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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心一羽     娶悍妇txt下载     娶悍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三章 看相扑

    那小二应声下去了,这一众人立时老老实实坐了下来,却再不敢似前头一般咋呼,只听燕岐晟又问她,

    “你怎得到这处来了?”

    穆红鸾应道,

    “我也是闲着无事,本打算在这街面上转转,没想到瞧见你们一干人招摇过市,倒是往这处好地方来了……”

    转头似笑非笑的瞧着杨大强,

    “表……哥……出来耍乐子也不叫上我!”

    杨大强背上白毛汗一层摞一层,闻言忙陪笑道,

    “表……小爷说那里话来,我这……这……是表妹夫吵着要来的!”

    燕岐晟闻言耳根子一红,瞪了杨大强一眼,挺胸应道,

    “正是小爷要来的!这街面上早已耍腻了,只这处没来过,不成么?”

    穆红鸾闻言只是笑,

    “不成!若是不叫上我便是不成!”

    燕岐晟一愣,与那杨大强互视一眼,心下犯嘀咕,

    “她这是话,到是恼还是没恼啊?”

    正几人说话间下头又吵闹了起来,那文莺儿还未出场却是赏钱不够,穆红鸾一见拿指头一点一旁立着的两个汉子,

    “你们来……都倒了!”

    两人应声过来立时将那一筐又倒了下去,

    哗啦啦……

    下头人捡拾不停,下头青衣人抱拳高声道,

    “谢这位小爷的谢!”

    众人哄然叫好,穆红鸾嫣然一笑冲众人挥手致意,她本就生得好,一身男儿打扮,更是衬得英气勃勃,气度非凡,这般一挥手,上下等人见她气派更是掌声山响。

    那文莺儿跳上台来,众人一看又是一阵怪叫,她那身上与封十娘一样打扮,人生得黝黑健壮,身上肌肉累累,在这光天化日之下,瞧着隐隐泛光倒似涂了油一般,她旁的不说,只那两条腿儿又长又直,肌肉匀称,小腹平坦紧绷,远远瞧倒似这人身子大半都是腿儿一般。

    “轰……”

    她一上来那铜板儿纷纷落下,穆红鸾前世里虽说在女支院里混着,却是真没见过这种,扶着栏杆瞧得新鲜,一拉燕岐晟,

    “再换些铜板儿呀!”

    燕岐晟仔细打量她神色,见她当真并不悦之意,却是放下心来冲杨大强叫道,

    “兑铜板儿!”

    几个汉子又抬了两筐上来,那青衣人在台上转来转去,足足收够了赏钱这才让封十娘与文莺儿开场,在一众人震天动地的呼喊声中,这一双女子便扭打缠斗到了一处。

    别瞧她们虽是妇人但这相扑之术却是很有些造诣,两头顶抵上来,伸手便薅向对方,手拨脚绊,兜裆抓胸,扭膊压腿无一不用,众人看得便是这个,一时之间个个乱叫乱吼,轰然之声震响三条街面。

    这一番缠斗足足有半个时辰,文莺儿才一个不稳轰然倒地,被封十娘肉山压上,乱肉弹动,臀峰紧绷,这情形又是香艳又是劲道。

    此情此景,引得这一众汉子顾不得穆红鸾在旁,围着栏吼叫得声嘶力歇,跺脚捶胸,只恨不能自己跳下场去,将那碍事的几块布片儿扯了下来,没得挡了爷爷们的眼!

    到最后因那封十娘仗着身高力壮,肉多体重占了上风将那文莺儿死死压在下头不能动弹,这便算是胜了,之后两人在众人一通乱吼中下了场。

    那青衣人照例上来要赏钱,穆红鸾撒了一把下去,不多久有小二上楼来禀道,

    “封十娘与文莺儿前来谢小爷们的赏!”

    穆红鸾听了只是笑瞧了瞧燕岐晟,这情形燕岐晟那肯示弱当下挺胸道,

    “让她们上来吧!”

    小二下去没多久,果然咚咚咚楼梯响,那封十娘与文莺儿换了衣裳上来谢赏,到了面前他们才打量,这两名女子都是生得高大,比一般的男子也不遏多让,若是动起手来还说不得谁输谁胜呢!

    穆红鸾转头见燕岐晟耳根子泛红当着人紧闭了牙关不敢开口,自己便冲二人笑问道,

    “你们都是那里人氏?到太原城中有多久了?”

    那封十娘应道,

    “奴家东京人氏……”

    文莺儿道,

    “奴家乃是临安人氏……却是到这处一同卖艺三月有余了!”

    “哦,那你们年纪几何?可有婚配?家中还有什么人在?”

    穆红鸾在这处微笑端坐,侃侃尔谈倒是落落大方,倒将一干粗鲁汉子给瞧得一愣一愣的,见她问了两人话又让人抓了一大把铜板放到面前,

    “今日你二人相扑很好,小爷甚是喜欢,下回必还来捧场的!”

    两人见这位小郎君生得俊美无比,谈吐斯文,正是时下妇人喜爱的样儿,任是她们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与她多说上两句,人倒是越发的害起羞来,羞达达上来行礼,收了穆红鸾的赏钱,两人红着脸又轻移莲步的下去,那扭捏的样儿倒是让一众汉子收了前头起的色心,背后头凭地起了一层鸡皮。

    杨大强见看也看了,赏也赏了,壮起胆子过来劝道,

    “两位小爷,我们走吧!这时辰可不早了!”

    燕岐晟连连点头,穆红鸾却是连连摇头,

    “这怎成,这女相扑不过热场罢了,后头还有男子相扑才是最好看呢!”

    “啊……”

    杨大强张大了嘴,瞪大了眼,瞧了瞧自家便宜表妹又抬头瞧自家便宜表妹夫,燕岐晟一愣想了想便急道,

    “那男子相扑全身上下不过一块兜裆布,你这未出阁的女儿家如何能瞧?”

    穆红鸾白眼一翻,

    “我如何不能瞧,你适才不也瞧得好好得么!我要瞧!”

    燕岐晟怒道,

    “你不许瞧!”

    穆红鸾把袍子一撩,两腿一叠,摆了个八风不动,

    “我就要瞧,有本事你把我打出去!”

    “你……你……”

    燕岐晟闻言一咬牙,拳头收了收又放下了,有心真想动手,又怕打不过,到时候这脸就丢大发了!

    当下连连冲一旁的杨大强打眼色,杨大强苦了脸拼命摇头,

    这小爷凭地不仗义,前头还答应的好好地,一切有他担着,现下竟要我上前送死……不成!不成!这事儿必不成的,这小奶奶可是狠人,我这伤如今还未好呢!

    想着伸手去摸那肋,冲着燕岐晟做龇牙咧嘴状!

    燕岐晟无奈,眼珠子乱转想法子,瞧见那一旁给自己拿钱袋子的汉子,猛然一拍脑袋应道,

    “我……我没银子!再看下去便没钱打赏了!”

    穆红鸾眉头一皱,

    “是么?”

    “是是是,我今儿出门带得不多,付我们前头的花销已是差欠了些,再看下去便走不了路了!”

    穆红鸾仍是不信,斜眼撇他,燕岐晟又问道,

    “若是不然,后头的银子你来付?”

    穆红鸾闻言冷哼,放下腿儿便起身,

    “你倒是想得美!”

    说话间一马当先走下了楼去,众人互视一眼,长长出了一口气,燕岐晟忙跟着下去,后头那汉子忙招了小二过来会账,那小二过来高声应道,

    “承惠二百零二两银子,抹零留整儿,收客官二……”

    说话间被那汉子一把捂了嘴,

    “小声些!”

    自钱袋里摸了金珠子给他,那小二笑眯眯收了,

    “客官您慢走!”

    那汉子掂了掂手里的钱袋,小心瞧了瞧前头走着的那位,忙收进了怀里。

    ……

    经了这一回去瓦肆,穆红鸾虽说一言不发,燕岐晟却是觉着心下发虚,头一日与穆红鸾分手各自归家。

    第二日早早起床,洗漱完毕之后,又打了一趟拳吃罢了饭,写了几张大字,却等来等去没见自家那未婚妻子过来,当下不由心中打鼓,

    “莫非她昨儿不恼,今儿恼了,便不来见我了?”

    转念脾气发起来心中暗道,

    “不过出去耍乐子,怎得还要她管东管西,不来便不来,还当小爷怕了她不成!”

    却是强忍着不问,又进书房读书去了,只是他人坐在窗前,眼瞧着书上,那耳朵却是尖棱着向着外头,听外头丫头婆子说话谈笑之声不由的一阵烦闷,怒喝道,

    “一个个凭地呱噪,吵着小爷我读书了!”

    外头众人立时闭了嘴,立在那廊下面面相觑,一个个努嘴挤眼,

    “今儿小爷是怎得,有一阵子没发脾气了!”

    有那心思灵巧的左右瞧了瞧,

    “这是穆家的小娘子没来呢!”

    “哦……前头派了人来报,说是家中有事,这几日都不过来呢!”

    “哦,怪不得!”

    众人窃窃私语,燕岐晟听了个不清不楚,在桌前运气是忍了又忍,憋了又憋,实在受不得便开口喝道,

    “闻香!”

    闻香赶忙进来,

    “小爷有何吩咐?”

    “你们在外头嘀咕甚么?”

    “在说穆家的小娘子呢?”

    “哦……她怎得了?”

    “说是派了人来报信儿,这几日家中有事便不过来了!”

    “哦……”

    燕岐晟眉头一皱,

    “她怎得也不派人同我说一声……”

    倒让那些没相干的人全知晓了!

    哼!定是因着昨日的事儿与我使性子呢!

    燕岐晟还小于男女情事不懂,对女儿的家心事更是不知,偏偏自家的未婚妻子又不是普通女儿家,她也是见惯了男人劣性,这类事儿也是见怪不怪,有时倒觉着自家未婚的夫君已算得正人君子了,又因着私心里想着赵敬便觉着对他有愧,倒是并不恼他去耍乐子!

第七十四章 红水镇

    说起来因着穆红鸾两世为人,自觉已是大人心性,倒是将自家的未婚夫君当做兄弟居多,因而有时还有纵容他一二,却是真不生气的!

    燕岐晟那知这些,只觉着自家昨日放纵一回被长真逮着了,她当时不说是给自家留着面儿,回去说不得暗地里想着怎么拿刀砍他呢!

    你瞧瞧,她今日都不愿见我了!

    心下有些忐忑,更多懊恼,又有三分脾气上来,心里怨起她来!

    “多大的事儿,若是心里不顺,便来打一架好了,左右都是你揍我,怎得还不见面了!”

    闻香应道,

    “穆家的是去前院报给了老爷,老爷让清风过来的,前头小爷在房里练字便没有惊动您!”

    燕岐晟闻言气的摆手,

    “知晓了,下去吧!”

    待得闻香出去,这才扔了手里的书怒道,

    “家中有甚事,报个信也说得不清不楚的,这人甚是惹人恼怒!”

    恨恨将她抛到一旁,专心读书写字!

    原想着再待几日等她来了便好好做个脸色给她瞧瞧,

    谁让你自家不来与我讲的!

    只是这一等几日过去,人却还是没有来,燕岐晟实在忍不住了,吃罢晚饭便自家出门去寻穆家,到了那院子拍门,应门的是杨三娘子,见他过来又惊又喜,

    “小爷怎得到了这处?”

    开门让他进来,燕岐晟施礼道,

    “穆家婶婶,听说家中有事,长青特来探望一二!”

    杨三娘子忙请他堂屋中坐,又让二丫上了茶来,燕岐晟左瞧右瞧不见穆红鸾忙问道,

    “怎得不见大娘子?”

    杨三娘子也是过来人,见这小子进来一双眼东瞅西瞧的,屁股下头似长了疮一般的不安稳,这分明就是想着自家红妞儿呢!

    这厢心下暗笑,嘴上应道,

    “红妞儿陪他爹爹出城跑货去了,隔不了几日便回来了!”

    燕岐晟闻言眉一挑,

    “跑货去了,怎得还要她过去?这几日都过去了为何还不见回?”

    一句话倒是提点了杨三娘子,她也是纳闷道,

    “这……这也是呀,说是不过短程,五六日就回的,怎得还未归转呢?”

    正说话间两人只听得门被拍的山响,有人在外头叫,

    “三娘子!三娘子快开门,我回来了!”

    却是穆大的声音,杨三娘子笑道,

    “真是说人人到,这不是回来了么!”

    燕岐晟一听了也是心下欢喜,却是强忍着端坐未动,见杨三娘子几步出去开门,自己这才缓缓起身来,心中暗道,

    “哼!今儿见着她必也不说话,先冷一冷她再说!”

    却见那穆大进来,神色惊慌,杨三娘子探头看他身后,

    “他爹,红妞儿呢?她怎得没有跟你回来!”

    穆大闻言却是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

    “唉!红妞儿被我弄丢了!”

    “啊……”

    杨三娘子一听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儿一头栽下去,燕岐晟抢步出来问道,

    “长真丢了,她在何处丢的!”

    穆大瞧见燕岐晟出来,也顾不得诧异他为何在此,只是应道,

    “刚出了红水镇她便丢了!”

    说话间伸手自怀里掏出来一张纸,

    “这是她留的话……”

    燕岐晟抢过来一看见上头写着,

    “爹,女儿有事待办,几日便回,勿念!”

    ……

    这事儿还要从头说起,这一趟活其实本也不难。

    不过运趟细盐到那太原城外八十里地的红水镇去,虽说是活儿不难但这风险却是不小,现下官府是不许贩私盐,只是四处正乱着便是想管也管不了,初始时盐贩们都是自家挑着担子穿山越岭捡那小道走,到后头越发胆大,便雇了人伪装成旁的货在官道上跑了。

    这样的事儿下头官府里个个都是心知胆明,却都是睁一眼闭一眼,只要银子到了手自不会有人为难的!

    穆大与顾王商议了一番后,觉着能大着胆子跑一趟,穆大回来同家里一讲,杨三娘子心下发虚,想了想应道,

    “他爹,若是官府查到可怎办?”

    穆大摆手道,

    “这事儿旁人已是做过多少回了,这里头油水大,我们这一趟也是托了顾五那二叔的福才能把活儿抢到手,更有这一段路也不远只八十来里,运到红水镇自有人来交接,不碍的!”

    那贩私盐的也不傻,将这路分做好几段,每一段只发货收货是自己人做,中间全由人中途转运,只要银子给得足无人会露了风声,便是那有心人想查也只能跟一段,必寻不到这盐的来龙去脉!

    只杨三娘子从来都是安份良民,一听说丈夫要去做这枉法的勾当,自是心中发虚,转回头来问穆红鸾,

    “老大,你说这事儿做不做得?”

    穆红鸾想了想应道,

    “这类事儿自古以来也是不少见,遇上国运昌盛,官府管的严自是杀头的买卖,现下嘛……倒是能干,只不能多了!”

    常在河边走那有不湿鞋,虽说官府里也有打点,那也是在人家手指缝下头寻饭吃,你也不知几时他便攥紧了拳头要拿捏你,能做正当生意自是最好的!不过现下正当生意不好做,只得铤而走险捞个偏门。

    “只这一回,下回便不走了吧!”

    穆大点头,

    “我也同你顾五叔讲只这一回,兄弟们都是有家有室之人,不同那些亡命徒,自己吃饱全家不饿!”

    又冲她们道,

    “这事儿你们莫在外头与人乱嚼舌根儿……”

    又对大女儿道,

    “那李府里你也莫要提起!”

    穆红鸾点头想了想应道,

    “爹,即是如此,不如我跟着你去吧!左右不过八十里地,三五日便打来回了!”

    穆大摇头,

    “我们出去全是成年男子,你女儿家家的跟着去做甚?”

    杨三娘了闻言却是眼睛一亮,

    “他爹,让老大陪着你去吧!她一身的功夫,为你保个驾总是能成的!”

    穆红鸾也点头,

    “爹,我出去做男子打扮,小心仔细些必无人发觉的!”

    穆红鸾现下年纪不过十二岁,虽说眉目长开,但身条还是干瘦平板,换了衣裳稍做打扮倒也能让人难辩雌雄。

    穆大前头还有犹豫,禁不住母女俩游说,后头便点头答应了!

    因着第二日一早走的急,却是宝生到李府报的信儿。

    穆红鸾换了一身粗布衣裳,脸上由杨三娘子仔细涂的黄了些,出来走在穆大身边旁人一瞧不过是个眉眼生得很是清秀地小郎罢了,穆大带了她去马队,只称是邻人家的小儿子,跟着跑货给家里挣银子。

    现时下年景不好,十来岁在外头寻饭落的小郎数不胜数,众人见了只是笑这小郎生的好看,倒是半点没有起疑。

    穆大与顾五带着众人赶了马出城一里到了与人约定好的地界儿,有人自道上跳出来接应,两方见面却是话不多,只是言道,

    “请送红水镇万三哥处便可!”

    银子是先付了一半,到地头后再付一半,穆大收了银子揣进怀里招呼着众人进林子里搬盐。

    穆红鸾也跟着过去甩了一袋扛到肩头上,弓着身子给送到了马车前头,车上自有人伸手来接,来来回回跑了数趟才算搬完。

    这厢点数交货,两两一抱拳,

    “多谢!好走!”

    “放心!必平安送到地头!”

    穆大吆喝一声,领头的把式立时扬鞭打马,车轮滚滚向前在官道上飞驰起来,这一路八十里地虽说不远,却是因着货重又防着遇上官府巡查,走了一段便转入小路之中,小路年久人稀并不好走,八十里也是走了三日,待到第三日天擦黑时总算来至了红水镇。

    红水是个大镇,镇中三纵四横七条长街,来往商旅络绎不绝,穆大生怕夜长梦多,车队一入镇上,安置众人在顺风客栈住下,他便同顾五道,

    “我现下便去寻那万三哥,将这批货早早交了,我们兄弟也好安心睡觉!”

    顾五点头应是,

    “哥哥想得周到,哥哥且去兄弟我自在这客栈之中看顾着!”

    穆大点头带着穆红鸾出了客栈,便往早前已说好的地儿去寻人,那万三哥在这红水镇上是个富户,这镇上人都称一声万三爷,家住在大船巷里,在小船巷有一处专卖米粮的铺子,穆大过去时见那铺子早已关了门,想了想对穆红鸾道,

    “前头已是说好,若是铺子寻不到人便到家里去,上门只需说是八姨娘家的六舅爷到了!”

    父女二人问了路人,又往那大船巷去,到了门口一扣门,守门的出来上下打量,

    “何人扣门?”

    穆大应道,

    “我们到这处寻万三哥,乃是八姨娘家的六舅爷!”

    那守门的听了自是明白,当下点头道,

    “进到门房坐下,我自到里头报了给三爷!”

    穆大父女进去坐到门房中,有人端上来两碗茶,茶水浑浊涩口,胜在大碗解渴,穆大父女连日赶路到这时节还未吃饭,肚子里空捞捞的,一碗茶水下去更是饥火上升。

    穆红鸾年纪小便有些坐不住了,起身来走了两步,

    “爹,怎得还没来人!”

    穆大知她是肚饿了,忙开言安抚道,

    “再稍等等,把这趟货早些交了,我们也好卸了担子!”

第七十五章 万三爷

    穆红鸾应了一声,只是那肚子空着一碗水下去却是很快觉着急了,便要出去寻地儿解手,出来四下望了望,有人过来问道,

    “有何事?”

    “劳烦指了茅厕在何处?”

    那人指了给她瞧,

    “快去快回,不可随意走动!”

    穆红鸾点了点头急步过去,正在松快时却听不知那处传来女子的哭声,她这耳比一般人自是要灵光些的,听这声音先时还小小的,到后头便大了起来,一面哭一面叫道,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爹……娘……爹……娘……快来救我啊!”

    那女声凄惨无比,哭了没几声,有男子的声音喝道,

    “闭嘴!即是入了这处慢说是你爹娘便是皇帝老子也救不了你,你早就是爷的人了,只要乖乖听话以后有你的好处……”

    穆红鸾皱着眉头出来,听那女人的哽咽声断断续续,似是被人硬捂住了一般,一面走一面回头,有人喝道,

    “嘿!一双贼眼莫要乱瞧,还不快回去老实待着!”

    穆红鸾应了一声回来,穆大瞧了瞧外头低声问道,

    “瞧着甚么了?”

    穆红鸾摇头,不多时里头终是出来了人,那人自称乃是万府总管,身后带了几人冲穆大道,

    “这时节来倒也好,我们连夜收货,也免得引人注目!”

    这厢果然跟着到了客栈将货给点收了,说好的一半银子也给了穆大,这一趟也算得圆满了!

    穆大拿了钱冲众人道,

    “诸位兄弟辛苦,今儿晚上加菜,好好吃一顿再睡一觉,明日便启程回去!”

    众人闻言纷纷叫好,只穆红鸾食不知味,匆匆吃了两口便回房睡了,前头两晚因着赶路,他们都是宿在野地之中,今日住客栈却是同穆大一间,众人只当他年纪小,穆大要护着他倒也没有起疑。

    穆红鸾早早洗漱上了床,待到穆大回房见女儿似已熟睡,叫了两声见她没有应答,自回他那床上吹灯睡了。

    穆红鸾等到穆大呼声大起,自己却翻身坐了起来,心下暗骂自己,

    “便是你这性子惹事,就爱无事找事,管闲事!”

    她也是上辈子的毛病,见不得女子受人胁迫,前世里开女支院便是见不得人哭哭啼啼,不肯逼良为女昌,只守着那一院子年老色衰的女人,生意一天天的败下去。

    恨恨给了自己一下,

    “让你心软!”

    这厢穿上鞋悄悄自窗户处翻了出去,瞧准了方向便往那万府而去,到了那处也是翻墙进去,仔细回想前头听的声音,寻着那方向就去了。

    翻墙进去一瞧却很是奇怪,这院子里头落叶堆积,房屋之中蛛网四布,倒似久不住人,也无人打扫的样儿,怎得我会听到哭声,莫非是这院子里有鬼不成?

    当下又往那主院去,主院是这宅子主人万寿的居处,这时辰了书房之中还是亮着灯,穆红鸾悄悄儿过去,趴在窗外瞧,窗纸之上映出两道人影来,一道瘦长些,一道矮胖些,一道男人声音响起,

    “今日那批干货可是收了?”

    “回三爷的话已是收了,并无差池已是连夜让人送走了!”

    “嗯!好……”

    顿了顿又问,

    “后头那些湿货呢?几时送走?”

    “回三爷的话,这怕是还要缓几日……”

    “怎得还要缓几日,不是说了早些送走早些了事么?”

    “三爷,临近年尾了,官府总要例行严查一阵的,待这了风头过去便能启程了!”

    ……

    穆红鸾听了几句只觉着那三爷的声音有些耳熟,倒似前头听过的,又听里头人道,

    “想法子早些送走,若是过了年再送出去便不值钱了!”

    “三爷放心,小的定想法子早些送走!”

    “嗯……其余人都送了,把那丫头留下就是!”

    “这……”

    应话之人有些犹豫,想了想道,

    “三爷,那丫头便是这红水镇上的人,留下来若是以后被人认出来,怕是要惹事儿!”

    “哼!不碍的,待隔几日将她往外头别院一送,藏在那处便无人能寻了!”

    “是!”

    ……

    听到这处穆红鸾已是明白了,原来这万三爷倒是做的大生意,干货便是私盐,湿货只怕便是人口贩卖了。

    这样的事儿,她也不是听过见过一回两回了,年轻轻的小娘子或是被人拐,若是被爹娘卖,给弄到了人牙子手中,远远的往外地一送,从此后在外头是生是死,是好是坏无人知晓,终一生也不能再回故乡,见不着亲人一面。

    有那运气好的进了大户人家中做奴做婢,有运气不好的便是入了烟花之地,一生呆在青楼之中。

    她那院子里以前也有这样的,因着出来时年纪小,便是攒够了银子给自家赎了身,也说不清姓甚名谁,家在何处了!

    这些做人贩子的也分大小,瞧起来这万三的生意应是做的大。

    穆红鸾听到这处便心下有数了,这厢又回转前头那院子,这般大的宅子,家里仆从不少,平日里各处院子自不会怠慢打扫,怎得偏留这一处院子破败不堪,这不是欲盖弥彰么?

    当下自己又回去仔细察看,果然见那院了一角有干涸的水池,水池建的小,那假山却是砌得十分大,若是真要放水,只怕两桶水便要溢出来!

    当下过去耳朵贴上去寻了寻,那假山上有透气的孔藏在石缝之中,隐隐有亮光透出来,她凑过去仔细聆听,果然下头有声音,

    “呜呜呜……呜呜呜呜……”

    有哭声自下头断断续续传来,显是地下另有空间,穆红鸾四下摸了摸却不知门道在何处?

    瞧了瞧头上天色,心头暗想,

    “左右那万三说了,这些人一时还送不走,今日我一人之力只怕是救不出她们,倒不如回去好好想想法子!”

    想到这处立时便离了万府回转客栈,待到第二日天还未亮穆大便叫了众人启程,穆红鸾也是一声不响收拾包袱,与穆大他们出了镇子,自己选了最后一辆马车坐了。

    穆大他们这趟回城是空车,又走的官道,八十里地便想一口气跑下来,连午饭也是在车上吃的,穆红鸾在车上接了他递的饼便道,

    “爹,我在车上睡会儿,进了城你再叫我!”

    穆大只当女儿少出远门,定是连着几日奔波劳累了,当下点头果然一路没有惊动她,一众人

    自天黑又赶到了天黑,眼见得太原城在望,穆大才去叫女儿,只那车里无人应声,掀了帘子一看,里头留下一张字条,哪儿还有人在!

    恨只恨这一众的汉子里找不出一个认字的,无奈何只得快马加鞭进了城,寻了铺里的一个掌柜求人帮忙念了,这才晓得女儿是自己跑了!

    现下已是关了城门,心下再急也出不了城,无奈只得遣散众人自己回转家中,却正巧自家未来女婿在,穆大心下又急又怕又忧,拉了燕岐晟道,

    “这丫头,不过陪我出趟货也要四处乱跑!这……这……”

    未出阁的女儿家,那里能在外头独自过夜的,现下让夫家的人知晓了,还不知如何想呢!

    却那知自家这未来女婿听了是两眼放光,开口言道,

    “穆家伯父不必担心,长真的功夫我最是明白,她又是胆大心细的,在外头必吃不了亏,她这般做定是有她的道理!您不如仔细想想,她前头几日可有异样之处?”

    穆大想了想应道,

    “前头倒无异样,只到了那红水镇上时,却是连晚饭也少吃了!”

    “哦,吃晚饭前头做了甚么?”

    “跟着我往那万府去了一趟!”

    “万府?”

    事已到此也是瞒不住人了,更有这是未来的女婿,便将自己这趟货如何如何同燕岐晟一讲,燕岐晟心下便有了底,当下应道,

    “这事儿只怕便是出在万府那处!”

    想了想道,

    “此时天已黑,也出不了城,待明日叫齐家中护卫打马赶往红水镇寻她便是!”

    此时节也是无法,只得如此了,穆大倒是替女儿打着圆场,

    “贤侄不必担心,我们家……我们家红妞儿说不得是见着那处好玩,便想多待几日,她是规矩女儿家,必不会做出格之事的!”

    燕岐晟心中暗笑,

    “长真若是规矩女儿家,这世上便没有不规矩的女儿家了!”

    面上却是点头应道,

    “穆家伯父放心,长真的性子我最是知晓,我信她的!”

    几说几不说,让穆大当下心来,自己这才出了门,路上遇上那巡城的衙役将腰牌给人一瞧,自是让路放行。

    这厢回转家中迳直往前院去寻燕韫,燕韫闻听消息挑眉头道,

    “你这媳妇儿倒是个不省事的!”

    燕岐晟应道,

    “她便是个侠义的性子,我估摸着多半又是瞧出什么事儿来了!”

    燕韫自是想起来前头黑风岭的事儿来,当下笑道,

    “你倒是知晓她!”

    燕岐晟有些小得意道,

    “她平日里凶虽凶却最是见不得人以大欺小,持强凌弱了!”

    燕韫应道,

    “即是如此,你预备如何?”

    燕岐晟道,

    “自是今儿晚上便点齐了人出去给她帮手才是!”

第七十六章 假寻亲

    燕韫又问,

    “可是要爹爹同去?”

    燕岐晟摇头道,

    “不用您老人家出马,只把燕四叔与燕五叔借我便是!”

    燕韫点头道,

    “好!你也是大了,自己的媳妇儿自己帮手,府里的人你自用就是!”

    说罢寻了一块腰牌出来递给了他,

    “这是调动府里高手的!”

    又给了他一块,

    “这是给州县衙门的,若是遇上官面上的事儿,自还是官府出手为好!”

    “是,爹!”

    燕岐晟转头出来吩咐清风道,

    “叫了燕四与燕五到后院见我!”

    自家回去让闻香取衣裳换了,燕四与燕五进来见他,见小爷一身黑衣劲装,都齐齐问道,

    “小爷这是有事儿?”

    燕岐晟点头道,

    “长真在外头遇上了事儿,劳烦两位叔叔点齐了人马,带上二十名高手我们连夜出城!”

    燕四与燕五对视一眼,都拱手道,

    “听小爷吩咐!”

    这头燕岐晟带了人连夜出城,那头穆红鸾却是自马车上溜走后又回转了红水镇,眼见着镇口在望,这厢藏林子里打散了头发重梳了女儿妆,又将身上衣裳换下来,洗过脸扮作一个农家女,手里提了个小包袱便进了镇子。

    她生的实在漂亮,一进镇子便有人盯上了,装作四顾茫然的样子,寻了一个路人打听,大船巷怎么走,

    “小娘子寻大船巷做甚?”

    “我娘家舅舅在这红水镇的大船巷住……”

    那路人给她指了路,见她转身离开欲言又止,瞧着她离开的背影摇头,

    “这镇上最近不太平,孙秀才家的女儿绿绣便不见了……”

    穆红鸾不知他叹息,脚步匆匆去了大船巷,到了那处又问人,

    “可是知晓缪家?”

    众人摇头,倒有那年纪大的老婆子应道,

    “缪家已是搬走多年,你怎得这时来寻人?”

    穆红鸾本是胡诌的,见果然有这人家,立时便抹了脸哭道,

    “我原本在乡下住,娘前一年死了,爹又娶了后娘,后娘容不得我,要把我卖了,我悄悄儿跑出来寻我舅舅,我娘说过她在这红山镇还有一个兄弟的!”

    那老婆子瞧着她啧啧称可怜,

    “这可怜的人儿,你那舅舅早些年已是搬走了,你寻不到了!”

    穆红鸾哭得更凶,

    “那我要往何处去?后娘容不得我,回去也是被卖……”

    众人都叹气摇头,有好心人上来道,

    “眼看着天黑了,你一个女儿家在外头行走不便,今日便在我那处住一夜吧!”

    穆红鸾见上来的是个衣着打扮十分干净利索的妇人便问她,

    “这……这位妈妈,你……你是什么人?”

    众人道,

    “她是万府家里的管事妈妈,万三爷是个富户,家产万贯,收留你一宿自是无妨的!”

    那妇人道,

    “我娘家姓崔,你叫我一声崔妈妈就是,小娘子放心,我们家爷向来心善,最见不得可怜人儿落难了!你跟了我家去,给夫人瞧瞧,若是个手脚灵便,听教听话的,在那府上做个丫头了比流落在外强!”

    众人一听纷纷点头,

    “崔娘子这话说的好!你跟她去吧!”

    穆红鸾这才将信将疑的跟着去了。

    到了那万家的大门前,抬头一看,门楼高大,石狮威严,两旁家丁外八字站立,挺胸腆肚,不由拉了那崔妈妈道,

    “妈妈,我不去了,你……你家里太大,我害怕!”

    那崔妈妈到了嘴的肥肉如何肯放,当下笑着挽她手道,

    “我的好乖乖,这处地儿平常人想进都进不来,你莫怕我们爷是个大大的好人呢!”

    说着拉了她进去,到后院一处小屋中,让她进去坐下,不多时有管事打扮的人进来瞧了瞧她,转身出去了,穆红鸾凑到门边细听,

    “这小娘果然生得十分标志,只你不该在这镇上带人回来,以后查起来便是麻烦!”

    那崔妈妈应道,

    “我这不是瞧着她实在太过好看,这样难得的货色送出去只怕要抢破头的!”

    那管事想了想道,

    “明早想个法子将她送走,一定要亲自送到镇外让众人都瞧见!”

    那崔妈妈心领神会,当下点头道,

    “知道了!”

    穆红鸾听了心下有底,转回身坐在屋当中,却是该吃吃该睡睡,待到第二日天光大亮,那崔妈妈果然要送她走,倒也是做戏做全套,拎了几件衣裳还有一两银子给她,

    “知晓你现下艰难,便将我几件不穿的旧衣裳给你……”

    穆红鸾收了东西,又由崔妈妈领着去后头给一位夫人模样的女子,

    “这是夫人!”

    穆红鸾上前行礼,

    “夫人万福!”

    那上座的夫人生得白胖,一张满月脸却是透着隐隐的愁容,上下打量了穆红鸾一眼却是转头骂道,

    “你们便作孽吧!”

    那崔妈妈笑着应道,

    “夫人说那里话来,这小娘子身世可怜又无家可归,老奴这也是积德行善呢!”

    那夫人气得不成,转过头又对穆红鸾喝道,

    “你走!这府里容不得你,你走……走得远远的不许回来!”

    穆红鸾装了害怕的样,

    “崔妈妈……”

    那崔妈妈过来扶她,

    “即是夫人不愿留你,我也不好再留你了,这便送你出镇吧!”

    这厢扶了穆红鸾出来便带她出了府,两人一路到了镇口,崔妈妈指了路对她道,

    “这条道儿便是往太原城去,你若是想寻个糊口营生可去那处!”

    穆红鸾千恩万谢后才转了身,她倒也不急不忙,提了小包袱在那官道上慢慢行走,远远见着一片密林在道边便是心里有数了。

    正缓缓走着,远远见官道之上黄土飞杨,有一队人马跑来,那马蹄飞扬,脖铃儿乱响,打头的那个是越瞧越眼熟,待到了近前见那浓眉宽嘴,高鼻鹰眼不是自家未来夫君又是谁?

    心下一跳忙闪身往一旁躲去,一面冲他连打眼色,燕岐晟端坐马见着她本要高声唤她,见她猛打眼色人往旁躲,心下也是明白当下只瞄她一眼,便打马往前飞奔而去,一众汉子见小爷自小娘子身边经过却是半步不留,心下奇怪频频回头,燕岐晟大喝一声,‘

    “莫要东张西望!”

    众人也是久跑江湖的,立时明白这其中有蹊跷,当下都齐齐转头往前奔去。

    穆红鸾见着众人远去这才长出了口气,

    “长青怎得寻来了!”

    眼珠子一转,

    想来定是我爹瞧见了留言,寻不到我着急,便惊动了李府!

    她面上不动声色仍是缓缓走过去,那头燕岐晟打马跑出去足有一里,这才靳马回头,

    “在这处停下!”

    这厢却是点了两人,

    “回去跟着小娘子,听她吩咐行事,不可鲁莽坏了她的事!”

    后头两人应声去了,燕岐晟带着人却是往那红水镇而去。

    穆红鸾这头一步步近了密林,装作脚累到那道旁大石上坐下,正低头拭汗后头猛然一条口袋从天而降,将她罩在里头,

    “啊……救命!”

    穆红鸾刚叫了一声,后头的人也是手法奇快,将那袋子从头罩到脚下,这厢用麻绳在脚下一缠,再这么一抱,穆红鸾便惊叫一声往后倒去,后头有人过来接着头,下头有人抱着脚,

    “走!”

    将挣扎着的穆红鸾快步送入了密林之中,这后头跟来的燕府护卫互视一眼,隐了身形悄悄跟在了后头。

    从密林一头往另一头去,外头道上却是停了一辆马车,人被扔上了马车便往前跑去,一口气跑下来已是离了红水镇五里地,转入一处岔道,进去不远便有一座庄子,里头人见马车过来,忙将角门打开引马车进去,这才咣当一声关了门。

    那后头两人一路脚下不停,飞驰到这处,两人凑到一处低低说了几句,留下一人看守,一人回去报信。

    穆红鸾这头被人自马车上抱了下来,一路抬着左转右拐,又往下走了不久,这才被放了下来,取了头上布袋,再四下观瞧,身处在阴暗的地窖之中,穆红鸾见面前两个陌生的汉子,不由的惊声尖叫,人往后躲

    “你们……你们是谁?把我……把我虏到这处作甚?”

    那两个汉子冷冷应道,

    “我们是谁不必管,你只要老实听话呆在这处,便少些苦头吃,若是不然便将你关进那笼子里去!”

    说着话指向那角落处放的笼子,那笼子用指头粗的精铜所铸,却是大小不过两尺,人进去只能蜷缩着身子。

    穆红鸾吓得直哭,

    “你们……你们……为何要把我关在这处?放我出去!”

    “放你出去不过也是在外头沦落,倒不如由我们给你寻个好去处,以后吃香喝辣,穿金戴银不比回去做村姑强!”

    两个汉子说完话便转身走了,上去将那顶上的木板咣当盖好,留了人在上头把守。

    穆红鸾先在那处嘤嘤哭泣了一会。

    后头渐渐止了哭声,便四下乱转起来,这处显是专用来藏人的密窟,角落处除了铁笼,便有几张铺好的床铺,中间放了桌椅,另一边用布帘子拉起来挡着的却是一个净桶。

    怎得到了这处来,本以为抓了人要将她送入宅子里与那群女子关在一处的,这样她也好寻机救人,怎得单独将她关到了这处!

    穆红鸾眉头皱起来,倒是失算了!

第七十七章 孙绿绣

    穆红鸾借着桌上昏暗的灯光瞧那床铺上,隐隐似有黑色的印迹,倒似血痕一般,不由的心头一跳,

    “这姓万的也不知做这买卖做了多久,这地窟之中也不知有多少女子被囚禁于此,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这厢过来在那床上坐下,耳朵听着外头动静,心里念头电转,

    “姓万的即是敢做长久的买卖,说不得这中间便有与官府勾结,俗话说民不与富斗,富不与官斗,我前头是想着那地窖在万府之中,那里他们人多势重我一人不好动手,便想法子混进去,再寻个时机将那帮女子解救出来,现下长青竟是带着人来了,若是惹了火烧到他身上,倒是我的不是了!”

    她也是仔细打量过那两个汉子,他们虽说生的健壮身材魁梧,但行动之间步履沉重,气息也略有些粗重,看来并不是练家子,若那姓万的手下都是这一类人,她倒是并不惧怕的。

    现下她反担心起长青来,他那般带着大队人马,大张旗鼓的过来,若是打草惊蛇却是不妙了!

    不过现下我应怎办?

    是在这处待着,还是想法子出去寻那些女子?

    那头万寿正听人报,

    “三爷,那批湿货已是能起程了,昨日那丫头藏在了五里外的别院之中,可是要一并送出去?”

    万寿想了想应道,

    “你说那丫头生得十分美貌?”

    “回三爷的话,那丫头确是十分美貌,这一批货之中她当数头一份儿,比那孙家的绿绣还要出挑些!”

    “哦……”

    万寿闻言却是眉头一挑,

    “即是如此那三爷我便亲自过去瞧瞧!”

    想了想又道,

    “为免夜长梦多,今儿晚上便将货送走……”

    “那孙绿绣今日一早也送到别院之中……三爷的意思如何处置?”

    万寿摇头冷笑,

    “那丫头不识抬举,成日价哭哭啼啼,要死要活的,先晾她几日再做打算!”

    “是!”

    这万寿便是个好色如命之人,平生最爱那幼小稚女,前头还稀罕孙绿绣后头一听又有绝色到手,立时便盘算着得一个扔一个,若是那新来的丫头当真那般好,便将孙绿绣给想法子处置了!

    那孙绿绣是这镇上人,也是见过他本人的,若是留了她性命以后难保个万一,若是被她泄露了机密去,自家在这处便呆不下去了,倒不如一刀宰了,一了百了!

    这世上也只有死人不会泄密了!

    万寿当晚便出了镇子,燕岐晟带着人却是早埋伏在了别院附近。

    万寿到了别院当中,果然先来见地窖中的小娘子,穆红鸾蜷着身子侧躺在床上,听到上头脚步声响,心知是事儿来了!

    当下坐起身缩到床角,果然见头顶木盖掀开,有人自上头下来了,借了昏暗的灯光瞧这人,他生得五短的身材,头大身壮,脖颈粗短,手掌也是骨节粗大分明,一看便是个练家子。

    往他脸上看,凸眼大嘴,鼻头红肿,倒似个成了精的蛤蟆,只看面相便是一脸的凶恶。

    穆红鸾缩在那处吓得直发抖,万寿进来嫌那灯瞧不清,命人取了一个提在手上一照,瞧清她的脸却是呆了一呆,继而哈哈笑起来,

    “我万某最近也不知走得什么福运,前头有一个孙家的小娘子已是媚骨天生,现下竟又得了这么一个美貌的小妞儿!”

    说着话伸手来拉她,穆红鸾尖叫一声挥掉他的手,自己往角落处缩,

    “你想做甚么?”

    万寿实在见她生得好看,生怕还未玩儿便弄破了皮,岂不是大大的可惜了!

    当下压低了声音,捏了嗓子哄她,

    “小娘子辛苦,在外头餐风露宿没个着落,倒不如跟了万某家去,万某家中良田千倾,华宅美服,必定有好日子过的!”

    穆红鸾拿袖子遮了脸只是哭,

    “你……你放我回去!我要回家去!”

    万寿见她人美便是哭也是哭得梨花带雨,泪眼含情,这厢瞧得心里是又酸又软倒似一只猫心在里头抓心挠肝一般,强忍了恶虎扑食的念头,压着性子哄她道,

    “小娘子莫哭,你一哭万某我这心都要碎了……你闹着回去作甚?人都同我讲了,你那家里有后娘要卖你,你爹也不管你,你回去还是被卖,凭小娘子的姿色卖出去必也是沦落那烟花之地,倒不如现下就跟了万某,到我府上做一房妾室,我那夫人成日吃斋念佛从不管事,你去了便是管家的娘子,岂不是比你在外头强上百倍……”

    说话又去拉她,穆红鸾连连躲闪只是呜呜的哭,万寿又是低声哄骗,家里多少财产,府上多少仆从,穿什么吃什么都是一一讲给她听,穆红鸾缩在那处哭了半晌才装作被他打动一般问,

    “你……你说的话可是当真?”

    万寿见有门儿,不由的心中大喜,

    “我万某人说话自来是一言九鼎的,小娘子且放宽心,那家里应有尽有,保你衣衫日日不重样儿,山珍海味轮着吃!”

    穆红鸾听了又低头想了一阵,这才应道,

    “你……你可是要正经抬了我入门么?”

    那万寿见她服软,喜得当下连连点头,

    “自是要请了人来吃酒的!”

    穆红鸾闻言却是贝齿轻咬,半晌又道,

    “我……我饿了!”

    万寿闻言大喜,忙道,

    “即是饿了便备饭就是……”

    当下叫了人,

    “来人,叫个婆子过来伺候小娘子!”

    不多时外头有人进来,果然来了个年长的妇人见着万寿行礼,

    “三爷!”

    “嗯!过来好好伺候小娘子!”

    那婆子过来扶了穆红鸾下床,又搀了她到上头去。

    此时正是深夜,天上乌云遮月,院中四处高挂了灯笼。

    穆红鸾由婆子扶着跟在那万寿身后往后院走,万寿一面走一面不时回头瞧她,这廊下灯光照在美人儿脸上,真正是越瞧越美,越瞧越是让人心驰神醉!

    万寿现下眼中只得这一张小脸,左右前后皆是一概不得见,一个不留神差点儿被台阶绊个跟着,那婆子忙过来扶他,

    “三爷!三爷,您可小心脚下!”

    万寿嘿嘿笑着挥手,

    “不碍的!不碍的!你好生扶着小娘子!”

    这厢欢欢喜喜把个讨命的母夜叉请进了屋里。

    穆红鸾在屋中坐下,立时有人提了热水进来,伺候她洗沐,待她换衣裳出来,又端了饭菜上来。

    万寿候在那处等得心急火燎,好不易见这眉目如画的小人儿出来,忙抢两步过来相迎,穆红鸾一扭身躲开他的手坐到了桌前,

    “我饿了!”

    “饿了……还不伺候着小娘子用饭!”

    万寿紧挨着她坐在下首,穆红鸾坐在当中,也不扭捏端了饭菜一小口一小口的用着。

    万寿在旁边瞧着,越瞧越是喜欢,打发了下人出去关上门,便伸手去摸她细腰,穆红鸾冲他嫣然一笑躲了过去,

    “三爷怎得这般性急?”

    万寿应道,

    “小娘子便似那天仙儿一般,我瞧着实在忍不住了,小娘子今儿晚上便从了我吧!日后我万某人必会对小娘子百依百顺,决无二心!”

    穆红鸾只是笑,手里檀木的筷子紧紧攥着,只盯着他一张蛤蟆脸缓缓凑了过来……

    “我需得一招儿制了他,问出他将人送到了何处,再回头救人应是能来得及!”

    手上蓄力眼见得万寿已离得近了,却听外头突然传来说话声,

    “三爷可是在里头,我要进去!”

    外头婆子说话道,

    “孙娘子,三爷吩咐了不许人乱闯的!”

    “你们别拦我,三爷!”

    有人在外头叫着,却是一脚踹开了房门冲进来,万寿与穆红鸾都抬头瞧来人,只见她生得娇小,瓜子儿脸,细眼桃腮,确是天生的狐媚之色。

    那女子进来见着穆红鸾也是一愣,瞧向万寿的眼神恨意一闪,面上却是嗔道,

    “三爷这是有了新人忘旧人了么?怎得把奴家扔在这院子里独守空房,却是在与这位妹妹卿卿我我,三爷这是要弃了奴家么!”

    说着话却是哭了起来,万寿一见她来先是一愣,见她哭立时恍然又得意起来,哈哈大笑道,

    “你个贱坯,前头三爷哄你劝你,倒成日哭哭啼啼的不依,现下见有了新人你倒巴巴的寻来了!”

    这女人就是贱,你给她好脸倒要给你拿张作乔摆个臭脸,现下知晓有人来抢了倒上赶着来求了!

    那女子暗暗咬牙,却是又拿帕子遮脸怨道,

    “三爷好不薄情!前头强占了奴家的身子,又无媒无聘的,还不许人哭么?现下……现下是嫌奴家颜色不如这妹妹好,便……便要这妹妹不要我了!”

    说罢又嘤嘤哭起来,这女子生得狐媚小巧,哭起来也煞是好看,泪珠儿扑索索往下落,小鼻头微红,一张樱桃小嘴儿,红艳艳微吐,一把莺啼声婉转转勾魂。

    那万寿本就是色中恶鬼,虽说垂涎穆红鸾颜色,但对上这孙家的绿绣也不过才尝了几回鲜,前头被她在榻上抵死不从,又抓又挠虽说得了手,也是少了几分情趣。

第七十八章 色熏心

    万寿见孙绿绣捻酸嚼醋,只当她这便是服了软,想起她那软绵有致的小身子,不由的心里头一热,回头瞧了瞧身边那绝色的小娘子,

    “今儿晚上说不得三爷我要左拥右抱,新人旧人大被同眠喽!”

    一伸手去搂绿绣道,

    “你哭甚哭,三爷仍旧疼你就是了!”

    孙绿绣闻言咬牙强吞了恨意,放下手里的帕子冲万寿抛了一个媚眼儿,这厢转身扶门冲外头守着丫头婆子道,

    “你们滚滚儿离远些,今儿晚上用不着你们伺候了!”

    众人素知万寿的脾性,当下果然依言离得远远的。

    孙绿绣这才重重关了门,回转身来万三哈哈大笑伸手搂了她过来,

    “我的好乖乖,你总算开窍了!”

    那女子依在他怀里只是笑,

    “你前头对奴家那般粗鲁,奴家见着也是怕,若是似对这妹妹一般温言好语,奴家这心儿,这身子早就是三爷您的了!”

    万寿闻言止不住得哈哈大笑,搂着那女子对穆红鸾道,

    “这是你姐姐叫做绿绣,娘家姓孙,以后你们多亲近亲近!”

    穆红鸾闻言却是眉头一挑,

    绿绣!绿绣!怎得竟让我又遇上了一个绿绣?

    仔细打量这女子,见她依在万寿怀中,眼中却是一片冰冷,当下心里也是明白了几分,只那万寿此时正色字当头,那能瞧出怀里的女子有甚不同来。

    他这处想着今儿晚上能左拥右抱,大发神威,又有美人儿在怀中厮磨却是已有些忍不住了,当下抱了绿绣,又去拉穆红鸾,

    “时辰不早了,我们不如早些安寝了吧!”

    绿绣见状嗔道,

    “妹妹,仍是新瓜怎堪三爷征伐,今儿晚上的头汤不如让我先啖?”

    万寿伸手摸了她一把,

    “爷怎得前头没瞧出你是个小醋坛子!便依了你!”

    说话间,三人拉拉扯扯到了内室,万寿果然抱了绿绣上床,转头对穆红鸾道,

    “小乖乖儿,你且先瞧着跟着姐姐学些,待会儿爷再来疼你!”

    穆红鸾暗自冷笑,

    老娘旁的没见过,这种事儿倒是都看腻了!

    却是退后两步乖顺坐在床边,见两人纠缠到了一处,扯衣撩裙,手脚乱动。

    绿绣一把按了万寿的手,翻身坐到他身上,

    “三爷毛手毛脚,扯坏了人家的衣裳呢!”

    却是媚笑着自家伸手解衣,万寿笑道,

    “对了,便是你这样才得趣儿呢!莫再似前头一般死鱼不翻身,平白占地儿!”

    绿绣嗔道,

    “敢笑奴家,可不许你瞧我!”

    一只手去捂他的眼,一只手到下头大腿上却是摸出来一根细长的钗子,这钗子她先头用布带绑在大腿内侧,怕被万寿摸出来这才阻了他的手。

    将那钗子取出脸上狞色一现,咬牙恨道,

    “畜生!你去死!”

    猛然戳向他喉头,万寿蒙着眼被一钗子扎到了喉头,只恨那孙绿绣珍上柔弱的女儿家,这一刺用了全力也不过伤了点儿皮肉。

    万寿是个练家子,突感喉头疼痛立时收腹挺腰,伸手一把抓了绿绣的手,

    “贱人,你敢害我!”

    手上用力抓得那绿绣手腕骨头响,那绿绣也是个刚烈性子,这一回是豁出命去杀他,咬着牙死死强忍着疼拼命往下戳,口中只叫道,

    “妹妹,你快走!”

    前头她不过出街买些针线便被万寿瞧上派人偷偷虏了她去,她几番欲死以保清白,却还是被他强行玷污,孙绿绣恨不能生啖万寿血肉,今日被他带到别院,本以为又要遭辱,却不听外头婆子私话,竟是又强虏了一个女子。

    那女子年纪还小,不过才十一二岁的幼女,孙绿绣听在耳中恨在心里,

    苍天无眼,怎容这样的恶人活在世上,多少年轻小小,清清白白的女儿家被他接二连三的侮辱,这世上竟是无人能治他么?

    苍天不收他,我孙绿绣便去收他,拼着这一条命不要,也要与他同归于尽,便当是用这脏污破败的身子搭救那些与我一般境遇的女儿家了!

    孙绿绣选了妆匣里一根银钗,在那地面之上细细磨尖,悄悄儿绑在了腿上,趁着婆子送饭之际打晕了人,自己跑了出去,寻到这处果然见着了穆红鸾!

    这般好看的小娘子怎得会落到这畜生手中,今日我必不能让他得逞!

    孙绿绣这好姑娘,拼着一条性命也要搭救旁人,只她那里是万寿的对手,万寿不过稍一较力便一把将她掀翻下床,大骂道,

    “你这贱人敢害我……”

    一面骂一面坐起,却不防一道人影飞起,穆红鸾膝头重重落到他胸口之上,

    “砰……”

    这重重一撞将他嘴边的话撞飞,那掉落在床上的银钗已是被人捡了起来,钗尖重重刺入了他的胸口之中,

    “嚯……”

    万寿惊得瞪大了眼,被人压躺在床上却是一动也不敢动,这时身上却是换了那小小的丫头,穆劲鸾玉面含冰,冷冷道,

    “别动!我可不是她,若是你再乱动这钗子必立时戳破了你的心房,让你立毙当场!”

    她这手法十分巧妙,那银钗刺入胸口抵在心房处,再差半分便要破入其中,届时只怕是神仙也难救他了!

    万寿心里知晓厉害不敢乱动,只胸口不停的起伏着,喉头伤口有血流出,穆红鸾伸手在他胸口连点,封了他的穴道,止了他的血

    穆红鸾回头冲那已看傻的孙绿绣道,

    “去寻东西来绑他!”

    孙绿绣此时已是脑子发蒙,穆红鸾说甚便乖乖听话,当下忙四处去寻,只这屋子也无绳索,寻了半晌两人只得撕了被子将他双脚双手绑了起来。

    穆红鸾坐到床边,目光冷冷的瞧着万寿,

    “你那批湿货现下在何处?可还在你那宅子里?”

    万寿闻言一瞪眼,心下顿时明白了,

    这一回可真是阴沟里翻了船,原来人家早早儿便盯上他了!

    当下只是重重喘气却是并不应答,穆红鸾道,

    “我已是封了你脖颈处的穴道,一时半会儿你还死不了,也能说话,不过你若是不想说,我便送你走就是……”

    说着话伸手去抽那银钗,见万寿还是不为所动,当下又冷笑一声道,

    “这银钗细长伤口并不大却是十分深,我待会缓缓进去刺伤你的心房,只是伤口细小一时半会儿倒是死不了人,不过你会觉着胸中剧痛,即不能说话更不能乱动,便是救回来这辈子你也别想着再玩儿女人了!”

    心房受损便是大声说话都要咳出血来,更不用说动武了!

    穆红鸾说话间缓缓将那银钗往下压去,

    “嚯嚯嚯……”

    万寿躺在那处身子紧绷,双眼瞪大,感到那银钗在喉头之中缓缓抽动,穆红鸾甚至还恶劣的转了两转,

    “嚯嚯……码……码头……在码头……”

    穆红鸾闻言停了手,却是微微一笑伸手一拍他的脸,

    “倒是识时务……”

    这类人对弱者穷凶极恶,无所不用其极,待到自己任人宰割时那骨头比谁都软!

    穆红鸾起身回头瞧见立在一旁的孙绿绣,却是心下犹豫,

    “我一个人走倒是痛快,将她留在这处,她就是个死字!”

    这般侠义的女子,也算得这世上少见了,更有她还叫绿绣,穆红鸾如何会不救她?

    当下过去拉她的手,

    “你跟我走?”

    孙绿绣此时还有些蒙,

    “我们去何处?”

    穆红鸾应道,

    “自然还要去救其余人等,我先带你出去,安排个去处!”

    说话间外头突然有人说话,

    “长真?长真?”

    却是燕岐晟的声音,穆红鸾闻言一喜应道,

    “我在这处!”

    外头人有一脚踹破了房门,燕岐晟当先跳了进来,上下打量,

    “你可是无事?”

    目光扫过她袖上的血迹,

    “可是受伤了?”

    穆红鸾摇头,

    “这是那万寿身上的血!”

    燕岐晟瞧了一眼床上的万寿,

    “怎得在这里弄许久,我在外头等得心里发慌,又怕冲进来坏了你的事!”

    穆红鸾瞧了一眼孙绿绣应道,

    “你早前就来了?”

    燕岐晟应道,

    “我前头便派了人跟你走,早在外头埋伏着呢!”

    穆红鸾点头,

    “那万寿前头在宅子里的藏了不少拐骗来女子,如今已被送到码头要运走了!”

    燕岐晟应道,

    “无妨,我留了人盯着那府上,若是有异动必会跟着去的!”

    “即是如此,我们快去救人!”

    当下一手拉了一个便往外头走,外头伺候的婆子、丫头已是被制住,用绳子五花大绑扔做一堆,燕四迎上来行礼,

    “小爷,这宅子里的人怎么处置?”

    燕岐晟想了想问道,

    “燕四叔可有法子?”

    燕四应道,

    “这万寿贩卖人口,强抢民女已是触了刑法,不如还是报官吧!”

    穆红鸾皱眉道,

    “我原想着自己悄悄动手,莫让人发觉,万寿在这处盘踞多年,只怕与官府早有勾结,若是交到官府手中倒要引火烧身!”

    燕四与燕岐晟互视一眼,燕四应道,

    “小娘子不必担心,我们家老爷在官场上也有些朋友,虽不敢称诸事能平,但万寿这类乡间恶霸,对我们老爷而言也不过跳梁小丑一般!”

第七十九章 孙家人

    穆红鸾闻燕四所言才放下心来,

    “即是如此,报官最好不过了!”

    燕岐晟当下取了腰间的一块木牌递给燕四道,

    “燕四叔,这块牌你派人送回到太原城中!”

    燕四接过领命去了,这厢留了人在这处看守那万寿,倒不怕他跑只怕他死了!

    燕岐晟与穆红鸾又带着人去码头救人,孙绿绣便留在这别院处静候。

    一众人快马加鞭追到那红水镇码头,那船只早已离开,只是盯梢之人前来回报,

    “小爷,运人的船连夜走了约有半个时辰,顺着河道应是能追上的!”

    众人打马又追果然没有多久便追上了那船,众人在岸上呼喝叫嚷,那船上人只作不听,倒要划桨撑帆,快些离开!

    燕岐晟挥手道,

    “射箭!”

    这厢有好手射了箭过去,那箭上头却是连着一支钢钩,钢钩后头又连着细细的钢索。

    四人立在河岸边,冲着那船上连发八箭,箭箭勾中船舷,还不等船上人动手砍索,立时就有人脚踩钢索上了船,船上人倒也有十来个,只是比起蒲国公府的人自是差远了。

    众人上得船来,便如砍瓜切菜一般,不费吹灰之力将人打倒,寻到了通往下头的舱板,打开用灯向下一照,果然见下头船舱之中,横七坚八倒卧着不少女子。

    这一干女子在万府被关在密窖里数日,受尽折磨,有万寿时时拉了人出去女干淫,又有守卫趁时偷食,令得她们见着有男人露面立时便吓得缩到一处身子乱抖,

    穆红鸾见状提了灯,自己先下到里头喊道,

    “你们莫怕,我们是来解救你们的!”

    这些女子先时不信,只披散着头发挤成一堆,穆红鸾伸手去拉人,她们只尖声叫着不肯跟穆红鸾出去。

    穆红鸾好言相劝,却没人肯听,那最里头有个面容姣好的女子,被身旁两人紧紧掩在身后此时正探头瞧她,瞧见穆红鸾目光扫过来,吓得惊叫一声把头埋了下去。

    穆红鸾眼珠子一转,抢步过去一把揪了她的胳膊,

    “你跟我走!”

    那女子尖叫挣扎,后头两名女子忙上来护着,

    “别拉我们小姐,我们同你去!”

    穆红鸾回头打量那女子,倒更拉着她往上头走,

    “跟我走!”

    这厢在三名女子尖叫声中,将那女子拉出了底舱,

    “你瞧瞧,那帮人已是被我们绑了!”

    那女子见地上一滩血迹,虏了他们来的人已是被五花大绑跪在了甲板之上,这才似相信了一般,

    “你……你真是来解救我们的!”

    穆红鸾点头应道,

    “自是真的!”

    三人紧紧搂做一团回头叫人,

    “你们快出来!快出来,他们当真是来救我们的!”

    众人这才蜂拥了出来,见着恶人受制,才敢相互搂抱着放声哭出来。

    这些个女子好几个都是衣衫不整,李府的侍卫瞧着不忍背过身去,脱了身上衣裳扔过去,女子们接了哭泣着遮了身子。

    穆红鸾道,

    “你们也莫哭了,我们现下先送你们回红水镇安顿再说!”

    当下有那会操船的,撑篙使桨将船调头又回红水镇去。

    众女子坐在甲析之上哭过一阵,这才算是安静下来,那女子盯着穆红鸾瞧,又瞧她身旁的燕岐晟许久,这才壮了胆子拉她过来问道,

    “敢问恩人打何处来?”

    穆红鸾应道,

    “我们打太原城中来!”

    “太原城……”

    那女子眼前一亮,紧紧抓了她的手臂,指甲抠进了她皮肉之中,

    “你可知那太原府城中有一户姓燕的人家?”

    “姓燕?”

    穆红鸾一愣,燕姓可是国姓呢!

    “不曾听说……”

    立在一旁的燕五却是一愣忙过来道,

    “小娘子久在深闺不比小的知晓城中情形,不如由小的来答吧!”

    穆红鸾点头,

    “好!”

    当下退了开去,留下燕五到一旁与那几名女子悄声说话,良久却是神色怪异的过来,报给燕岐晟道,

    “小爷,那一位却是您的远房表妹呢!”

    燕岐晟一愣,

    “五叔说的甚么话?我何处来的远房表妹?”

    燕五冲他眨眼,

    “小爷莫非忘记了,前头您外祖还写过信来呢!”

    “哦!”

    燕岐晟恍然拍额,

    “是甄表妹,她怎得到了这处!”

    说起来这位甄小娘子,也是真倒霉!

    一路千里迢迢到这太原城来,却在离红水镇不远处遭了劫,一队护卫也是在打斗之中冲散,甄小娘子被几个丫头护着,藏入林中一通乱闯走迷了道路。

    后头遇上万寿的人出来,见了落单的三个小丫头那还有客气的,当下虏过来藏进地窖之中,专等着时机送往临安城去。

    不过这倒也是她万幸遇上了穆红鸾路见不平,管了闲事,若是不然这甄小娘子只怕难说了!

    燕岐晟听到这处不由的感叹机缘巧妙,燕五道,

    “即是家中人,待回了红水镇便送了人去太原城吧!”

    待回到红水镇必要进衙门一通审问,这其中龌龊污秽事儿必要公诸于众,甄小娘子乃是大家出身,自不能这般抛头露面!

    燕岐晟闻言点头称是,

    “派了人先护送她回去,报了给爹爹听,由他老人家决断就是!”

    那头太原城中涂瑞得信便往这红水镇赶,天亮时众人在镇上衙门汇合,将那万寿及家中帮凶一干人等押到,更搜出府中地窖,书房中来往书信账目等。

    只这人证却是有些难了,一干女子立在堂下虽人人都遭受过万寿恶行却是无一人肯上前指认,

    涂瑞在那堂上问过几遍,

    “这万寿罪大恶极,害你等如此之深重,如今物证皆有,只需人证指认便可将他入罪定刑,你们为何不肯上前来指认?”

    众女子却是纷纷以袖遮面,不肯应声,只那孙绿绣立在人群之中,凛然出列到堂前跪下,

    “启禀大人,民女孙绿绣敢当堂指认万寿,强抢民女,女干污我等……”

    却是将万寿罪行当众讲出,下头众人一片喧哗,

    “这万三爷竟是此等人!”

    “平日里修桥铺路处处为善,怎会是恶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当他那些良田庄园何处得来?怎得就不过几年便发家至此,必是暗中干这伤天害理的勾当!”

    ……

    这时节才是证人证言又有证物,可谓是罪证确凿,那万寿被判了绞刑家产全数充公,其余一干帮凶,打板发配流放千里不在话下。

    处置了万寿一干,后头这一众被解救的女子却是不好安置。

    这些女子来处纷杂,有被家人卖出来的,愿回去便给银子送回去,不愿回去的仍给银子安置在善堂之中。还有那邻近乡里的,便派了人去寻,待亲人前来认领,涂瑞命人交她们姓氏籍贯一一记录在案,又贴了告示张贴在镇头镇尾,广而告之四里八乡谁家有丢了女儿,前来认领!

    这一通安置下来又是耗了两日,穆红鸾与燕岐晟也未离开,只在这处等涂瑞处置,却有那孙绿绣跟着穆红鸾住在客栈之中,连等了两日也不见家人来领。

    穆红鸾很是诧异问孙绿绣,

    “你家人为何不来寻你?不是就在这镇中么?只需来人到衙门签字画押,领些补偿的银子你便能回家了!难道是他们不知晓消息?”

    一想又不对,这件事儿闹得颇大,衙门又贴了告示四处宣扬,孙家人怎会不知?

    孙绿绣神色黯然摇头不语,穆红鸾见此情形心下有了几分明白,却是暗暗叹气,燕岐晟不晓得其中缘故,只当是孙家人还不知情,便招人来道,

    “你去镇上打听打听,那孙家在何处,叫他们派人来领!”

    下头人领命去了,不多时回来却是面有异色,过来悄声禀报道,

    “小爷,那孙家人称他们并未丢失女儿!”

    燕岐晟眉头一皱,

    “莫非是弄错了!”

    回头瞧向穆红鸾,穆红鸾见孙绿绣闻言立时面色煞白。

    她心下如何还有不明白的,当下暗叹一声应道,

    “即是如此,一切自有孙娘子自家决定吧!”

    却是伸手拉了燕岐晟出来,燕岐晟不明所以,穆红鸾却叹气道,

    “你瞧不出来么?她是回不去家了!”

    燕岐晟很是不解,

    “为何回不去了!亲人离散最是痛苦,这番外头受了苦难怎得还要拒之门外!”

    穆红鸾道,

    “你那知这世上女子的苦处,在家时要恭顺父母,出嫁后要听从夫君,夫死又要从子,自小到大小心翼翼护了自己的贞洁,慢说是这样被人……,便是与外男多说了话也要遭人非议,似这般失了贞洁还是要怪罪到女儿家身上!她家中定是怕她污了名声,便索性不认她了!”

    燕岐晟闻言瞪大眼道,

    “那有这样的父母,女儿在外头被人凌辱,他不能救便罢了,怎还要怪她,还要将她拒之门外?”

    想了想便招手叫人,

    “领几个人去,我们到孙家评理去!”

    穆红鸾一把拉了他,

    “你去有何用?便是将她硬送了回去,她的日子也不好过了!再有事儿闹大了,她以后也没法子嫁人了,只得进庵里做姑子了!”

    燕岐晟气得不成,

    “难道好好的人便这样沦落在外头不管了么?这世上竟有这样的父母!”

第八十章 卖身契

    穆红鸾心中暗叹,

    “这位小爷自小只家里一个惯着,那知晓女儿家的疾苦,这类事儿无论是百姓家又或是大家的女儿遇上了不死也要脱层皮,更不必说什么娶人生子,儿孙满堂了!好好的女儿家一生就这么毁了!”

    两人正说话间,却见那孙绿绣自里头缓步出来,过来冲穆红鸾施了一礼,

    “多谢小娘子救绿绣一命,绿绣无以为报,只有来生做牛马再报了!”

    这厢便告辞要走,穆红鸾便问她,

    “绿绣,你这般出去又往何处去?”

    孙绿绣含泪笑道,

    “穆娘子莫担心,这天下之大总有我容身之地,我前头被虏时也曾多次寻死,后头见那万寿伏法便变了心思,这世上该死的是那万寿一般的畜生,我孙绿绣行得正坐得端,从未做过一件伤天害理之事,凭什么应是我死!我不死!”

    这女子经了前事,倒平生了一股坚强意志,任是再艰难也要活下去!

    “穆娘子不必挂念我,总归我不会寻短见的,定会好好活着的!”

    穆红鸾见状想了想拉了她的手道,

    “你前头即是说要报答我,也不必等来生了,你现下便报答我如何?”

    “穆娘子……你这话是何意?”

    “你即是做牛做马也要谢我,倒不如到我们家去,为我洗衣做饭,便算做报答如何?”

    孙绿绣一听如何不明白,紧咬了下唇,伸手拉了穆红鸾却是泪如雨下,她一张脸儿生得十分柔媚,内里却是个性子坚强的,若不是实在撑不住又何至在人前痛哭!

    孙绿绣心里明白自家的爹爹什么性子,读圣贤书早已读得痴傻了,真正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每日抱着那些书埋头苦读,只盼着有朝一日能得高中状元,家里再是难熬也端着架子不愿出外做事,只靠着人上门求字得些润笔费,若不是娘与她在外头偷偷与人缝补刺绣,家里的日子早已过不得了!

    只是因着这个,她才会悄悄儿上街买针线,以至的被人虏去遭此不幸!

    “穆娘子予我有救命之恩,受人点滴自应涌泉相报,孙绿绣愿随穆娘子做牛做马!”

    穆红鸾摇头,

    “莫说什么做牛做马,你如今只是一时艰难,到我家中暂住一时,以后自有更好的去处的!”

    这样好的女子,为何要受这磨磋,以她的心性总会苦尽甘来就是!

    “你即是打定了主意要跟我走,那我们今日便启程回太原去……”

    “好!”

    这厢众人收拾妥当便打马出来,穆红鸾与孙绿绣同乘了一骑,过长街穆红鸾见她只往那左面街口盯着瞧,心下暗叹一声道,

    “你可是要回去瞧瞧?”

    孙绿绣垂头不语,

    “回去瞧瞧吧!与爹娘拜别,总归生养你一场!”

    孙绿绣垂下泪来,穆绕鸾便冲燕岐晟打手势,

    “你们在镇口等候片刻,我们去去就回!”

    穆红鸾打马进去,那街口进去再有一条小巷,第二家便是孙秀才家,两人到了这处翻身下马,只见那大门紧闭,孙绿绣过来重重扣门,大声叫道,

    “阿爹……阿娘……女儿回来了!”

    里头悄无声息,孙绿绣脸色煞白,立在那处久久不言,只眼泪似断了线的珍珠一滴接着一滴,不多时便将胸前衣襟打湿。

    穆红鸾立在她身后也是心下不忍,伸手搂了她肩头,

    “怕是不在家里呢,倒不如先去太原,之后再派人送信儿就是!”

    孙绿绣唇咬得死紧,隐隐渗出血来,对着那紧闭的大门言道,

    “阿爹……阿娘……女儿走了,从今往后您二老多保重吧!”

    这厢退后一步跪在门槛之前,

    “梆梆梆……”

    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女儿不孝,不能孝敬爹娘了!”

    哭着起身这才要走,这时节那大门处才传来响动,门吱呀打开一道缝来,里头一名粗衣荆钗的妇人现出身形来,这厢也是拿帕子擦脸,伸手去拉她,

    “我的儿……”

    孙绿绣转回头惊喜道,

    “阿娘!”

    一声阿娘刚叫完,妇人便被拉开,砰一声大门重重关上,里头传来怒吼声,

    “你理她作甚?我孙某人没有这样的女儿,她若是三贞九烈便应以死证清白,现下回来……不是要污了我孙家的门楣么?你让家里的几个小的以后如何婚嫁,我孙绍林如何见人!”

    孙绿绣闻言只如被人冲头一棍,只敲得身子乱抖,脸色发青,立在那处脚下不稳似要栽倒一般,穆红鸾见状长叹一声,上前两步扶了孙绿绣,却是扬声冲里头道,

    “孙家伯父,女儿家贞洁在心不在身,您即是如此古板固执不愿让绿绣进门,那我便将她带走了,自此后是生是死自有我照应,只以后孙家诸家也切莫再寻绿绣了!”

    里头人怒吼道,

    “她生死已我家无关,你自带走就是,我孙某人便是沿街乞讨也不会寻到她门前去!”

    孙绿绣闻言一咬牙,却是下唇破开鲜血长流,转回头抖着身子问穆红鸾,

    “穆娘子……可是有银子,且借我一二!”

    穆红鸾在身上摸了摸,便将腰间那块玉佩取了出来,孙绿绣借过来瞧了瞧,便伏下身自门缝之中塞了进去,

    “这块玉便是我孙绿绣的卖身钱,还请孙翁将卖身契写来,以后我们……我们恩义两清,再不相干!”

    里头人冷哼了一声,没隔多久果然递出一张墨迹未干的卖身契来,瞧着上头鲜红的指印孙绿绣,脚下一软倒在穆红鸾身上,穆红鸾捡了那卖身契在手,转回身交给了她,

    “自家拿好了!我们走吧!”

    穆红鸾扶着神色木然的孙绿绣出来,叹口气道,

    “你的心思我明白,那家里穷左右你是要走的人,倒不如卖些银两留给他们,也好过日子!”孙绿绣闻言泪如雨下,

    “我只是念着母亲辛苦,家里还有兄长与弟妹……”

    她那兄长养得同父亲一般,成日价只知摇头晃脑读书,半点不事生产,自家一走母亲只怕会更劳累,便索性卖了自身也好帮衬母亲一二。

    穆红鸾扶着她上了马,两人打马离去却是再没有回头瞧一眼。

    一行人回到太原城,先去李府见了燕韫,燕韫已是知晓来龙去脉,当下笑对穆红鸾道,

    “长真倒真是侠义心肠,这一回解救一干受难女子算是居首功,倒是没想到……那一众女子之中竟还有长青自河东而来的远房表妹,说起来却要与长真道谢!”

    转头对燕岐晟道,

    “你这媳妇古道热肠,救人于危难,救你表妹于囹圄之中,你替我好好向她施一礼……”

    燕岐晟果然起身给穆红鸾施礼,这倒是羞得穆红鸾红了脸,赧然道,

    “长真不过一时义愤出手罢了,倒惹得您老人家挂心,又累长青带人奔波,是长真的不是!”

    燕韫笑道,

    “他是你未来的夫君,为你奔波自是应当,更何况此事做得甚好,长真一腔热血不输男儿,有妻如此是我们长青之福,吾亦甚感欣慰!”

    穆红鸾被夸得小脸儿绯红,低头不语,燕岐晟在一旁瞧着,那见过她这般娇羞模样,倒很是新鲜瞧个不停,穆红鸾实在受不住了,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燕岐晟摸了摸鼻子转回头道,

    “爹,这几日奔波也是累了,我们便回去歇了吧!”

    燕韫点头道,

    “即是如此,回去好好歇着,这两日的功课便停下,以后再补就是!”

    “是!”

    两人答应一声,这才相携出了门,穆红鸾几日不归家,现下自是归心似箭,与燕岐晟话别两句,便急匆匆出了李府回转家中。

    那家里穆大与杨三娘子也是等得脖子都长了,穆红鸾叫门,穆大先出来见着她,却气得不成伸手要打,杨三娘子忙拦道,

    “他爹……他爹……孩子刚回来,有甚事待她喝口水,吃口饭再说!”

    穆红鸾却是笑嘻嘻牵了孙绿绣给两人瞧,

    “爹,我给你们寻个女儿回来,便算做将功抵过了,你莫打我了!”

    两人见了孙绿绣都是一惊,

    “这……这孩子是打何处来的?”

    “这事儿说来话长,爹……你让我们进门再说吧!”

    穆大哼一声退到后头,杨三娘子忙拉了两人进门,

    “快进来!”

    又叫二丫几个出来帮手做饭,二丫、三丫、四丫并宝生出来都好奇的打量孙绿绣,穆红鸾笑着对孙绿绣道,

    “这是我的弟妹……”

    又让几个小的叫孙绿绣做阿姐,

    “这是孙姐姐,以后便在我们家住了!”

    几个小的上来叫人,孙绿绣有些拘束低着头红着脸,一一轻声答应了,见杨三娘子端饭忙站起身去帮手,杨三娘子让过她手道,

    “怎能好让你动手,好孩子自坐着便是!”

    孙绿绣应道,

    “主家奶奶,我本是大娘子买的丫头,这洗衣做饭的事儿自是应由我做的!”

    杨三娘子一愣回头骂穆红鸾,

    “你这丫头,怎得还要买人回来了!”

    穆红鸾忙应道,

    “娘你可莫冤枉我,这事儿的由来您还是要听女儿细说才是!”

第八十一章 甄玉瑟

    穆红鸾略略将自己在红水镇的事儿讲了,却只说孙绿绣如今无家可归,自家便带了她回家来,其余寥寥几句带过。

    杨三娘子听了又是摇头又是叹气拉了孙绿绣的手道,

    “好孩子,即是到了这处便如在自己家一般,安心住着,自不会亏待了你!”

    孙绿绣只是摇头,

    “奴婢如今欠着大娘子的银子,日后定卖力做工还上,只这卖身契……”

    却是拿出来塞到穆红鸾手中,

    “只求大娘子为我收着,应了我以后攒够银子再自家赎身!”

    穆红鸾不收,孙绿绣扑通便跪到地上,

    “大娘子若是不应,我便不起!”

    众人都吓了一跳,杨三娘子忙上去扶她又相劝良久,孙绿绣只是摇头不肯,怎也要穆红鸾收了那卖身契,到后咬牙道,

    “大娘子若是不肯,便将它还绿绣,绿绣即刻便离了这处,自家在外头过活就是!”

    “这孩子怎得如此犟性!”

    穆红鸾无奈只得收了卖身契道,

    “即是如此,我便先替你收着就是!”

    孙绿绣当下便行礼,

    “以后绿绣便跟着大娘子,为奴为婢听从大娘子差遣!”

    穆大在一旁道,

    “我们这小门小户那能使奴唤婢的,你在这家中住下便如同红妞儿一样就是了!”

    孙绿绣闻言只是哭,杨三娘子见状搂了她叹气,

    “真正是作孽!好好的女儿家怎得要受这罪!”

    女儿虽说得不详,但被那些丧天良的虏去能有几个好下场、

    这绿绣能到自己家中说不得已是好的了,其余人等还不知会如何沦落呢?

    众人安慰孙绿绣一番,将她安置在穆红鸾房中,两人同吃同住,在这处呆了几日倒也渐渐习惯了,只是有一点孙绿绣时时以奴婢自居,在这家中洗洗缝缝,做饭劈柴,伺候茶饭却是片刻也不愿歇着!

    杨三娘子劝了她几回都不肯听,便叫女儿去,穆红鸾应道,

    “罢了!娘便随她去吧,她心里难受着,能有些事儿打发倒比干坐着强!”

    这厢悄悄儿同她讲了孙家的事儿,杨三娘子听了气得骂道,

    “这做爹娘得怎能如此心狠,自家身上掉下来的肉说不要便不要了,若是我在必要上门去骂他个狗血淋头!”

    穆红鸾抱了她胳膊笑道,

    “娘亲,即是可怜她以后便对她好些吧!”

    杨三娘子伸手戳她额头,

    “这丫头,这些日子我对她还不好么?”

    这事儿后头杨三娘子也悄悄告诉了穆大,穆大叹气道,

    “左右如今家里日子好过了些,多养一个丫头倒也不怕,只是她年纪也有十四五了,以后也不能不嫁人呀!”

    杨三娘子想了想应道,

    “这有何难?慢说是未出嫁的女儿家便是那寡妇也能寻到好人家,我们不过多陪些嫁妆就是了!”

    穆大点头同她笑道,

    “咦,三娘子如今怎得这般大方了?给了绿绣后头二丫几个不管了么?”

    杨三娘子嗔道,

    “我几时小气过了!二丫她们自是要管,这绿绣到了咱家便当又多了个女儿,有甚不好?”

    穆大伸手搂她陪笑道,

    “好好好!那自是好,不过这谁好也没有我们家三娘好!”

    杨三娘子被他说的红了脸,伸手拧他道,

    “没正经!”

    ……

    穆红鸾在家中安顿了绿绣隔了两日便又去李府,进了后院正要去见燕岐晟,却有那小丫头过来请,

    “阿玺妈妈请小娘子去望云阁里说话!”

    穆红鸾点了点头,

    自己在外头这些日子,功课却是落了不少,以阿玺妈妈的性子还不知要怎生教训呢!

    一路往那望云阁而去,进院子便听到一阵琴声,练了这许久穆红鸾这点子耳力还是有的,上头之人弹的是平沙落雁,此曲乃是奏那秋高气爽,风静沙平,云程万里,鸿雁天际飞鸣,却是借着鸿鸪之远志,写逸士之心胸。

    此曲通体节奏三起三落,尽显雁落顾盼回转起落之势,全曲委婉流畅,隽永清新,最要静中取动,轻挑慢抹,只是这楼上的弹奏之人却是有些急功好进,虽说手法十分娴熟,却是心有所求,以至此曲静中有乱,动中显躁却是少了韵味!

    穆红鸾立在下头听了片刻,这才缓缓上楼去,进得室内见阿玺妈妈坐在上首,下首一位粉衣少女,正端坐在那处纤指轻扬,削肩微斜,细腰如柳,肤白眉淡,眉宇之间满满尽是书卷味儿,穆红鸾瞧在眼中,也是心里有数,

    “这应是那甄家的小娘子了!”

    前头李夫人崔氏的娘家据说便是河东的,这府里头只一个适龄的燕岐晟,巴巴的送一个表妹来,是何用意明眼人一看便是!

    前头这甄小娘子被燕府护卫送回了府上,燕韫也是没见过人的,听那甄小娘子自家报了门第,也是吓了一跳,

    “怎得甄家娘子会在其中?这也是亏得长真多管了一回闲事,若是不然这好端端的女儿家也不知会受什么磨磋!”

    忙派人请了大夫与她治伤,这甄家娘子也是亏得有两名护主的丫头,遇事都挺身在前头为她挡了,因而她身子倒是无甚大碍,只是受了不少惊吓需得安神定惊好好调养就是了。

    燕韫又派了人去寻崔家的护卫,主人丢了崔家的护卫正在四处寻找呢,现下得了信儿忙跟着到太原城中!

    待到穆红鸾与燕岐晟自红水镇回城之后,这甄小娘子的病也是将养的差不离了,今日闻听穆红鸾要来,便早早在这处候着,

    穆红鸾立在门前听她操琴静静不语,待得一曲终了这才进去行礼,

    “阿玺妈妈!”

    阿玺见她进来微微点头道,

    “这位甄娘子是夫人娘家人,乃是小爷的表妹,以后便在这府上长住,你们以后还要多亲近亲近,快快过来见礼吧!”

    穆红鸾微微一笑,过去行礼道,

    “甄家妹妹,有礼了!”

    那甄玉瑟忙起身还礼,

    “穆家姐姐有礼!”

    穆红鸾又笑着问她,

    “你身上可是养好了?”

    甄玉瑟应道,

    “不过受了些惊吓早已养好了,多谢穆姐姐关怀!前头也是多亏了表哥与穆姐姐相救,玉瑟还未来得及谢过呢!”

    说罢又恭恭敬敬施了一礼,

    “多谢穆姐姐相救之恩!”

    穆红鸾只是摆手,

    “都是自家人不必这般客气!”

    甄玉瑟听了却是掩嘴一笑,

    “妹妹初时听闻姐姐与表哥已是定了亲,心里倒有些不信,我那表哥心高气傲,在河东时妹妹便有耳闻,多少大家出身的端庄女儿家都是瞧不上眼,却是没想到竟与姐姐配成了双……”

    说罢上下打量穆红鸾,

    “姐姐真是艳若桃李……”

    穆红鸾听得眉头乱挑,

    哟!这小丫头我不来惹你,你倒要来惹我了!

    不过十一二岁的小丫头,这说话却是绵里藏针,面甜心苦,这言下之意却是在暗指自己以色诱人呢!

    嗤!小丫头这点子道行倒在老娘面前来耍,老娘旁的不会拐着弯骂人也是练过的!

    自然这指着鼻子骂人才是她最拿手,不过对付这样的小丫头倒不必闹得太过难看!

    当下装出一脸得意样儿,过去一把拉了她的手笑道,

    “说到这处也不怕妹妹笑话,姐姐我旁得不说,只这容貌倒是能胜出不少女子……”

    说完也学那甄玉瑟的样儿上下打量她一番,口中啧啧称道,

    “瞧瞧……也是在那魔窟里受了煎熬,这小脸腊黄,身子削瘦,实在不好看……妹妹还是多在屋中休养少做这些费神之事才是!”

    几句话令得那甄玉瑟脸上一僵,这穆红鸾她是在装傻还是假傻?

    倒是脸上仍笑道,

    “已是养得差不多了……”

    却那知穆红鸾并不放过她,又是上下打量着她,又是面露狐疑道,

    “你的身子……可是……真好了?”

    甄玉瑟不知其意便应道,

    “我身子本就无甚大碍,将养一阵子早已好全了!”

    “哦,是吗?”

    穆红鸾先是不信继而恍然一笑,

    “对对,妹妹自是好了……好了!”

    拿手一捂嘴又冲她眨了眨眼,那故作神秘的样儿令得甄玉瑟回过神来,险些一口老血涌上喉头……

    她这是何意?竟是暗指我……我被人……被人侮辱了不成?

    甄玉瑟僵在那处,脸上却是一阵青一阵白,有心分说更怕越描越黑,有心不说那岂不是默认了不成?

    她僵在那处,阿玺在上头瞧了也是眉头连挑,心中暗想,

    “没想到这丫头如此难对付!”

    当下出言道,

    “甄小娘子只是受了惊吓,如今身子已无大碍了!”

    穆红鸾闻言直拍胸口,

    “那是最好!那是最好不过了!”

    说着抬头又冲阿玺笑道,

    “妈妈可是不知,前头我们在红水镇真是凶险,那一帮子恶徒专干些女干**妇之事,幸好我们解求的及时……”

    回头又关切的问甄玉瑟,

    “那日来去匆匆,诸事繁多,我竟没有来得及关心妹妹,现下见妹妹身子康泰,也是心安了不少!”

    一脸的欲言又止,那甄玉瑟此时脸上倒似要滴出血来了,上头阿玺见了脸上一沉喝道,

    “好了!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是快些练琴吧!”

    穆红鸾回头似笑非笑的瞧了她一眼,低头道,

    “是!”

第八十二章 请听琴

    穆红鸾净手坐到另一张桌上,阿玺这一回有心给她下马威,只往那深里讲,又连连让穆红鸾示范,穆红鸾抬手抚琴立时就被呵斥道,

    “这几日为何懈怠躲懒,需知学业乃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稍有不慎便落后于人,更不说你天赋不高又不肯勤奋向学……”

    穆红鸾端坐那处,脸上波澜不兴低头听她责骂,心里却是如明镜一般,

    看来不光这位甄小娘子来者不善,只怕这阿玺也是有人授意!

    想起来甄娘子的来处,心中自是明明白白,

    “哼!老娘前世里虽说没有嫁过人,不过这豪门里头利益牵扯并不比外头少,这后院里的女人争风吃醋,争权夺利,那样儿同窑子里的姑娘争客人也没个两样,什么下药、使绊、陷害、污蔑样样不少,这点子阵仗老娘还不放在眼里!”

    这厢面上虽是低着头听,下头却是魂游天外,天马行空去了,阿玺的语自左耳进又从右耳出,叨叨了半晌才问她,

    “我说的你可听清了?”

    穆红鸾一听心里话,

    “来了!”

    低头仍是不动,阿玺又提高了声音问道,

    “我说的你可听清了!”

    “啊……”

    穆红鸾装做懵懂猛然抬起头来,

    “啊……妈妈说什么?”

    阿玺被她气得一口气没有提上来,忙伸手抚胸口,

    “你……你真是不可救药!”

    穆红鸾听了忙低头道,

    “妈妈我错了!妈妈请再讲一遍,这一回红鸾必仔细听的!”

    “你……”

    那些话都是冲着骂她去的,只这丫头那脸皮水火不浸,油盐不进,她要再听一遍,阿玺自家可没力气又讲了!

    气得一拍桌道,

    “练琴!”

    命两人练琴还是那首《平沙落雁》,穆红鸾倒是记得全谱,只是她琴艺不佳弹出来很是普通。

    甄玉瑟那技艺自是比她高上不少,两人这么比较高下立判,阿玺很是满意的点头赞道,

    “甄小娘子的琴艺很是不错,在河东闺秀当中想来也能排进三甲了!”

    甄玉瑟微红了脸谦逊道,

    “妈妈谬赞,玉瑟琴艺只算得末进,不敢称好!”

    两人一搭一唱只为了羞那穆红鸾,却不料她一脸微笑坐在一旁,却只当没有听到一般。阿玺心下暗道,

    “这小丫头到底是个什么性子!旁人都说她性子刚强对上小爷都一分不让,我这般骂法她倒装憨带傻,怎么骂也不生气!”

    阿玺原来想得好,甄家这位小娘子出身河东大家,虽比不上崔家势大但在河东也算得一方豪强,又是家里嫡出的次女,自小请明师悉心栽培,与自家小爷那也算十分般配了。这样出身的小娘子,也是无需多言,只稍稍露上两手必能将这小门小户出来的丫头羞得不敢见人!

    只这丫头怎得这般皮厚,半点不见愧色!

    正思忖间,下头有人在叫了,

    “长真!长真!你还未练完么?”

    却是家里那位小爷见今日时辰早到了,等来等去不见人影儿便寻到望云阁里来了,听到他声音那甄小娘子眼睛一亮,阿玺也是神色一动,穆红鸾看在眼里却是心中暗笑,扬声道,

    “长青,你上来!”

    下头人听了立时蹬蹬上了楼,进来见了阿玺与甄玉瑟,

    “原来甄表妹也在!”

    “表哥!”

    甄玉瑟起身行礼,阿玺见穆红鸾慢吞吞起身,心下暗恼怎得如此怠慢,

    “长真为何不与小爷行礼?”

    燕岐晟闻言一挥手过来坐到穆红鸾身旁,

    “都是自家人,行来行去倒是见外了!”

    转头问穆红鸾,‘

    “你这琴不是学一个时辰么,怎得还没练完?”

    穆红鸾瞧了一眼阿玺与甄玉瑟道,

    “甄表妹的琴艺实在极好,害得长真都听入了迷便忘记时辰了!”

    燕岐晟闻言目光一凝,

    “是么?”

    “正是!”

    穆红鸾点头,

    “你若是不信让表妹奏一曲给你听如何?”

    甄玉瑟面上一喜,阿玺也是暗暗点头,燕岐晟想了想道,

    “即是如此,那我便洗耳恭听了!”

    “多谢表哥!”

    甄玉瑟满心欢喜的坐下,这厢手指头似蝶舞蜂飞,衣袖飘飞,曲声轻扬,一曲奏来似玉珠落盘,如环佩琳琅,又如溪水清涧,称得上悠然婉转,曲意兼备。

    燕岐晟听了鼓掌叫好,喜的甄玉瑟玉颊生辉,

    “表哥……我……”

    话还未出口,燕岐晟却是转头问穆红鸾,

    “即是听完,你可是能走了?”

    穆红鸾挑眉头瞧他,又转脸看向阿玺,这时节阿玺的脸色也是一阵青一阵红,涩声道,

    “小娘子自去吧!”

    燕岐晟喜得拉了她的手就走,

    “表哥!”

    甄玉瑟叫了一声,燕岐晟回头冲她笑道,

    “表妹即是喜抚琴,阿玺妈妈便是知音人,我们舞枪弄棍实在煞风景,不如你便这处弹琴吧!”

    说完拉了穆红鸾扬长而去,留下阿玺与甄玉瑟面面相觑。

    两人出来穆红鸾止不住的笑,

    “甄表妹琴艺出众,你当真不留下再听一听!”

    燕岐晟冲天一个白眼道,

    “若不是碍着她是我外祖家送来的人,抹不了情面我早让她走了!我们家姐姐妹妹个个都有一技之长,这弹琴乃是人人备学,若是都要我听,我怕是早聋了!”

    穆红鸾闻言笑得花枝乱颤,半响想起来拉了他问,

    “前头我们在红水镇救人时,她说是要寻姓燕的亲戚,怎得寻到了你们家?”

    燕岐晟想了想应道,

    “你记错了,她要寻的是姓李的,并不是姓燕的!”

    “记……错了……我记错了么?”

    “你定是记错了!”

    燕岐晟拉了她回到梧桐苑中,

    “这两日累了,也不想动手脚不如看书写字如何?”

    穆红鸾应道,

    “只要不弹琴,做甚么都成!”

    两人去那书房,一人一头霸了靠窗的软榻,只命闻香端东西进来,

    “其余人都退到外头候着!”

    两人半躺在那处,一面吃零嘴儿一面看书,穆红鸾只挑话本子看,却是翻到一本名叫做《梦湘缘》的书,里头写得便是表哥表妹青梅竹马,一面看一面笑,燕岐晟见了好奇,凑过去跟着瞧,

    “嗤……这话本子就是胡诌,这表哥嘴上说喜欢表妹,怎得又与那身边的丫头亲近,不好不好!”

    燕岐晟大摇其头,穆红鸾却是笑,

    “这世上男子不大都如此么?左拥右抱,恨不能拥尽天下美色,这表哥只一个通房一个表妹已算是十分钟情了!”

    燕岐晟闻言却是一愣,转头愣愣看了她良久,突然一伸手搂着她肩膀拍了拍,

    “长真可是瞧着我那甄表妹到这处,也怕我左拥右抱么?”

    “我……”

    这话本子的事儿怎得跟我扯上了干系?

    穆红鸾一愣,却见燕岐晟很是豪气的又重重拍了拍她,

    “长真放心好了!我们好夫妻自是讲义气,我即与你定了亲,便不会再想旁人,那甄表妹让她住上一阵便打发走了就是!”

    穆红鸾闻言真是啼笑皆非,

    “这好夫妻不是讲情份么?怎得倒还讲起义气来了!我又不是长思!”

    燕岐晟摇头晃脑道,

    “长真此言差矣!这男人大丈夫立身处世先头要讲个义字,对兄弟有义,对妻子更应有义,同甘共苦之义,相携扶持之义,共育后代之义,赡养父母之义,有义亦才有情,若是单论一个情字,对你也有情,对她也有情,这情来情去的便再理不清了!”

    穆红鸾听了心中一动,轻声问他,

    “若是只讲义字不讲情,那岂不是说任是谁人成了你的妻子都无差了么?”

    燕岐晟抠脑袋想了想道,

    “这倒也未必,若不是你换了旁的人,总是不似这般好玩儿的!不过即成夫妻便是有缘,便应有情有义,若是实在不能在一处,总要有夫妻之义才是,若是无情又无义便与那畜生有何分别!”

    总归是自己妻子,入了自家的门,便是不喜她但也一样应敬应重吧!

    穆红鸾听了心下暗暗点头,

    长青倒是比初相识时明事了不少!

    虽说现下还是懵懂不知男女之情非由心能约束,却总也知晓道义二字了!

    这世上多少男女只以为你情我愿便是天经地义!

    在那厢只顾得干柴烈火,卿卿我我,凭着胯下三寸的几分私情便当自家已是这天下最高尚之人,半分不顾及家中的妻儿老少,不想贤妻在家操劳辛苦,不念儿女嗷嗷待哺,不顾父母年迈无人奉养,那心里生不出半点愧疚之意!

    却不知他们行的皆是畜生之情,畜生之事,处处留情,处处无情,自私自利之极,这样的人穆红鸾前世里也不知见过多少,心下自是鄙夷之极!

    长青能知男儿肩负之责重于私情已是十分了不起了!

    当下冲着燕岐晟嫣然一笑,

    “长青说的对,你若对我有义,我亦对你有义,便是有一日分道扬镳,我穆红鸾必不会拔刀相向!”

    便凭着他今日之言,定是要好聚好散!待到有一日长青真的懂情懂义时,他若有了心爱之人,自己必退身成全。他若是……若是没寻到心爱之人,又对我还有三分情义,待到赵敬的事了,我便守他终身就是!

八十三章 险毁容

    什么叫有情有义!

    穆红鸾这傻姑娘才是有情有义的性情中人,为了一个赵敬舍了一生,现下又为了一个燕岐晟暗暗许了这一世!

    这傻帽儿扣她脑袋上,倒是不大不小正合适!

    燕岐晟那知她心思,当下应道,

    “什么分道扬镳,你即是我妻子便是要陪我百年,以后入我们家祖坟,一世都不会分开的!”

    穆红鸾听了只是笑,

    傻小子!你如今不知情爱自是随口应诺,以后待你真正遇到心上那个人时才知,世事难料,人心难测,年幼时的话却是做不准的!

    两人在这处说话看书,不知不觉又一个时辰过去,穆红鸾瞧着时辰要走了,那头小丫头来请道,

    “甄家娘子请小爷到观澜院里用饭!”

    燕岐晟摆手,

    “说我练功,不过去了!”

    穆红鸾仔细打量他神色,

    “这表妹你是当真不喜欢么?”

    燕岐晟闻言气得不成,横眉怒目道,

    “你不信我么?”

    穆红鸾忙笑着安抚他道,

    “信你,信你我自是信你的!我想个法子早日将她弄走吧!不过……日后你若是反悔可不许怨怪于我!”

    燕岐晟闻言大喜,忙冲她作揖道,

    “多谢夫人救我!”

    穆红鸾闻言脸上一红,

    “胡说什么!”

    这小子!现下他们还未成亲呢,乱叫什么!

    闻香在一旁也是笑,燕岐晟倒是半点不扭捏,

    “这那里是胡说!前头我瞧着我爹哄母亲时便是这样的!”

    无事时就打拱作揖,口中夫人、环娘、卿卿的叫个不断,那有半点儿男人大丈夫的威仪!

    他自家不知一不小心却是将他老子给卖了!

    穆红鸾只是笑得不成,坐上车都还是忍不住的笑,便这么一路笑着出了李府回自家去了。

    第二日又来府上却是学画,阿玺又借着甄娘子贬低了穆红鸾一通,穆红鸾照旧神游物外,只当没有听到一般,阿玺拿她无法倒将自己气得不行,当下甩袖子出了门,留下甄玉瑟与穆红鸾在这处。

    甄玉瑟劝道,

    “姐姐,这琴棋书画乃是大家娘子必学之课,日后您跟了表哥去到天子脚下便知那处与旁不同,似这般乡下见识自是不成的!”

    穆红鸾听了却是似笑非笑撇了她一眼,

    “妹妹这话确是有理,不过现在左右无人做姐姐的我也摊开了来说,我这小门小户的乡下女子虽说不懂琴棋书画,但也懂贞孝节烈,妹妹这一趟自魔窟历劫而归,怎不知归家好好儿回去做个大家的小姐,怎得还要在这处呆着?”

    甄玉瑟一愣脸上绯红,应道,

    “我……我是应了表姨父之邀到这处做客的!”

    “哦,即是做客便应有做客的样儿,每日里无事便缠着我那未来的夫君作甚?他已是有了我这三媒六聘的妻子,若不是因着年纪小我们已行礼完婚了,他若是要纳小娶妾也得我点头才成,如今我瞧着你不顺眼,不许你入了我们家门,你还是那儿来的回那儿去吧!”

    一番话说的甄玉瑟眼圈通红,下唇咬得泛白应道,

    “谁……谁要……要做妾了!”

    “哟……”

    穆红鸾闻言将手里笔往她那桌面上一扔,那一幅好好的喜上枝头便被毁了。

    这厢眼露凶光,一步步迫过去,一掌拍在书桌上,

    “砰……”

    掌力透过桌面,咔嚓一声那桌面立时裂开一条缝来,甄玉瑟那曾见过这种厉害,吓得连退三步,抖着声儿问道,

    “你……你要作甚?”

    穆红鸾冲她一龇牙,

    “你不想做妾,难道还想要我这正妻之位不成?”

    这厢她阴阴一笑,冷冷哼道,

    “哼……哼……老娘好不晚钓到了这么一个金龟婿,你敢来抢……你要抢也成,瞧瞧你自家的脑袋有没有这桌子硬!”

    却是又用力一拍,那檀木的条桌终是受不住力被一掌打得从中裂开,咔嚓一声倒在地上,上头的笔墨纸砚散落一地,立时一片狼藉!

    那甄家小娘子几曾见过这般粗鲁的女子,吓得又后退三步,身子撞到门上反手扶了门框倒似找着了些胆气,

    “你……你……你如此粗鄙,表哥日后必休了你!”

    穆红鸾见状左右瞧了瞧却是伏身捡了那砚台在手掂了掂,恨恨道,

    “左右他要休我,我倒先将你这张脸毁了再说,也免得现下就被你抢了男人去!”

    说话间那砚台带着风声便飞了过去,

    “呼……咻……”

    砚台飞过去却是偏了三分,重重的镶到了甄玉瑟脸旁的门框之中,里头的残墨早已四散开来,溅了甄玉瑟一头一脸,那劲风扫得她脸上刺痛,

    “啊……”

    她忙伸手抹脸,低头一看手上全是黑漆漆的墨水,见穆红鸾一脸狰狞样儿,怕她真要对自己动手,吓得尖叫一声转身就跑,一面跑一面捂了脸哭着回了自己那院子。

    隔了一日甄玉瑟果然向燕韫辞行,燕韫只是与她客气了两句,便亲自写了一封信,又派了燕五一路护送,将她送回河东去了。

    燕岐晟与穆红鸾到太原城外送行,甄玉瑟坐在马车之上,撩了窗帘瞧着燕岐晟却是欲言又止,眼见得马车已是出了城外两里,终是忍不住招手叫他,

    “表哥,你来……我……我有话对你讲!”

    燕岐晟瞧了穆红鸾一眼,依言过来,

    “表妹此去路途遥远,一路珍重才是!”

    甄玉瑟应道,

    “表哥,我在甄家本是嫡出的次女,前头大姐姐远嫁,因着爹娘讲你蒲国公皇亲国戚又富可敌国,更有你是青年才俊前途光明,我才丢了女儿家的颜面,不远千里走了这么一遭,原想着能觅得良人托付终身,却那知你家中有这么一位凶悍的娘子……”

    燕岐晟闻言只得嘿嘿抠头道,

    “长真只是性子凶了些,但她心地却是极好的!”

    甄玉瑟点头道,

    “我知她是好的,红水镇之事若没有她,我如今也不知身在何处,只是我被那富贵迷了眼,财帛动了心,便装作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我知你心不在我,只是总归相处一场,表妹劝你一句……姐姐那性子实在凶悍,以后你们去了临安必要惹事生非,表哥还是好自为之吧!”

    燕岐晟拱手道,

    “多谢表妹提醒!”

    甄玉瑟见他神色淡淡只得暗叹一声放下了帘子,

    “走吧!”

    车轮滚滚带着人一路前行,待得走远了那贴身的丫头问甄玉瑟,

    “二娘子为何便这般走了,那穆家的小娘子出手如此凶狠,为何不向国公爷告上一状,狠狠责罚于她,说不得还能退了这婚事!”

    甄玉瑟闻言只是冷笑,

    “这府邸不过巴掌大的地方,我一路狼狈回去,多少人瞧在眼里?国公爷若是有心想管早就出手了,那用得着我去告状!那一日待到了半夜都不见有人过来安抚一句,便是那阿玺妈妈也没有出面,我若是再不懂便真是傻了!”

    这大家出来的女子旁的不知,这进退二字却是定要知晓的,若是国公爷有心,表哥又对她有意的话,穆红鸾如何敢这般嚣张,不过是瞧出来表哥对她并无情意,又有意纵容,这才张狂出手罢了!

    想到这处还是又撩帘子看向后头,官道上那马上两人遥遥并立,却是男子英气勃发,女的艳丽娉婷,却是好一对璧人!

    心下是又酸又涩,私心里倒也羡慕这穆红鸾,敢说敢做,若是日后自家嫁了人,也能在后院之中这般教训那些莺莺燕燕的女子便是有福了!

    后头燕岐晟与穆红鸾瞧着马车远走,穆红鸾才开口问道,

    “表妹与你说些甚么?”

    燕岐晟摇头,

    “不过是谢你救她的话儿!”

    穆红鸾不信,

    “我差点儿打坏了她的脸,她竟不恨我么?”

    燕岐晟摇头,

    “不恨……”

    想了想却是接道,

    “你出手自有分寸,便是真打坏了我也自给你兜着就是!”

    想起前头甄表妹哭着回了院子,这府里上上下下如何能不知晓的,闻香大呼小叫过来报,却是急恼了阿玺妈妈,

    “这……这穆家的小娘子怎得如此张狂不知规矩,那可是小爷的表妹,这可是落了我们崔家的脸面!”

    说着话起身出便往那院子外头走,

    “你说……落了谁的脸面?”

    有一道声音在背后响起,阿玺忙回头见燕岐晟正阴着脸负手立在廊下,

    “小爷!”

    阿玺忙过去行礼应道,

    “小爷,这穆家的小娘怎能向甄家娘子动手,如此粗鄙不知规矩,一言不合便要动手动脚,这样的女子如何能做皇家正妻!”

    燕岐晟听得浓眉紧簇,怒火上撞拿手一指点阿玺道,

    “何人堪为吾妻,是由你来指点的么?”

    阿玺一愣,

    “小爷,那……那可是你母亲的娘家人啊!”

    燕岐晟怒极反笑道,

    “哼哼……正是因着是我母亲娘家人,小爷才容忍至此,便是今日我母亲仍在,小爷想娶什么样的妻子谁人也做不了主!长真向谁出手又怎样,打死打残了有小爷我兜着,还轮不到你们多嘴!”

第八十四章 冲冠怒

    “小爷……如此人品如何能为后院之主?那甄……”

    燕岐晟闻言冷笑一甩袖,

    “哼!阿玺妈妈即是如此着紧甄表妹,倒不如一路护送她回去河东,你也好回河东安享清闲!”

    阿玺闻言如遭雷击却是双膝一软跪了下来,

    “小爷……小爷您要赶我!”

    燕岐晟冷冷道,

    “前头你为难长真,我只当是你为了我,要严加教导她,现下甄表妹一来你如何作为,小爷我早看在眼里,只是看在母亲的面上睁一眼闭一眼……”

    顿了顿又道,

    “虽说是看在母亲的面上,不过……你可是记住了,我姓燕不是姓崔,这处是蒲国公府不是你河东崔府,你即是一心为着崔氏,我现下便去禀了父亲送你回去就是!”

    说话间迈步要走,

    “小爷!小爷!”

    阿玺跪行两步一把抱了他的腿,

    “小爷,是老奴的错,是老奴不知本分,失了规矩,老奴愿受小爷责罚,只求小爷莫让老奴离了您!”

    燕岐晟立在那处半晌不语,垂眸见阿玺跪在地上磕头不已,这才开口道,

    “罢了!你是我母亲跟前的旧人,便罚你到我母亲灵位前跪上一晚吧!我只饶这一回,再有下回自回你河东崔氏去吧!”

    这厢再不理阿玺去了前院。

    燕韫在书房中见了儿子却是挑眉问道,

    “我儿可是为了长真而来?后头人报说是长真将玉瑟打伤了!”

    燕岐晟摇头道,

    “不过女儿家打闹怎得就有打伤一说,儿这回却不是为了长真而来,只是为了阿玺妈妈来的!”

    “哦,我儿有何话说,可是阿玺妈妈伺候的不周到?”

    燕岐晟应道,

    “阿玺妈妈是母亲在闺阁时的旧人,对儿子倒也是照顾的周到细致并无不妥,只是儿子瞧着阿玺妈妈似是还挂念着河东崔氏,想着不如放她与崔常有回去,也免得两头牵扯落下心病了!”

    燕韫闻言敛眉瞧他,燕岐晟立在那处漫不经心把玩着书桌那兽头的纸镇,却是眉头微皱神色之间极为不耐,当下轻声问道,

    “长青这可是恼了?”

    燕岐晟应道,

    “爹爹知晓我脾性,若是按着从前,只怕甄表妹连这府门都进不了!”

    他自来性子暴躁,又受父母宠爱,从来不肯让人,若是瞧不顺眼早赶人了,这也是年岁渐长脾气收敛了些的缘故!

    燕韫只是苦笑,

    “你自来不喜那些姐姐妹妹吵你,我原想着一来是你外祖父写信送来的人,二来你年纪大了又与长真玩在一处,许是也明白女儿家的好了,却是没想到……”

    燕岐晟应道,

    “儿子现下是比从前明理多了,甄表妹若是好好儿在这处呆着,儿子倒也不烦她,只是她若是欺负长真便是不成!儿子如今大了,自家的事儿自家做主,容不得旁人指手划脚!爹爹还是写了信给外祖父,连那崔常有两口子一同送回去吧!”

    燕韫沉呤半晌道,

    “送甄表妹回去倒是不碍,只那崔常有两口子却是不同,轻易不便送回河东!”

    崔常有手里可是暗藏着一支暗卫,专为了护卫长青的!

    燕岐晟想了想应道,

    “也罢,左右儿已让阿玺妈妈在母亲灵前跪上一宿了,只这一回,再有下回他崔家也莫怪儿翻脸不认人了!”

    燕岐晟心里也是清楚,送崔常有夫妇回去必是不能,他这不过是抢个先机也好同爹爹讨价还价。

    燕韫瞧着他微笑道,

    “长青这算不算冲冠一怒?”

    燕岐晟脸上微红甩袖子转身就走,

    “什么冲冠一怒,明明就是甄表妹欺人太甚!”

    说完话人已出了门,燕韫瞧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这倒是长真打了人呢!怎得倒成玉瑟欺负她了!”

    依他瞧着长真那性子,便是以后长青三妻四妾,后院佳丽无数,她也必能称王称霸统领众人,那有人能欺负了她去!

    将那甄表妹送走后,崔氏又曾有信来,言语之间对此事十分不满,隐隐指了穆红鸾性子暴虐不宜正位之事,燕韫回信不过轻描淡写一句小儿女般打闹罢了,将些事揭了过去,只不管崔氏父子如何想法,总之长青不喜这事儿便至此作罢了!

    ……

    时光转瞬,光阴似水,少年时光总是快活,两年之期无声而过。

    这两年间因着太尉刘通以财帛买通辽金之策,又使人入辽廷买通众臣,众臣得了钱财多在朝堂之上进言,劝阻辽皇南下之势,如此这般保了两年太平,只这一年燕岐晟已是近十四的生辰,穆红鸾比他小不过几月。

    燕韫日日瞧着他们如影随形,相伴相惜,倒是青梅竹马越发的亲密起来,他瞧着心里自是十分的欢喜,常常对着那书房中妻子的画像自言自语,

    “环娘,如今长青已是长大成人,再待上几月便让他们完了婚事,我们要回临安去了!”

    到太原隐居便是四年,虽说喜这里清静,但毕竟长青如今已是长大,还是要回归族中生活。

    一来临安毕竟天子脚下,家中产业多是在南边,这么几年也是疏于管理,也应回去整顿了!

    二来两个孩子成了亲还要回去祭拜祖宗,见一见宗亲族长,拜见今上,自己倒是恨不能寻仙入道抛却尘世,但长青还正年轻,做事自还是要依靠族里的。

    想到这处便让人将燕大召来,

    “爷叫小的有何吩咐?”

    “我算着日子也是不多了,今日便去穆家拜访,两个孩子的婚事却是好好商议了!”

    “是!”

    燕韫这一回上门是先递了拜贴,穆大接了贴子翻来覆去的瞧了半晌,只恨那字识得他,他不识得字,拿到后头给穆红鸾瞧,穆红鸾应道,

    “这是李老爷要过来拜访呢!”

    她也是心中有数,眼见得自己与长青也是一天天大了,离了当初说好的日子也是近了,这事儿迟早要办的!

    只是想起隔不久便要嫁了给长青为妻,她这心里却是如打翻了五味瓶儿一般,说不出是酸是甜是苦是涩还是辛!

    当下不由叹了一口气道,

    “爹爹还是预备一下吧!”

    穆大听了自是连连点头,

    “依我说这事儿早就应办了,前头我在外头跑货听人说也,今年那辽人只怕又要南下了!”

    “哦……爹爹打何处听说的?都说了些什么?”

    穆大应道,

    “前头又去了大同那一回,说是那辽人今年几个部族之间因牧场分配不均,内讧了许久,却是损兵折将又失了财,辽廷税收减了两成,偏今年乃是辽太后萧野花大寿,又要大张旗鼓庆贺一番,诸部族受了损无银供奉便都叫嚣着南下呢!”

    这也是辽人一贯的作派,但凡自家没有了,便到邻家去抢,偏偏这邻家又是个软骨头,被人闯入家里抢了财宝女人还不敢吭声,反倒要求着给银两女人,哭着喊着让人莫要上门,这般好欺负的邻居不抢,还去抢谁?

    穆大说到这处也是心里着慌,

    “你早一日嫁到那府上也是好事,让你公爹带着你们早早上临安去!”

    虽说太原城城坚池深但总归没有临安那处好,天子脚下总是不会被辽人打去吧!

    穆红鸾闻言点了点头,

    “一切听爹爹作主就是!”

    穆大转身出去了,绿绣在一旁听了个头尾,这厢问她,

    “大娘子以后要去临安么?”

    穆红鸾点头道,

    “我那未来的夫婿原就是临安人氏,家中产业俱在临安,前头来太原城不过是暂居,说好了我们成亲后便回临安的!”

    绿绣听了只是咬唇低头,半晌问道,

    “大娘子出嫁,我可是能同你去临安?”

    穆红鸾闻言诧异道,

    “我去临安只怕以后再不回转了,你亲人俱在这处,便舍得抛下么?”

    绿绣听了只是苦笑,

    “这两年过去,大娘子也曾派人送信回去,他们却是只字片言也没有捎过给我,即便是卖了我到这处为奴为婢,总也有托人打听死活的……我这样儿比那被爹娘卖了的都不如,我爹爹是打定了主意与我恩断义绝,我还有甚舍不下的?”

    穆红鸾听了暗暗叹气,

    “这孙父也是做得太绝,只怕绿绣是真寒心了……”

    当下应道,

    “即是如此,你若是真的打定了主意,便跟着我走便是了!”

    孙绿绣咬牙点了点头,

    “我跟你走!”

    呆在这处离着家人近些,倒越发想着他们的无情,不如跟着大娘子去临安,离得远便不想了!

    第二日,燕韫果然到这处与穆大商议儿女婚事,这厢两家坐定,说起婚事细节穆大与杨三娘子这头自是无半点异议,燕韫说甚都点头说好,倒是一应顺当并无不妥。

    燕韫见状心下也是欢喜,踌躇一番便道,

    “前头倒是没与亲家表明我们家来历身份,因着到这太原城中隐居,却是化了名的,我们家本不姓李,却是姓燕的!”

    说罢顿了顿,仔细观察穆大夫妇脸色,见两人茫然互视,又接着说道,

    “我们家本姓燕,与今上也有亲缘……”

    穆大与杨三娘子又互视一眼,却是半晌才回过神来,

    “这……这……亲家老爷竟是皇亲不成?”

第八十五章 亲事近

    燕韫应道,

    “确是皇亲与今上乃是一个祖上的!前头未曾讲明确是因着有些难言之隐,后头倒不便开口了,没想到竟拖到这时节,实是燕某的不是!”

    说罢起身向两人行礼。

    穆大如今不是那没见过世面的乡下汉子,在外头跑了这阵子,皇亲也是见过的,大宁朝立朝多年,太祖一脉已是枝繁叶茂,这龙子龙孙不知凡几,偏远分支更是四处流落,便是在那乡野荒原,碰上一个姓燕的说起来与龙座上那位论着也是兄弟的。

    如今听燕韫说自家是燕家子孙,穆大虽是吃惊倒也不见怪,燕韫见二人通情达理,心下很是感激,三再至歉,穆大摆手应道,

    “亲家老爷不必放在心中,前头也不是有心隐瞒,现下说开便好了!”

    穆大自是想得开,皇亲也好,富商也罢,左右都是比我们家门第高,现下木已成舟,又何必太过计较!

    杨三娘子倒是又惊又喜,心下对这门婚事更加满意,

    “这可是皇亲呢!管他是近亲远亲,总归是姓燕呢!”

    燕韫见两人并不计较当下很是欢喜便道,

    “待得孩子们成亲,我们便要启程回临安去,不如亲家与我们同去如何,我在临安城外还有一座庄子,不如送于亲家,一家子也好团团圆圆在一处!”

    穆大想了想却是摇头,

    “本不应拂了您的好意,只是我那买卖如今越发干得大了,一干兄弟都跟着吃饭,却不能撇了他们!”

    这两年穆大的生意因着有人明里暗里的照看着,倒是越发好做了,后头赚了银子将自家住的这小院买了下来,又添了不少马匹人手,前头一月还买了城西街面上一处铺面,却是前铺后院,前头做了客人的招待之处,后头给伙计们住着,又养了不少马,眼看着手下有几十号人跟着吃饭了,也不能这时节撂挑子走人!

    燕韫知他心思当下点头道,

    “即是如此,日后亲家翁这生意做大后,便可请了人来打理,届时再到临安来就是!”

    穆大应道,

    “我这点子生意,在您眼中自是不值一提,不过是顾着患难的兄弟,不愿舍了他们罢了,日后再待上几年我便去临安!”

    两家说的热闹便算是将这事儿定了下来,婚事定在六月后,穆红鸾过了十四岁生辰便操办,这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一应事务总要操办的。只这亲家姓燕不姓李之事,穆大与杨三娘子只觉无损亲事,都齐齐忘记与自家女儿提起。

    因而成亲之事,燕岐晟与穆红鸾这一对儿倒似无事人一般,每日里读书写字练拳照不识,连那无癫知晓了也是问自家徒弟,

    “你这是要嫁人了,怎得倒半点不上心的样儿?”

    穆红鸾应道,

    “这事儿两年前都知晓了,总归后头有父母操办着,徒儿费心作甚?”

    自家的嫁妆也是早前就绣了起来,陆陆续续这两年也是绣了不少,现下半点儿不用急。

    无癫哑然失笑,

    “你倒是心大!”

    穆红鸾犹豫再三还是道,

    “只不过……还要劳烦师父为我再算一卦!”

    “可还是想寻那个人?”

    穆红鸾咬唇点头,无癫叹了一口气,

    “即是如此,为师便再为你算一卦!”

    当着面却是起一卦,仔细看过后应道,

    “还是同前头一般,那人的下落系在你夫婿身上……”

    穆红鸾双眼一黯点头,

    “我晓得了,师父!”

    看来这门婚事左右都是躲不过了,即是如此也不必再问了!

    这厢安心等着嫁人,只是外头时局越发着紧起来,燕韫的书房中每日燕大、燕二等拿着各处书信、账薄进进出出,个个都是神色沉郁。

    这一日,燕岐晟与穆红鸾正在那梧桐树下对奕,穆红鸾棋艺平平,对上燕岐晟却是输多胜少,不过她胜在棋品极好,见那盘上自家已被杀得七零八落,便笑着投子认输。

    燕岐晟笑道,

    “早知便与你比下棋了,凭白被你赢了我那西域来的弯刀去!”

    穆红鸾却是嫣然一笑得意道,

    “你当我傻么,明知赢不了你还要比!”

    燕岐晟听了却是直翻白眼,

    “我与你比拳脚却是我傻了!”

    这两年来他也是勤奋不辍,但近身拳脚上头却是总不及她,只每回都不信邪,两人打赌总是必输!

    正说话间清风进来请他道,

    “小爷,爷请您到前头书房说话!”

    燕岐晟问,

    “爹爹那处可是有事儿?”

    清风应道,

    “说是临安来了信……爷很是震怒!”

    “哦……”

    燕岐晟闻言放了心里的棋起身,

    “长真,你等我会儿!让她们给你送些吃食……”

    穆红鸾摆手道,

    “当我头一回来这里么,你自去就是!”

    燕岐晟哑然一笑,

    自己这院子里,下头人只怕还更畏惧长真多些!

    当下跟了清风过去,到了书房见燕韫端坐桌后,下头燕大至燕五全数都在,

    “爹!”

    上前见礼又向众人问好,众人也起身给小爷行礼,燕韫阴着脸道,

    “此处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你坐下吧!”

    燕岐晟依言在下首坐下,燕韫将手中的信纸递给他,

    “你瞧瞧吧!”

    燕岐晟展信一看,上送写得是近日的战报,却原来那辽国已是在聚集大军,不日就要南下,如今朝堂之上倒是各派纷争,但无外是主和主战,主和自是那太尉刘通,历数边军草粮匮乏,战损太过,兵将厌战等各因却是主张划地求和。主战一派却是参知政事鲁淮逸,当廷大斥刘通奴颜婢膝,谄言惑主,

    “以金银土地求得苟延残喘,此乃卖国之贼子也!”

    两派在这朝堂之上却中吵得不可开交,口沫飞溅之际指骂呵斥,继而动起手脚来,一帮子文武大臣扯衣拉冠,掌扇脚踢,大耳刮子打得啪啪作响,拳头抡起来是呼呼生风,燕瞻在上头端坐,见下头乱成一锅粥般,只气得是手指发抖,声儿发颤,

    “住手!都给朕住手!”

    下头众官此时正在群情激昂之时,那还有人听他的,任是他拔尖了嗓子喊得出血,众人仍是打的不亦乐乎,有身边的太监程胥见势不妙,忙出殿叫了那殿前侍卫,一干身高体壮的侍卫冲入殿中,这厢三两个抱头折肘,搂腰掰腿,将文臣武将分开。

    人群分开,那大殿之中只留一片狼藉,官帽、官靴四散,笏板也是被踩了一地,燕瞻气得是胸口憋闷,眼前一阵黑一阵白,抖着手指着众人臣,

    “尔……尔等……真正是罪在欺君……”

    众人这才齐声告罪,

    “臣等有罪!”

    这一通闹腾诸事未决倒将那皇帝燕瞻给气得肝疼,回到后宫犹不泄气,到了晚上却是宣了太医觐见,第二日罢朝一日,宫里头传出消息来,官家竟是目赤面红,双眼模糊偶不能视物矣!

    众臣大惊,这一番自是连宗室中人也被惊动,燕韬亲笔写信给燕韫,信中提及却是比外头传得还要凶险一些,那燕瞻并非双眼模糊,而是双眼俱盲了!

    燕韫接信自是大惊,那辽人眼看着要挥兵南下,此时若是传出大宁皇帝眼盲之事,只怕立时便有国破家亡之祸!

    当下立时召了下头众人,又将儿子叫到了书房之中,燕岐晟展信一看,也是浓眉紧皱,

    “爹爹,此事也是紧急,三叔祖信中将您急召回京,只怕我们这一趟要早些回临安了!”

    燕韫此时仍是余怒未消,

    “这燕瞻也不知如何做的皇帝,前头弹压不住群臣,以至在大殿之上乱成一团,过后眼疾一起却是连国事都扔到一旁不管,太尉刘通与知枢密院事赵赫、参知政事鲁淮逸、同知枢密院事苏璞连袂求见,他却是紧闭宫门避而不见,倒还要放出话让他们再在宫门前打一场……现时是与群臣赌一时意气的时候么!”

    “砰……”

    说到这处一掌打在桌面之上立时裂出一道缝来,燕岐晟想了想道,

    “即是如此,我们不如早些归临安去,现时官家的眼疾还未被百官所知,朝上朝下倒也能暂时安稳,待得消息泄露,那辽金细作得了消息报了出去,这一场战事只怕不如前头几回好应对了!”

    燕韫闻言叹气道,

    “为父叫你来也是为了这事儿,你同长真的婚事只怕要办的仓促些了!”

    燕岐晟低头想了想应道,

    “国事为重,这事儿自会与长真分说的!”

    “嗯,即是如此,便预备着回临安吧!”

    燕岐晟这头神色沉郁的回到后院,穆红鸾一见便知有事儿,开口问道,

    “前头可是有事儿?”

    燕岐晟应道,

    “倒是有事儿,家里人来信说是辽兵不日就要犯境,家中长辈便写信要我们早些回临安去!”

    “哦……”

    穆红鸾点头应是,

    “那即是早回临安,那婚事可是不办了?”

    “怎会不办,只是这月里便要办,却是要仓促不少了!”

    穆红鸾低头想了想应道,

    “倒是无妨,这时局变化也是人所难料的!”

    燕岐晟闻言伸手抱了她肩头,

    “长真,待我们到了临安便补办一场,你看可好?”

    穆红鸾倒是无可无不可,点头应是。

第八十六章 婚事到

    燕韫这厢亲自过府与穆大商议,穆大这些日子也是提心吊胆,他是长年在外头跑的人,消息自是比旁人灵通些,听说李家要提前办了婚事回临安去,自是连连点头,

    “好!好!亲家老爷思虑周到,眼看着战事要起,我瞧着今年怕是不比往年,太原城实在不算安稳,自是回临安才好!”

    燕韫心下很是愧疚,

    “亲家,此事乃是我燕家失礼,倒是委屈了长真,待得到了临安诸事落定,再补办一场……”

    穆大闻言应道,

    “一切全凭亲家老爷做主就是!”

    眼下这时局早些走早些好,说心里话,若不是有这帮子兄弟牵挂着,他倒想领了一家大小跟着燕家一同上路。

    两家商议好后,这婚事便在月底,隔了几日燕大送了通婚书到穆家,那上头却是详细写明了,燕氏子孙燕岐晟姓氏生辰八字,又有家中田产几何,商铺几何,金银珠宝等等更不必说,又着重写下划至穆红鸾名下又有几何,只恨那穆大与杨三娘子不识字,这事关亲家家产又不好去问旁人,只去给穆红鸾瞧,偏宝生也在姐姐们房里瞎玩儿,见状跳过来一把抢过逞能道,

    “我来读,我来读!”

    穆大只得依他,宝生拿过来展开来瞧,见自上而下写了密麻麻蝇头小字,吓得只是吐舌头,

    “爹,我这姐夫家可真是豪富,我瞧着那王老爷家比他家只怕连脚趾头也比不了!”

    穆大伸手在他脑袋上来了一记,

    “再多也是旁人的东西与我们家何干,你只瞧瞧你大姐名下有多少便成!”

    宝生忙在下头搜寻果然寻到穆红鸾名下的,却是一一照着念给穆大夫妻听,只听得穆大与杨三娘子一面瞪眼一面咋舌,

    “他爹,这……这亲家竟是这般豪富么?这是要做什么营生才能攒上这金山银山?”

    穆大想了想应道,

    “这类富豪人家多是几代积攒的资产,不同我们小门小户只守着一行吃饭,人家必是样样都有做的!”

    杨三娘子闻言点头称是拉了他喜道,

    “他爹,我们家红妞儿这回可是掉进蜜罐里了!”

    穆红鸾静坐一旁心里却是波澜不兴。

    穆大听了心中默默欢喜,虽说嫁女儿不是为了钱财,但晓得女儿嫁得好,做父母的那有不心里得意高兴的!

    这厢待得宝生念完穆大便收了东西就走,宝生自家坐在那桌前纳闷喃喃道,

    “我莫是看错了,那名儿上明明白白写的是燕岐晟,我那姐夫姓李啊!”

    穆红鸾坐在一旁却是半点没有往别处想嗔道,

    “你读了这般久的书怎得连李字、燕字也认不出来,这阵子我可是无暇顾着你,待这事儿过了再收拾你!”

    宝玉吓得一缩脖却是再不敢提,那通婚书也被杨三娘子郑重压在了箱底,穆红鸾也无暇去看,这事儿竟被穆家人这般稀里糊涂混过去了。

    因要按着风俗一对新人在婚前不能蒙面,穆红鸾这几日便老实呆在家中不去那府上,每日里听杨三娘子耳提面命,讲那为人妻之道,到后头更是红着脸塞了一本避火图给她,

    “娘也是听人说,那大户人家的小娘子出嫁总是要有这东西的,我托了王婆子在外头寻的,花了五十个铜板儿呢,本应是以后你们圆房再给你瞧的,不过现下你了成亲便要去临安,倒不如现下给你,留着以后自己瞧瞧吧!”

    却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将那画工粗糙的泛黄册子,塞进了穆红鸾的手里转身逃也似的出去了。

    穆红鸾低头瞧了瞧那东西,神情自若的翻开来,见这画工实在不好,下笔很是敷衍,勉强能瞧出来一对男女,光着身子搂抱缠纠至一处,其余私密之处却是一塌糊涂,眼都瞪疼了也瞧不清楚,穆红鸾撇嘴,

    “就这东西还要五十个铜板,让老娘来画岂不是要赚个盆满钵满么?”

    将那册子扔到一旁不去理会,吃罢了晚饭,穆红鸾与绿绣回了房,两人各自上床却都是翻来覆去久久不能入睡,孙绿绣轻声问她,

    “大娘子,那……那李府里的小爷对你可好?”

    穆红鸾想了想应道,

    “他对我倒是不错的!”

    燕岐晟性子便如那顺毛驴般,若是顺着毛撸自会俯首帖耳,若是惹得他性起要撅蹄子,那便只有费些力气揍一顿了!

    孙绿绣闻言叹一声气,翻身望向头顶的纱帐,

    “大娘子是个好人,必是会有好姻缘的!”

    穆红鸾听她语气悲凉担心她自暴自弃,忙开解她道,

    “这世上男女姻缘自有天定,绿绣你的姻缘只是未到罢了!”

    孙绿绣苦笑一声应道,

    “我如今还有什么姻缘,只想一心跟着大娘子尽心伺候罢了!”

    穆红鸾知她心结难解,说再多也是无义,又翻了个身道,

    “这姻缘的事儿自有天定,你以后便知晓了,早些睡了吧!明日还要早起呢!”

    “嗯……”

    孙绿绣也翻了个身闭上眼,不多时呼吸绵长起来,穆红鸾却仍是睡不着,正在辗转反侧之时,听在外头轻响,似是有人在敲窗棂,穆红鸾翻身坐了起来,轻轻推开窗户,

    “谁?”

    外头有人轻声道,

    “长真?”

    穆红鸾精神一振,

    “长青,你怎么来了?”

    到床边穿上鞋,轻轻拉了门闪身出去,果然见燕岐晟立在院中正等着她,穆红鸾低头瞧了瞧身上,拉上襟前衣衫,

    “长青,这时节你怎得过来了?”

    燕岐晟仔细打量她,穆红鸾此时一头长发已披散下来,倒比白日多了几分柔媚,一张脸两旁遮了不少便更显小,身上只着了一件单衣,衬得肩似刀削,腰似柔柳,眉如远山,眼含秋水,两人相处三年到这时他才惊觉,原来长真竟已出落得这般好看,比他见过的多少女子都好看!

    前头已是想好的话却是支吾了半晌说不出来,穆红鸾见他面红耳赤的样儿甚是可爱,伸手轻轻一拍他胸口,

    “有甚话,倒是说呀?”

    燕岐晟红着脸嚅嗫了半晌,才应道,

    “我……我是想……想把它给你……”

    伸出手来却是一只木钗子,

    “这是甚么?”

    穆红鸾瞧了一眼,这钗子式样古朴,色泽圆泽,看样子年头已是不久了,

    “这是我母亲的陪嫁,我今日在她那匣子里寻了半晌,好不易寻出来的!”

    这两人日日如影随形,只这几日被分开来不得见面,燕岐晟自家在院子里呆着,却是难免觉着寂寥,在家中四处闲逛,最后去了小崔氏灵前,跪下来对着上头喃喃自语,

    “母亲,长真如今要嫁入我们家了,以后她便是您的儿媳妇了,她那功夫如今越发的厉害了,儿……儿子的拳脚功夫不如她厉害……我倒不是打不过她……只是怕打伤了她还要赔礼……若是您在便好了……长真那人外头瞧着凶,里头最是心软,人又侠义,对长辈也很是恭敬……你若在必也会喜爱她的……”

    在这处絮絮叨叨说了许久,又往主院去了,燕韫仍是住在主院侧房,只将小崔氏的屋子原样保留着,每日都有人打扫。

    燕岐晟进去在那屋中坐了一会儿,瞧见妆台上的首饰匣子,打开来熟练的抽开下头的暗抽,取出一根木头钗子来,想了想揣进怀里转身出屋子,趁夜便去寻穆红鸾。

    “这钗子是我母亲出嫁时外祖母给的,说是已传了四代,现下便给你了!”

    穆红鸾咬唇接过来,却只觉这东西莫名的烫手,有心不收又怕伤了燕岐晟的心,有心收下又怕日后终要劳燕分飞,辜负了自己死去的婆婆。

    燕岐晟瞧她神色犹豫,只当她嫌东西不好,

    “这钗子乃是当年崔家未发家时祖上传下的,虽说普通却是代代相传,只传媳不传女的……”

    穆红鸾咬牙收了起来,点了点头,

    “嗯,我定会好好收着的!”

    燕岐晟见她收下心中欢喜,有心想说话,却是半晌也不知如何开口,两人立在夜风之中相对无言,直到另一间屋里传来三丫的咳嗽声,两人这才惊醒过来,燕岐晟终是鼓起勇气伸手去拉她手,

    “长真,你放心我……我……我必会对你好的!”

    说完话,立时面红过耳,也不敢让穆红鸾瞧见,便头也不回转身自墙头翻了过去,穆红鸾立在那处,抬眼望着头顶夜空却是长叹了一口气,这心里说不出是酸是甜,是愧是怜……

    紧握了钗子进屋躺到床上,翻了几回身,迷糊间要睡去时,隐约听到那床上孙绿绣的叹气声,

    “原来她还未睡啊!”

    ……

    穆红鸾睡下只觉才刚合眼,杨三娘子便来叫人了,二人被杨三娘子在脸上拍了几拍,打散了瞌睡强拉了起来,

    “这时辰了,还不快些起身!”

    穆家在本地虽说无有亲人,但却是左邻右舍,新交旧友不少,众人如今才知晓穆家的女儿竟是嫁了给临安城来的富户,人人都过来道喜祝贺。

    那杨大强见自家便宜表妹这回可算是坐实了国公府少夫人的位子,更是带着他兄弟杨大壮,跑前跑后十分的卖力。

第八十七章 迎亲时

    今日天不亮便到了穆家,见众人来贺喜便是见人就笑,招呼周到,倒比宝生这正牌的兄弟更是殷勤,杨三娘子瞧见很是过意不去,便拉了他道,

    “大强,你这前头两日都来帮手,今日又半夜忙到现下也来不及用饭,坐下歇一歇喝口水吃一口饼,前头还有你姑父与宝生呢!”

    杨大强笑应道,

    “宝生兄弟还小,姑父一人怎忙得过来,姑母不必担心……”

    说罢将那胸口拍得山响,

    “我这一大把的力气正愁无事可做,表妹的婚事正该我帮手才是!”

    他又不单自己来倒是又招了一众弟兄过来,这一帮闲汉们,正经事儿全不会,这类起哄凑热闹的事儿,却是一个比一个会闹腾。

    穆大与杨三娘子见他倒是安排的井井有条,便放了手让他去办。杨三娘子也是心疼杨氏兄弟,想了想便招了四丫过来,

    “四丫,到灶上去拿还热着的蒸饼给你杨家表哥送去!”

    四丫听了大声应了便往灶间去,灶间里众家的妇人都在七手八脚做吃食,四丫过去开蒸笼,绿绣在一旁问道,

    “四丫,你可是饿了?”

    四丫应道,

    “是娘让我拿蒸饼给杨家表哥送去!”

    孙绿绣自入了穆家以来都是躲在后院,但凡有外男到这家中,她必要躲在后院不出来见人,杨氏兄弟这几日上门,她也远远见过一回,瞧见杨大强那高壮的身躯便心下发虚,忙忙躲到后头去了。

    听说四丫要送蒸饼给杨大强,便掀了笼盖用盘子装给四丫,四丫双手端了出去没多久,便又回来腆着脸对孙绿绣道,

    “孙姐姐,再给些吧!”

    孙绿绣打开蒸盖还未伸手,外头杨大强山一般壮的身子便堵在了门前,

    “四丫,多拿些,哥哥们肚子还饿着呢!”

    几步过来一眼瞧见了孙绿绣,当下却是愣在了那处,孙绿绣见他那憧愣的神色便身子一抖,眼中闪过厌恶,低下头捡了几块蒸饼放进盘里,对四丫道,

    “端到外头去吧!”

    四丫笑着端了盘子出去,杨大强却还在那处杵着,孙绿绣低头背过身去,一旁的妇人们见了便轰那杨大强,

    “杨家大郎,你在这处杵着做甚?莫非是要掌勺么?”

    那灶前头的胖妇人笑呵呵提了锅勺便来拉他,杨大强被人一扯这才回过神来,打了个哈哈连忙退了出去。

    眼看着吉时到了,穆红鸾换了新嫁衣,坐在那妆台前头,自有请来的年长妇人为她开脸梳妆,家里又有几个妹子并绿绣,街坊邻里及那马队里众伙计的婆娘都来瞧她,见这新嫁娘生得真是太过好看,不必上粉涂抹,只淡淡的描了个黛山眉,那红唇一点,两耳挂了龙凤吉祥的耳坠,眉间却是点的珍珠钿。

    这时下女子妆容多以自然素淡为主,便是新嫁娘也扮得清雅,只穆红鸾这些年来已是长开,生得眉目如画,面容精致,只这么淡淡一下妆扮倒将她的容貌衬得极盛丽,众人见了无不惊叹,

    “怪不得穆家的大娘子能配门这般好的亲事,这容貌确是少见!”

    一旁有人便拿眼儿悄悄瞄这家里的几个小女儿,二丫如今也能说亲了,只是她性子腼腆,生得也是随了杨三娘子的清秀,不如大娘子艳丽,后头三丫、四丫还未长开,不过瞧那小模样也是不错,又有穆大如今买卖做得大了,左右都有耳闻,有意之人自是放在了心里,待亲事过去便寻了杨三娘子探听,这也是后话了!

    穆红鸾打扮好之后,那迎亲的花轿已是到了,外头一阵锣鼓喧天,又有杨大强等人怪叫哄笑之声,有人撺掇着宝生拦门,要问自家新上任的姐夫讨喜钱。

    宝生是个窝里横,见着人一多便说话不利索,这厢面红耳赤立在燕岐晟面前,却是支吾了半晌也说不出话来,倒是燕岐晟笑着自后头燕五手里取了一叠银票往他怀里一塞,

    “宝生,给!”

    宝生低头一看吓了大跳,这么一摞全是十两银子一张,少说也有好几百两银子,当下傻在那处,他也知这大姐夫家富豪,只是他这小门小户出身,却是头一回见过这么多银票!

    燕岐晟过了他这一关,进到内院见几位小姨妹挡在房前,这回却是提了一袋子南海珍珠奉上,二丫与三丫红着脸上来接过,只四丫却是立在那处一动不动,拿一双大眼往后头人手上瞅,燕岐晟问她,

    “四丫不喜欢珍珠么?姐夫我这处还有各色的宝石,你可是喜欢?”

    当下取了个匣子出来打开,众人探头瞧得都是猛吸气,只四丫瞧了瞧只是摇头,

    “那可是要金叶子、银鱼儿?”

    又给她瞧,还是摇头,

    “那可是喜欢绸做的花儿……”

    一匣子各色官花给她瞧,那花儿是派专人自临安送来的,全是现下时兴的式样,五颜六色,大小各式很是好看,四丫被引得眼珠子转了好转,终是伸手取了一朵戴在自己头上,却还是挡在门前不让,燕岐晟有些挠头,回头瞧了瞧燕大几人,众人也是干瞪眼儿,燕大问道,

    “四娘子可是喜欢小兔儿、小狗儿,有那西域来的鸳鸯眼狸猫儿,又白又乖最是好看……”

    四丫转头瞧了三丫一眼,

    “我三姐姐喜欢!”

    “那四娘子喜欢甚么?”

    四丫只是立在那处,咬着手指头歪头瞧燕岐晟,众人皆是无法,只穆红鸾在里头等得不耐烦了扬声道,

    “给她上一盒果子便成了!”

    众人闻言立时哄然大笑,后头有人忙抱了一大盒果子给送上来,燕岐晟端过去打开,四丫立时眉开眼花露出缺了两颗的门牙来,一把抢过盒子去让开道路,

    “姐夫!”

    这脆生生叫得,

    “你快把我大姐娶走吧!”

    众人闻言又是齐齐哄笑,只穆红鸾在里头恨得牙痒痒,

    “这死蹄子,有了吃连自家大姐也要卖了!”

    新郎倌儿这厢到门前三请了新嫁娘,穆红鸾这才被人扶着出来,到正堂上拜别爹娘,穆大与杨三娘子坐在上首,杨三娘子倒是一脸的喜色,只穆大却是猛然以手遮面,隐隐有那呜咽之声传了出来,众人都是一愣,杨三娘子脸上笑容一滞忙伸手拉他,

    “他爹……他爹……大喜的日子!”

    穆大只不说话,抬了另一只手挥道,

    “无……无事……”

    众人见状都是忍不住的笑,

    “这亲爹可是舍不得女儿呢!”

    有人应道,

    “我若是生这么个标致的闺女,也恨不能留在家中一辈子呢……说起来……我家里那女儿也是不差呢!”

    有人立时撇嘴道,

    “可别胡扯了,你家里那个倒是想嫁,也要有人敢娶啊!”

    生得那腰肢倒比两人还粗,一顿吃一桶,谁家养得起!

    众人一阵哄笑,穆红鸾一张脸掩在盖头下,却是暗自垂下泪来,跪下哭道,

    “女儿叩谢爹娘养育之恩,儿幼时痴傻多蒙爹娘悉心看顾,才能长大成人,日后还望您二老保重身体,莫太操劳,女儿红鸾拜别爹娘了!”

    说着三个响头磕下去,将杨三娘子也惹哭了,取了帕子强忍了泪道,

    “我的儿,自此后需得贤良恭敬,持家勤俭,上孝公爹,下顺夫君,养育儿女,惠泽子孙……你可要记得!”

    “女儿记得……”

    穆大这时也是狠狠抹了一把脸,对着下头同跪在堂下的燕岐晟道,

    “吾女红鸾,心性纯良,颜色姝好,十四芳华配与君好,望君爱怜勿弃勿疑,勿舍勿离,共育子嗣,延绵香火,白首到老!”

    燕岐晟忙大声应诺,

    “必当遵从!”

    两人拜过穆大夫妇,这才起身出了院子,燕岐晟扶着穆红鸾上了花轿,翻身上了前头的高头大马,这花轿一路吹吹打打往城北而去,留下穆家人眼瞧着一行人远去,杨三娘子取了帕子拼命擦眼,穆大却是抹了一把脸,一言不发转身就进去,到里头叫道,

    “来来来!众亲邻今日我穆家大喜,请众亲邻把酒庆贺,却是要不醉不归……”

    待花轿到了城北,因着这李家在太原城中也有些名气,左邻右舍又皆是富户,更有那知州涂瑞带着州府衙门众大小官员亲自上门,这府上宾客也是济济一堂,十分热闹。

    燕韫今日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身上花团锦簇的缎面长袍,腰上白玉镶在掌宽的腰带上,头上乌纱帽儿,又有一块青玉镶在额前,见了众人拱手行礼,一派风度翩翩儒雅之气,下头知州涂瑞与一旁的通判廖贞低声说话,

    “这位国公爷说是下月初便要启程回临安了!”

    廖贞应道,

    “这位爷在太原城一住便是三四年,如今终是要走了!”

    涂瑞应道,

    “走了也是好,虽说蒲国公此人为人谦逊低调,只是有这么一位在城中,这太原府大小官员也是担着干系,走了也好我们倒也轻快!”

    廖贞深以为然点头道,

    “如今局势不稳,辽人大军集结,只怕是又要兴兵之兆,自是早些走了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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娶悍妇介绍:
这一世本想助你享尽荣华富贵,却那知命里坎坷,一头是黎民百姓,一头是前世旧爱。
你本是扶不起的阿斗,又如何担这江山社稷!
唉!罢罢罢!含泪咬牙再负你这一回!
……
初成亲时,李晋只要一想起家里那恶婆娘,当着众家兄弟也要骂一声,
“悍妇!”
到后头功成名就,有人凑上来进言道,
“将军少年英才只可惜家中悍妇当道,既不遵三从也不循四德,倒不如将她休弃,再娶那名媛淑女?”
燕岐晟闻言勃然大怒,一枪柄戳在人肋下,
“噗……”
“休得多言,还不快快退下,若是这话儿有一字半句传入我夫人耳中,必将取尔狗命!”
若是让夫人听到,借此喜喜欢欢将我扫地出门,我岂不是大大的冤枉!
“将军,何故如此惧内?”
“笑话!本将军怎么惧内了?正所谓糟糠之妻不下堂,本将军品性高洁如何能发达之后抛弃原配正妻……”
对!必是这样……我……我就是……就是可怜那恶婆娘年老色衰,又……又性子执拗,除了我还有谁要她去!
恶婆娘穆红鸾这厢端坐上方,低头轻轻撇着茶沫,喝一口放下,失望叹道,
“怎么就不听人言呢!休了我多好啊!”娶悍妇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娶悍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娶悍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