌的坟墓,连死人都不屑一顾。

    这座城隍庙很大,庙前广场上都铺设着地砖,大门只剩下半边,另外半边的木门只是反着放在墙体后面。

    清绾路过大门时停留了片刻,发现门上面有许多个手掌印,重叠在一起也就完全分不清楚了,究竟是一个人在灰尘上印下的多个手掌印还是许多人分别印下了手掌印。

    总而言之,这个城隍庙已经有人来过了。

    不仅如此,在大殿前的砖石路上,他发现许多杂草明显有人为踩踏过的痕迹,太多太多的破绽指向一个问题。

    可现在的问题上,大殿里没有一丝火光,看起来像是空荡荡的,甚至有几丝阴森恐怖,难不成有人捷足先登吗?

    那也不应该啊,这城隍庙也没有明确规定是谁的,路过此地的人在此借宿一晚也未尝不可。想到这里,她便坦荡荡的走到了大殿门口。

    “有人在吗?”

    清绾提着嗓子大声叫道。

    空荡荡的大殿将她的声音无限扩大,空无一人。

    既然没有人,清绾也就没有其他什么顾虑的了,直接迈开步子走了进去。

    她将陆羽靠在墙上,环视一圈后拿出了火折子划燃。

    城隍庙的大殿并不大,地上倒塌着四分五裂的石像,她不知道这石像到底是神、是佛亦是鬼,不过仍留在石台上最大的一尊石像还是栩栩如生,乃文昌帝君的神像。

    清绾笑了笑,往后退了一大步,拿着火折子恭敬的拱手拜道:“文昌帝君在上,小生这厢有礼了。”

    “因天色已晚,途径贵宝地,特此借宿一晚,多有打扰之处,还望帝君海涵,小生拜下。”

    语毕,她便重新搀扶起陆羽,四下一瞧,就看见角落里有一处干燥的枯草,正好可做卧榻之用。清绾也没有客气,反正没有人不是,她便捞了一大把,在角落对着的另外一侧,又做了一处可以勉强躺下的地方。

    待安置好陆羽,清绾便背着手在大殿内走了几圈,她仰视着文昌帝君的高大石像,轻笑道:“借宿一晚,你们不计较;借枯草一用,你们也不计较,那不知吃的呢,是否也是不计较?”

    “公子,别...还望手下留情啊。”

    话音刚落,一个脑袋就从石像的耳垂下露了出来。

    “别别别公子,我们都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您就高抬贵手放过我们果腹之物吧,求您呢。”

    “还不快下来。”

    清绾直视着帝君石像,也不知道他们究竟躲在什么地方,只是朝着大殿内大吼了一声。

    “这就下来了,这就下来。”

    霎时间,大殿内此起彼伏响起了三个声音。

    “公子,可否借火折子一用。”

    清绾应声掷了过去。

    只见石像后面顿时传来了微弱的火光。

    “咦,是位女施主...”

    有一人小声惊呼一声,不过话到一半,就突然被人给捂住了嘴巴。

    清绾一见其鬼鬼祟祟的样子,不由得一怒,眯着眼睛说道:“把蜡烛放在石台上。”

    持蜡烛一人老老实实的照做,然后这三人一字排开站在了清绾面前,不见这三人到还好,一见却吓了一大跳。

    赫然是三个和尚。虽然身上的僧衣被画的乱七八糟,但是看其光秃秃的脑袋,以及布鞋还有那习惯性的手势动作,清绾知道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我们不是和尚。”

    最右边的一人叫了一声。

    “这不是此地无银吗?”清绾戏谑的笑了声,又加了句:“我不是女的。”

    三人面面相觑,顿时间哑口无言。

    “女施主恕罪,我们不是有心要骗你的。”

    见自己三人被拆穿,第一个和尚只好老老实实的认罪了。

    “我明白。”

    清绾的脸色也缓和了不少。

    此言一出,那也就不用过多的解释了。

    “多谢女施主谅解。”

    那三个和尚相视一眼,皆是狠狠的松了口气。

    “既是和尚,为什么不好好在寺庙里吃斋念佛?”

    终于见到了几个真的和尚,清绾可不能放过如此大好的机会,逮着就追问道。

    “女施主不是明白吗,为何还要这么问?”

    一个样貌十分清瘦的和尚面露为难之色,苦笑的反问道。

    “我明白如今的邛州境内有被“寺庙”支配的恐惧,只是不明白的是,你们和尚究竟有什么好怕的?”

    “你们是南山寺的僧侣吗?”

    清绾白了他们三人一眼,打趣道。

    三人闻言,皆是一番大惊失色,拔腿就跑到了石像后面躲着。

    “女施主,话可不能乱讲啊。”

    “哦,难道你们真是南山寺的僧侣。”

    “不是不是。”三人连忙摇头,“女施主,我们绝对不是南...我们根本就不知道还有这个寺庙,我们是法觉寺的僧侣。”

    “法觉寺?”

    这下轮到清绾大吃一惊了,不过不同于他们的是,清绾只是感到十分震惊,听到这个庙宇的名字,可要比听到南山寺要兴奋多了。

    “有意思。”清绾回头看了一眼陆羽,微笑道:“你们不是饿坏了吗,先吃饭吧,吃完了以后我们再慢慢讲。”

    “对了,你们认识晦文大师吗?”

    “方丈?”

第五十八章 法觉寺(一)

    陆羽还在睡,睡觉时并不安分,嘴里一直在呓语,清绾听的不是很真切,大概就是在叫几个人:白大哥、李公子、爹...周而复始。

    “抱歉,你们继续讲吧,舍妹偶然风寒,睡一觉就好了。”

    清绾一阵头大,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讲下去吧。

    这三个和尚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小米粥,还有几个嗖的的肉包子和馒头,出家人不能吃荤,他们也只能忍痛割爱想让了。

    一顿风卷残云之后,他们只剩下了几个馒头,想着留着明天再吃,或者等另外一位女施主醒来后再吃,这也是好的。

    三个和尚的心确实并不坏。

    至少清绾感觉是这样的。

    “我们讲到哪里了?”

    清绾轻声问道。

    “法觉寺。”

    一个心宽体胖的和尚挠了挠头。

    “对,法觉寺。”清绾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你们都是法觉寺的和尚吗?”

    “没错,小僧法号行书。”

    “小僧法号行云。”

    “行夲。”

    相貌清瘦的小和尚是行书,颇为壮实的叫行云,心宽体胖的是行夲,这三人看起来面目和善,都有些功夫底子。

    “记住了,本姑娘...本公子,吴白。”

    三人皆是一愣,随后又很快反应过来,行了一个佛礼:“贫僧三人见过吴公子。”

    “既然要装那就装到底吧,你们得起个俗名。”

    清绾微微一笑,颇为欣慰的点了点头,这三人倒是颇为上道。

    “公子放心,我们都有俗名。”

    于是,他们三人又都把俗名报了一遍。

    行书的俗名是瘦猴子,行云的俗名叫壮哥,行夲的俗名叫大柱子。

    “倒是挺机灵的,改天要是离开这里,你们还得改头换面下。”

    清绾沉吟了些许,也便不再讨论这个问题了,遂及又问道:“我想知法觉寺到底在哪里?”

    三个和尚相视一眼,皆是闭口不提。

    “又不是南山寺,有什么不能说的?”

    看他们三个大男人扭扭捏捏作小女子姿态,清绾不禁有些好笑。

    “公子此言差矣啊。”

    行书哀叹一声,又看了另外两人一眼。

    行云和行夲两人还是不说话,分别用手肘捅了捅行书,示意他还是你来说吧。

    很显然这三个小和尚肯定有难言之隐。

    “哦,本公子不知你们三人究竟有什么难言之隐,何不说出来听听,毕竟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我最喜欢打抱不平了。”

    清绾也没指望他们立马就说出口。

    “兹事体大,公子还是不要知晓为妙,这事你可做不了主。”

    行书的脸色阴郁的很,似乎不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这倒是有点意思了,我为何做不了主,俗话说天下不平之事,自有打抱不平之人做主,可还是这个理?”

    清绾秀眉微颦,不疾不徐的追问道。她预感有关和尚的事情在今晚将有重大突破。

    行书微微一愣,轻叹的摇了摇头,却还是闭口不语。

    “公子还是别问了,我们五人萍水相逢,有缘聚此破庙中暂避,公子实在是没必要为几个陌生和尚惹上一身麻烦。”

    行云行了一个佛礼,冷不丁的开口说道。

    “是啊是啊,大家都还是各自休息吧。”

    行夲咽了口唾沫,附和的说道。

    “你们睡得着吗?”

    清绾撇了撇嘴巴,看似云淡风轻的回答。

    破旧的大殿内,所有声音拽然而止,唯有那文昌帝君睁着斗大的眼睛,灼烧着每一个人炙热的内心。

    三个和尚还是都不说话。

    清绾可急了,气急败坏的大叫道:“行吧,当我什么都没说,你们继续等死吧。”

    说完,她脸色一沉,佯装怒意的闭上了眼睛,内心却愈发的紧张起来。

    “唉...”行书又是一叹,心生绝望的闭上了眼睛:“阿弥陀佛,小僧心知姑娘菩萨心肠,此事确实需从长计议。”

    清绾脸一黑,郁闷死了。

    “师兄,我不想死啊。”

    行夲绷不住了,低声抽泣起来。

    “我佛慈悲,佛祖迟早会睁开眼睛的。”

    行云攒进了拳头,眼中似要迸出火来,声音嗓哑的低吼了一声。

    “笑话,那你们怎么不去庙里烧香拜佛?”

    行云目光一滞,一脸黑的狠狠瞪了她一眼。

    清绾毫不示弱的对上他的目光,冷笑了几声:“可笑至极。”

    “公子,你就别取笑我们了。”

    行书心生悲凉。

    “那就告诉我,法觉寺到底发生了什么?”

    “无可奉告。”

    “那好,既然如此,我问你们,此事何人能够做主?”

    “官府。”

    “天高皇帝远,究竟是哪一州,哪一府,哪一衙?”

    “邛州,刺史府衙陆明治陆大人。”

    “陆大人?”清绾顿了顿,脸上笑意正浓:“那我想应该是人命案子,若是人命案子,去所属县衙报案即可,为何要去刺史府衙呢?”

    “此话不假,那若是全寺一百三十七条人命案子呢?”

    行云眼眶泛红,死死的盯着清绾,一字一句顿道。

    “阿弥陀佛。”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行书和行夲也就没有什么好继续要隐瞒下去的了,深深的行了个佛礼,为那一百三十七个枉死者向佛祖鸣冤。

    清绾的脸上逐渐被无以言表的表情挤满了,她不知道自己该表达出震惊、恐惧还是诧异,或许这无以言表的表情包含了许多层含义。

    “这下你知道了吧,怕了吧?”

    行云的目光逐渐冰冷,似要张开血盆大口将人吞噬。

    “怕?”

    清绾不怒反笑,淡淡的回答:“想必你们也看得出来,我也是逃难至此,一伙黑衣人追杀我,铩羽而归。”

    “知道为什么吗?”

    三人当然不明白,只是愕然的看着她。也没有开口回答。

    “他们让我交出一个和尚,南山寺唯一幸存的和尚。”

    “什么,那帮人也是这么对我们说的。”

    行书不免大吃一惊,这一句话竟如此的似曾相识。

    “看来我们遇到了同样的难题,现在你们应该有话对我说了吧。”

    清绾眼底一沉,弱弱的眨了番眼睛,甚是期待。

    “阿弥陀佛,想来公子已是局中人,那么接下来我们要对公子所讲的,是邛州地界所有和尚的身家性命,或许荒诞,或许血腥,公子姑妄听之,如是我闻。”

    行书的声音有些发颤,颤颤巍巍的又行了一个佛礼。

第五十九章 法觉寺(二)

    那是一个多月前的夜晚,三月二十七日,南山寺秘宝的消息还没有传开的时候,那个时候甚至没有人知道这座名不经传的寺庙,不过至于有没有这座寺庙,已无从考证。据说前去南山寺寻宝的人皆不知所踪,或是惨死南山,或是遇险邛岭。这些都是后话。

    行书面露若有所思的惆怅之色,他停顿了一会儿,在心里组织好语言后,又继续说道。

    初春时节,三月末的传道山虽然仍是显得有几分萧条凋零,不过却因为临溪县最大的寺庙——法觉寺坐落于此,吸引了不少慕名的人前往。因而兴旺的香火,看起来到处呈现出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日落西山,小师弟行者送走最后一批祈福今年平平安安的香客之后,法觉寺就要关闭庙门了,一切都很正常。

    一个时辰后天完全黑了下来,山门口毫无征兆的来了一群不速之客,他们有纪律,有组织性,像是经过严格训练的职业杀手。

    一伙数不清的黑衣人堂而皇之的冲进了寺庙中,他们蛮横不讲理,手持着闪着寒光的横刀,刀刃上的鲜血还残留于上,他们一伙人都不说话,除了那个头目黑衣人以外。

    为首黑衣人持着一柄剑,命所有黑衣人包围住了寺庙,头目有恃无恐的站在大殿台阶下,等待着方丈出现。

    一切都在他的算计当中。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手持兵器闯我佛门之地?”

    “祈福。”

    为首黑衣人的眼睛非常细腻,他良久才冷漠的吐出两个字。

    “如今山门早已关闭,尔等要祈福,还是等明天再来吧。”

    “择日不如撞日,方丈何必要拒人与千里之外呢?”

    “哼,尔等携带兵器擅闯山门,并不是诚心礼佛,请你们离开我佛门净地,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行善,不得无礼。”

    一位身披朱红袈裟的老和尚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是,方丈。”

    行善闻言,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佛礼,退到了一边。

    “方丈恕罪,这夜里走山路没点家伙防身可不好使。”

    为首黑衣人冷笑了两声。

    “阿弥陀佛,佛祖普渡众生,消除一切邪佞。”

    方丈站了出来,不慌不忙的继续说道:“施主见谅,不知如此大动干戈所谓何事?”

    “敢问方丈法号?”

    为首黑衣人显然并不着急表明来意,也不着急离开。

    “老衲法号晦文。”

    “晦文大师,深夜打扰多有得罪,不过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还望大师不要计较我等之罪过。”

    “阿弥陀佛,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晦文大师深深的行了一个佛礼,什么话也没说。

    “把一个叫“了尘”的和尚交出来,否则今晚寺中将鸡犬不宁。”

    为首黑衣人漫不经心的说道,像是诉说着一件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一样,那面罩下的脸色想来无比冷漠。

    “阿弥陀佛,施主您这可就为难老衲了,本寺二代、三代、四代弟子中,并没有“了”字辈的僧侣?”

    “那就对了,“了尘”大师并不是法觉寺的和尚,不过却与你们法觉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黑衣人背着手,目光追歼深邃。

    “施主何意,老衲似乎有些不太明白?”

    “还要我说的再明白一点吗?那真是有些头疼了。”

    为首黑衣人怪怪的摇了摇头,在殿下空地上走了几步,回头轻笑道:“简单点说吧,“了尘”大师身怀重宝,躲进了你们法觉寺中,我等闻讯而来,定要将其拿下。”

    “这是何解?”

    “和你们和尚说话真累。”为首黑衣人似乎有些乏了,冷笑道:“我最后再说一次,交出“了尘”,否则今晚将血流成河。”

    众和尚皆是一惊,又急又怒的看向了方丈。

    “施主,此乃王化之地,岂容你们如此放肆...”

    话音未落,只见黑衣人群中飞出一根穿云箭,直插方丈眉心...

    “就这样,方丈被贼人的手下一箭射中了。”

    行书心中又是一番绞痛,他扶着石台,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好歹毒的贼人。”清绾的情绪也被牵动了,她不禁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养父那二十年的时间里所承受的痛苦,“一百三十七条人命啊,此人当诛。”

    “我要为方丈、为全寺上下枉死的师兄弟们报仇。”

    行云一怒冲到了大殿门口,捶胸顿足的低吼道。

    又一次戳到痛处,他们三人脸上满是绝望之色。

    “那你们又是如何逃出虎口的?”

    那晚贼人屠戮了整个寺庙的僧侣,一个人都没有放过,临走时又放了把火毁尸灭迹,一把火将法觉寺烧了个干干净净。我们三人当天在后厨轮值,一直等到小师弟行者叫我们快过去看看时,这才知道事情不妙。幸好我们三人逃得快,我和行云躲在了深井中,行夲在堆积如山的尸体下一直等到法觉寺燃烧殆尽。

    “这样啊...”清绾沉默了片刻,她一直在琢磨行书的话,抓住了一个重要字眼:““了尘”大师,这是南山寺幸存的和尚吗?”

    行书摇了摇头,咬牙彻齿道:“当时我们并不知道南山寺发生的事情,一直等到法觉寺被灭门三天后,南山寺的秘闻就如长了翅膀一样人尽皆知。和尚变为了重点监视对象,寺庙的地位一落千丈,甚至出现了第二个,第三个被灭门的寺庙。”

    清绾闻言,不禁倒吸了口凉气。

    “原来如此。”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那个一直跟着他们的和尚是个假的,或许是个真的和尚,但是他绝对不是晦文大师,因为晦文大师早在一个月前就死了。因而在临溪县发生的事情,远没有让邛州城的百姓都知晓的地步,故此这个身份就成了一个幌子。

    那么这个中年人的身份就成一个巨大的谜团。

    他为什么要假扮晦文大师呢,还有法觉寺。一个同时在一个月前就消失的寺庙,究竟隐藏着何种秘密。

    “了尘”,他真的就是南山寺唯一幸存的和尚吗?

    想到这里,清绾脑中的谜团就更多了,一时间头大。

第六十章 法觉寺(三)

    “等等,我现在脑子有点乱,让我把时间线好好捋一捋。”

    清绾皱着眉头,沉吟了些许,缓慢的开口说道。

    其他三人仍在收拾情绪。

    ““了尘”大师真的不在你们法觉寺?”

    “千真万确。”行书摇了摇头,觉得此事非同一般,他很认真的思索了片刻,郑重的回答:“我们寺中高两辈的一代弟子皆以圆寂,而二代弟子中仅有两人,以晦文方丈辈分最高,另外一个是晦倦师叔。三代弟子中分别是‘行’字辈和‘戒‘字辈的和尚,四代弟子就更加不可能了,都是‘苦’、‘矣’、‘智’、‘同’等辈分的和尚。”

    “那就是黑衣人在说谎,找个由头灭掉法觉寺,屠戮全寺上下一百三十七条人命?”

    想了半天,清绾只能得出这么一个骇人听闻的结论。尽管听起来有些荒谬,可事实是,法觉寺真的不复存在了。

    他们就是为了杀人?

    行书、行云、行夲三人闻言,不禁面面相觑。

    “山下的村民没有反应吗,临溪县衙也无任何反应吗,那可是一百多条人命啊。”

    清绾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怎么可能没有反应,周围的村民连夜赶来救火,可是那火实在是太大了,杯水车薪。那场大火一直烧到了第二天晌午,烟雾笼罩了半个天空,甚是吓人。”行书再次回忆起当初大火焚烧法觉寺的场景,脸上极为阴沉。“我们三人坐在远处看着极其不真实的大火,眼泪都流干了,可是没有办法,我们真的无能为力。”

    “那你们认为陆大人可以为你们做主吗?”

    三人微微一愣,迟疑了片刻,行书往前走了两步,右手攒紧了拳头,目光愈发的坚定,“不试试怎么知道。”

    清绾睁了睁眼睛,蓦然的点了点头,她虽然很想反驳但似乎没有必要。人往往在走上绝路的时候,总要强调自己这最后一次一定能够成功,所以不试试怎么知道。

    “你们没去县城吗?”

    行书摇了摇头,说到这里,他的脸色又有几分阴沉,不过很快就全被无奈占据了,“我们不敢去。”

    “不敢去?”

    清绾心中大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让我想想,似乎自南山寺秘宝的消息传出来以后,你们都不敢以真实身份示人,莫不是因为这?”

    “阿弥陀佛。公子所言甚是。”

    行书眼中充满了愤怒,沉声道:“自法觉寺付之一炬以后,我们师兄弟三人到处东躲西藏,时常饥不果腹,正打算去县城报官,没想到啊。”

    他面露若有所思的惆怅之色,不知道因为什么,却突然闭口不言了。

    “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了。”

    行云愤然转过身来,冷冷的说道。

    “在去往县城的路上,几个匪里匪气的地痞无缘无故挡住了我们去路,硬是说我们是南山寺的僧侣,无奈之下我们等师兄弟三人只好破了杀戒。”

    “阿弥陀佛。”

    行书闭上了眼睛,内心似乎饱受煎熬。

    行夲打了个机灵,浑身一颤。清绾注意到,自从行书开始回忆讲述其在法觉寺的悲惨经历时,他的嘴里一直念念有词,像是默念着心经,超度着死去的亡魂。

    “这不算什么,宝藏总是充满了诱惑。”

    清绾诡异的笑了两声。

    其他三人感觉很怪,这一句话只有职业杀手嘴里说出来才是正常的。他们都没有深究这个问题,清绾衣衫褴褛,那残留着的斑驳血迹,混合着汗水透在衣服上呈现出淡淡的橘黄色,便是最好的证明。

    “公子,你相信南山寺有宝藏吗?”

    大殿内沉寂了片刻,良久行云幽幽的开口问道。

    “为什么不信,那么多人为之疯狂,以至于付出沉痛的代价以及生命,不得不让人不信啊!”

    清绾眯起了眼睛,她当然不能说因为自己养父的事情,促使她不得不去相信某些人用生命证明的东西。尽管没有人找到那丢失的三百万两饷银,可确确实实它是存在的,一直都在。

    “小僧从小就在庙里长大,可算的上是土生土长的临溪人。庙中香火兴旺,可我从来没有在香客口中听闻南山寺。临溪、蒲江二县境内最大的寺庙就是我们法觉寺,邛州城外四圣山上有一个较为出名的雷云寺。”

    清绾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算是礼貌的回应了,不过这两个寺庙在此之前她都不曾听闻。

    这个问题暂且先跳过,追溯其根源,究竟有没有南山寺这个庙宇恐怕都很难说。

    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等到人尽皆知的时候或许自然而然的就把寺庙的名字给改了也不稀奇。清绾最在意的还是那惨绝人寰的黑衣人。

    “现在这些谜团我们暂且不提,就算去想也想不明白,假使你们能够安全的进入邛州城,同时也没有意外的见到了陆大人,那你们该怎么说呢?”

    行书一愣,稍微思索了几秒钟,回答道:“法觉寺全寺上下一百三十七口人惨遭歹人毒手,请大人为小僧做主,讨回公道。”

    “不切实际吧。”

    清绾撇了撇嘴巴。

    “确实为何?”

    行书皱起了眉头,顿时间吸引力另外两人的目光。

    “试想一下,作为一州之长,治下发生了如此大的人命案子,他会视而不见,置之不理吗?非要等到你们跑过去告诉他法觉寺被歹人付之一炬了,他才后知后觉的去调查吗?”

    “或许临溪县令没有上报……”

    “你觉得可能吗,假使临溪县令没有上报,那临溪县的百姓呢,要想神不知除非己莫为呀。”

    行书哑口无言,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那为何官府没有任何实际行动?”

    行云颇为气愤的质问道。

    “你都不知道临溪县令上报案情没有,又如何得知官府并没有任何实际行动呢?”

    清绾笑了笑,眼角的余光瞥了眼陆羽。

    行云没有回答,也许是认为有道理。

    “再者如今圣上一心向佛,大力推崇佛学心经,若是这件事传到了神都,后果可是不堪设想,陆大人又岂会不知?”

    他们三人内心皆是一惊,互相看着对方,也没有什么好的意见,只好求助于清绾了。

    “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第六十一章 临时组队

    “我们并非官家人,不清楚里面的门门道道,所以说有些事情只能靠自己才是。”

    清绾盯着某个方向的虚空,幽幽的开口说道。

    “靠自己?”

    行书眉头一皱,不太自信的摆了摆头,苦笑道:“公子说笑了,如今我们这幅模样,根本寸步难行,就别提自己去寻找真凶了。”

    “我可以帮助你们。”

    话音刚落,清绾便接上了他的话。

    “小僧在此先多谢公子拔刀相助,你的一番好意我们心领了,可若固然有公子相助,事情就能力挽狂澜吗?”

    “对...”清绾顿了顿,“不试试怎么知道”的话刚到嘴边,却硬生生的憋了回去,郑重承诺道:“我一定要让他们付出沉重的代价。”

    他们三人目光稍有一滞,皆沉默不语。

    良久,行云叹了口气,行了一个佛礼,森然道:“阿弥陀佛,屠寺之仇不共戴天。公子,既然我们有缘聚于此,定然是老天爷安排你带领我们寻找真相。”

    清绾一听,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心中不禁多了几分把握。她又想到了李苪,此时若他在此,整个事情笼罩的迷雾恐怕都散去了大半。

    “对了,你们所见的为首黑衣人,可有具体的体貌特征描述?”

    她想了想片刻,既然靠自己,便直奔主题而去,随即开口问道。

    “让我好好想想。”行书摇了摇头,愤慨的回答:“这货贼人肯定是早有预谋,天一黑便摸上了山门,一身的夜行衣,若不是始终只有一人开口在说话,我们根本都分不清楚谁是谁。”

    “戴着面罩?”

    “对,而且当时天太黑,我们就连他们仅露出的眼睛都不是辨认的非常清楚。”

    “没错,只有他那目光犀利凶狠,仿佛能吃人。”

    行云在后面补充了一句,然而并没有任何作用。

    清绾哦了一声,顿时陷入了回忆当中,她的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两个人的身影,一个是她亲眼所见,另一个则是她自己脑补的身影。两个黑衣人,同样的装束,仅露出千变万化的眼睛。

    女人的直觉很可怕,她预感这两人其实就是同一人。

    不过这仅是她的感觉,没有任何真凭实据。

    线索到这里就断了,尽管她知道黑衣人肯定就是整件事情的主谋、始作俑者。如果做一个大胆的假设,南山寺真有秘宝,仅有了尘大师幸存,得到了尘大师的包袱就等同于得到了藏宝图,那么这个消息一定就是他传出去的,最后演变为人尽皆知的地步。除了他功不可没以外,另外这是秘宝的诱惑。

    下一步该怎么走,她同样很迷茫。

    “公子,那我们还去邛州城面见陆大人吗?”

    行书见她久久没有说话,这才硬着头皮开口问道。

    “不去了,我就是从邛州城逃出来的。”清绾瞥了瞥衣服上怪异的血迹,沉吟了些许,淡淡道:“我们往回走。”

    “去哪?”

    “回临溪县,去传道山法觉寺瞧瞧。”

    “回寺?”

    行书三人皆是一惊,脸色铁青。

    “你不相信我们的话吗?”

    行云板着脸,冷冷的质问道。

    “不要这么激动,我们现在别无选择,而且就算最后去面见陆大人,总要让他老人家相信这是真的吧?”

    “公子,恕小僧多嘴,法觉寺已经被贼人付之一炬了,连带着师兄弟们的尸体都无法辨认。”

    行书的脸色很难看,整个人就好像苍老了十多岁。

    “那方丈的尸体呢,你们就忍心眼睁睁的看着方丈的尸体化为焦灰?”

    这下他们三人都不淡定了,尤其是话不多的行夲,但是行为夸张。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人之常情。”清绾眼神往底下一沉,显得有些云淡风轻:“你们不可能忍心看着自己胜似亲人的尸体化为灰烬。或者可以这么来说,你们应该是在获救后,拼尽全力从火堆中找到了方丈的尸体,然后这才躲到不远处眼睁睁的看着法觉寺在火光中越来越淡,直至消失不见。”

    “我说可对?”

    三人都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看来我猜的没错。”

    清绾暗自庆幸,这几个月跟着李苪还是学到了东西。

    “可是有什么用?”

    行云忍不住得开口问道。

    “我不是说了吗,你们的话得让陆大人相信才是。”

    清绾眨了番眼睛,十分含蓄的说道。

    三个人还是不太明白,相视一眼后便又陷入了沉默中,毕竟同一个人问题一直追问下去会显得脑子不太灵光。

    当然了,就算他们三人一直追问下去,清绾也不会告诉他们,一具尸体到底有什么用。其实也没有任何用处,只不过要让一人看见方丈的尸体即可。只要她相信了,陆大人自然也会相信。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行书三人虽然心中有少许的挣扎,但最后不免还是同意了。

    清绾回头看了眼陆羽,一咬牙沉声道:“明天就走。”

    “明天?”

    行书弱弱的应了声,用眼神示意睡着了的陆羽,脸上浮现出些许的担忧之色,“会不会太着急了?”

    “迟则生变。”

    清绾缓慢的闭上了眼睛,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去找他们麻烦了。

    翌日药铺中,少年带着一队人匆匆忙忙的走了进去。

    “大夫,昨天有没有一个公子模样的姑娘带着另外一位姑娘前来看病,她们两人衣衫褴褛,头发凌乱不堪,像是遭了难?”

    “啊?”

    老大夫大吃一惊,心里不禁弱弱的想到:“这也描述的太详细了吧。”

    “额...不知几位是?”

    老大夫留了个心眼。

    “老人家,那个生病的姑娘是我女儿,她们昨天是不是来过?”

    灰袍人心急如焚的追问道。

    老大夫并没有着急回答,他上下仔细打量着老者,像是一大户人家的员外,便松了口气,半信半疑的回答:“昨日确实有这么两位姑娘前来看病?”

    “我女儿怎么了?”

    灰袍人一急,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生病的那位姑娘吧?”老大夫自若的说道:“不打紧,只是偶感风寒,引发了旧伤而已,静心修养便可。”

    灰袍人顿时松了口气,眉头却仍旧紧锁。

    “敢问大夫,她们现在何处?”

    打听到了清绾和陆羽的去处,等到少年带着灰袍人赶到北村城隍庙中时,已经是人去楼空,不见踪影了。

第六十二章 落霞峰见闻(一)

    七天后。

    蓝天做幕布,白云做主角,偶尔有几只云雀掠过,留下啼啭鸣叫的回声,倒也形成了一幅有声有色的画面。给人一种无法言喻的美妙感觉。李苪很享受这种感觉,在这个依山傍水的半隐世村落,他们的脚步放满了许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并乐此不疲。

    转眼间他就在山河村休养了七天时间,前两天还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到第二天、第三天他的脚就能活动了,第四天就可以下床走路了,灵儿姑娘向芦大叔讨了一根拐杖,充满好奇心的李苪在不大的村子里转了转,不大一会儿,所有人都知道村子里来了客人。而且是一位读书人,山河村逐渐沸腾起来。

    李苪坐在灵儿家门口一颗粗壮树木的树根上,惬意的晒着太阳,他一条腿端着,另外一条崴脚的左腿放在树根上,远远望过去,一条林荫的小道上,灵儿带着一群不大的孩童小跑了过来。

    还没到门口,她就欢呼雀跃的冲李苪招手,兴奋的叫道:“李大哥,孩子们都来了。”

    “大哥哥,大哥哥,我们今天想听故事。”

    七八个半大的孩童挤在一起,每个人的衣服上都打着补丁,小脸蛋红扑扑的,小手背在身后,略显拘谨的说道。

    “好好好。”

    李苪坐直了身子,像极了一位老先生,他兴趣正浓,连忙说道:“大家都别站着了,找下垫的枯枝杂草就地坐下听吧。”

    几个小家伙机灵的很,纷纷散开后又很快跑了回来,不多时灵儿家门口的大树下就形成了一个小讲堂。

    灵儿也坐在了树根一边。

    “嗯...你们以前听过故事吗?”

    他思索了片刻,虽然满腹诗书,可是对着这一群没有上过一天私塾的孩子们,却不知从何说起,故此寻思的问道。

    孩子们齐齐摇头,想来也的确如此。

    “李大哥,这方圆几个村子才有一个私塾,还是一个大户人家从别处镇子请到家中来的,基本上没有一个人识字。上次我给你讲的那位说书的老爹年纪大了,牙齿都快掉光了,话都说不清楚,这几年就没再说书了。”

    “那这样吧,今天我就给你们讲一个一群少年英雄寻宝探险的奇幻之旅,你们说好不好?”

    “好呀。”

    天真的孩童们拍手叫好。

    “传说在很久以前,有一个叫做七侠镇的地方,镇上的村民生活富足,乡邻之间和睦相处。说起这个镇子的名字,可是有一个令人热血沸腾的故事。”

    七侠镇原本叫做天门镇,坐落在天堑山的半山腰,山下是一片原始森林。据说这天堑山是通往仙界的一座桥梁,小镇之所以叫做天门镇就是因为小镇的每一位村民都有义务责任去守护这座通往仙界的桥梁,而这座桥梁根本没有人知道在哪里。

    终于有一天,一伙从外面的人闯入了这片原始森林当中,正当他们在森林中迷失时,突然遇到了一位热情好客的少年,少年将这伙人带回了小镇上。镇上的村民非常热情,他们好吃好喝的招待这伙从外面进来的人,没想到这伙人心怀鬼胎。他们根本不是迷失在森林中,而是听闻穿过这片森林,在那高耸的一线天之上,有一个古老的庙宇,听闻是仙人留下的,里面据说有一件开天辟地的宝贝。

    李苪把这两个字咬的很重,故意停顿了片刻,他扫视着众人,不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这个虚构的小故事开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众人自陶醉其中。

    这伙人终于等不及了,他们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来到了山顶上,找到了传说中失落的古老建筑。里面并没有什么开天辟地的宝贝,只有一颗闪闪熠熠的珠子,发着蓝色光芒。

    原来这颗珠子是仙人留下的用来镇压邪恶力量的阵眼,而这个镇压邪恶力量的大阵就是这整座天堑山,倘若是释放出这股邪恶力量,天门镇必当倾覆。索性的是这股邪恶力量没有当初那般强盛,虽然没有了阵眼的镇压,不过这股力量一时间也逃不出来。

    少年悔不当初,他一直追到了山脚下,可那伙人早已经逃之夭夭。

    从那以后,天门镇每天都有离开,镇上的村民都开始疏远他了。少年颓废了很一阵子,直到他遇到了另外一个从小被人欺负的孩子,他们决心要让村民们对自己刮目相看,发誓一定要将阵眼追回。

    于是乎,一场惊奇的冒险之旅就此展开了...

    “好了,少年和他的六个小伙伴冒死守护镇子的故事就讲完了。”

    李苪呵呵笑了笑,把手放在额头上眺望着远方,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他收回目光,清楚的看着孩子们的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想来这个故事会刻入他们心中,直至长大。

    “我也要守护我们村子。”

    一个虎虎的小孩子蹦了起来,他对这虚空比划着两下,仿佛打出了一套降龙十八掌。

    “你们都是英雄少年。”

    “我也想去寻宝探险。”

    看起来年纪最大的孩子眼前突然一亮,大叫道。

    “瞎说什么呢?”

    灵儿都听呆了,幽幽的怪嗔了一声。

    “我没有瞎说,我爹已经去寻宝探险了。”

    灵儿脸色大变,皱眉道:“胡说,你爹去七侠镇寻宝探险吗?”

    少年摇了摇头,回身指了指身后,赌气似的跑开了。

    李苪一怔,目光顺着少年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

    那是一座山,看不见尽头。

    李苪眯起了眼睛,顿时有些意兴阑珊了。

    “诶,虎子你...”

    “他这是这么呢?”

    “不知道。”

    其他的孩子摇了摇头,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他爹没了。”

    不知道谁突然说了一句。

    “嗯?”

    灵儿愣了愣,“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听说虎子爹跟着别人出去,就没再回来了,大人们说已经没了。”

    孩子们的脸色顿时有些发白,这个问题对于他们这个年纪来说都太过于遥远了。

    “啊?”

    灵儿惊呼一声,略显伤心的看向了李苪。

    他有些不好意思,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第六十三章 落霞峰见闻(二)

    “我是不是不该讲这个故事?”

    李苪脸色微变,若有所思的小声嘀咕道。

    “没有啊,这个故事很好听。”

    灵儿撇了撇嘴巴,似乎也有些走神了。

    李苪微微笑了笑,就没再说话了,在山河村养伤的这几天时间里,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个村子并不富裕,村民的生活十分清贫,虽然还没有沦落到吃了一顿没下顿的地步,但是也偶然有断粮的时候,毕竟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不过后面还有句俗语,叫做——坐吃山空。

    灵儿的父亲芦大叔自小就跟着他的父亲打猎,到了如今的年岁,打猎的经验十分丰富,算得上村子里数一数二的老猎户了。芦大叔常年混迹在落霞峰那一带山头上,对落霞峰的地形非常熟悉,每隔三差五就会去落霞峰一趟,有时是一个人去的,有的时候会叫上自己的几个出生入死的好兄弟,等到足够安全时,也会带上灵儿去落霞峰耍耍。芦大叔在落霞峰中建了一个简易的茅草屋,若是碰到十分恶劣的天气就会在山中住上些时日,等到天气放晴再回村。所以说灵儿一家的生活对于整个村子而言,可以成为上乘。

    至少养活一个病人还不至于发愁。

    不过一直住在灵儿家中,李苪自己也过意不去,他想好了,等到自己痊愈的那一天,离开时便将自己随身带着的玉佩送给灵儿。玉佩虽然很值钱,不过对于这个以物换物的村子而言,却只是一件俗气的无用装饰品,留着给灵儿做嫁妆也总归是好的。

    “李大哥,你从邛州城过来,有没有听说过一件事啊?”

    两人坐在树底下相互沉默了许久,灵儿的好奇心却愈重,显得有几分神秘兮兮,他的心思似乎被宝藏点燃了。

    李苪盯着她看了两秒钟,不过并不着急回答。

    “怎么了,李大哥?”

    灵儿的脸庞微烫,咬着嘴唇问道,声音比蚊子还要轻。

    “没有。”

    李苪思索了片刻,便蓦然的摇了摇头。

    灵儿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古怪起来,她往四周看了看,确认没有人之后便凑到了李苪耳边,扭捏的低声附耳几句。

    “听说啊,落霞峰中有宝藏。”

    “嗯?”

    李苪愣了一下子,迟疑了片刻,心中虽然波澜不惊,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是非常夸张。

    “真的假的?”

    灵儿嘟着嘴巴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这个就不知道了,我爹也很郁闷,都已经大半个月没去落霞峰的深处狩猎了。”

    “却是为何?”

    李苪一下子来了兴趣。

    她亦是一番摇头,长叹短嘘的继续回答道:“嗯...不知道啊,我爹不让我多问,也不让我打听,他告诫我千万不要去落霞峰的深处。”

    “哦,这样啊...”

    李苪顿了顿,突然笑了笑,很认真的看着灵儿,对她说道:“你相信这世上有宝藏吗?”

    “我只相信李大哥。李大哥说世上有宝藏,世上就有宝藏;若是没有世上就没有宝藏。”

    灵儿眼珠一转,笑出了虎牙,那皓齿若明月。

    “灵儿,你为什么要相信我啊,我就这么值得信赖吗?”

    “我就觉得李大哥是个好人。”

    灵儿怦然心动,一下子又扭捏起来。

    李苪哭笑不得,他淡淡的摆了摆手,随即便岔开了话题:“灵儿,山河村距离最近的镇子有多远啊?”

    “三十多里路,要走上一个多时辰。”

    “那去县城呢?”

    “哪个县城,临溪还是蒲江?”

    “临溪要走多久,蒲江亦是多久?”

    灵儿沉吟了些许,很认真的思索了片刻,这才迟疑的回答道:“我跟着我爹去了四五次蒲江县城,临溪县城倒只去过一次。”

    “蒲江稍近一点,中间有一段水路,早晨若天还没亮就出发,午时过后就可以回到村子;要是去临溪县城,得翻过一座山,全靠脚力的话,也可以在一天之内实现往返。”

    李苪点了点头,语气一转又接着问道:“那去落霞峰呢?”

    “那得要看去做什么了,不过一般都可以在一天之内...”灵儿说的兴起,下意识的开口问答,不过很快她就意识到了不对劲,纳闷的反问道:“去落霞峰干什么?”

    “哈哈,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也就随口一问。”

    李苪见她如此小心谨慎,神情放松了很多。

    “没有啦。”

    灵儿低着头怪嗔了一声。

    说话之间,时间过得很快,两人有一句每一句的闲聊着。不多时,只见那林荫小道上又匆匆跑来一中年汉子,神情略显焦虑。

    “芦老哥,芦老哥...”

    没几句话的功夫,中年汉子就到了他们家门口。

    “灵儿,你爹在家吗?”

    “在那边林子里。”

    灵儿摇了摇头,她指向了不远处的树林。

    “好嘞,好嘞,我先过去了。”

    中年汉子很着急,没应几声便匆匆走开了,直奔树林而去。

    灵儿的脸色不太好看,她望着中年汉子追到树林的背影有些出神。

    “怎么了灵儿?”

    李苪看出了一丝不对劲,连忙柔声问道。

    “他是...”

    “虎子的大伯。”

    灵儿的脸上瞬间写满了担忧。

    李苪闻言,眯起了眼睛,心底陡然升起了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两人谁都不说话,静静的望着树林的方向,只见一前一后两个身影从树林里跑了出来。芦大叔没进家门,直奔他们两人而来。

    “灵儿,你去林子里把柴刀和木柴收拾一下,我去去就回。”

    灵儿恍惚了一下,还没应声,芦大叔就被那中年汉子拉着走了。

    定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要不然不会这么急促。

    灵儿的内心很焦灼,她转头对李苪说道:“李大哥,你在这里呆着不要动,我去林子里收拾收拾。”

    她一路小跑的冲进了林子里,不到片刻的功夫就背着竹篓出来了,灵儿搀扶起李苪,沉声道:“李大哥,反正闲着也没事,我们跟着去虎子家瞧瞧,到底出什么事了。”

    原来不止是他们两人,李苪跟着灵儿随着看热闹的村民都来到了虎子家周围,听村民们说,虎子他爹跟随其他村一起出去的人回来了,不过已经是奄奄一息。虎子的大伯得到消息后就去打听虎子他爹的消息,听说人在桫椤谷也已经不行了,若是尽早赶去还能见其最后一面。

第六十四章 桫椤谷(一)

    桫椤树,又称蛇木。是一种不常见的大型植物,生于林下与溪边荫地,可制作成工艺品和药品,且药效极高,经常有村民冒险去采摘,然后卖给药铺的老板,以此来补贴家用。

    桫椤树在深山老林中极好辨认,茎直立,得有两三丈之高,茎的表面以及叶柄在茎与根交接的地方覆有鳞片。鳞片暗棕色,有光泽,狭披针形,先端呈褐棕色刚毛状,两侧具窄而色淡的啮噬状薄边。

    落霞峰连接着整个龙门山脉的西北走向,在落霞峰的深处往西北方向一直走,很多地方都十分凶险,鲜有人踏足。乃是一片广袤无垠的原始森林,终年云雾缭绕,至今都没有人看清里面的全貌。而就在这个地方,落霞峰汇入龙门山脉的一处堪称大自然巧夺天工的奇景中,有一处大自然赠予人类的山谷,里面随处可见的花草树木大部分都有药用价值,是一处不可多得的“药矿”。据说有人从里面带出来了一筐血参根,因此而得名“血参谷”,只是后来慕名前往的人太多,却大都死于毒蛇猛兽嘴下,不过即便如此,药矿的诱惑力仍然不减。到如今药矿只剩下大量人们搬不走的桫椤树,随即也叫它“桫椤谷”,危险性也因此大大降低了不少。

    只是如今天色已晚,若是此时前去桫椤谷寻得虎子他爹,夜晚必然留宿于落霞峰中。虎子他爹性命攸关,在人情世故面前,说什么村子里也要派人前去寻找,这也是大家一致的决定。但是放眼整个村子,能在夜里和白天一样在落霞峰中来去自如而不会有丝毫危险的,恐怕也只有一人能够做到。

    此人必然就是灵儿她爹鲁大哥了,一个经验丰富的老猎户。

    山中的王者。

    听闲聊的人你一言我一句缓慢的道出整个事情始末,灵儿的脸色略微有些发白,虽然她对自己的父亲有十足的把握,可此一时非彼一时。虎子他爹性命攸关,究竟是遇到了什么危险,这才是此次前往桫椤谷最大的且极其不稳定的变数。

    灵儿隐隐感到不安,心跳愈发的加快。

    “李大哥,我...我好怕。”

    李苪微微一愣,他被灵儿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说的有些发憷,急忙安慰道:“不要怕灵儿,有我在呢。”

    灵儿的心里一下子好了很多,不过始终安定不下来。

    他们一大群人就站在虎子家外的院子里,听说村子里的长辈都在虎子家中商量对策。去是一定要去的,现在还是明天,由谁去合适,多少人去才安全?

    时间慢慢的过去,灵儿她娘也闻讯赶来,一位农妇装扮的中年女人看起来神色有些慌张,额头上满是大汉。

    她一大早跟随村子里的其他姐妹去附近的山上摘茶叶,等到太阳快落山时回到了村子,听到此事后她也一路小跑过来,身后的竹篓还背在身后。

    “芦大娘,您回来了。”

    李苪礼貌的叫了一声。

    芦大娘若有若无的应了声,焦急的向灵儿问道:“灵儿,你爹呢?”

    李苪摸了摸鼻子,他尴尬的听着两人的对话,插不上嘴。两人讲的都是他完全听不懂的方言,不过大致意思他也猜测的到,无非就是“芦大叔在哪里”,“这事是不是真的”,“你要多劝劝你爹,夜晚太危险了”等等诸如此类的话。

    说话之间,虎子家紧闭的房门就被打开了,一个佝偻着腰的老人家杵着拐杖走了出来,李苪扯了扯李苪的衣角,轻声道:“这是村长。”

    紧接着陆续走出来不少人,都是冷着脸,芦大叔站在村长的右边,神情莫名的凝重。

    他们知道事情恐怕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村长轻咳了几声,示意大家稍安勿躁,他环视一圈,基本上村子里的壮劳力全都来了,这才郑重的开口说道:“俗话说团结就是力量,只要心在一起,力量往一处使,我们村子才能不受人欺负。如今虎子家有难,大家说我们要不要帮助他们?”

    话音刚落,不大的院子里突然陷入了一片死寂。

    假如说大家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必然会一口应承下来,可若是早已经知道了结果,就没人会去触碰这个开始。

    村长眉头一皱,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应该帮助。”

    就在此时,李苪突然冷不丁的说了一句。

    霎时间,人群沸腾了。

    李苪却是面不改色的不为所动,因为他根本听不懂他们的方言。

    “应该帮助。”

    灵儿嗫嚅了片刻,伸着脑袋朝着天大叫了一声,然后又凑到李苪耳边低声道:“李大哥,他们说你站着说话不腰疼。”

    “哼,你们太让老夫失望了。”

    村长冷哼一声,气愤的低吼了一声。

    这一句话顿时间盖过了所有势头,“一个外人尚且如此心善,而你们呢,凭句良心话,虎子他爹往日里没少帮助大家吧。”

    “村长,您这句良心话说的在理,可这次不同往日,我听邻村的那小子说,他们三个人给外地人当向导,到目的地以后要被人灭口,那小子机灵偷偷跑了回来,不过还是被人逮住了,在山中被人发现时,只剩下半条命了。”

    “村长你说,你要我们如何去救,这不是...”

    年轻人脸色阴沉的很,最后一句话却是欲言又止。

    “还不是什么?”村长的眼中闪烁着微光,冷笑道:“还不是去送死对吧。”

    年轻人赌气似的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既然话都已经挑明了,老夫不再多言,愿意跟随芦峰马上启程进山的人留在院子里,不愿意的就走吧,该干嘛干嘛去。”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顿时间内一哄而散,不大的院子里霎时间只剩下七八个人,减去年纪大的长辈,就只剩灵儿一家人加上李苪,还有一直跟随芦大叔进山的另一位叔叔,就只剩下一个年轻人了。

    “杨大哥是我救命恩人,我是一定要去的。”

    年轻人看着李苪不解的目光,掷地有声的回答道。

    “芦峰,那此次进山就只有你们三人了,一定要小心谨慎,切勿冒险行事。”

    村长哀叹一声,看了眼虎子的大伯,略显心寒的说道。

    “天意如此,那只能这样了,都是那小子自找的,怪不了别人。”

    李苪挑了挑眉,虽然他们说的话他都听不懂,不过他总觉得村长没有把自己算进去,于是轻声说道:“我也要去。”

    “你?”

    “别胡闹了,你脚扭了,行动多有不便,还是不要去了。”

    另外一个牙都快掉光的老者皱眉回答道。

    李苪愣了下,这是他在村子里见到的第一个能够如此流利回答他的人,看其模样恐怕他就是那位说书的先生。

    “那恐怕不行,小生虽一介读书人,然手无缚鸡之力,却略懂医术一二,此次前去桫椤谷,必有我一席之地。”

    李苪见老人家完全听的懂他的话,于是乎就把话说复杂了点。

    老人家脸上一阵阴晴不定,又重新打量了他好一阵,这才用他们这儿的方言重复了一遍,众人的目光便聚集到了他身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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拘影介绍:
公元六百八十七年,垂拱三年之际,则天大圣皇后即位之前,值此上承贞观之治,下启开元盛世的年代,波澜壮阔的史诗画卷正徐徐展开;然而荣世之下,一幕幕浊浪排空的好戏正在上演。
事出反常必有因,每一件光怪陆离的案件背后,总是令人悲愤填膺,哀叹顾怜。
瑞气祥云初盛,诗情画意正浓,喜看百花齐放,笑闻百家争鸣。拘影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拘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拘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