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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心一羽     娶悍妇txt下载     娶悍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八十九章 见母亲

    这一下倒是吓了那宋氏与胡妈妈一跳,

    “你……你……你是……”

    杨大强应道,

    “小婿杨大强,家住在太原城中细柳胡同,如今在临安蒲国公府上做侍卫,两月前已由世子与世子夫人做主,让我与绿绣结成了夫妻,这一回回太原省亲,特地前来拜见岳母!”

    “啊……”

    宋氏一听,一则一悲一则一喜,

    悲的是女儿出嫁两月,她这当娘的都是才见着女婿,喜的是这杨大强瞧着生得高大健壮,一脸的憨厚,一瞧便是个老实憨厚之人!

    “那……那绿绣可跟着你回来了?”

    “回岳母,小婿将她安置在正街客栈之中,还请您老人家想法子过去与她见上一面!”

    宋氏眼泪立时流了下来,扯了袖子抹脸道,

    “我现下就去!”

    想了想又道,

    “你且等着,我去去就回!”

    转身去了隔壁,杨大强便向那胡妈妈道谢,

    “多谢妈妈帮手,若不是妈妈只怕还不能与岳母相见……”

    胡妈妈闻言叹了一口气,

    “你早说是绿绣那孩子的夫婿,这锭银子我也不要你的!”

    说着便要还给他,杨大强忙双手推开,

    “妈妈还是收着吧!如今我们也进不得这家门,以后我们再回太原,说不得还要劳烦妈妈冒险传信儿呢!”

    胡妈妈这才将银锭子收了,又叹气道,

    “瞧着你倒是个实在人,绿绣那丫头能寻到你,也是她的福气!”

    说话间宋氏又回来了,

    “趁着他爹出外会友还未归,我们快些走吧!”

    当下与杨大强过去寻到了客栈,杨大强推开房门见着正心中忐忑的绿绣,让开身形露出后头跟着的宋氏来,绿绣一见立时红了眼圈,叫一声,

    “娘!”

    人已扑了过去,母女俩相见不由抱头痛哭起来,杨大强将房门关上,自家坐到一旁待到两人呜呜咽咽哭得差不多了,这才倒了水奉上,

    “岳母,好不易与绿绣见了面,还是先歇一歇喝口水,好好说会子话吧!”

    宋氏这才取了帕子擦了脸,拉着绿绣的手说起话来,母女俩这厢细说分别后的情景,一面说一面又落下眼泪来,拉拉杂杂说了一个时辰,宋氏伸手入怀里将一样事物取了出来,绿绣一看却是当年自己用来买身的玉佩,

    “娘……这个……”

    宋氏应道,

    “这玉佩当年你爹收了,后头你大哥成亲便拿去当了换聘礼,自你大嫂入了门之后,娘便日夜做活将这块玉赎了回来,你……你拿去将卖身契给赎回来!”

    将女儿卖给旁人,又用了卖身钱给大儿子娶妻,宋氏一想起此事便是心中剧痛,咬着牙日夜做活将这玉佩赎回来,便是指望着有朝一日能给女儿赎了身。

    绿绣闻言眼泪又流了下来,伸手借接过来一面哭一面摇头道,

    “娘……不用了!用不着了!”

    宋氏闻听脸色大变,

    “怎得会,你……你那主家不愿意你赎身么?可是……可是嫌银子少了,娘……娘再给你多赚些……”

    绿绣抽咽着应道,

    “娘……我成亲时,大娘子……大娘子早就将卖身契给我了!”

    宋氏立时松了一口气,长叹一声也跟着落泪,

    “你那……你那主人家真正是好人啊!”

    绿绣应道,

    “大娘子对我极好,若不是因着她,女儿只怕……”

    她出了那魔窟,又无家可归,若是无人收容相助,怕是不知要沦落到何处去了!

    宋氏感叹女儿实在好运,又知她在临安蒲国公府过得十分舒心,又很受世子妃器重,连连点头道,

    “你们小夫妻即是都在蒲国公府上做事,主子们又对你们十分仁义,且还要用心办事,忠心不二才是!”

    绿绣点头,

    “娘您放心,大娘子于女儿有再造之恩,女儿必会涌泉以报的!”

    杨大强在一旁附和,宋氏见状欣慰点了点头,对小夫妻道,

    “你们远在临安过活,以后可要互相扶持,相互照应……”

    又对杨大强道,

    “女婿在那府上做侍卫,难免要动刀动剑,你出门办事且要小心自己个儿的身子才是!”

    杨大强忙点头应是,宋氏又对绿绣道,

    “你如今即已为人妻,为娘也有几句要叮嘱你,切记温顺恭良,勤俭持家,不可娇纵任性,不可肆意妄为……”

    宋氏一生都是柔顺贤良,以夫为天,便是女儿遭受厄运被赶出家门,却还是不敢反抗丈夫,如今见女儿能觅得良人,有了依靠,心下欢喜只叮嘱的话语之中还是脱不了三从四德,男尊女卑那一套。

    只绿绣早已不是当年养在深闺不知世事的女儿家了,当着面点头听着,听进去多少也只有她自己知晓了!

    母女俩又絮叨了一个时辰,宋氏看向窗外才惊觉天色渐晚,忙起身道,

    “你爹爹怕是要回来了,我要快些回去!”

    绿绣也知她性子,强留无用只得问道,

    “娘若是有事儿,可送信到太原城细柳巷中寻杨家人!”

    宋氏叹了一口气,

    “家里能有甚么事,有你爹爹和大哥呢!”

    绿绣勾了勾嘴角却是没有多说,宋氏这厢打开房门匆匆离开,绿绣立在那处见母亲背影消失不见,才长长叹了一口气,

    “总算是见着了!”

    杨大强过来搂了她肩头,

    “现下见着岳母,她老人家安然无恙,又有你大哥已亲,家里也有大嫂可帮手她,日后你可写信送到太原家中,由大壮那小子送过来便是!”

    绿绣点了点头,反手搂了他,

    “见了母亲见她安好,我也心安了,以后我们便在临安一心一意过日子就是!”

    ……

    两人第二日回了太原城中,又隔了几日那二丫却寻上了门来,绿绣迎她进门来,两人坐到堂上说话,绿绣笑问她,

    “二娘子今日怎得有空暇过来玩耍,今日大强的兄弟送了半扇羊肉过来,家里吃羊肉锅子,不如今日留在家里用饭!”

    二丫忙摆手,

    “我过来是有一事相询,待会儿还要回去做饭便不在这处吃了!”

    绿绣应道,

    “那家里不是有你婆母么?还怕无人做饭?”

    二丫强笑了笑,

    “婆母身子有些不适……”

    绿绣闻言倒不好再强留了,

    “即是老人家身子不爽利,自也不好强让你在外头流连,二娘子是有甚么事儿要问?”

    二丫低头卷了卷衣角,

    “想问问你们几时回临安,可……可能与你们同行么?”

    绿绣一听便笑道,

    “过了年便启程的……只不过……”

    他们本打算过了年走,夫妻二人骑马赶路,只要一路顺畅至多二十来日便可到临安,若是二丫他们跟着一路坐马车,那便要耽误时间了。

    他们出发时大娘子倒是没阻时间,只他们都不好多呆,夫妻俩早商量好了要尽快回去的。

    二丫见她有些为难忙道,

    “你若是赶着回去,我们一路上每日早些出发,晚些住店,在路上多跑些时候就是!”

    绿绣虽是犹豫,但看在大娘子的面上,也不好拒绝她,当下点头,

    “即是如此,我们过了年节就走!”

    待得二丫离开,在后头宰羊的杨大强才满手血腥的出来,闻听此事想了想点头道,

    “那刘就是一个闭门读书的秀才,少有出远门,光靠着他们自家一路往临安去,只怕不知要受多少罪,跟着我们也能相互照应,我们迟些回去,表妹想来也不会怪罪!”

    又问她怎得不留二丫在家里用饭,

    “羊肉已是炖上了!”

    二丫应道,

    “我也留了她,她婆母身子不适,要回去做饭!”

    这话却是被杨家老娘听到了,当下哼哼几声道,

    “甚么身子不适,那刘家婆子自从接了媳妇进门,每月里无事都要不适半个月,剩下那半个月又要叫着腰疼!”

    绿绣听了与杨大强对视一眼,都是暗暗皱眉。

    没想到大娘子那性子的人,有这样软弱的妹子,真是龙生九子,九子不同!

    待过了年节,绿绣便写信给穆红鸾言道要同二娘子一同上临安,言明要耽误些时日

    杨大强怜惜妻子,

    “即是要坐马车,你也不必骑马了,一路风吹雨打也是受罪,我们也雇一辆马车坐吧!”

    绿绣点头应是。

    这厢与家人朋友告别便离开太原,临走时杨大壮拉着他哥的马缰绳道,

    “哥,我明年也去临安城寻你!”

    杨大强唬着脸骂他,

    “你走了爹娘怎办!给我老实在太原呆着!”

    自家老娘这阵子正打算给老二说亲呢!

    杨大壮被平日里被惯坏了,一犟脖子,

    “我不!就要去临安!你不让我去,我就自己走着去!”

    杨大强大怒作势在打他,杨大壮一缩脖子跑开,一面跑一面叫道,

    “你打我也没用!我去临安不找你,我找大嫂去!”

    杨大强转头见绿绣正在马车上捂嘴儿笑,无奈道,

    “这小子这是柿子捡软的捏,赖上你了!”

    绿绣笑道,

    “无妨的,以后我们在临安买了院子,便将爹娘一起接过来便是!”

    杨大强摇头,

    “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吧!”

    心知这是媳妇不知晓爹娘的德行,左右自己是不想同他们一块儿的!

第二百九十章 要求人

    这厢打马往临安而去,只没走上两里后头却是有人呼叫,

    “大郎!大郎!刘大郎!”

    几人停下马看,才看到远远有两辆马车追来,走近了一看竟是刘家的二老与两个兄弟,杨大强与孙绿绣有些不解,只那刘家老儿却道,

    “大郎,往临安赶考去也不知几时能回,如今家中无有田产,宅子也卖掉了,在太原城中无无生计可寻,不如索性跟着大郎去临安……”

    跟不跟的,一家老小都上了路,杨大强与绿绣也不好赶人回去呀!

    当下只得同着刘家人一路往那临安而去。

    只这一家子虽说有老有少,但个个都急于赶往临安,一路晓行夜宿,路途颠簸倒是没一个人叫苦,紧赶慢花了两月赶到了临安。

    穆红鸾听了绿绣所言心中已是明白,当下微微一笑问道,

    “那刘家的人可是说过,他们那官司现下如何了?”

    绿绣想了想摇头道,

    “一路上没听他们提起,二娘子也不曾说过,依奴婢想着应是已了了吧!”

    穆红鸾冷冷一笑,

    “只怕未必!”

    却是叫了燕大过来,

    “请大管事写了信到太原城中,问一问刘本源此人的官司可是了结?”

    说着话在纸上写下了“刘本源”三字,交给了燕大,燕大点头道,

    “夫人放心,消息用朝廷的驿站快马送去太原,来回不过十几日便可知晓消息!”

    穆红鸾点了点头,

    “多谢大管事!”

    如此便静候了十来日,果然有太原的信送到,却是有那太原知州涂瑞亲笔信,上头写道那关老儿还在缉拿之中,刘老儿做的担保卖了良田赔付,先说是要卖宅子的,只却是卷了银子举家出逃了。

    涂瑞也是个心里明白的,知晓这刘家的大媳妇乃是蒲国公世子夫人的亲妹,如今举家逃逸,他也正在犹豫,不知是应派人追缉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卖蒲国公府一个面子。

    却是隔了不久有蒲国公府的人上门打听官司,便索性亲笔写了信回复于世子夫人,且看世子夫人如何处置,是好是坏总归卖了蒲国府一个情面。

    穆红鸾见信眉头皱紧,便问计于燕大,

    “依大管事看,此事应当如何处置?”

    燕大瞧了瞧她脸色,心中暗暗揣测,

    “总归是自己的妹子,这事儿多半夫人是想小事化了的!”

    当下应道,

    “此事倒也好办,不过些许银子,把窟窿补上便是了!”

    蒲国公府远亲近戚多如牛毛,这样的事也是遇过不少,只国公爷一向不喜以权压人,更不愿罔顾王法,坏了公正。

    能以银子了结的事儿,便用银子结了,似这类银钱上的纠纷本就十分简单明了,剩下不过万把两银子的事儿,还不值当动用蒲国公府的情面。

    当下笑了笑道,

    “这事儿不过举手之劳,便是由小的写封信给涂瑞便将事儿给办了,倒不必劳夫人烦心!”

    穆红鸾摇了摇头,

    “这事儿且先放一放,我自有打算!”

    此事于蒲国公府自然是动动手指头的事儿,只她这世子夫人可不是刘家能使唤的,人情自然还是要由穆家来卖的!

    她又在心中暗暗揣测,那刘家举家来临安说不得便是打着想让蒲国公府摆平官司的心思。如此更不能予人十分好说话之感。

    依她看来那刘家人只怕品行未必好,若是不然怎得举家逃离?这类人帮起心来更要慎重,帮来帮去帮出个祸害来,岂不是自找麻烦!

    再说杨三娘子自二丫那处听说了官司的始末,便寻了个机会悄悄同穆大说起,穆大与女儿却是心思一样,

    “你可是问清楚了……亲家翁的官司可是了结了?”

    杨三娘子道,

    “我倒是没想到这一处……亲家一家即是敢到临安来,应该是已了结了吧!”

    穆大叹气摇头,

    “你且寻个机会问问二丫吧!”

    杨三娘子果然寻到了机会问二女儿,二丫支支吾吾却是不肯说,杨三娘子一见这情形便明白了,气得一指头戳到她额头上,

    “我也不知怎么生了你这么个面团儿的性子!你怎么不学学你大姐姐!”

    二丫有些不服气,

    “学大姐姐有甚么好?学成泼妇么?”

    杨三娘子一听大怒,一巴掌打在她肩膀上,

    “你不做泼妇,你不做泼妇,你就跟刘家一家子去坐大牢啊!你爹都说了……前头是财物上的官司不过赔些银子便罢了,如今他们一逃便是再赔银子,你那公爹也逃不了坐几日大牢!”

    此言一出吓得二丫脸都变了,拉了她的手哭道,

    “娘……那这……这可怎么办?”

    杨三娘子没好气的道,

    “你问我怎么办?你怎么不去问问你好公爹为何不了了官司再走,现下做出事儿来不能收拾倒来问我了!”

    二丫哭道,

    “我婆母说了,一家子只剩那宅子值点钱了,若是赔出去便全没有了!这事儿公爹也是为了朋友担保,受得是无妄之灾呀!”

    杨三娘子怒道,

    “他自家交了这样的朋友,又要给人担保,出了事又怪得谁来?怎得……你公爹无辜不该出这银子,那是不是要你娘老子掏银子给他填上才是正理?”

    二丫抽泣道,

    “我……我也不敢让爹娘出银子,可是大姐……大姐姐不是蒲国公世子夫人么,只要国公爷肯发一句话,这官司不就了了么?”

    杨三娘子一听冲她瞪大了眼,

    “好呀!适才说你大姐姐是泼妇,现下就求到泼妇头上去了,你贤惠……你贤惠你求人做甚?”

    二丫无语可说,只得守着杨三娘子哭,杨三娘子见她那哭唧唧的软弱样子,便心里头厌烦,只总归还是心疼女儿,也不能真瞧着她跟着刘家人受罪吧!

    沉思了许久道,

    “这事儿我可做不了主,还要问过你爹才是!他若是不答应你可不许去烦你大姐姐!”

    二丫心不甘还要说话,杨三娘子一瞪眼,

    “你大姐姐只是外头瞧着风光,内里也是样样艰难,你若是敢去烦她,让婆家与她起了隙罅,你看我揍不揍死你!”

    二丫被她骂得肩膀一缩,只得点了点头。

    杨三娘子回到家中将这事儿同穆大一讲,穆大闻言一瞪眼,一拍桌面,

    “砰……”

    “不许去!你们谁也不许去!这事儿不许去烦老大,你们谁要敢去便别怪我翻脸!”

    穆大在家里一向顺着杨三娘子,也少有这般拍桌子瞪眼的时候,猛得来了这么一下,倒是吓了杨三娘子一跳,回过神来怒道,

    “你吼甚么!你当就你心疼老大么!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会不心疼么!老大自小跟着我们吃了多少苦,如今好不易有了好日子过,不用你说我也不会去烦老大!”

    杨大强见她怒了,气焰立时一消忙陪笑道,

    “我这不是气老二不辨是非,耳根子太软么!”

    杨三娘子还是不饶他,瞪他道,

    “她耳根子软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将这事儿拿回来与你商量,不就是要让你这当爹的拿主意么!老大你心疼,老二你便不管了!”

    穆大忙应道,

    “要管!要管!自然是要管的!”

    当下垂头想了想道,

    “刘家这事儿做得实在不地道,自家惹出来官司,自家不去了结,倒还要儿媳妇一个妇道人家出来说话,便是要帮手也不能这么轻易出手,需得亲家翁亲自来求才是正理!”

    杨三娘子闻言点头,

    “他爹,你说得对!老二不过妇道人家,他们刘家做出来的事,没道理让我们家女儿为他们四处求人,自家倒在一旁似无事人一般!”

    当下想了想道,

    “明日我便寻了老二,让她公爹出来同你说话!”

    穆大点头,

    “正是该这个理儿!”

    第二日杨三娘子果然寻了二丫说话,

    “你爹的意思是,这事儿你一个妇道人家如何能出头,若是你公爹有心想求助,便应他自家出来说话,若是不然……便让他们刘家人自己去坐牢吧!”

    二丫一听立时又要哭,杨三娘子怒道,

    “打住!你若是还敢在老娘面前流马尿,我立时抬脚就走!”

    二丫无奈只得点头,

    “娘,我知晓了!”

    这厢将话带给了刘璟,刘璟想了想点头道,

    “岳父所言倒也是正理,此事是该男人家出面,我且与爹讲一讲!”

    过去与刘本源一讲,刘本源却是有些不满了,

    “都是姻亲,不过一句话的事儿,怎得还要在我们面前摆起架子来了!他这还只是做了世子爷的老丈人,若是做了国丈,我们见着了岂不是还要跪着说话!”

    刘璟应道,

    “爹……这事儿也是您老人家做的鲁莽,宅子卖了就把银子赔出去,官司了了再说,如今身上带着官司举家离开,若是太原官府发出文书,你儿子我说不得连科举都不能参加,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一听说要耽误儿子前程,刘本源也是急了,当下忙道,

    “即是如此,我便亲自过去见亲家翁!”

    果然亲自登门去见了穆大,穆大见他到来,心里暗道,

    “总算还知晓低头,若是不然……拼着老二受气,我也不会去烦老大!”

第二百九十一章 求上门

    那刘本源坐下来却是支支吾吾半晌却未扯到正题之上,穆大心里冷笑便陪着他绕圈儿,也是绝口不提官司的事儿,两人在这处喝了两壶茶下肚,那刘本源实在憋不住了,只得清咳一声言道,

    “亲家翁,也不瞒你,我前头在太原被那关老儿牵连惹上了官司……”

    穆大闻言却是诧异道,

    “那关老儿可是城西卖米的那个?”

    刘本源点头道,

    “正是他……他向来与我交好,却是因着一桩生意短了流传的银两,便去钱庄借了笔银子,只一要抵押二要担保,却是请了我来担保,只却是没有想到……那贼子竟然卷款潜逃……”

    几句话将这官司的说了出来,穆大叹道,

    “亲家翁啊!老哥哥啊!那关老儿做生意从来都有些奸猾,平日里风评不好,你……你怎得与他交好啊?”

    穆大在太原城时人面儿也广,那关老儿的名声如何他也是听说过的!

    刘本源无奈道,

    “我这不是识人不清,被他给骗了么!”

    穆大叹了一口气道,

    “此一事倒也是个教训,只能当做破财免灾了!”

    刘本源闻言连连摆手,

    “亲家翁啊!这财我可是再破不得了,前头家里的几亩良田已是变卖赔偿,再没有银两可赔偿了!”

    “咦!不是说还卖了宅子么?”

    “这……这个……”

    刘本源苦着脸道,

    “那宅子乃是我们一家子的保命钱,再说了老大如今眼看着要京试,之后又要科举了,以后若是做了官儿要银子的地儿可多着呢!这事儿啊……我还要求助亲家翁啊!”

    顿一顿瞧了瞧穆大脸色,这才开口道,

    “这……这官司说来我也是仗义为了朋友,实在家里老小还有花银子的地方,若是……若是能寻上一个说得上话的人,把这……把这后头的银子免了……岂不是好?”

    穆大闻言眉头皱成了疙瘩,沉呤半晌才道,

    “老哥哥啊,以我瞧着这官司乃是衙门里的大老爷断下的,你前头又赔了银子,便是认下了这事,又有那钱庄的靠山都是些不好惹的主子,依我瞧着倒不如想法将这笔银子给赔了了事吧!”

    刘本源闻言却很是不甘心道,

    “这银子我是为关老儿赔得,凭甚他一家大小跑了路,在外头逍遥,债却要我来背!”

    穆大眉头便没有散开过,

    “老哥哥,这事儿可不是我说道你,前头为他担保时又怎得没有想到……他若是跑了,你是要担着责的么!”

    刘本源被他这么一说,竟是扯了袖子呜咽起来了,

    “唉呀呀!亲家翁啊!我……我这人就是心软啊,旁人一求便抹不开脸面应了下来,却那知遇上了个不仗义的东西!”

    一个四旬的精壮汉子竟不要脸面,在人面前流下泪来,穆大见状却是暗暗抚额,只这事儿本就是刘本源自家招来的,怨不得旁人,更不用说还要老大为了刘家的事,舍了脸面去求国公爷,虽说都是姻亲也没有让老大为老二的婆家操心的道理!

    想到这处口气却是硬了起来,

    “亲家翁依我瞧着这事儿,不如还是拿银子出来了事,你若是一时手头不宽裕,我这处倒也有些积蓄,可以给你救救急!”

    此言一出刘本源立时止了哭声,沉下了脸,

    要花银子了事,他又何必举家跑到临安来,又何必舍了脸面来求他,不就是看着他那大女儿嫁了个好人家么?

    姻亲!姻亲!就是因着联姻将几家联成一体,不就是为了共进退,同富贵么?

    怎得他们家不过出了些许小事,这姓穆的便推三阻四,不肯帮心,还假惺惺出银子帮忙,这银子给他们应急,以后还不是要还的,不照样让一家子背着债么!

    刘本源想到这处,却是沉下了脸,当下用袖子将脸上一抹,起身扭脸一拱手,

    “罢罢罢!即是如此……倒也不敢劳烦亲家翁操心了,我们刘家便是倾家荡产也不拖累旁人!”

    说罢一甩袖子,转头便走。

    “亲家翁!亲家翁!”

    穆大追出去,刘本源却是头也不回的疾步离开了。

    穆大见状叹了一口气摇头转身回来,杨三娘子也跟着追了出来,

    “他爹,这……亲家翁他……”

    穆大摇头伸手揽了她肩头回去,

    “回去吧!”

    看这架势亲家翁似是已生了恼意,只穆大也不后悔,

    “老大在那府上过日子也不轻快,何必要用这旁人家的事儿去烦她!”

    其实自家心里也有些恼,我老大嫁得再好是我穆家的事,又与你刘家何干,老二嫁了给你,如今日子过得这样,我这做爹的还未说话,你刘家倒还怪上我了!

    罢罢罢!他刘家挖出来的坑本就应他自家填,我又何必自寻烦恼!

    那刘本源回去却是在客栈之中大发了一通脾气,一家老少站在一旁个个都垂头低语不敢插嘴,尤其是那二丫,立在那处满脸通红,只觉得公爹句句字字都是指着她鼻子骂,眼泪立时一滴滴的落下来,打湿了绣鞋前的地面。

    待得那刘老儿的一口怒气发泄的差不多了,刘这才应话道,

    “爹,即是这条路不通,便索性将银子赔了人吧!官府如今已是发下了海捕文书,谅那关老儿一家也逃不了多远,日后抓了人回来,银子便也回来了!”

    刘本源一听立时瞪眼吹胡子骂道,

    “老大,你读书读傻了么!先不说那关老儿能不能抓回来,便是抓回来银子只怕早被他们一家子挥霍掉了,那儿来的银子还给我们!”

    他前头就是指望着能抓了关老儿回来,自己才肯卖了上好的良田赔付,后头瞧着势头不对,这才及时收了手,若不然这一家子只怕要喝西北风了!

    这厢拿眼神儿一扫刘身旁的大儿媳妇,冷冷哼一声道,

    “哼!这真正是世态炎凉,人心不古,你爹我乃是为了朋友仗义出手,却是落得这样的境地,现下开口向人求助,却没想到人却袖手旁观,冷眼以待!”

    二丫听在耳中,只觉羞愧难当,眼泪都快流成河了!

    一旁的刘见了也是皱眉,想了想对二丫道,

    “新帝登基,朝廷求才若渴,连着三年开恩科取士,眼下家中的境况你已瞧在眼中,若是因着此事不能应考,明年还不知是甚么光景……依我看来岳父不肯开口想来也是抹不开颜面之故,你与大姐姐自小亲密,不如……不如亲自上门一趟?”

    二丫闻言取帕子抹脸,却是有些犹豫,

    大姐姐那性子旁人不明白,她最明白!

    她那性子说一不二,若是自己求上门去她应下倒也罢了,若是不肯答应那便真是一点儿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

    她原想着大姐姐虽是性子泼辣,但对爹娘很是孝顺,若是由爹娘出面这事儿多半能成的,只她没想到爹爹竟不肯出手相助,害得她在这家中被公婆嫌弃,夫君不满,连两个小叔子这几日进进出出对她都没有好脸色。

    不过若是她上门去求,大姐姐不肯答应又如何处置?

    更有娘可是不许她去求大姐姐的!

    只这话她不敢说出来,只是低头咬唇,众人见她神态都当她是不肯,刘本源见状大怒,但端着公爹的架子不好骂媳妇,只拿手一指自家大儿子,

    “你个混账东西,但凡你争气些,能出人头地,你老子娘也不至受这样的气!”

    刘见妻子如此落她脸面,又有被老子指着鼻子骂,也是一张脸阴得能滴下水来,只他自持是个读书人,总归要讲些骨气,也做不出威逼自家媳妇的事儿来,只冲着二丫怒哼一声,一拂袖,

    “罢了!你即不肯屈尊降贵去求人,我也不勉强人,这科举不考也罢!”

    说完一甩袖子人便出了房,

    “夫君!”

    二丫紧走几步去拉他大袖,刘回头冷脸道,

    “你也不必叫我,回去收拾东西,我们回太原去,将银子赔给人家,只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便跟着我们回去耕田去!”

    二丫自成亲以来头一回被他如此冷脸冷言,心里怕极了,死死抓了他的袖子不放,哭道,

    “夫君……我……我去就是!”

    刘一听她愿去,这才缓了脸色,转头看了看外头天色,

    “如今时辰尚早,你现下就去早日了了心事,我也好安心读书!”

    二丫连声应是,忙出去用帕子蘸了凉水,细细敷了敷眼睛,重又换过了衣裳,这才让店家叫了一辆马车,去了蒲国公府。

    到了蒲国公府上,二丫见着那高大的门楼,威武的石狮心里便有些发颤,这厢战战兢兢上去报了名号,门房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将她让进了里头坐下,

    “还请刘夫人稍待片刻,容小的进去通报一声!”

    进去报了信,穆红鸾听了却是一挑眉头,

    “这是……事儿来了?”

    她是不知刘老儿早去求了穆大,也不知自家亲爹并不想她掺和此事,听说二妹妹来了,便吩咐绿绣道,

    “你出去陪了二妹妹进来!”

    她这倒是有意拿乔,若是自家姐妹上门她定亲自到大门相迎,若是因着刘家的事儿上门,她却要摆个架子让她明白,自家也不是有求必应的!

第二百九十二章 姐妹俩(一)

    绿绣领命去了,到外头门房请了二丫,进来上了府里的平顶黑蓬的小车,

    “这一路进去有些远!坐车省些脚力!”

    二丫四下打量有些拘束的坐在马车之上,红肿的双眼虽说过了凉水还是有些痕迹,绿绣瞧在眼里不动声色,只是笑指了沿路的各处院子,为二丫介绍,

    “这处院子里养了不少水鸟儿,有专门的养鸟人伺候,那人十分厉害,不用剪了鸟儿的翅膀,它们一年四季都不会飞走。那处……院子上头蒙了天蛛丝,里头养得全是要飞的鸟儿,在里头做了窝,一个树上多有十几个,一进去吵得人耳朵都要聋了。那院子里有一对黑熊是国公爷早些年自山里猎来的……”

    一路说着话儿,倒让二丫神情松缓了不少,开口问道,

    “绿绣姐姐,这院子有多大呀?”

    二丫笑道,

    “这……我也说不上来,只到了这处三四年因着身上事儿多,许多地儿都未逛遍呢!左右以后二娘子也身在临安,倒也可时时过来陪着大娘子,我们再一块儿好好逛逛!”

    二丫讪讪的笑,

    她也知自家大姐嫁得是皇族人家,但自小少见世面,也想不出这富贵人家到底是个甚么样子,现下猛然进来一瞧,远处屋檐翘角,近处奇花异草,府上的人个个鲜衣锦帽,神情肃然,目力所及之处,说不出的贵气逼人,让人无形间都觉矮了三分,一颗心七上八下生怕有个差池让人耻笑,便是屁股下面的坐垫她都不敢压实了,那还有胆子在这府上随意乱逛!

    “这样的地方能来一次已是大幸,怎得还敢无事瞎逛!”

    绿绣笑道,

    “二娘子这是少见的缘故,多见几回便知晓不过是供人住的大院子罢了,无甚好稀奇的!”

    二丫忙道,

    “怎得不稀奇,我虽说没见过临安城旁的地方,但光瞧这一处便知这样的地方少见,也不是人人都能进来的!”

    言语间又是羡慕又有些畏惧。

    绿绣暗叹,

    都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姐妹,怎得二娘子就没有大娘子的气度!

    想当初她刚进府时也是这般模样小心翼翼,谨小慎微的模样,便是给大娘子倒杯茶,都一步步挪过去,生怕打碎了那一套龙泉窑里出来的孤品,这摔了一个便是千两的银子!

    只她越是这般小心,倒越是显得小家子气,背后里被春芽几个嘲笑过数回,有一回被她听到也不敢去争辩,只能暗自垂泪,却是不知为何被大娘子知晓,大娘子当着她的面儿将那一套的茶具摔得粉碎,春芽几个眉头都不挑一下,只是上来细细收捡了。

    大娘子指着地上的碎碴冲她笑道,

    “瞧见了么,不过是一套供人使用的器物,再是价值连城也只是个物件儿,管它甚么天青海棠,管它甚么这窑那窑,总归就是给你用的东西,你捧着它护着它倒被它给绑了!它的身价再高不过是世人赋予的而已。以前在太原家中我也不曾用过这些,但如今到了临安进了这府上,即是用得起,那便砸得起!以蒲国公府的身家,你便当它们是在太原家里那些粗碗粗盘就是,这点子气魄都没有,便是穿上了龙袍也当不了太子!”

    此言一出世子爷却是哈哈大笑,当着她们的面儿搂着大娘子道,

    “长真这话便是最有气魄,依我瞧着便是你入主那皇宫,大庆殿上你也敢去耍一遭!”

    大娘子笑颜如花,斜挑眉儿应道,

    “大庆殿又如何?再富贵堂皇都是为人而建,为人所用,若是因这些外物摄了心神,乱了心志,甚至沉迷其中被它们奴役,那这人……不是自家画地为牢了么?”

    “长真说的对,这世上多少人都是为了物所困,不知自拔,还是我的长真最是清明!”

    绿绣还记得那时世子爷大笑之中的骄傲与自得,

    大娘子确是与众不同!

    虽是一母同胞,但二娘子真是差远了!只要通透明彻,还要日后见多见见世面,自家领会其上道理才是!

    只这世上人有千千万万,多少人自草莽而起,多少人历经艰难困苦,为何有人鹤立人群,为何有人泯然于众,概因心之不同也!

    明白便是明白,不明白怎也不会明白的!

    二丫一路进去见了满眼的富贵,这才在锦瑟楼见着了自家的大姐,只见她端坐在书案之后,头上梳了双蟠髻,又以彩缯扎之,两侧发髻之上用碎宝石细细插了一圈,耳垂上勾着如意金钩儿,那满头的碎石隐隐放光,随着身子移动,立时折射出眩目的五彩之色来。

    大姐姐容貌本就极盛,这些年在临安养得人越发的气势凛人,旁人这般珠光宝气必要被压了颜色去,只她光凭一双眼便灿若繁星一般,倒比头上的碎宝石还要亮些。

    向人瞧过来时,立时予人垂头侧目不敢直视之感,二丫上前呐呐道,

    “大姐姐!”

    穆红鸾见她来了便起身下来拉她,

    “二妹妹今日怎得过来了?”

    她身上穿着家常的便服,宽袍长袖,只在腰间松松挽了腰带,里头一层却是着的丝质紧袄,那料子有些透,将半截牡丹富贵的抹胸显了出来,胸前一抹白皙时隐时现很是诱人。

    二丫被她拉到一旁偏厅坐下,绿绣又奉上茶水,摒退了众人穆红鸾笑道,

    “你这初到临安也只进城时见过一面,我这手里事儿繁多,原想着处置完了再接你到府上玩耍,却不想你就过来了!”

    二丫坐在那处低头揉着衣角,却是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穆红鸾瞧了叹气道,

    “你这性子在家里是这样,嫁了人怎得还是这样,有甚事不好好说话,垂头丧气的样儿,话还未出口便失了三分道理!”

    二丫闻言忙挺直了腰,抬头却还是不敢直视她,斜了目光到一旁缠枝花的茶盏上,半晌才道,

    “我……我来是有事儿要求大姐姐的!”

    穆红鸾微微一笑端茶轻抿了一口,

    “哦……甚么事儿?”

    二丫咬唇踌躇良久才开口道,

    “是为了我公爹官司的事儿……”

    “哦……你公爹有甚么官司?”

    二丫扭扭捏捏将自家公爹的官司一讲,穆红鸾闻言却是笑道,

    “这不过一桩小事儿,将银子赔了人不就是了!那关老儿即是举家逃走,如何会没有痕迹,多半是那太原的州府衙门办事不利所至,这倒也好办,多派些人手出去寻找,必能逮到关老儿归案的!”

    二丫闻听却是支吾道,

    “大姐姐,即是有法子寻回人来,为何……为何不想法子令那太原的大老爷不再追究我公爹,前头已是卖了良田赔了不少银子!”

    人追回来,银子追不回来了呀!

    穆红鸾点了点头,

    “这事儿也好办!”

    二丫一听双眼一亮,

    “大姐姐肯帮手么?”

    穆红鸾道,

    “这事儿好办……只我问你,你那公爹是为了朋友担保,人那钱庄也是按着平常借贷行事并无违法之处,你们若是借了蒲国公府的势力将这事儿压下去,那钱庄的银子又有何人来填窟窿呢?”

    “这……”

    二丫一愣,半晌才应道,

    “总归是做钱庄生意的,想来必是本钱雄厚,不……不在乎这点子银子吧!”

    穆红鸾不语,盯着她半晌,只盯得二丫心里发起毛来,这才觉着自己此言没有道理,

    “大……大姐……我们……也是没法子,家里只剩卖宅子的那些银子,夫君……夫君还要在临安应考……若是……若是没了银子……我们一家人在临安便无法过活了!”

    穆红鸾冷笑一声道,

    “老二啊!老二!在家里我原来当你只是性子内向懦弱,却没想到你竟是这般不明事理的,也不知是在家里爹娘与我对你少了管教,还是嫁去了刘家被那刘给带偏了!”

    二丫闻听说到了自家夫君忙急道,

    “不是……不是夫君他……他是读书人如何能不明道理!”

    “是么!”

    穆红鸾冷下了脸来,

    “那你是说爹娘和我没有好好教导你喽?”

    “不是的……”

    穆红鸾将手里的茶盏重重往桌上一放,沉下脸来,

    “你那公爹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儿,更不是痴傻呆蠢的废人,旁人要他担保便去担保,这么大笔银子,借钱之人跑了,便要他自家来担,那便是个倾家荡产,他去担保时那文书上写得清清楚楚,莫非他不识字么?”

    能养出个秀才儿子,这刘本源年少时也是很读了几年书的,却是考了几年次次无功,这才歇了心思,转而悉心栽培儿子。

    二丫无言以对只是垂头咬唇,又听穆红鸾道,

    “他即是明白这事儿的后果,仍是签下字据便是心里有数的,如今借款之人卷款逃跑,依理依法也是应他受连带,你现下来求我,便是要我用着蒲国公府的名头,压着人白白舍了这笔银子是么?”

    二丫喃喃应道,

    “我……我……我也不想人失这银子的!”

第二百九十三章 姐妹俩(二)

    穆红鸾追问道,

    “即是不想人失了这笔银子,便让你公爹赔去,我派些国公府的高手出去,寻那关老儿十分容易,将他弄回来再让他将银子吐出来如何?”

    二丫听了却是急道,

    “我……我公爹说了……那关老儿只怕早将银子用完了,便是人追回来,银子也拿不回来了!”

    穆红鸾又问,

    “那……这笔银子到底如何处置,让你公爹出又或是让那钱庄自认倒霉……”

    见二丫摇头却是面含讥讽道,

    “你这左也是,右也不是,即不想出银子,又想要顾面子,要不然……让蒲国公府来填这窟窿?”

    此言一出二丫立时双眼一亮,

    “这……这……也是个办法!”

    抬头却见穆红鸾满脸失望之色,眸色深深久久不语,二丫喃喃道,

    “大姐姐……你嫁得高门,这些许钱财自是不在话下,不似我……如今那家里全靠着我一人做活……”

    穆红鸾听得连连冷笑,

    “你那公爹正值壮年如何做不得工?你那婆婆浆洗缝补不会么?你那两个小叔也能抵上一个成年男子来用,还有你那夫君……”

    “夫君不成的,夫君还要读书科举……他要做官的!”

    “他要做官又如何?要做官便在家中连饭也不做,火也不烧了!他便这么金贵半点儿劳动不得了……慢说是他,便是世子爷在家里时,武库里也是他自己操持的,兵器全数亲手保养,便是那地板也是自家擦洗……你夫君比世子爷如何?”

    二丫涨红了脸,只大姐姐一脸鄙夷的样儿,实在让她受不得心爱之人被大姐姐鄙视,脱口而出道,

    “那是世子爷没有规矩,又惯着宠着姐姐,女子就应柔顺以夫为天!”

    瞧她义愤的样儿只差没有指着自己骂不贤了!

    穆红鸾这心里是一点点的发凉,她是见过不少为情所困,为爱舍身的女子,却是没想到自己这家里竟是出了一个,忍了几忍终是没有恶言相向。

    她心知钻进那牛角尖里的人,一心只觉着自家心上人天上地下最是为大,旁人再说再劝只会让她越发执犟,多说多错,只望着她以后不会所托非人才是。

    当下深吸了一口气,一摆手道,

    “罢罢罢!我也不想再与你纠缠了,此事我愿出银子为你了结……”

    见二丫一喜又摆手道,

    “你也不要欢喜的太早,只刘家的事儿我只管这一回,从此至后再不会插手,你可明白……我话中之意?”

    见二丫有些懵懂,便索性挑明了道,

    “我出手这一回,下回刘家再有事我不会再出手,譬如你那夫君说是要参加科举,只他还未过京试,因此还要先考京试……”

    彼时乡试原应在各州府应试,只各地学子应试不易,尤其偏远之地赶考更是艰难,有的提前一年半载便要出发,凭着一双肉脚走出偏僻所在,到那繁华都市。

    还有若是中了举人便又要往京城之中参加会试,只连年战乱不断,学子们往往还在赶考路上便遇上外族入侵,于是有那身死路中的,又或是延误路程以至错过考期的。

    因而为避战祸,提前三年入京的学子大有人在,后头为彰显朝廷恩德,又念国家取士不易,更免学子奔波,在文宣帝时特开京试,许各方学子赴京在京城之中乡试,之后又可不离京参加会试,因而大宁朝几代好些榜上有名之士,送喜报回乡之时便有乡试、会试两份喜报同送的情形。

    不过这类学子多是出身富裕,家中颇有底蕴之人,若是不然在临安城中吃穿用度花销极高,没点银子可是支撑不起的。

    二丫忙辩解道,

    “夫君说了他京试必中的……”

    穆红鸾冷笑一声应道,

    “他中不中我不知晓,只若是过了京试还有会试,现下不过才四月出头,你们要呆到秋日才有京试,明年春日才有会试,这一呆就是近一年,你若是还似在太原一般惯着他们,要自家做活养一大家子,那便是累死也是你自己的事了!”

    二丫听了一阵气闷,

    “我……我不用你管!”

    穆红鸾又冷笑一声应道,

    “你都嫁了人,我自不会再管你了,只以后你夫君做了举人,想再进一步还要寻访大儒四处拜师,拜师可不是这么好拜的,你们可打听了人选?”

    “这……”

    二丫却是不懂这些,她自不知晓这临安城中的大儒们一个个不光是有银子便能见着的,便似宝生一般,若不是看在蒲国公的脸面上,魏光宗如何肯收徒?

    “夫君学问出众,只要京试一过,任是拜到那位大儒门下必是轻而易举的!”

    穆红鸾却是再不冷笑,只是长叹一声,

    “即是你如此自信,我也不再多说,只你需记牢了,我只出手这一回,以后不管是钱财又或是人面的事儿,都别来寻我了!”

    二丫点头,

    “以后必不会再来叨扰大姐姐!”

    穆红鸾点头,

    “你记得今日之言便好,以后若有反复,便是爹娘的面子我也不会卖的!”

    二丫咬唇点了点头,穆红鸾道,

    “你回去吧!有了回信会派人知会你的!”

    二丫知大姐姐性子,说一不二,说是能办好,便必是能办好的。

    这厢又由绿绣送了回去,见二丫一脸的欢喜,绿绣不由暗暗叹气,终是忍不住出言劝道,

    “二娘子,你真是大错特错了!”

    二丫不解问道,

    “绿绣姐姐此言是何意?”

    绿绣应道,

    “你那公爹的事儿,我听大管家说过,不过万把两银子的事儿,倒值得你来求大娘子一回,以后你那夫君做了官儿,只要得蒲国公府一次提点,别说是万把两银子,便是十万两银子都买不来的,二娘子这一回惹恼了大娘子,以后要后悔的!”

    一番话说的二丫想起大姐姐那失望之极的表情,不由心里也忐忑起来,

    “我……我真的错了?”

    可……可……可若是不来,公爹与夫君那处又如何交待!

    想到这处也是心里委屈不由红了眼,

    “绿绣姐姐……我……我也是没法子呀!”

    绿绣见状暗暗摇头,

    “柔弱无能之人行事,只觉处处难行,处处碰壁,却不知全是自家不够硬气之故!”

    绿绣一路用蒲国公府的马车送了二丫回去,刘家人早立在客栈门前瞧着,见二丫神色轻松的下来,都心知这事儿成了,不由的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只待二丫回到客栈之中将穆红鸾之言一讲,刘却是怒哼一声道,

    “罢!她蒲国公府门槛高,我们平民百姓也不敢迈就是,左右你们姐妹都是各自嫁人了,不来往便是了!”

    二丫应道,

    “总归我大姐姐这一回可是帮了刘家的!”

    刘冷哼道,

    “这人情我自然记得,以后必当奉还,只她那性子实在厉害,你还是少来往为好!”

    大姨姐那样的女人还是让二丫少来往,若是跟着学一招半式回来,那刘家岂不是要家宅不宁了!

    ……

    隔了近一月之后,绿绣果然送了信给二丫,

    “大娘子说事儿已是成了,银子赔给了钱庄,关老儿也抓了回来,官司也结了案……”

    二丫闻听关老儿被抓了回来不由大奇,

    “关老儿被抓到了?”

    绿绣应道,

    “一家大小一个不少,如今已押往了太原府衙大牢之中,知州大老爷将关家家产全数抄没,金银首饰一概变卖,算来也是追回来了一半……”

    二丫听着一时之间心里纷乱,

    早知如此又何必去求她一回!

    便又问道,

    “那银子……”

    “银子想来应退些回来,大娘子的意思前头蒲国公府的银子自是不用退了,刘家的银子却还要太原那面发了公文到吏部,再由吏部回复之后银子才能自府库里提出来……”

    说白了走官面上的行程,一来一回自然是拖得长,这银子几时能回来却是不知了!

    此时节二丫自也不好再开口让大姐姐帮着要银子了,只得对绿绣行礼道谢,

    “劳烦姐姐回去替我多谢大姐姐!”

    绿绣应下这才上了车,回到马车之上却是暗叹道,

    “二娘子若是聪明的,趁着这时机便应亲自上门,好好儿同大娘子说说软话,大娘子那人吃软不吃硬,多哄上几回总能回心转意的!只二娘子这般……唉!”

    她却是不知晓刘前头已出言不许二丫去蒲国公府了,二丫以夫为天半点儿不敢违背,又气穆红鸾太过绝情,便当真不登门了。

    二丫回头将这事儿一说,刘家人这一回终是放下心来,是个个欢喜,刘婆子问道,

    “大媳妇你可是问过了,我们那银子能退回来多少?”

    二丫面有难色道,

    “婆婆,这是官面上的事儿,媳妇也不懂!”

    刘本源听了一甩袖子,

    “罢!能免了官司就成,那些银子能回多少是多少,我们也不必再为了这事儿,去低三下四的求人!”

    身上官司一去,刘老儿精神大振,张罗着要在临安城中买宅子,

    “以后便在京城置宅地,一家子在临安过活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义相助

    不说刘家在这处张罗买宅子,那头绿绣回去禀报了二丫的话,穆红鸾听了抚案长叹一声,

    “我即是说不管便不管了,以后她过得好不好全看她造化了!”

    却是只派人去向穆大禀明一声,却是再不过问了。

    穆氏夫妇得报都有些暗恼二女儿,穆大怒道,

    “你不是叫了她莫去烦老大么,怎得竟还是让老大办了此事?”

    杨三娘子也有恼道,

    “这死丫头就是个没脑子的,被那一家子人哄骗着,我瞧着以后被人卖了还要给人数银子!”

    穆大气得摆手道,

    “此事以后休再提起,只二丫头那处你也少去了!”

    杨三娘子气道,

    “我才不上刘家去了呢!”

    这刘家的事儿到此算是了了,只却牵出后头一桩事儿来。

    刘家人这厢自持官司已去,又端着读书的人清高不肯再求人,便自家在临安城中寻地买房不求穆家人帮手。

    只他们这手里的银子想在京城买栋好宅子却是难比登天,东挑西选好不易寻到了一处城郊的院子。

    这院子甚小只有两进,且很有些破败,一家六口住着倒也勉强够了,只将院子一买手上连那买米的银子都无有了,刘老儿舍不得老大伤了手,便带着两个小儿子自家搬砖修缮院落。

    二丫那婆婆这回到是不叫着头疼脚疼了,自发跳进灶间里做饭,却是催着二丫快快进城买针线立时做活,二丫问道,

    “婆婆,即是要媳妇买针线,便给些铜板儿吧!”

    那刘家婆子温氏一听却是瞪眼,

    “我把你这不醒事的东西,如今家里的情形你是瞧见了,米都不够吃了,那来的铜板儿买针线,你那嫁妆不是还有些么?这时节不拿出来用又待何时,你这抠抠搜搜的样儿,实在小家子气,以后大郎做了官儿,大把的银子给你挣回来!”

    二丫无奈只得回房去,翻箱倒柜将压箱底的东西翻出来,只寻到一对珍珠的耳坠子看着值钱些,却是早前出嫁时大姐姐从临安给她送来的。那些个添箱的东西,这一件那一件的被婆婆哄了去,又或是自己拿出去当了,给家里应急,如今便只剩下这么一对坠子了!

    有些舍不得,想了想还是狠心用帕子包着,揣进了怀里。

    她自己一个人出来,只凭着一双肉脚往城里去,这官道之上倒是人多不怕,一走便是小半日进了城已是差不多午时了,这沿街的铺子已是有菜饭香味儿飘出。

    还有那挑着担子的小贩儿叫卖着打身前经过,一股子肉包的味儿扑鼻而来,二丫咽了一口唾沫,摸了摸怀里的耳坠子,心里暗道,

    “先去当铺里把东西当了,再买两个填肚子!”

    走了一路瞧见前头有一家旌旗上飘着“当”字的,看着门面倒是十分气派,二丫走了进去,一溜排儿的柜台,里头都坐着一位朝奉。

    二丫寻了一个空着的柜过去将耳坠子放在上头,里头坐着一个中年男子,抬起眼皮懒懒瞧了一眼,

    “五两银子!”

    二丫一愣,

    “五两银子!我在太原时也当过这种坠子的,至少也要十五两银子!”

    她自是不知晓,她在临安时那当铺里的人,认得她是这附近刘秀才家的,到了临安这些个当铺之中的朝奉最是会看人下菜碟,一瞧她这打扮,再一听口音便知晓是外地人,如何能不拼命往下压价?

    那中年男子闻言嘿嘿一笑,

    “就是这个价,爱当不当!”

    二丫气得红了脸,将坠子收回来转身出去,却是一路问去全是一个价,只得五两银子,有的还只出四两半,二丫拿了东西立在当街却是进退两难。

    有心想当吧,却是价钱实在太低,当了可惜!

    有心不当吧,家里急等着钱用,自己那丝线还没有着落!

    想到这处不由的心里发愁,呆了半晌终是一咬牙,回了第一家当铺,仍是寻着那中年人将坠子一放,

    “我当了!”

    那中年人慢吞吞的伸出手来,拿着坠子看了看,又放回了柜上,

    “四两半!”

    “前头……前头不是五两银子么?”

    那中年人眼一翻,

    “前头是五两,再回来二趟便是四两半了!”

    二丫一张脸通红,紧紧捏着前襟抖着唇问道,

    “你……你……你做生意怎能这样?”

    那中年人应道,

    “爱当不当,不当……走远些别误了我们生意!”

    “你……”

    二丫气得眼泪花儿打转,却知晓再去旁的当铺,只怕也会压价,只得忍气吞声道,

    “当!”

    将耳坠子扔了进去,那中年人嘿嘿笑了,提笔写了当票,

    “你等着!”

    进去将东西和票据递给掌柜的,白胡子掌柜的瞧了瞧点头,

    “南海珍珠耳坠一对,成色八成新,当银五两!”

    二丫拿了当票,银子揣进怀里转身出了门,这厢便要去大街上寻铺子买东西,她手里银子不多自然是看了又看,比了又比,尽往那偏僻的地界儿去,那处的门面小,生意差些,想来掌柜的价钱能便宜点儿。

    只她一心省银子,却不知早被人自当铺出来便盯上了,这厢眼瞧着她走到了僻静的巷子里,便一个箭步窜了过来,抓着她肩头衣裳一扯,

    “啊……”

    二丫一个不防被人掀翻在地,只见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立在面前,冲着她一瞪眼道,

    “臭婆娘,把你当的银子拿出来!”

    二丫这才醒悟过来,这是被人抢了,当下便要扯开嗓子尖叫救命,那汉子见状上来便是一脚,正正踢在她胸口之上,

    “敢叫!敢叫……爷爷打死你!”

    二丫疼得一口气咽在胸口,死死抓着前襟,僵着身子半晌才回过气来,

    “救……救命啊!”

    她再开口叫喊,那汉子便上来掐她脖子,二丫抬腿踢他,被他压在身下不能动弹……

    两人正撕打间,却听得后头有个女人声音喝道,

    “你干甚么,还不快放手!”

    说话间人已过来了,却是一根棍子带着呼呼的风声奔那汉子脑门儿而来,那汉子吓得忙一松手,人就地一滚,躲过了那棍头退到一边。

    二丫这才看清楚来人竟是紫鸳,当下忙爬起来往她身后跑,紫鸳上下打量她,

    “二娘子无事吧?”

    二丫伸手摸了摸怀里的银子,

    “无事!”

    紫鸳看了看那汉子,竟还有徘徊不走的架势,便对二丫道,

    “二娘子,你先走,这人我来应付!”

    二丫吓得语无伦次,

    “你……你……我走……我……”

    “二娘子放心,我同夫人学过几招,对付这样的汉子自是绰绰有余,你先走!”

    二丫一听放下心来,

    “你……你小……小心些!”

    却是转身跌跌撞撞的跑了。

    那汉子见抢劫不成,竟是被这看着瘦弱娇小的女人挡了财路,不由的一阵大怒,左右一撸胳膊,

    “臭婆娘,你敢坏爷爷的好事!”

    紫鸳冷哼道,

    “光天化日你就敢动手抢劫,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你就不怕被巡城的衙役抓进大牢么?”

    那大汉闻言恶狠狠道,

    “臭婆娘,待爷爷抓着你,扒了你的衣裳,再进大牢也不迟!”

    说话间却是扑了过来,他也是眼利早在说话的时候便打量了这婆娘,那头上戴的,身上穿的比起前头那个可是强多了,抢先前那个不如抢眼前这个!

    他扑了过来,紫鸳身手灵活一个闪身让来,手里那一旁捡来的棍子呼一声正中那人左腿窝儿,这一下子打得那汉子一个单膝跪地,趁着他挣扎将将起身时,却是飞起一脚正正踢在那人裆下,

    “哎呀……”

    那汉子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声,伸手捂着那处便倒在了地上。

    紫鸳见状大喜,

    “看来夫人教的果然有用,对付男人用这一招百试百灵!”

    脑子在想,手上可不慢,手里的棍子照着头顶便是一下,她可是听了夫人的话,动手时要尽全力,不能留手的!

    这汉子果然双眼一翻白,身子晃了两晃竟然倒地不起了。

    紫鸳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凑过去探了探他的鼻息,发觉人还没死,忙拍了拍胸口,

    “还好……还好……还好没死!”

    若是摊上了人命官司,便事儿大了!

    想到这处左右瞧了瞧,见四下无人看到,便索性将棍子一扔,指着那地上的汉子骂道,

    “看你下次还敢不敢欺负女人家!”

    说罢再踢了他一脚,人便悄悄儿走了。

    紫鸳回了蒲国公府,穆红鸾见着笑问她

    “今儿又到何处转悠了?”

    这丫头性子活泼,又仗着自己学过几招,腿脚儿又灵便,无事时专往临安城各处闲逛。

    紫鸳心知大娘子因着二娘子的事儿,心里不舒坦,却也不好提遇上了二丫的事,只是哈哈一笑道,

    “去那瓦肆里瞧了半日杂耍,又吃了一回茶便回来了!”

    当下将买来的点心给几个要好的丫头们分了。

    穆红鸾倒是不疑有他,只是笑笑不再说话,又低头去看账本了。

    紫鸳却是藏不住话的,背着夫人向绿绣提起了此事,绿绣一听也是心里一惊,

    “二娘子怎得遇上了这样的事儿?她可是受伤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惹祸殃

    紫鸳摇头摆手,

    “无事,我瞧二娘子跑得飞快,想来身子必无大碍的!”

    绿绣点了点头,叮嘱她道,

    “这阵子大娘子心里正气闷呢,这事儿可不要向她提起!”

    那刘家人也真是放心,一个单身女子出门竟没有一个陪同,若是出了事看他刘家如何交待!

    唉!罢了……还是别让大娘子知晓,知晓了也是烦恼!

    紫鸳点头,

    “姐姐放心,不过一个地痞无赖汉子,已被我打跑了!谅他也不敢再寻二娘子麻烦了!”

    想到自己那使了十成力气的一脚,连自己都忍不住替那汉子叫疼。

    她却是不知那汉子不会再寻二丫麻烦却是将她恨上了!

    不为旁的便是为了那一脚!

    这抢人的汉子叫做张三,是这临安城里的无赖汉子,每日里偷鸡摸狗不干正事,偏还迷上了耍钱,家里那点子值钱的东西全数都被他搬空了,只还有个婆娘没有拿出去卖了!

    他那婆娘是个逃难的流民,被张三爹娘捡着时年纪还小,后头跟着他们到了临安,便养在了家里。

    又因着张三着实不争气,别人家都不愿将闺女嫁给张三,张三爹娘便索性将这捡来的养女给了自己儿子做媳妇。

    初时几年爹娘在时还好些,张三虽说不争气便也不敢太过,只待到爹娘前后脚的走了,张三婆娘又管不住男人,这才让家里日子一日不如一日,渐渐的连锅都揭不开了!

    今日里张三挨了紫鸳那一脚,实实在在的被踢了个正着,待得醒过来时已是天都黑了,睁开眼只觉得头上痛,下头更是钻心的疼,这厢勉强扶着墙起来,走一步疼得眼冒金星,额头飙汗。

    这么一步一挪的回到自己家里,进门便给婆娘一个耳光,

    “在家里挺尸么,这么慢才开门!”

    张三婆娘早被他打怕了,挨了一下也不敢还手,见他头上流血,步履蹒跚,知他是被人打了!

    张三在外头伙着一帮子浑人,时不时来这么一回,又自从耍钱之后更是变本加厉,她也是见怪不怪了,便过来扶他进屋去。

    待到了两人睡的里屋躺在床上,将裤子脱了一看,却是吓得尖叫一声,张三正疼得头昏脑胀,见状又一巴掌过去,

    “鬼叫甚么,老子还没死呢!”

    “三哥……三哥……”

    张三婆娘指着他两腿之间叫着,他低头一看也不由惨嚎一声,却见得那处仿佛被人吹了气一般,已是肿成了一片,涨得似一个菜瓜般大小。

    在昏黄的油灯下头,那处光亮亮、水肿肿,皮肤已是被撑得透明,说不得用手指头戳一下便要流黄水出来了。

    张三与张三婆娘瞧着都吓得不成,

    “三……三哥,这……这……这怎办啊?”

    张三怒道,

    “还不快去请大夫?”

    “哦……”

    张三婆娘应了一声,慌忙出了门复又折了回来,扶着那门框对他讪讪道,

    “三哥……家里……家里没银子!”

    张三身上疼得快死了,此时也顾不得骂自家的蠢婆娘,只是道,

    “我腰上钱……钱袋里还有七八两银子……”

    今儿抢了两个人,头一个得了十两银子,二一个却是遇上了那臭婆娘。

    张三婆娘这才过来伸手一摸,果然摸到了七八两银子,这才拿了银子出门去,出了门口回身将大门关上,复又往旁边一瞧,突然站住了脚,立在那处半晌这才一咬牙,过去轻轻扣隔壁的门。

    “王五哥!王家五哥!”

    那院子里有人听到,忙快步出来打开门,

    “妹子,你咋过来了?我听到他回来了!”

    张三婆娘咬牙道,

    “他正要我去请大夫呢!他在外头又被人打了,说不准上在外头做甚么缺德事儿,下头被人都给踢肿了,我瞧着多半是要废了!”

    王五一愣,

    “前头只听说他在外头耍钱,怎得现下连那种事儿也敢做了!”

    张三婆娘咬牙眼中流下泪来,一把抓着王五的手道,

    “五哥,你带我走吧!这日子我一日也过不下去了,他前头还口声声骂我不下蛋,现下他都成了废人,我更是没指望了,这辈子再跟着他便毁了!”

    说着话哭成了泪人,

    “五哥……五哥……你带我走吧!”

    那王五早趁着张三时常不在家里,与这张三婆娘仗着隔邻隔壁已是暗中有了奸情,现下心爱的女人都求到面前了,再不点头便真不是个男人了!

    当下一咬牙道,

    “好!我带你走……左右他现下便是想追也没法子追了!”

    想了想道,

    “你先去请大夫……”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伏在女人耳边一通儿吩咐。

    果然不久那大夫被张三婆娘请了来,一剂镇痛助眠的药吃下去,张三睡了个昏天黑地,待再醒来时,已是三天之后了,在屋子里叫了半晌无人应声,挣扎着起身去寻。

    这才发觉自家婆娘的衣物全数不见了,身上的那点子银子也被她弄走了。

    心里也明白,那婆娘多半是跑了,他现下身上的伤是更比昨日还疼了,一时半会儿也追不上她,只能站在院中破口大骂,有那早知晓内情的邻里过来笑话道,

    “张三,活该你小子做个绿毛乌龟,你那婆娘早与王五勾搭上了,现下只怕早跑得没影儿了!”

    张三这时节才知晓原来自家婆娘是跟着奸夫跑了,原来左右旁人早就知晓了,心里真是恨得不成。

    只他现下却是没法子,慢说是他们跑到旁的州府去,便是就在这临安城中,寻起来也是大海捞针般难!

    自家立在院中骂了半日,发觉不过让那左邻右舍看个笑话,身上又实在疼得厉害,无奈只能回屋子里去歇息。

    只那张三身上的银子全数被婆娘弄走,家里连米都没有一两,无奈只得撑着病体出外借银子,他平素实在是个祸害,正经人连门都不肯让他进,同他一般的泼皮无赖也无银子借给他。

    张三又饥又饿又疼又病回到家中,指天骂地却是骂起了那个踢他的臭婆娘,

    “若是让爷爷再瞧见你,必要弄死你!”

    骂着骂着突然眼睛一亮,计上心来,当下又一瘸一拐去找自己一个要好的赖九儿,赖九儿同他一般是个混子,见张三一身伤的寻上门忙道,

    “哥哥莫来寻我,寻我也没银子给你!”

    张三应道,

    “哥哥这回来是要寻你合伙弄一回买卖,只现下有伤你若是能给些银子,让哥哥我治伤,之后必加倍……不!十倍还你!”

    三说两说将那赖九儿说动了心,果然出银子给他治了伤,这一养便是半个月……

    这一日正在朝上,却是前线报捷的消息到了,

    “此一役歼西夏四万人马,俘虏战马无数,禁军副指挥使燕岐晟作战勇猛,领五千铁骑追击西夏败兵,一路向西而去竟是一口气几乎打到了兴庆府去……”

    燕守敬闻报大喜,朝堂上下一派歌功颂德之声,

    “陛下登基连场大胜,此乃国运昌隆,天佑吾朝啊!”

    “陛下仁德圣君必有上天庇佑……”

    燕守敬在殿上很是激动,拍案大赞道,

    “吾弟长青实乃猛将,可比汉去病也!”

    此言一出朝上都是一静,蒲国公额上青筋一跳,却是出班应道,

    “陛下谬赞,臣子实不敢当!”

    比甚么不好,比霍去病……这是咒长青早死么!

    上头燕守敬却是浑然不觉自己失言,当下笑道,

    “蒲国公不必谦逊,长青功可比冠军侯,有他替朕镇守边疆则国朝安矣!”

    立时下旨却是将燕岐晟提了马军都指挥使,又封了一个五品的散官儿定远将军,

    “定远将军驻兰州镇守边塞为朕御强敌于国门,保我燕家社稷安泰……”

    封赏的圣旨与调令当时就由燕守敬御笔亲提,盖上大印送了出去。

    燕守敬笑眯眯冲着下面的燕韫道,

    “朕等着长青再立新功啊!”

    “谢主隆恩!”

    燕韫心下恼怒却是面上不显,上前叩拜。

    燕守敬瞧着下头燕韫谢恩,不由笑得更是欢快,

    哼!你即是武功盖世,沙场逞凶,便在那处呆上一辈子,好好拼你的命去!

    便是再恩爱的夫妻,天长日久的分离,必也有离心离德那一日!

    待得再隔几年,美人儿空闺独守,寂寞凄冷,红颜渐消之时,我看你们还那来的恩爱情长?那来的缱绻情深!

    总归有我趁虚而入的那一日!朕有耐心亦有信心,红鸾迟早必是朕的!

    蒲国公还未下朝之时,府里便已得了大军捷报,紫鸳对穆红鸾笑道,

    “夫人,即是大军得胜,想来世子爷隔不了多久便要回来了!”

    穆红鸾也是心里欢喜,笑道,

    “大军行动迟缓,想来也没有那么快!”

    前头燕岐晟也写了信回来,却是将战事详说了一遍,看到惊心动魄之处,穆红鸾也是看的心头砰砰乱跳,

    “长青真是太冒失了!不过区区五千人便敢撵着西夏军五万人追,虽是败兵气衰,却难保没有强将收拢了军队反扑,若是真如此的话,那长青便危险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暗偷袭

    只她是未见过自家夫君在沙场上宛如杀神降世的样儿,所到之处血肉横飞,惨嚎声声,入得敌阵之中玄光甲上血光耀眼,掩月刀上龙吟阵阵,刀光闪动之间人头飞起,马嘶阵阵之时有人骨断筋舍,杀到最后燕岐晟左右前后,一丈之地无人敢近。

    他前时敌军便退,他左便敌左,他右便敌右,掩月刀所及之处空无一人,气得这厢拍马狂追却是一路快追到兴庆府了,都无人敢掠他锋芒,若不是司徒戌怕他有失,叫儿子带着人将燕岐晟追回,只怕燕岐晟便真要带着五千人杀到有重兵把守的兴庆府去了。

    这一战倒真是让燕岐晟杀神的威名响彻了西北大地,西夏军闻风丧胆,夜半儿啼时家里父母便抬了那燕杀神的名头来吓人……

    这府上众人正是欢喜,燕韫回府了,众人都纷纷上前给国公爷道喜,燕韫也是微笑抚须道,

    “大军得胜自是举国欢庆,我们府上也不例外,人人有二两银子!”

    众人都齐声谢国公爷赏,穆红鸾得了信也笑着对身边的几个丫头道,

    “你们一个个都是腰包鼓鼓,我便不赏你们银子了,便放上半日假,想玩儿自约着去玩儿吧!”

    众人都嘻嘻笑着手拉手去了,那前院的清风却是过来相请,

    “世子夫人,国公爷请您到前院,有事相商!”

    穆红鸾点头,进去换了衣裳便过去见公爹,进了书房却见燕韫负手立在小崔氏的画像前,

    “公爹,您寻长真有事么?”

    燕韫转过脸来却是面沉如水,

    “长真,这一回只怕长青要久驻兰州,一时半时回不来了!”

    穆红鸾一听愣了愣,

    “公爹,您这话是甚么意思?长青不回来了?”

    燕韫应道,

    “今日陛下在朝上言明要长青驻守兰州,为国守门……若是屯兵于外,也不知多久能回了!”

    一想到今日朝上燕守敬将儿子比做了霍去病,他便眉头乱跳,燕守敬若是无意失言倒也罢了,若是有意的话……

    难道他有意要让长青在外头不回来!

    哼!有我燕韫在,看谁敢动吾儿!便是他燕守敬也是妄想,想来是当皇帝太过顺遂了,便忘记当初是如何上位的了!

    瞧向了儿媳,

    “长真……若是长青久不能回临安……你做如何打算?”

    这小夫妻聚少离多,再这么一分开,小女儿总归思夫的,独守空闺蹉跎青春,便是他也不忍心的!

    穆红鸾闻言却是嫣然一笑道,

    “公爹,这有何可为难之处!他不回来,我便去寻他就是了!总归……儿媳妇可是不愿与他分开太久的!”

    出征打仗出去一年半载倒也罢了,若是长年驻守三年五载,甚至十年八年的,那她要独守空闺到几时!

    她可不做那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载,日子长了让旁的小妖精钻了空子,她岂不是要气得杀人!

    燕韫却是言道,

    “西北苦寒,万般不如临安,长真不可凭一时意气,去了怕要后悔的!”

    穆红鸾应道,

    “公爹放心,长青在何处,儿媳便在何处,苦寒亦如何?”

    燕韫闻言哈哈大笑,

    “好好好!总归是我当初没有看错人,长真就是与旁的女子不同!”

    任是这临安城中多少的大家闺秀也没有我们家长真的气魄,那西北苦寒又连年战乱之地,说去就去,眼皮子都不眨一下的。

    这厢与公爹说定,穆红鸾心中难掩雀跃,回去旁的不管先去武库抽剑练了起来,将一腔欢喜全数发泄了出来。

    学武这么多年却是因着生为女儿身,总是被禁锢在繁华烟尘,方寸之地中,却没想到这一回竟来了机会,她现下已是迫不及待要跨马提枪,一路绝尘跑到西北去了!

    她这处暗自欢喜,却不知自家那丫头紫鸳却是被人敲昏了,扔进了一辆臭哄哄的破烂马车之中……

    却说那张三养了许久终是将伤养好,只那处受伤严重,大夫也是道,

    “伤了筋络,损了元阳,日后能不能有子嗣还是两说……”

    张三闻言更是恨紫鸳,只这有紫鸳一脚之功,却还是有他自家拖延了医治,又在家中气极攻心不好好养伤之因,不过他自是不会反省自己,却是一股脑儿的怪到紫鸳身上。

    “臭婆娘害得爷爷断子绝孙,必不会饶了你!”

    这些日子每日里便与那赖九儿在当日遇上紫鸳的地儿转悠,一心想着再瞧见那婆娘,必要狠狠报复。

    这一回也是紫鸳应着,果然又转到了那处,正正被张三两人瞧见,当下都是双眼发亮,

    “老九,你瞧瞧……那婆娘是不是穿金带银,必是家底丰富的人家!”

    赖九儿道,

    “哥哥,瞧这婆娘的打扮不是富家的小姐,便是那位王公府里丫头侍女,我们要是将她绑了只怕人追究!”

    张三应道,

    “怕甚么!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我们寻个僻静的地儿将她打昏,把身上的东西全数摸走,再给她灌下药去往那城郊的私女昌窑子里一送……嘿嘿!那种地方慢说是个富家的小娘,便是公主、娘娘去了也没有出头之日,届时又有谁人知晓是我们俩做的?”

    赖九儿本就是个无赖汉要钱不要命的主儿,被他这么一说倒觉很有道理,当下一拍大腿,

    “哥哥,这买卖干了!”

    两人稍做商议,便各自分开行事。

    那紫鸳在大街上乱逛一通,突然眼角扫到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咦!那汉子不是那日里抢二娘子的地痞么?

    怎得……他为何鬼鬼祟祟跟在一个落单的妇人身后,这是又想做坏事了!

    想到这处,她脚下转便跟了上去!

    早知晓那日就将这汉子扭送进衙门去,在牢里被衙役们好好整治一番说不得能改邪归正!

    这厢乱想着人已跟了过去,入了那前后无人的偏僻巷子,那张三猛然间一回头,脸上肌肉抽搐起来,恶狠狠骂道,

    “臭婆娘!又是你!”

    紫鸳应道,

    “正是我……你……”

    一个“你”字刚出口却听得耳后风声起,

    “呼……”

    此时躲避已是不及,脑袋上挨了重重的一下,双眼一翻人便晕了过去!

    张三与那赖九儿狞笑着凑了过去,仔细看了看她,

    “哥哥得手了!”

    “嘿嘿!动手!”

    两人这厢一起动手将紫鸳头上、耳上、颈上、手上、脚上的东西全数扒了精光,那赖九儿低头看了看紫鸳娇美的脸蛋儿,还有那微敞的领头上一抹晶莹如玉的股肤,却是暗暗咽一口唾沫,

    “哥哥,我们不如……”

    眼中淫光一闪,张三一瞪眼,

    “你若是碰了她,这价钱可就跌了!”

    赖九儿有些舍不得,伸手去摸那处的柔软,

    “哥哥……小哥我今年都二十六了……这女人的滋味也是少尝,更用说这般嫩的小娘了!”

    张三左右瞧了瞧骂道,

    “你他妈真是色胆包天,把这女人卖了,拿银子够你逛多少回勾栏了!还不快把她弄走,再耽搁有人来了!”

    赖九儿无奈只得过去赶车,两人合力抬了紫鸳放到臭哄哄的运粪车上,上头用东西挡了,便往那城门口赶。

    这么一路过去,到了城门处却是遇上了一队巡城的禁军,领头的生得高壮,豹眼浓眉,说话的声音又响又亮,

    “呔,那两个汉子,你们拖得甚么东西出城?”

    两人忙陪笑道,

    “回官爷的话,小的们拖粪呢!”

    这粪车是自那常老儿家里弄来的,常老儿可是常年城里城外的运粪,虽说上头用破布盖着,但这车的味儿隔着三丈远都能让人掩鼻疾走。

    城门那处守官儿见着都远远的让开,只那大个儿却是打马过来伸脖子瞧,

    “这不早不晚的,正晌午出城,也不怕熏了人!”

    这临安城中夜香郎都是四更起身,在城里四处摇着铃铛收夜香,再早早的运出去城外,给那城外的庄家户送去,入城时也要在傍晚时分了,那有不早不晚晌午运粪出去的。

    两个汉子闻言忙道,

    “官爷,往日里是我爹送的,今儿他老人家病了,小的们出来太晚便拖到了这时节……”

    那大个儿闻言点了点头,又朝那粪车上瞧了一眼这才一挥手道,

    “快些出城去!”

    两人应了一声,吆喝着老马,得得得快跑出了城。

    那领头的禁军一脸若有所思的回去,众人都笑道,

    “朱都头,那粪车里头能有甚么可瞧的,要瞧到前头花街上瞧去,那处可是好看的多了!”

    众人都嘿嘿怪笑,朱光武一扬鞭作势骂道,

    “少他娘的废话,好好儿巡城去!”

    众人与他闹惯了都哈哈笑着打马向前,朱光武见这一帮子东倒西歪没个正形的,心里暗恼,

    “都怪老娘,若不是她,我这些时节早跟在世子爷身后杀西夏人了,说不定那朝廷的捷报里便有我老朱的名字,那来会同这帮子无用的杀才混在一处。”

    心下暗叹。

    这事儿怪得谁来!

    还不是因着上次相亲的事儿出了差子!

第二百九十七章 运粪车

    朱光武把世子爷那堂妹妹给吓哭了,老娘当着世子夫人的面倒不好说,回去差点儿点火烧了房,那一回却是连亲爹都挡不住,金氏一面抄了抵门的杠子打他,一面骂道,

    “好好儿的一个小娘子,世子爷的妹子,那可是皇族呀!那面相一看就是个宜家宜室,宜生男的!白白胖胖的样子一脸的福相,能娶回家里来那可是你小子几世修来的福气……”

    说着话呼呼几下打在朱光武身上,老娘可是半分没有留力气,打得朱光武嗷嗷几声,抱头鼠窜!

    只他跑便跑吧,嘴里还不肯讨饶,

    “那小娘子胆子小如鼠,见拧个兔子脑袋都要哭……这可怪不得儿子!”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金氏一听更是大怒,抄起那大棍子甩了过去,

    “你还敢犟嘴……你无事逞甚么能……拧甚么兔子脑袋,这下好了……把人给吓哭了,婚事儿也吹了,臭小子!老娘看你几时能娶到媳妇!”

    越说越气之间,

    “呼……”

    一声棍子脱手而出,正正砸到了朱光武后脑之上,饶是他皮糙肉厚这时节也是双眼发黑,脚下一软摔了下去,

    咣当一声又砸到了高高的门槛上头,他那身板儿摔下动静吓人一大跳,金氏与朱全贵连忙过去一看,见朱光武这脑门上也开了一道口子……

    这么一闹之下在家里养了一月却是错过了出征西夏,无奈何回归拱西大营之中,每日里混着这一帮子人巡城,这时节朱光武也不敢骂自家老娘,只恨自己为何多那句嘴,白白错失了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只……刚刚那车上……总觉着隐约瞧见了甚么东西……

    坐在马上随着众人往前走,脑子里还在细想,

    “到底是瞧见甚么了?”

    他想来想去之时,那粪车已是出了城门,一路绝尘而去,紫鸳在那车上终是醒了过来,她是被打昏的,却是被臭醒了过来!

    “唔……”

    反手去摸后脑,高高隆起一个肉包,

    “咝……”

    碰一下便疼得不行,只这么一下倒让她神智清醒不少,四下打量才发觉眼前昏暗一片,一股股臭气冲鼻,忙捂了鼻子坐起来,将头顶上的破布掀开。

    这才看见前头坐着的两人,其中那个不就是那抢劫的汉子么,原来他还有同党!

    紫鸳明白自己是中了旁人的招儿!

    正在这时前头那赖九儿却是转回了头,立时瞪大了眼,

    “你……”

    这婆娘怎得竟醒过来了!

    紫鸳见被人发觉了,也顾不得头上剧痛,在颠簸的马车之中挣扎着起了身,伸手一提身旁的粪桶,向前头两人泼了过去,

    “噗……”

    这马车行进之间她站立不稳,勉力来了这么一下子,别说是那两个,便是她自己也弄了个臭气熏天,恶心之极!

    “臭婆娘!”

    张三顶着一头的大粪,一靳马头,便跳将起来,

    “咚……”

    一声粪桶正正砸在张三的面门之上,紫鸳转身跳下了马车,踉跄着往道旁的树林之中钻去……

    正这时朱光武坐在马上却是突然灵光一闪,

    他想起来了,前头眼光一扫而过之间,那破布下头露出来的是一只小巧白皙的脚,连鞋都没有穿!

    难道上车上装了个死人!

    想起那两个汉子一脸猥琐的样儿,看样貌便知不是好人,难道……这是杀人藏尸么!

    不对……得追过去瞧瞧!

    当下冲着这一队人嚷道,

    “前头那辆粪车有蹊跷!”

    说着话打马便往来路而去,后头众人不明所以,面面相觑,

    “这朱头儿是怎得了?”

    有人道,

    “嗨,管他那么多!快追上去吧!”

    待到朱光武一路追一路寻,到了城外二里地处时,便远远瞧见了那停在道上的粪车,上头空无一人,只有拉车的老马安安静静立在原地。

    朱光武左右瞧了瞧,却见着有一路的痕迹往树林里延伸过去,忙翻身下马,将马儿草草栓了人便冲了进去。

    前头紫鸳跑进了树林里之中,后头两人也叫嚷着冲了进来,

    “臭婆娘,你敢跑!逮到了……弄死你!”

    紫鸳回头瞧了瞧,却是脚下加紧,越发跑得快了。

    一面跑一面低头摸了摸袖间的小刀,果然还在,那两人连她的鞋都给扒了,幸得没有脱她的衣裳,袖中的小刀还在。

    后脑处受伤的地儿还在隐隐做痛,多跑上几步便有隐隐作呕,头昏目眩之感,她心知是被打的受了内伤,瞧这样的情形跑下去,只怕没有多远便被会追上!

    想了想却是闪身藏到了一处树木茂密之处,张三两人追至此处不见了人影,

    “咦……哥哥,臭婆娘跑到那儿去了?”

    张三左右瞧了瞧,应道,

    “前头是一条河,那婆娘必没有过河,不是向左就是向右,我们分开追!”

    赖九儿答应一声便往左边去,张三往右边去,却是都没有瞧身前那一丛矮树。

    这厢跑了没多远,那张三便转了回来,前头是山壁,已是无路了,那婆娘定是往另一边跑了。

    跑过矮树丛时,突然脚下一绊,人便扑嗵一声摔到了地上,紧接着背后一沉被人重重的踩了上来。

    紫鸳也不与他废话,却是掰了他右脚,在后跟处脚筋上一割,

    “啊!”

    张三一声凄厉的惨叫,鲜血涌出已是被紫鸳割断了腿筋,再一刀又挑了另一根,紫鸳闪身躲开,扔他在地上不断惨叫翻滚,人却是往那河边而去。

    不多时那赖九儿便被张三的惨叫声引来,一见这情景是吓了一跳,

    “哥哥!张三哥……你这是怎么了?”

    张三大叫道,

    “那臭婆娘……是那臭婆娘割断了我的脚……”

    赖九儿仔细一看,

    “哎呀……没想到这婆娘竟如此凶残!”

    “快!快去给追……将她抓着了,任你处置……你想睡多少回便睡多少回!”

    此时的张三已是双眼通红,面孔扭曲,声嘶力竭的叫喊着,那赖九儿见他伤势本是有些退意,不过听张三这么一说,想起那婆娘曼妙的身姿,抬着她上车时趁机又摸过两把,那柔软滑腻的皮肤……

    似这样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娇嫩小娘,他赖九儿一辈子也碰不上一回,好不易今日遇上了,说甚么也不甘心就这么放过!

    当下答应一声左右瞧了瞧,

    “她往哪儿去了?”

    张三一指河边,

    “她去河边了……”

    赖九儿忙起身追去,果然在不远处河滩上一块大砾石上发现了伏卧的紫鸳。

    他也不敢大意,这一厢一步步小心靠近,却见那婆娘伏在那处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他们长年混迹街面上,敲人闷棍的事儿做的不少,前头那一棍子是他打的,打得有多重赖九儿心里有数,因而这婆娘在车中醒来他也是十分惊诧,现下看来这婆娘定是脑后的伤发作了,这才昏了过去!

    昏过去了才好!

    这处荒郊野外,四下无人,倒是块行事儿的好地方,且待爷爷先耍乐耍乐!

    赖九儿嘿嘿怪笑着过来,伸手过去将她的身子翻了过来,果然见这婆娘紧紧闭了眼,

    “嘿嘿……”

    伸手去解她领口,却见那一双紧闭的双眼猛然一睁,紧接着耳边风声响起,

    “呼……”

    一块坚硬的卵石重重的砸到了他太阳穴之上,立时间鲜血流了下来,赖九儿捂着伤口退了两步,

    “臭……臭婆娘真厉害!”

    踉跄着转身便要逃走,却被紫鸳紧追了两步,一石头重重砸在了脑后,

    “啊……”

    赖九儿伏倒在地,立时动弹不得,口里呻吟连连,脑后、太阳穴都在流血,紫鸳也是踉跄了两步,

    “呕呕……”

    趴在一旁的石头上吐了几口白沫,眼前只觉一阵阵发黑,

    “不成……这时节可不能昏倒!”

    狠狠一咬下唇,蹒跚着过去,在赖九儿身上也如同张三一般挑了脚筋,知两人不能再站起来行凶,这才松了一口气。

    靠在石旁喘了几口气,待得眩晕的感觉退去了些,这才一步一步挪到了水边,蹲下去掬了一捧水往脸上泼。

    河水冰冷,激得她精神一振,便觉好了些。

    这时节才发觉自己浑身污物,实在臭不可闻,回头瞧了一眼那地上痛苦呻吟的赖九儿,也不知自己这样儿,他如何能下得了手!

    看了看左右,便下河转到了河旁巨石后头,把衣裳脱下来清洗身体。

    这时节也顾不得身着湿衣了,至少先把身上的污物冲掉再想法子回城吧!

    她褪了外衣只着里衣在水中清洗,河水打湿衣衫,光天化日之下整个身子是一览无遗,这厢从头到脚冲了干净,衣裳也在河水之中荡涤干净,刚要重新穿回去,却听有人清咳了一声道,

    “咳……你……你穿这件吧!”

    “啊!”

    紫鸳尖叫一声捂住了胸口,这才发觉不知何时巨石后头转出一个人来,这人生得人高马大,还是个认识的!

    “你……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朱光武将自己身上的外衫脱下来伸手递给她,

    “我巡城时见这辆车十分可疑,便跟着追了过来!”

第二百九十八章 再相遇

    朱光武一路顺着痕迹跑过来,却是见着两个倒地的汉子,却不见有旁人,若不是石头后面有哗啦啦的水声响起,他差点儿便错过她了!

    见是这丫头不由的叹气,

    “你这是走了甚么运,尽是遇上歹人!”

    紫鸳双手捂胸生怕走了春光,应道,

    “我也不知走了甚么霉运!”

    不过帮着二娘子出了一回头,倒让人惦记上了!

    说起来都不是自家惹的事儿,怎得回回都是她犯险!

    她这厢双手挡胸也不敢接衣裳,朱光武不明所以,见她不接还将手里的衣裳又往前送了送。

    “你接着呀!”

    这人……怎么这样啊!不知晓避开么!

    紫鸳气得不成,拿眼瞪他,朱光武还是一脸懵懂也同她大眼瞪小眼,只一不小心那眼神下溜,却是瞧见了那处的一片莹白,脑子里立时浮现出前头转过大石后头瞧见的情景。

    这山青映水浅,褐石衬佳人,白生生,俏立立,腿儿长,腰儿细,肩瘦胸丰,臀翘腹平,想着想着却是猛然一捂鼻头,

    “唔……”

    有甚东西从鼻孔里涌了出来,温热热的!

    这下子可是出丑了,忙将衣裳往紫鸳头上一扔,人便往河滩跑去,经过那叫唤的赖九儿身旁,见他要伸手抓自己的脚,便抬脚踹了过去,这下子那赖九儿吭也没吭一声便昏了。

    待到紫鸳自河里出来,朱光武一面吸着鼻子,一面领着她,又一路拖着那赖九儿与张三出了树林,外头一匹马与一辆粪车,远远自己那一队人才赶了过来。

    朱光武回头瞧了瞧衣衫不整的紫鸳,这时节她里头穿着湿衣,外头罩着他宽大的衣裳,脚下的绣脚不知去了何处,正在风中瑟瑟发抖。

    朱光武先是将那两人往粪车上一扔,自己过去将紫鸳托上了马,却是二话不说又脱了一件衣裳,

    “给你!”

    此时节已是五月,本就身上穿的少,再脱一件他自家便光着膀子了,紫鸳有心不要,却见他早已转身过迎着一队禁军而去。

    众人见朱光武马上坐着一个浑身湿透的小娘,那臭气熏天的粪车上还有两个汉子,也不知是何事,

    “朱头儿,这是甚么回事儿?”

    朱光武一瞪眼道,

    “瞧不出来么?白生了一对眼儿,这两人是贩卖人口的拐子,前头藏了小娘在车上,被本都头发觉了蹊跷,幸亏追了过来,这两人才没有得手!这两个贼人还想跑,被老子挑断了脚筋……拉回去好好审问!”

    此事自不能说是紫鸳做的,总归是未出阁的小娘子,难道还要去那堂上过一遭么!全数认在自己身上才是正理!

    “是!”

    一队人这厢押了张三等人回去,朱光武一路光着膀子牵着马,上头坐着浑身湿透的紫鸳,这一路招摇的去了蒲国公府上。

    那守门的一见忙进去禀报,朱光武伸手扶了紫鸳下马,只觉触手冰凉,又见她脸色惨白,身子微抖,心下莫名涌起一阵怜惜。

    这大老粗,长这么大,只见过两类女人,一类便是他娘那种,顶天立地比男人还男人,还有一种便是黄蕊那种,娇娇小小,一碰就哭的。

    却是从未见过紫鸳这种,凶起来比他老娘也不遑多让,只这柔弱起来,倒仿佛自己轻轻一捏便能将人给捏碎了般。

    只她有一点,却是从不会哭!

    前头一回夜里遇上她被几个汉子追,还当头给了他一下,虽说又惊又吓却半滴眼泪没有流!

    这一回更是狼狈,衣衫不整,脑后还隆起了一个大包,又吓又怕又冷又惧却仍是半点儿眼泪不流!

    女人家不都是爱哭唧唧的么?

    怎得她便不同?

    这样不一样的女人,倒是让他心里莫名涌起怜惜来,紧紧拉了她的手不放,若不是在这蒲国公府门前,他都忍不住要拉了她进怀里,用自己给她暖一暖了!

    紫鸳此时间其实已是强驽之末了,眼前金星乱跳,身上冷一阵热一阵,脚下如踩了一朵云彩般,偏这人一只似钢钳的手还紧紧握着她,手上生疼,冷汗自后背冒了出来,咬牙道,

    “放手!”

    朱光武一愣忙放开手,眼前的人却是身子晃了两晃,人便软了下去,

    “哎!你……”

    朱光武忙伸手将她横抱了起来,这才发觉怀里的人手中冰凉,身子滚烫,吓得忙抱着往里头跑,

    “快!快!快请大夫……”

    紫鸳这一回却是真吃了大亏,头上挨的一记脑子受损,又在河水里受激,寒气入了体,这一躺竟是八日。

    待到她终是清醒过来时,睁开眼一看,却见床前坐着一个人,立时瞪大了眼,

    “你……你怎么在这里?”

    忙看了看四面,

    这……这确是蒲国公府中自己的闺房呀!

    “朱光武……你……你怎得会在我……我的房里?”

    朱光武闻言嘿嘿一笑,黝黑的脸上却是泛起了一层红晕,反手抠了抠后脑,

    “这个……这个……”

    紫鸳见他支支吾吾更是着急了,挣扎着要起身,朱光武忙过来扶她,他那力气那叫扶呀!

    一左一右抓着她胳膊便提了起来,紫鸳躺了八日坐起来手软脚软,被他这么猛的一放,半晌才喘过气来,瞪他道,

    “问你呢!这是我的闺房……你怎么进来的?”

    这蒲国公府是甚么人都能随便进的么?

    府里侍卫是吃干饭的!

    朱光武嘿嘿笑道,

    “是……是嫂嫂让我进来的!”

    紫鸳立时瞪大了眼,

    “胡说!”

    夫人最重规矩了,怎么会让外男进她的闺房!

    “你胡说……夫人怎么会让你进来?”

    朱光武笑道,

    “真是嫂嫂让我进来的!”

    说罢起身去拿一旁凉着的药,

    “你该吃药了!”

    蒲扇大的手掌,小心翼翼端着碗过来,还细心的吹了吹凑到她嘴边,

    “快喝了吧!”

    紫鸳一撇脸推开碗,

    “夫人怎么会让你进我的房间?”

    “那个……这个……”

    朱光武红着脸扭捏着道,

    “我们现在已是未婚夫妻了,我……我进你屋也不算越矩的!”

    “甚么!”

    紫鸳一听急得一掀被子便要下床,朱光武忙来扶她,

    “小心些,你现下病还未好呢!”

    “你胡说甚么?我们几时成未婚夫妻了!”

    朱光武还未说话,那门被人自外头推开了,穆红鸾从外头进来,见这情形忙示意朱光武,

    “把你媳妇儿扶回床上躺好,她这病还没好呢!”

    朱光武连声应了过来扶她,紫鸳气得一脚踢在朱光武的粗腿上,

    “你……你起开!”

    “夫人……夫人,您……您……我几时同他成了未婚夫妻?”

    穆红鸾笑应道,

    “前头他送你回来,第二日便上门提了亲,我瞧着这小子憨厚老实,又是个打仗肯拼命的,日后前程必然不差,便作主将你许给她了!”

    紫鸳闻听只觉脑子又晕了,一屁股坐回了床上,一旁的朱光武忙给她盖上了被子,

    “夫人,您怎么能这样……怎得连问也不问一声便将奴婢的婚事定下了!”

    那有这样的,趁着人昏迷之时便将婚事定了,连自己这事主都问也不曾问过!

    穆红鸾笑着过来床边坐下,一挑眉问道,

    “怎得……你不满意?”

    “我……”

    紫鸳一挺身子坐直了,刚要开口,却见朱光武一脸的急色,对上她的眼神立时便可怜巴巴的看向她,

    “紫鸳……”

    “我……”

    到嘴的话儿在舌尖上转了几转却终是没说出口,穆红鸾瞧在眼里,暗笑在心,

    甚么不愿意?

    不愿意怎得人家抱她回来,便是昏过去了还死死抓着人不放!

    这几日发着高热嘴里还在喃喃的叫着,

    “朱光武!朱光武!”

    这不是心里想着,是甚么?

    紫鸳对上穆红鸾似笑非笑的样儿,心里发虚却是躬起了背,缩了半张脸在被子里喃喃道,

    “怎得……怎得都没有问过人家!”

    正说话,外头紫鸳那老娘却是摸索着外头进来了,朱光武忙过去扶她,

    “岳母,您小心些!”

    “嗯!嗯!好!”

    紫鸳老娘却是满脸堆笑拉着他的手笑道,

    “好孩子!好孩子!”

    这厢到了床边道,

    “这事儿你也不别埋怨世子夫人,婚事是为娘替你应下的!”

    紫鸳气得不成,

    “娘……娘……您怎得也……问也不问女儿我一声,便将婚事给定了!”

    紫鸳老娘应道,

    “怎得……养你一场,连婚事都做不了主了!”

    紫鸳却是嘟起了嘴,恨恨把头埋进被子里,紫鸳老娘知女儿的脾气,她若是真不愿只怕早闹开了,那能这般忍气吞声,当下又道,

    “光武这孩子我瞧着好,人也老实憨厚,亲家母也是仁义爽利的人儿,你嫁过去他们必会好好待你的!”

    朱光武在一旁连连点应是,

    “是啊!是啊!岳母放心,我定会好好对紫鸳的!”

    紫鸳听了却是一抬头瞪他一眼,

    “有你甚么事儿……”

    怎能这样啊!背着人把婚事定了!

    他……他这还没有同自己商量呢!怎得就定下来了!

    紫鸳只觉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忒让人不舒坦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 人成双

    紫鸳气的扯着被子嚷道,

    “我不嫁!我不嫁!我不嫁他!”

    这屋子里旁的人还未说话,朱光武却是急了,忙上前一步道,

    “你……你不能不嫁,我们……我们都定了亲了,嫂嫂和岳母可是都应了的!”

    紫鸳现下瞧着他便来气,

    “我就是不嫁!谁答应的都不嫁!”

    朱光武急得不成,在屋子里团团打转,抓耳挠腮之际却是冒出来一句话,

    “你……你不能不嫁呀!你……你那身子我可是瞧见了……你胸口上有一颗红痣呢!”

    此言一出,屋中的人都是一愣,外头屋子里可还有人呢,朱光武那嗓门儿,里里外外都听到了,也不知谁在外头突然噗嗤一笑。

    紫鸳听着那分明就是夏竹的声音,一时之间气血上涌,一张脸涨得通红,眼前又觉有金星直冒,真正是羞忿欲死过去!

    这……这……这事儿让她如何说得清啊!

    哎呀呀!脸面都在这一干的姐妹面前丢尽了!

    哎呀一声将个身子往那被子里一缩,却是打死也不愿出来了!

    穆红鸾忍了笑对紫鸳亲娘道,

    “瞧着紫鸳这样儿,怕是还要养几日,现下她精神不济,还是让她多休息一下吧!”

    说罢便打着手势将朱光武带了出去。

    朱光武一句话说出了口,也是涨红了脸,忙跟着穆红鸾出来,着急巴巴的道,

    “嫂嫂……我……我定是要娶紫鸳的!”

    穆红鸾忍笑点头,

    “放心!这事儿……自有我与她娘亲做主,现下紫鸳即是已醒了过来,便无大碍了,你回去好好预备婚事吧!”

    朱光武一听放下心来,嘿嘿笑着抠着后脑走了。

    穆红鸾再冲外室偷笑的丫头们笑着摆手道,

    “你们也各自做事去,别守在这处了!”

    几个丫头嘻嘻笑着退了出去,穆红鸾进去室内见紫鸳还埋头在被子里,紫鸳老娘正在一旁劝着,穆红鸾过去握了紫鸳老娘的手捏了捏,却是扬声对着床上的人道,

    “你若是真不愿意便罢了,我明日便叫了朱光武来把婚事退了……”

    顿了顿又道,

    “只……再隔不久我怕是要去西北了,那西北苦寒之地,又是常年战乱,这家里丫头们我是不会带去的,只一个绿绣是成了亲的妇人,他们夫妻二人是要跟我走的,你若是不成亲,便留在家里给我好好看顾蕊妹妹吧!”

    话音刚落,紫鸳猛然掀了被子,露出一张红通通的脸儿来,

    “夫人,您……您要走?”

    穆红鸾点头道,

    “世子爷已是得了调令,要长驻兰州,我便要跟着过去了……”

    紫鸳忙道,

    “夫人,我要跟着你去!”

    穆红鸾挑眉道,

    “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家,如何能在外头抛头露面,去那男多女少的地方?你还是留在家里吧!”

    说话间便要扶着紫鸳老娘走,紫鸳急了忙下床一把拉了穆红鸾的袖子,

    “夫人!”

    “怎么……”

    “我……我跟您去!”

    “那……你这是嫁不嫁朱光武呀?”

    “我……我嫁!”

    ……

    紫鸳成亲因着有前头绿绣的婚事做例,依样画葫芦就是,朱光武他娘金氏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

    “原想着娶不成世子妹子了,没想到竟又娶到了世子夫人身边的人……”

    紫鸳这丫头,依她瞧着倒更配儿子,人生得好,性子也强,能压得住儿子,自家这儿子就是个浑人,便需个媳妇压着管着才能过好日子。

    朱家原想给朱光武买个院子,只两人成亲之后便要跟着世子夫人去西北,也不知几年能回,便索性不买宅子,却是添了一间铺子,出租给旁人每月里也好有进项,银子给他们留着,待以后他们回京再寻宅子就是。

    因而这新房便设在了朱家的院子里,将朱光武那屋子粉刷一新,换上新家具,只紫鸳那一箱箱的嫁妆却是仍放在了蒲国公府上。

    金氏只道,

    “我们家院子小,东西无处可放,又怕招了贼,便还是放在蒲国公府里,日后待你们回到临安买了宅子再搬就是!”

    新婚之夜,紫鸳悄悄儿对朱光武道,

    “娘倒真是个爽利人!”

    多少家的婆婆都惦记着媳妇的嫁妆,她这一进门便要走,那嫁妆搬进来,便是婆婆拿去用了也无人知晓,要知道朱光武下头还有一个弟弟要养呢!自家婆婆能如此做为,可见不是个贪心的!

    只这时节朱光武那有心思管自家老娘,媳妇说甚么只是嗯嗯点头,紧紧搂了紫鸳,只去亲那颗娇艳欲滴的红痣,

    “哎呀……人家同你说话呢!”

    “这时节是说话的时候么?媳妇儿……你可怜……可怜……老朱我做了这么些年童男子……有话……以后让你说个够!”

    ……

    紫鸳成亲一月之后,穆红鸾便打点行囊预备出发去西北了,这一去身旁的人,只带了绿绣与紫鸳两人,朱光武却是由蒲国公出面请了调令,将他调往了兰州禁军中燕岐晟麾下。

    侍卫则有杨大强领了十人同行,燕韫又将府上暗卫派了些出来,悄悄跟随护送。

    一切预备妥当,穆红鸾才去了穆家,说起要去西北之事,杨三娘子担忧不已,埋怨道,

    “你这孩子……怎得好好的临安不呆,要去那地方受苦!”

    穆红鸾笑道,

    “娘……世子爷在那处,女儿嫁鸡随鸡自然是要跟着去的!”

    穆大也是担心,只也知小夫妻常年分离不好,便开口劝道,

    “他娘你也不必多说了,世子爷孤身一人在那处,身旁也无人照顾,老大过去也好伺候饮食起居,只这路途遥远,红妞儿还要小心些才是!”

    幸好老大有功夫在身,又有国公府上的侍卫陪同想来应是无事的!

    杨三娘子听了丈夫的话,心里转念头一想,暗暗道,

    “他爹这话也说得对,小夫妻天南地北的,老大还未生下子嗣,若是让那不知何处来的小妖精占了先,那岂不是要后悔死!”

    想到这处,杨三娘子便再不阻拦,便是力劝女儿前往西北,只一旁的四丫听到了却是双眼放光,

    “爹,娘!我也要去!”

    穆大夫妻一听却是一愣,杨三娘子沉下脸来,

    “你胡闹甚么?你大姐姐过去是因着世子爷在那处,你去那地儿干甚么?”

    四丫却是嚷道,

    “我就是要去!”

    穆大闻言也沉下了脸,

    “老四,不能胡闹!你一个未阁的姑娘家,怎能在外头乱跑?”

    四丫转头瞧向穆红鸾,见大姐姐也是微微摇头,立时咬着唇低头坐下了。

    穆红鸾倒想带着这丫头出去见见世面也好,只路途遥远,四丫又是未出阁的女儿家,去那边塞之地多有不便,她不想让爹娘担心,只得硬着心肠拒了四丫。

    穆大夫妻见四丫不再言语便只当这丫头压了心思,便重又商量起穆红鸾出行之事。

    这一回穆红鸾想着一去怕是不知多久能回临安,便请了黄夫人与崔夫人出来吃茶说话,三人在八宝楼上坐在包房之中,说起穆红鸾远去西北之事,黄夫人不由叹道,

    “这也是你了,若是换了旁人,你瞧瞧这满临安城那一个女子敢这么千里迢迢跑到兰州去!”

    崔夫人也是叹道,

    “你瞧瞧你,这娇嫩嫩的脸儿,在临安养得跟玉人一般,到了那里风大沙多的,也不知把人吹成甚么样儿!”

    穆红鸾笑道,

    “再美又如何,没有眼前人,再美不过空自对镜嗟叹,倒不如在一块儿相依相守,免了相思之苦!”

    黄夫人听得噗嗤一笑,一指头戳在她额头之上,

    “你倒是好脸,甚么相思,相依相守的,半点儿不矜持,这是堂堂世子夫人应说的话么?”

    穆红鸾一撇红唇道,

    “有甚么好矜持的,我们可明媒正娶,上了玉碟的夫妻,若要强装着说不想,那便是睁眼儿说瞎话了!”

    崔夫夫与黄夫人闻言都捂嘴儿笑,崔夫人道,

    “红鸾这一去也好,这男人家呀!只身在外,虽说在军营之中,但总归有在外头晃的时候,若是无人约束着保不准便要出乱子呢!”

    黄夫人深以为然,连连点头道,

    “便是这样的,我们家那个想当初便是因着我身怀有孕,便在外头胡闹!”

    说着孕事崔夫人眼神一黯,穆红鸾察言观色,开口问道,

    “你那家里可是纳了一个进府里?”

    崔夫人这么久终是没有怀上身孕,听说是给丈夫纳了一个进门。

    崔夫人点头,

    “确是纳了一个,只我一力推了婆婆娘家的人,自己在外头买了一个!”

    外头买来的无根无基,卖身契又捏在自己手里,不怕她反了天去。

    幸喜的自家丈夫对这颜色姝好的小妾也不是太过喜欢,每月里隔五日去上一次,回来倒对她体贴了不少。

    三人坐在那处闲话了半日,这才依依不舍的告辞,两人都对穆红鸾道,

    “你可是要多写信回来,与我们道一道近况才是!”

    穆红鸾点头答应,

    “必每月一封,风雨无阻!”

    三人这才行礼各自离去。

第三百章 与众辞

    穆红鸾启程之时是在六月十五,她便在头一日提笔写信给了长青,信上只言启程日期,只路途太过遥远,抵达之日实在无法预计,燕岐晟接信一看又惊又喜,盼星盼月的等着,等得一颗心都揪成了一团,可算是受了一回折磨。

    此时正值天气渐热,绿绣夫妇与紫鸳夫妇,还有十名侍卫总归十五人,三十匹好马,两辆马车便要往兰州而去。

    城外十里亭处燕韫以水酒送行,

    “长真这一路西去,路途遥远还要多加小心!”

    穆红鸾这厢规规矩矩跪下给燕韫磕头道,

    “儿媳不孝,不能在公爹膝下伺候,还请您老人家多多保重身子!”

    燕韫点头笑道,

    “放心!我的身子好着呢!你与长青在边塞才是应好好保重!”

    燕韫算起年纪来不过四旬出头,正是年富力强之时,他长年习武身体也是十分健康,穆红鸾倒是真不忧心他的身子,只怕他操劳太过,自己不加珍惜!

    拜别了燕韫又去拜穆大夫妻,穆大与杨三娘子忙扶她起来道,

    “好孩子,过去要尽心伺候世子爷,小两口要和和睦睦不可娇纵任性!”

    自己生的女儿自己知晓,在临安城蒲国公府中自有规矩拘着,还要将装装样了。

    到了那处天高地大,这丫头只怕要无法无天了!

    穆红鸾点头应下,又有宝生过来见礼,苦着脸道,

    “大姐,大姐夫走了,你也要走,我这每日关在先生那处,无一日松快,只怕是不能自由了!”

    穆红鸾笑着拍他脑门儿道,

    “前头听爹爹说,先生出了一题给你们试答,你所做之论甚是不错,先生大赞了一回,可见这些日子也是十分用功的。放心……我已同爹爹求了情,隔五日便接你回家一日,总归要劳逸有序才是!”

    宝生闻言大喜,

    “大姐,待我再等两年下场参考,无论有没有功名,也去要去寻你们!”

    穆红鸾点头笑道,

    “再待两年你大些了,来寻我们便是!”

    却是左右瞧瞧没见四丫,

    “四丫呢?”

    宝生眼中异色一闪,应道,

    “她想跟着你去西北,爹娘不应,昨晚上闹了一通,今儿我们出门时她还在屋子里生闷气呢!”

    穆红鸾摇头叹气,

    “罢!我会勤写信的!”

    二丫那头……罢,不想她了!

    姐弟二人说完话,瞧了瞧天色便向众人再别,穆红鸾当先上了马,这厢在马上一拱手,

    “我走啦!”

    燕韫、穆大夫妻与宝生忙同她挥手示意,吆喝一声,一鞭打在马股之上,马儿长嘶扬蹄便往官道上狂奔而去。

    后头杨大强、朱光武带着众人跟上,最后头是绿绣坐的马车,一路绝尘而去。

    这厢紧赶慢赶跑了一日,在天黑之时寻了一个落脚之处,一行人在客栈之中住下。一夜无话,第二日清晨起身,简单吃过早饭又上马疾驰,再奔了一日,眼看着离了临安已是百里之外了,晚上夜宿客栈之时,绿绣却是过来叩门,

    “大娘子!大娘子!您可是睡了?”

    穆红鸾正在房中打坐,闻听便过去开了房门,见绿绣一脸忐忑的立在门前,

    “绿绣……这时节过来可是有事儿?”

    示意绿绣进来,绿绣进来却是立在屋当中,神情很是不安,

    “大娘子……”

    咬着唇踌躇半晌才道,

    “大娘子……四娘子在外头呢!”

    “甚么?”

    穆红鸾瞪大了眼,

    “你说甚么?四丫在哪儿?”

    她还疑自己听错了,绿绣出去把门外的四丫给拉了进来,

    “大娘子,四娘子在这儿呢!”

    穆红鸾一见同样一脸忐忑的四丫,顿时明白了,猛然想起宝生那句,

    “也去寻你们……”

    原来宝生那小子是共犯!

    气得她一拍桌子,

    “四丫,你如今胆子越发大了,就这么跑出来便不怕爹娘担心么!”

    四丫见状忙过拉她袖子,

    “大姐……大姐……你让我跟着你去吧!爹娘那处我留了信儿的!”

    穆红鸾气她胡闹,伸手拧她圆圆的脸蛋儿,

    “你这丫头倒也有心计,算准了现在离临安远了,当我不会赶你是吧!”

    四丫自然不会认,只是一味牵着她袖子求道,

    “大姐,你让我跟着你一起去吧!”

    穆红鸾冷下脸道,

    “不成,明日就分了两名侍卫护送你回去!”

    四丫一双眼儿眨巴眨巴立时流下泪来,穆红鸾也不理她,回头瞪了一眼绿绣,

    “你也任她胡闹!”

    绿绣苦笑道,

    “大娘子,我也是不知这事儿,待到上了车才发现四娘子躲在里面,四娘子求了我一路,我……我……”

    她也是一时心软才让四娘子藏在马车上走了两日,四娘子是个聪明的,知晓她不能瞒过一路,待得出了临安百里之远,这才自家出来“投案”。

    穆红鸾又瞪她一眼,

    “都是你们惯着才让这丫头无法无天!”

    却是让绿绣回去睡了,将四丫留在了自己房中,四丫心知大姐姐吃软不吃硬,也不敢同她闹,只立在房中不肯去睡,一劲儿的求穆红鸾。

    穆红鸾恼了,脸一板道,

    “你爱睡不睡,左右明儿我是定要送你走的!”

    四丫只是哭,穆红鸾也不理她,上床掀了被子便躺上,屋了里连油灯都吹灭了,姐妹俩一个睡一个立,却是没隔多久,黑暗之中响起四丫的抽泣之声。

    这厢呜呜咽咽的哭了许久,穆红鸾咬牙翻了个身还是不理她。

    又是隔了半个时辰,却听得四丫幽幽的道,

    “大姐姐,我就想去外头瞧瞧,我无事也翻一翻宝生那书房里的书,有一本前人的游记,曾写过大宁不少壮美河山,风土人情,我每日看着便心生向往,不敢似前人一般踏遍五湖四海,周游列国,只求能在出嫁前多看一看……我们女儿家生来便是要嫁人生儿育女,爹娘生养我们一场,在家里呆不过十几年,却要嫁入婆家几十年,一生一世守着一个人,一方院,一群儿女活到死。从来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广,也不知高山之巍峨,更不知大河之壮阔……大姐!我的年纪也不小了,若是不走……娘便盘算着要在临安给我选夫家了,我……我想趁着这难得的机会,跟着你出去亲眼见一见……也不枉人生在世走了这一遭!”

    说完却是又哭了起来,前头她还有些装样儿,只这一番话却是真正发自肺腑,说到动情之处是真正的泪如雨下了。

    穆红鸾躺在床上听在耳中,良久才长叹一声,

    “罢罢!你要去便去吧!”

    古之生女者,卧床三日,弄之瓦砖……

    女人家生来便被人告诫,需得三从四德,在家从父,出嫁出夫,夫死从子,未出嫁时关在闺阁之中待人挑选,出嫁之后关在房室之中,盼郎回归,生儿亦是应该,生女却是有罪。

    不得露齿不得摇裙,不得抛头露面,更不得自由出入宅院,困身在一方小小的院落之中,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到死时连离家百里之地都不曾去过,实在可怜!

    如今四丫有此志愿,自家这做姐姐的也真是狠不下心让她失望而归,罢了!便带着她,了了她的愿!

    爹娘那处明日写信禀明吧!

    叹了一口气,恨声道,

    “还不上来睡了!明日还要赶路呢!”

    四丫见她终究是应了,当下破涕为笑,连忙扑到床上来,却只听,

    “咚……”

    一声,竟是脚下一绊,一脑袋撞到了床沿上,穆红鸾吓了一跳,

    “你这丫头怎得冒冒失失地!”

    四丫憨笑着一面伸手揉额头,一面爬上床来抱着她的胳膊撒娇道,

    “大姐姐,你真好!”

    穆红鸾在黑暗中翻了一个白眼,

    “你们一个个……顺着你们的意便叫姐姐真好,若是当真送了你回去,只怕这时就要心里狠狠的骂我了!”

    四丫紧紧依在她身旁道,

    “才不会呢!我知晓你是为了我好!我知晓这一路定是不好走,去了西北必也会吃苦,只这是我自家选的,却要带累姐姐,我心里愧疚着呢!”

    穆红鸾听了哼一声,

    “算你还有良心!”

    四丫笑道,

    “我自然有良心,那似……二姐……”

    说起二丫来,两人都是一叹,穆红鸾终是忍不住问道,

    “二丫现下过得如何?”

    她当着府里众人说了不管二丫,自是不会让人去打听她的事儿,只心里终还是顾着那份姐妹之情,如今夜深人静,被四丫勾起了心事才开口相问,四丫应道,

    “哼!还能如何?他们那一家子如今就靠着二姐姐做活赚银子,那刘家人倒是想做买卖,只如今手上没银子,又没有门路,前头刘婆子还厚着脸皮寻到了娘面前来,问起我们如何种菜卖菜之事,又问在临安城销路如何云云……”

    穆红鸾闻言眉头一挑,

    “怎得没有听爹娘提起此事?”

    四丫哼道,

    “前头二姐姐的事儿,爹娘已是恼她了,知晓你预备着离京的事儿,自不敢拿来烦你!大姐你放心,有宝生在,爹娘不会惯着那刘家人!”

第三百零一章 京兆府

    这事儿依穆大的意思倒是无可无不可,临安城这么大也不止他们一家卖菜的,给亲家指点个明路,也好过让自家二女儿日夜操劳。

    只杨三娘子、四丫并宝生都极力摇头,宝生在学堂里不知前头的事儿,后头回来听说了也是大怒,

    “那刘读了读多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一家子尽欺负二姐姐,现下还把主意打到我们家头上了!这生意我们不拦着他刘家做,但他刘家半分也别想占到我们家便宜!”

    杨三娘子也有不满道,

    “前头的事儿那刘老儿半分情面不给你留,一言不合抬腿便走,现下有事儿要求到我们家了,又叫了刘婆子过来刺探,做事太过鬼祟,实在见不得人!此等小人更不能给他们好脸色,看在二丫的面上,便是要指点他们也成,让那刘老儿自己到你面前端茶认错,我们再说以后,若是不然……休想!”

    二丫也应道,

    “爹,您也别做那滥好人!你若是把他们惯出病来,这家子人有一又有二,以后只怕还有三有四,有了房还要地,有了地还要生意,有了生意还要高官,这一桩桩一件件您能帮到几时?若是您帮不了了,他们是不是又要去烦大姐姐?若是如此岂不是没有头了,以后您也别卖菜了,便尽等着给他们家跑腿吧!”

    穆大见妻子儿女都冲着他吹胡子瞪眼,个个把头摇得同拨浪鼓一般,忙苦笑道,

    “我也不过就是一说,便惹来你们这一通话,我也是心疼二丫太劳累了!”

    四丫应道,

    “越是如此您越是不能松口,若是让刘家人把二姐姐当把柄捏住了,以后变着法子磨磋她,就等着您服软,那我们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穆大点头,

    “好好好!我听你们就是!”

    果然不再理睬那刘家人,那刘婆子再上门,杨三娘子只是平常应付着,却是半点儿不提自家那生意的事儿,刘婆子回去同刘老儿一讲。

    刘老儿却是隔着窗户骂道,

    “如此无情无义的人家,真是悔不该与他们结亲!”

    二丫在屋子里听了直掉眼泪,却是半点法子也没有,只是没日没夜的做绣活,巴望着多挣些银子,也好让公爹少摆些脸色。

    ……

    穆红鸾听了四丫的话长叹了一声,久久才道,

    “这日子是自己各人过出来的,以后有个甚么也怨不得旁人!”

    四丫点头道,

    “依我瞧着二姐那性子就是太软了些,又因喜欢刘便被他拿捏着,以为自己这般贤惠勤苦必能讨了丈夫的欢心……要我说呀,这还是得看人!”

    穆红鸾听了却是笑,

    “你这未出阁的丫头懂些甚么,怎得你贤惠勤苦还要看人了?”

    四丫应道,

    “怎么不看人,我瞧这世上每个男人都不同,有的似大姐夫般勇武,只内里世子爷的脾气也挺大,若不是遇上了大姐姐能治他,换旁一个女人来再是贤惠,也只有背着人抹眼泪的份儿……”

    “嗯!说的有些道理!”

    穆红鸾点了点头,

    长青那脾气也就是身份摆在那儿了,外头装着一派世家公子的豪爽大气样儿,内里却很是小心矫情,若是一小心惹恼了他,还要自家哄半日才会欢喜起来,他那样儿跟臭脾气小娃儿一般模样。

    要是换了一个来,来软的他不受,来硬的压不服,对他自来都是要先打一棒子,再哄一下子,摸准脉才好收拾他!

    四丫又道

    “似二姐夫那种,最喜端着读书人的清高瞧不起人,二姐姐这般一味捧着他怎么能成?捧得太高了,让他以为自己真成神成圣了,说不得连自己结发的妻子都瞧不上了,以后说不定生外心呢,依我看就是让他柴米油盐样样经他的手里过了,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时,他才知晓自己只是个凡夫俗子,才能好好过日子!”

    这小丫头果然是个外憨内奸的,甚么都看得透透地!

    “那……你三姐夫呢?”

    穆红鸾好奇的问道,

    “三姐夫就是个老实木头疙瘩,一不管财二不管事,只一心伺弄那些个田地,虽说三姐过得松快无人拘束,只却太过无趣了些,幸喜三姐本就是个能自己寻乐儿的人,又爱弄那些小猫儿小狗的,在家里养了一大堆鸡鸭,倒也很是快活!”

    末了她还自己归结道,

    “总归这世上的夫妻,一男一女,一锅一盖总要配成了对儿,寻到了相处之道才能安安稳稳的过下去,若是不然……便只有鸡飞狗跳,相互磨磋了!”

    穆红鸾听了只是笑,

    “小丫头倒是一套又一套的,那姐姐问你,你那未来的夫君需得是何样人,才能入了你的法眼?”

    四丫打了个呵欠应道,

    “总归……要合眼缘才是!然后嘛……要能说上话……若是会做饭便更好了……”

    说话间人已沉沉睡去,穆红鸾笑着给她盖上了被子,转头瞧向窗外一轮明月……

    这世上的姻缘实在奇妙,那是你个小丫头想要甚么便来甚么的?

    想寻个高大威猛的,说不得便嫁了个矮小精干的!

    想寻个温柔体贴的,说不得嫁了个粗心大意的!

    想寻个幽默风趣的,说不得偏偏嫁了一个锯了嘴的葫芦!

    想寻个武功盖世、开疆扩土的大英雄,说不得便嫁一个平平常常沿街叫卖的小贩!

    总归呀……这上天便爱捉弄人呢!

    似她明明就心心念念着敬哥儿,却如今早是与他渐行渐远,记忆之中那个让她一见倾心,又爱又怜的敬哥儿早已远去了,倒是长青那神采飞扬,高大强壮的身影时时刻在心里!

    造化弄人,莫过于此了!

    想着想着,眼前一片模糊,她终归也是睡了过去!

    第二日起身,穆红鸾提笔给爹娘写了信,又交给客栈中的掌柜寄送出去,这才带着众人又上了路,不说那穆大与杨三娘子回到家中见小女儿不在,如何从宝生口中逼出实情,宝生如何替四丫挨了一顿胖揍。

    只说穆红鸾他们这一路晓行夜宿,出临安往舒州,过光州、蔡州、唐州、均州终是到了京兆府。

    这一路千里迢迢走了近两月,又顾着天气炎热,四丫与绿绣身子吃不消,穆红鸾便打算着在京兆府休修一番。

    一行人在京兆府花银子,赁下一间三进的院子,女眷们住内院,男人则在外院,打算着住上一月再行启程。

    这厢在此处好好歇息了十日,众人才算是缓过劲儿来,四丫一路奔波圆脸儿都瘦了下去,现出来尖尖的下巴,以前瞧着与穆红鸾有三分像,现下倒有五分似了!

    穆红鸾笑着端详她的脸道,

    “我们四丫若是再瘦些,必也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四丫连连摆手道,

    “大姐姐,我这是因着天气炎热不喜进食才瘦了下来,若是为了那几分美倒失了人生快事,实在得不偿失,打死都不肯做的!”

    她自小爱吃若是短了吃食,让自己生生瘦成个弱柳扶风的样儿,还不如立时让她死了算了!

    转而眼一亮道,

    “听说这处美食颇多,又有馍饼泡在鲜美的汤水之中,不如我们出去品尝品尝?”

    说起吃来这丫头便双眼放光,穆红鸾笑道,

    “即是来了此地,自要还是领略一番风土人情的!”

    当下便要带几人出门,杨大强几个也是乔装改扮护在四人后头,

    京兆府前日为都城,自本朝立国之后才没落,城中人口日渐南迁,但建筑却是仍有前朝遗风,取威严雄传大气磅礴之势,至今仍有旧日宫殿残垣留存。

    穆红鸾一行人在街面上寻了些本地的吃食,又去那旧日宫殿见识了一般,倒也颇觉此行不虚,一路嘻嘻哈哈的回去,无意间穆红鸾却是听到有人唤了一声,

    “霍先生,时辰不早了……”

    穆红鸾缓缓转过头去,却见得一位中年文士正立在书画摊前,身旁也是一位做文士打扮的年青人,两人背对着穆红鸾正指点头手中的画说些甚么,出声轻唤之人做仆从打扮。

    穆红鸾瞧过去时,那画摊前的两人似有所感,都在做回身转头之势。

    穆红鸾不紧不慢缓缓转过了头去,这两人转身只瞧见一个身着黄衫,头戴帷帽,身姿玲珑无限美好的身影。

    那年青人见着不由一愣叹道,

    “怎得这京兆之地也有如此佳人?”

    霍先生见状笑道,

    “子湛,怎知是位佳人,许是背影美好无限,面目生得却是差强人意?”

    那叫子湛的年轻人摇头道,

    “先生此话差矣,你观这位佳人,身姿如此美好,行动顾盼之间自有一番情态,不论生得好看与否,只看这背影便令人心生向往了!”

    霍先生闻言大笑,

    “少年慕艾,子湛心思佳人也是常理,只看这位做妇人打扮,看来已是罗敷有夫,子湛怕要失望了!”

    那年轻人微红了脸只是笑,霍先生见状又笑道,

    “子湛不必失望,待得此间事了,为师定要为你选一位佳丽相伴,以后红袖添香也是一桩美事!”

    那年轻人道,

    “子湛自幼失了双亲,由先生一力抚养,婚事自也是由先生做主的……”

第三百零二章 结伴行

    他转头又瞧向那正缓步离开的女子,

    也不知自己未来的妻子可有……她的风姿……

    正乱想间她却转过了身,一双盈盈秋眸瞧向了他们,显是自己师徒大刺刺盯着人看,被人发觉了,一时间都有些赧然。

    穆红鸾上下打量了那一对师徒,目光落在那霍先生身上,见他一身文士打扮,生得倒是相貌堂堂,只目光阴鹫予人心思深沉之感。

    也不知为何听到“霍先生”竟是让穆红鸾想起了那位疑似刘通手下的霍先生,

    这人……会不会就是那位“霍先生”?

    只现下顾远堂不在此处,要不然他倒能指认出来!

    这处离临安千里,应该不会是他吧!

    不过若真是他……那可真是太凑巧了!

    若此人真是霍先生,他千里迢迢到自临安到此又是所为何事?

    想到自家公爹正在想法子扳倒刘通老儿,穆红鸾便有了一探究竟之心,只她现下面上不显,只是笑盈盈同身旁的四丫说着话,

    “你若是喜欢便再买些回去就是,左右这些日子都在此处,你便是一日三餐吃这东西都成!”

    四丫笑嘻嘻冲她一伸手,

    “大姐姐给些银子呀!”

    穆红鸾笑骂道,

    “你如今可是赖上我了,吃我的,住我的,还要花我的!”

    四丫腆脸笑道,

    “我出来的急,除了两身衣裳,身上只一百个铜板儿……”

    傍着大姐姐这金山银山,带那么多银子干嘛!

    穆红鸾白了她一眼,自腰间解了荷包给她,

    “去吧!”

    笑盈盈回身招了杨大强过来,指着四丫口中说道,

    “派个身手好的侍卫跟踪那画摊上的两人!”

    杨大强会意应道,

    “小的这就过去伺候四娘子!”

    说着话便跟着四丫进去了店时,不多时两人一前一后的出来,杨大强抱了满满一怀东西,绿绣与紫鸳笑着过去接手,杨大强冲穆红鸾点了点头。

    穆红鸾会意这才带着人转身离去。

    那霍先生见了眯眼道,

    “这妇人只怕来历不小,看她穿着打扮又有身前身后侍卫暗中跟随,想来必是大户人家里出来的贵妇人!”

    那子湛点头心中暗道,

    “似她这样的样貌,一般的男儿家只怕配不上她!”

    师徒二人说罢便将这偶遇的美妇人放在脑后,回身买了画离去。

    待到天黑时杨大强进来禀报,

    “表妹,那两人果然可疑,看着一派文弱书生的样儿,却是身上有功夫的,我们兄弟竟然跟丢了!”

    说话间,脸上有些悻悻,穆红鸾点头道,

    “无妨,如此倒更应了我的猜测,这些日子我们在京兆府里让兄弟们都留意此二人,便切记不可打草惊蛇!”

    “是!”

    即是身上有功夫,倒真有可能是那霍先生了。

    他到此地究竟是为了甚么?

    看来那刘通老儿的手伸得倒是挺长,不光北地有勾当,这西北之处也少不了他的影子,前头是与辽人勾结,他这回不会是与西夏人有勾结吧?

    他已是位及人臣,荣华富贵样样不缺,他这番里通外国,勾三搭四到底是为了甚么?

    穆红鸾心下疑惑,却现在身京兆府又不是在临安,手下只十来个能用之人,想要查那霍先生只怕艰难,且还要小心行事才是!

    这之后杨大强与朱光武果然无事时便带着人在街面上闲逛,倒是真遇上过一回,回来禀报道,

    “小的们跟着过去,发觉那两人不仅身怀武艺,暗中更有人护卫,怕惊动了他们,因而不敢太过靠近……只跟到城西一带便跟丢了!”

    穆红鸾皱眉想了想,

    “蒲国公府在这京兆府中也有人在,拿了我的令牌过去调人,想法子查一查这两人的底细!”

    只她却未想到,这人不用她查已是自发送到眼前来了……

    他们在这京兆府中休整一月便预备着再启程前行,自京兆府往兰州去,一路越发偏远,沿途也不是很太平。

    穆红鸾叫了绿绣与四丫过来,一人给了一把短刀让她们藏在身上,

    “你们两个不似紫鸳,她总归还跟着我学了些招数,你们这是头一回出远门,再往前走便有盗匪出没,遇上了事儿不要惊慌,将这刀子藏好,瞅准了时机便奔要害刺去,出手要稳准狠……”

    却是教了两人几招,临危时用的招式,

    “切记,不要惊慌惧怕,越怕越慌,越慌越乱,明白么?”

    “明白!”

    两人都点头称是。

    一行人退了院子,又择日出发,清晨天未亮便到了城门前等待开门出城,穆红鸾端坐马上猛然觉出有人窥视,回头一望竟是那霍先生二人。

    原来他们竟也要出城么?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穆红鸾目光扫视之中见那二人身后还有四、五名大汉,一个个目露精光,太阳穴高高隆起,看来也是练家子。

    那霍先生的目光与穆红鸾相遇,两人都是微微一愣,穆红鸾若无其事的转回了脸,侧过头冲杨大强使了一眼色,杨大强神色不变,却是瞳孔微缩。

    待到城门官吱呀呀打开城门之后,一众人鱼贯排在门口依次离开,如潮的人流出了城,先是在官道之中行了一段,便陆继有人转入岔道分流而去,穆红鸾等人与那霍先生一行却是一路走在了一起。

    穆红鸾又转回脸与那霍先生对视一眼,两人都未开言。

    待行至一处岔路口时,同路的几名客商却是互视一眼,推了其中一个出来说话,此人生得微胖,双目精光闪动,黝黑的面庞,两鬓染霜,予人一脸的沧桑之感,一看便知是常年在外头行走之人。

    这商人上来一拱手说道,

    “二位,二位!我们这一路是要往兰州去,却不知两位可是也往兰州……”

    顿了顿又道,

    “若是都往兰州去,我们可结伴而行……”

    说着一指自己的身后,却是好几位同行的商人还有花银子雇佣的镖师,并自己那些赶着车马的伙计,

    “这一路往兰州十分不太平,若是结伴而行,相互扶助,那些山匪强盗见我们势大便不敢来犯,却是要安全不少!”

    这些商人常年在外行走,也是知晓这一路的厉害,瞧着穆红鸾与这霍先生两伙人,都有精壮高大的汉子跟随,这些汉子一个个看样儿都是练家子,想着拉拢到一处,一起行路也好多些保障。

    行走江湖这样的事儿自是不少,只这样做也要防那些心怀叵测,又甚或是山匪内奸之人混入,看人准不准便是全靠自己的一双招子了!

    穆红鸾心中暗想,

    “若是没有绿绣与四丫我们一路快马骑行,与这些商人结伴倒要拖累行程,但现下有两辆马车在后头跟着行走不快,倒是能与他们结伴!”

    左右一路以稳为重,虽说心心念念要去见长青,便也不必争在这一时。

    当下点头道,

    “出门在外,能结伴同行自是最好!不知这位先生高姓?”

    她虽是戴着帷帽但身姿举止是掩不住的风情,旁人一瞧便能猜出,这定是位十分美貌的女子,又听她说话不同旁的女子清脆,而是柔媚之中带着一丝丝沙哑,听在耳里予人耳内痒麻之感,甚是诱人心神。

    在场众人都不由暗道,

    “也不知掀了面纱,这是个甚么样的美人儿?”

    那商人饶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此时也不由愣了几息,这才清咳一声应道,

    “为商者乃贱业,不敢称大,小的姓郝,上乔下清,乃是自京兆府往兰州贩货的,在京兆府中也有些产业,敢问夫人如何称呼?”

    穆红鸾点了点头,倒也不隐瞒他道,

    “我夫家姓燕……来自临安……”

    “哦……燕夫人!”

    穆红鸾目光锐利,隔着面纱瞧见自己提及夫家姓燕,又来自临安时那霍先生明显眼神一变。

    穆红鸾心下冷冷一笑,

    若不是来自临安,又怎知临安皇族是何不同?

    要知晓这天下燕氏太多,皇族中人也是四散各地,能留在临安安居的燕氏人,多半还是有些家底或是权势,且与今上血脉十分亲近之人!

    不过这天高皇帝远的地儿,平常老百姓多半不知其中区别,因而似郝乔清这般听了也只当平常,但这霍先生一听却是露出了异样。

    这一试探倒是又笃定了两分。

    郝乔清又道,

    “我们这是要一路直到兰州城,却不知夫人往何处去?”

    穆红鸾应道,

    “我们也是往兰州城去的!”

    郝乔清大喜,

    “如此我们便可一路同行了!”

    又转头瞧向霍先生,

    “不知这位先生可是与我们同行?”

    霍先生却是闭口不言,只他身旁的年轻男子一拱手道,

    “抱歉,我们一路赶得急怕是不能与你们同路了!”

    “哦,如此倒也无妨……祝诸位一路顺逸!”

    郝乔清常年行走在外,自城门口便打量过这些人,其中尤其以这位燕夫人与这两位文士所领的队伍最是显眼。

    以他瞧着这燕夫人通身的气派必是富贵人家出身,自不似坏人,另外一队嘛,却是有些不好说了,能与他们结伴固然是好,若是不成就与燕夫人一同倒是更好的!

第三百零三章 蜈蚣岭

    郝乔清这厢拱了拱手便不再说话,那霍先生见转入了岔路之中,前头开阔再无遮挡,便也不耐烦在这处慢吞吞行走,一扬马鞭抽在马股之上当先跑了出去,他身旁那年轻的男子紧跟了上去,扬鞭之际回头看了穆红鸾一眼,一行人打马绝尘而去。

    郝乔清见状摇头笑道,

    “这些人也是艺高人胆大,这样一路疾驰过去,算着路程跑到太阳落山之时便能到蜈蚣岭了,那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在蜈蚣岭上过夜倒是真不怕那拦路的劫匪!”

    一旁的朱光武闻听便开口问道,

    “郝老哥,这蜈蚣岭上劫匪很是厉害么?”

    郝乔清应道,

    “何止是厉害……”

    如此倒是搭上了话,一旁又有杨大强跟着帮腔,又有几个商人见穆红鸾这一众人倒是平易近人,说起话来便没有顾忌,两厢便聊得火热起来。

    这些常年走江湖的汉子,路途寂寞,但凡遇上了投缘之人倒也是十分热诚,一路行来到了宿头处,两伙人已是十分融洽。

    他们在这处叫做蜈蚣口的地儿,唯一的一间客栈之中住下,这郝乔清早与这客栈掌柜熟悉,住宿吃食请了掌柜的颇为照顾穆红鸾等。

    杨大强领着众侍卫各自四处察看,朱光武却是坐在堂上请众人吃酒,与一众汉子说起路上的见闻来。

    待到穆红鸾洗漱完毕,要上床歇息时,那杨大强来复命道,

    “表妹,四下察看过了,这里地处蜈蚣岭下,自这里往西五十里皆是蜈蚣岭的地界,我远观那处山高林密,果然是藏污纳垢的好地方,那郝乔清说的倒也不差,明日我们需整日赶路,在白日里过蜈蚣岭却是要安全许多!”

    穆红鸾点了点头,

    “即是如此,我们便早些歇息,明日早早出发,也免得中途有事耽搁,在蜈蚣岭与人动手!”

    虽说不怕事儿,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平平安安到达兰州才是正理!

    杨大强应下回去歇息不提,朱光武也回来禀道,

    “夫人,这客栈中人多数是行走的客商,明日要结伴一起过蜈蚣岭的,客栈掌柜的言道前头那一队人马在此处吃过饭,买了些干粮带在身上,便又往蜈蚣岭去了,看情形是要在蜈蚣岭过夜……”

    “那蜈蚣岭上有些甚么匪徒可是打听过?”

    “说是此处劫匪多如牛毛,最大的一股乃是外号叫做钻天豹,还有一个外号叫做力金刚的十分厉害!不过这两股劫匪倒是有些道义,过路客商若是遇上了交上些过路的费用便可放行,少有伤人性命的时候,却是要提防那些小股的毛贼,都是些下手狠毒的……”

    穆红鸾点了点头,

    “明日我们小心些就是!早些去歇息吧!”

    朱光武这才退了出去,穆红鸾关好门进去一看,四丫早已睡得呼呼作响,不由笑着在她脸上拧了一把,

    “你倒是安心!”

    这厢打坐到半夜才睡了过去,一夜无话,第二日天未明时便早早起身,众人洗漱完毕,再吃罢了早饭,纷纷出门牵马拉车,结伴往那蜈蚣岭而去。

    穆红鸾端坐马上,见这东方曙光初现,林静鸟啼,凉风习习,蜈蚣岭上绿涛阵阵,雾阖隐隐,一条山路蜿蜒盘旋隐于山岭之间,形如蜈蚣一般。

    那郝乔清叹道,

    “原本这处也是山秀林美的好所在,只如今这世道讨生活越发的不易,不少人上山落草为了寇,倒是连带着我们也跟着苦了不少!”

    “唉!世道艰难啊!”

    一旁同行之人附和道。

    众人一路缓缓往山上而去,这蜈蚣岭瞧着不高爬起来却有些艰难,到了岭上时已是耗费了两个时辰,这时节日头已是高起,众人浑身大汗淋漓,便在一片林中歇息。

    “夫人!”

    绿绣将水囊递了过来,穆红鸾喝了几口才算是缓了口中干渴,却听杨大强一面擦汗一面问那郝乔清,

    “上了这岭还有多远的路程?”

    郝乔清道,

    “上了岭顺着岭脊走上二十里地便要下岭,若是走得慢到了岭下便要天黑了,我们在此处不可多歇,早些上路才是!”

    众人听了又仰脖再喝了两口,这才起身又吆喝着上路了。

    蜈蚣岭上山路难行,有一段路是在山崖峭壁之上开凿,一面是山壁一面是悬崖,中间一条道路刚够马车通行,但凡赶车的有些差池,便要歪到下面去。

    众人走得很是小心,绿绣与四丫也不敢坐车了,便下来一个与穆红鸾同骑,一个与杨大强同骑。

    走到一半时穆红鸾眼尖,一眼瞧见了路旁有一处草木折断的痕迹,便停马观望,

    “大姐在瞧甚么?”

    四丫也循着她的目光望去,穆红鸾道,

    “怎得我瞧着这处似有血迹?”

    当下翻身下马过去察看,果然见黄土之上有些许已干涸泛黑的血迹,朱光武也跟着过来瞧,伸手擦了一点儿在指头上闻,

    “夫人,这是人血!”

    探头往下看了看,突然目光一凝,拿手一指道,

    “夫人,那处……有个人!”

    众人听闻忙纷纷过来瞧,果然见那悬崖之上有一处凸起,上头一个人伏在那处,却是小半个身子都挂了出去,众人一见惊呼道,

    “这人是死是活呀?”

    “好险,挂在那处再出去半尺便是个死字……”

    穆红鸾看这人衣着有些眼熟,想起来竟是与那霍先生同行的年轻人,不由眉头一皱,吩咐杨大强道,

    “派一个身手敏捷的侍卫下去瞧瞧!”

    当下取了麻绳拴在侍卫腰间,小心翼翼攀爬下去,只这处土质松散干燥,植物不易扎根,双脚踩上去便有泥土不断往下掉落,砸在了那人所在的凸起之处,那一处地方似也不太稳当,竟也听到有悉悉索索的掉落之声。

    众人见状纷纷惊呼,

    “小心!”

    侍卫小心翼翼滑到下头,脚踩在那凸起之处,蹲下身去伸手一探那人鼻息,

    “夫人,这人还有气儿!”

    上头忙又垂下绳索,侍卫在那人腰间绑牢,上头发一声喊便将他拖了上来。

    待到人拖上来平放在地上之时,穆红鸾一看果然是那与霍先生同行的年轻人,见他腹部中了一刀,刀口极深,流出的鲜血打湿了半身的衣裳。

    这人一张脸惨白,想来是因失血过多引起,过去伸手摸了摸他的脉博,果然还有跳动,

    想了想道,

    “将人抬到我们马车之上,我们那马车上备有药材!”

    出门在外自然要备的齐全,蒲国公府里出来的东西,许多都是御用之物,药效自然是最好的。

    杨大强过去用刀挑开了那人衣裳,露出皮肉外翻的伤口,先用清水将伤口洗净,又换了烈酒,伤口一受激那年轻人立时疼醒了过来,睁开眼便看见车前立着的人。

    此时穆红鸾已是半撩了面纱正在察看他的伤口,

    “你……”

    他瞪大了眼瞧着她,

    “你……”

    伤口上杨大强撒了药粉上去,疼得他面孔扭曲又双眼一闭昏了过去。

    救治了此人放到车上,郝乔清便又吆喝着上路,

    “快些走吧!再耽误下去,天黑都下不了山了!”

    这受伤的小哥儿就是昨日那一队人马,想来昨晚他们夜宿蜈蚣岭遇上了劫匪,也不知同行人如何,不过瞧这样儿……只怕是凶多吉少啊!

    众人见此情形,都知这处的厉害,脚下加快了步伐又往前行了十来里,郝乔清喜道,

    “再走一段我们便要下山了!”

    正说话间突然脸色一变,

    “咦!这……”

    没想到前头道路竟是现出一个深坑来,郝乔清忙跳下马去,几步过去察看,一看之下不由暗暗叫苦,

    “这是有人有意拦路啊!”

    一条道路中间竟被人挖开了一个两丈见方,一人来高的大坑,这人倒是好过,可马匹、车辆如何过去,分明就是有人故意为之,要的就是拦了众人不让下山呀!

    郝乔清脸色变得铁青,

    “如今这蜈蚣岭上的劫匪越发不讲江湖道义了!”

    如此大坑便是众人齐上手去填也要花上一两个时辰,待到能下山时天便黑了,这些劫匪想来便是打的这个主意,待到众人不得不夜宿在岭上,半夜三更便是动手之时。

    众人一见都是面泛苦色,穆红鸾上前看了看退回来沉声道,

    “事已至此,再叹气也是无用,我们先想法子将这坑填好,让马匹、车辆、货物能通行,能赶下山自是最好,若是不能便选一处易守难攻的地势,今晚上大家轮流守夜,若是劫匪敢来便叫他们有来无回!”

    众人一听这一介女流尚且有此胆气,倒也被激得振作不少,都纷纷吆喝着寻些工具来取土填坑,杨大强与朱光武更是进林中寻了几块大石,这厢弯下腰去将那百十来斤的石头搬起,一步步过来发一声喊扔入了坑中。

    众人一见都道好力气,齐齐动手将那坑填平,待到又扯又拽将马匹、车辆、货物等弄过了坑去,看日头已是太阳西斜了!

    郝乔清沉着脸过来与穆红鸾道,

    “燕夫人,瞧这样子今晚上怕是下不了山了!”

    穆红鸾点了点头道,

    “即是如此,郝老哥可知这岭上有何易守难攻之处?”

    郝乔清想了想道,

    “前头倒是有一处山坳……”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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娶悍妇介绍:
这一世本想助你享尽荣华富贵,却那知命里坎坷,一头是黎民百姓,一头是前世旧爱。
你本是扶不起的阿斗,又如何担这江山社稷!
唉!罢罢罢!含泪咬牙再负你这一回!
……
初成亲时,李晋只要一想起家里那恶婆娘,当着众家兄弟也要骂一声,
“悍妇!”
到后头功成名就,有人凑上来进言道,
“将军少年英才只可惜家中悍妇当道,既不遵三从也不循四德,倒不如将她休弃,再娶那名媛淑女?”
燕岐晟闻言勃然大怒,一枪柄戳在人肋下,
“噗……”
“休得多言,还不快快退下,若是这话儿有一字半句传入我夫人耳中,必将取尔狗命!”
若是让夫人听到,借此喜喜欢欢将我扫地出门,我岂不是大大的冤枉!
“将军,何故如此惧内?”
“笑话!本将军怎么惧内了?正所谓糟糠之妻不下堂,本将军品性高洁如何能发达之后抛弃原配正妻……”
对!必是这样……我……我就是……就是可怜那恶婆娘年老色衰,又……又性子执拗,除了我还有谁要她去!
恶婆娘穆红鸾这厢端坐上方,低头轻轻撇着茶沫,喝一口放下,失望叹道,
“怎么就不听人言呢!休了我多好啊!”娶悍妇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娶悍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娶悍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