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章:是个狠人
少女追了出来,拉着他的袖子又急又怨:“我爹娘都是为了我们好啊!为什么你就不能为了我退让一下呢!?”
他认真的看着眼前这个只差一点就与自己成亲的女子,反问:“你愿意跟我走吗?我会证明就算不依靠我的兄长,我也能担起一家的责任!”
少女沉默,咬了咬牙,点头:“好!!”
关于有情人私奔的故事总是有无数文人雅客写在散文与歌谣里。
夜晚,剑圣在渔船上等待多时,直到船夫与其他乘客多番催促的时候,抱着小孩的他抬头看着那轮圆月,谁也不知他当时在想些什么,只知道他叹了一口很长很长的遗憾。
而岸的不远处,少女其实一直都在。
他的父母也没有再拦她,只是把所有的利与弊都说给听后让她自己做出选择。
留下,虽然是普通家庭,但也能找个稳定的人度过普通的一生。
离去,没名没分还多了一个孩子,未来前途如何只能去赌。
拽着行囊,她多番想踏出去
直到船开的时候,她卡在喉咙的呼唤也始终没有唤出去。
夜色下的水中月,波光粼粼,有些清寒。
当时的莽铁匠只是个打粗活家丁,本来以为有一场棒打鸳鸯狠狠揍男主的戏码,最后见以此收尾,内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感触。
因为从没放弃过读书,几年多便他给自己赎了身,准备参加考试。
可惜他实在不是个读书的料,兜兜转转也只是个秀才。索幸从卖武到了弄文,他也就在家乡当了个教书先生。
如此,便遇见了送小女孩来学堂读书的剑圣。
也是新来的县长大人。
向他行礼的时候,莽铁匠内心中有说不出来的别扭。就好像不管自己怎般变化,就注定低那人一线。
小女孩都已经是十岁出头的大姑娘了,那差一点私奔的故人也只能是彼此点头,客气疏远。
可当初放弃的人又执迷不悟了起来,知晓剑圣一直没有成亲,便认为是在等她。多番送上门的勾引,哪怕每一次得到的都是拒绝与无告诫。
有人跳江了,留下一纸状告书,说自己的妻子被县长骚扰,而他只是普通百姓,自知无法与官斗,希望以死得天道,换妻子清白余生。
“可我看他家那夫人每次都像自己贴上去的!”
“怎么可能有这般放,荡的妇女!?这是会进猪笼的!!”
“就是!人都死了,还能有假不成!?”
议论声越来越统一,哪怕剑圣来此当官这里面治理得很好,渐渐的也被描述成了贪财贪,色之人。
而挑起这一切的女主角,再次躲了起来。
多年前她不敢不顾一切的与他私奔,多年后更不敢不顾一切的与他面对世人指责。
剑圣被停职,然后含冤入狱。
如那遗言所求的一样,他深爱的妻子余生哪怕因为美貌引来无数男汉的注意,可始终无人敢娶她。
因为剑圣死在了牢中,被站在道德高处的衙役,或者牢里的犯人殴打至死。而他养大的小女孩一直在努力读书,甚至当上了女官,为自己的叔父重新推翻案件,真相大白。
可就算这样又能挽救到什么呢?
那个本来有更大前程,但为了自己的家长甘愿做个小官的那个男子,已经死了啊!!
……
说到第九世,喝醉了的莽铁匠打了个寒战,刚刚才几分悲悯的脸孔便得扭曲的怀疑。
他直直的对天上的圆月竖了个大拇指。
“剑圣也是个狠人啊!他竟然……竟然……”
说着,加紧无腿,冲自己的下人做了个切割的手势。
莽铁匠的第九世,与剑圣直接有很大的年龄差。
他是后宫里不得宠的皇子,而剑圣……是陪伴先皇最得信的……九千岁!!
听到这,红火火也是愕然了好半响。
“因为前世被女人背叛,这一世直接来个和女人断缘?”
莽铁匠心虚的左顾右盼,见附近只有努力吹火打锤的小铁匠,他才压低声音道:“是啊!所以我才说他是个狠人啊!!”
……
故事继续。
皇帝一死,生为九千岁的剑圣是所有皇子贵臣拉拢的对象。
莽铁匠也是在心机中一番厮杀,最终得到剑圣的帮助登上皇位。
“其实我一点儿也不想当皇帝的,奈何我的那些兄弟逼得太狠!”
听到这些话,外人可能会觉得他得了便宜卖乖,而只有当时的莽铁匠自己知道,他感觉自己以前好像放过工具人皇帝,知道当皇帝是吃力不讨好的活。
九千岁剑圣听到他的吐槽只是看了他一眼,一国之主的莽铁匠便吓得闭嘴,老老实实批阅奏折,治理好国家,把很多不平事都给他弄平了!
走过两个朝廷的剑圣实在太老了,他九十岁那年寿终正寝。没人在耳边唠叨的莽铁匠很是开心,可没几年自由,他因为沉迷美色荒废政务,国破。
看着满城鲜血,不管他怎么懊悔哭泣也是无济于事……
“或许是因为我,才让那么多少人死去,第十世的我再次经历了家破人亡的感受……”
莽铁匠半撑着脑袋,语气很平静,那眼眸里却有难以释怀的遗憾。
红火火一时不语,为他倒满一碗酒,见他喝下之后才问道:“那她呢?”
好几世都与剑圣错过的女子。
莽铁匠有些犹豫,然后摸了摸鼻子嘿嘿笑道:“我第九世的时候其实见过她的,她那一世是个出家的小尼姑,见她有几分姿色,我本来想强行让她进宫做我妃子的。结果剑圣不让,我便有色.心没那色胆咯!!”
想到什么,他又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对了,你可知道她真实的身份是谁吗?嘿!魔族最优秀的公主!帝有雨啊!!”
见红火火便是疑惑,莽铁匠越说越有劲。
“哎哟!你不晓得那帝有雨有多喜欢剑圣,竟然冒着生命危险分出一魂追寻剑圣的轮回。”
“其实你也见过她的,慕容……嗯,慕容长乐就是她!!”
仔细回想,慕容长乐与帝有雨直接的确有几分相似。
就像是一张生活照,帝有雨就是那精修后的模样。
第三百四十七章:故树有灵
红火火听着听着也是怪异的打量了起来。
“怎么感觉……你在火煽风点火似的?”
噼里啪啦还在往外吐剑圣八卦的莽铁匠住嘴,直接抱着酒坛子喝得一干二净打了个酒嗝后指了指那轮明月。
“打架,这辈子都不可能打的过他了!他现在又挂着我半个师傅的名义,更不可能打了!既然如此,那恶心一下他总是可以的吧?”
说完,莽铁匠一脸小人得志的模样,笑得很是猖狂。
…
兔子她们回来了,聚餐的时候各自带上男伴,其中自然有兔子的新婚郎君周沐兮。
虽然红火火与她们相处的时间不过一两年左右,但她们也算红火火加入合欢宗以来少数能来往的朋友。
“你要回去了?”
“嗯,我大姐二姐还等着我回去参加她们婚礼。”
“听说这次两对新人一起在我剑门举办?”
皆时妖族也会来很多代表,参加婚礼的同时好像要商量一些大事。
而边界很多修士都想回去看看这难得的热闹,可惜为了防止回去的人太多,所有的军勋会番三倍甚至更多。
听闻,这也是万年前剑圣想出的办法,搞得很多修士又是抱怨又是欢喜。
节日加班费啊,可恶的阶级主义。
兔子的孩子已经能撒娇卖萌了,是个女孩。
红火火赐予祝福与见面礼,把小姑娘抱在怀里的时候满眼温柔。
兔子取笑道:“平时个性像她爹一样孤傲得很,没想到第一次相见却这般粘着你!”
小家伙瘫在红火火怀抱里,一幅很舒服很想睡觉的模样。
洛白她们也打趣道:“毕竟小孩子嘛,和臭男人都一样!喜欢奶大的!”
莺莺燕燕的笑声反倒让那些一直偷偷在打量红火火身材的男人们尴尬又心虚的收回了视线。
红火也不在意,反而一脸不屑:“你们就嫉妒吧!!”
散宴后红火火最后与兔子一家三口
道别。
小家伙已经睡着了,从火火怀里接过的时候,她突然低声用随意的语气说了一句:“当年慕长歌让我回去认你为主护在你身边,我闹脾气认为什么为我好之类的话都是骗我的,只是拿我去逗你开心罢了。如今,我才明白我注定是与大福无缘之人。你早已经强大得不需要我这只兔子去守护了。”
当年,对于在凝气期挣扎的红火火而言,若真的有一只看上去无害,其实是很厉害的兔子精在身边的话,也的确不需要和登徒子孙现这种男人虚以委蛇。
可其实就算没有兔子,若孙现这种男人真对她有非分之举的时候,她整日抚琴的邻居悯乐也会护着她的。
想起这些往事,红火火不由的一笑置之。
“比起什么灵宠,我更开心的是能认识到一个朋友!”
夜色下挥手,红火火没有回自己租下的小院,而是直接拿出边界城主的盖印许可连夜离去。
这次守在附近的刚好有三十七小队,其中一到认证手续便有那队长验收。
“多谢。”
这是红火火与他唯一的一句对话。
海风很咸,越来越远的人请一路平安。
…
旧安城,待君楼。
此时已入严夏,那颗只有当地贵权才能分得几个的梨树已经结果熟食了。
夜深人静,几个十几岁的公子哥带着个鹅黄衣姑娘在爬树。
“慕思量!你穿着裙子呐,跟上来干嘛!”
少女偷看了那已经爬到最上门的玄衣少年,娇嗔:“许青云!要你管!!”
慕思量的后面还跟着很身体高大的少年,每次她找到不支点的时候少年都会默默把肩膀递上去。
“武威!你评评理!慕思量明知道今晚我们要偷梨子,却还穿裙子出来,是不是净添麻烦!!”
武威嘿嘿傻乐呵的回答:“好看!”
许青云白眼一番:“这么淑女的衣裳,一点也不适合她!”
说着抬头对玄衣少年道:“阿月!你觉得呢!”
玄衣少年逆着月光低下头,答:“许青云,你再这样下去,是娶不到媳妇的!!”
众人噗呲偷笑,许青云无语:“我怎么了我!我再怎么着,我还有燕子陪着呐!!是吧燕子?”
当初那个从青楼里赎来的丫头也长成了妙龄小姑娘。
她现在虽然是许青云的侍女,但大家都待她极好,学堂里也有她自己的位置。
燕子在放风,今夜是许青山与慕思许的成亲之日,城中大摆筵席,哪怕是路过之人也能免费去吃。
至于待君楼留下来看守的几个小厮被阿月一包蒙汗药迷晕过去。
“公子,你快些吧!”
连燕子也不理自己,许青云欲哭无泪:“对了!阿月!你把我们叫出来偷这梨子干啥用啊!”
如此,其他小伙伴也反应过来,应和着。
他们的背后都有大家族支撑,每年的梨子虽然分得少但还是能拿到几个,就连阿月,因为武家,许家,慕家都答应过红火火会多加照顾,所以他每年拿到的梨子比他们三个谁都多。
阿月用衣服兜着几个刚刚摘下的梨子:“你们难道就没有怀疑过,为什么每年这些达官权贵都要把这把梨子分掉?”
“因为比普通梨子好吃?”
许青云试探的接了一句。
阿月摇头:“不止如此。”
“这棵梨树,有灵。”
“灵?”
慕思量总结:“它成精了!”
传闻哪怕是一颗普通的野草,若遇见特殊的点化与境遇便有可能生灵成精,随着岁月流逝修行,脱尘而去。
而这颗梨树,每年结的果子能有一定治愈风寒疾病的能力,随着一年又一年的过去效果更好。所以挺符合阿月所说的有灵。
武威反应总是最慢:“所以?”
帮阿月回答的是燕子。
“最近城里城外都在闹流感,月公子应该是想把这些梨分给孤儿院里的那些孩子。”
不知为何,十二岁以下的孩子最近几乎有大半以上都被染上了流感。虽说不致命,但总是卧床咳嗽,小病也会拖成大病。尤其是孤儿院里小孩密集,救济的药很难排到他们。
第三百四十八章:烟花喧闹
阿月冲着树下的燕子点头,以示的确如此。
慕思量忍不住小声嘟囔:“那不早说!我还以为……只单独约了我一个人呢……”
走神之时上爬的脚踩滑,她后面的武威下意识用身子去接她。
惊呼声好半响后,慕思量才慢慢睁开了眼。
阿月拉着她的手,怀中梨子掉差一点掉落。
“小心点。”
他道。
少女愣愣出神时脸色微红,轻声应了一声。
城中烟花几乎占满了整个夜空,几人加快速度只来得及堆满一马车,便有人回来换岗发现异样。
一阵手忙脚乱,少年少女嬉笑间策马离去。
“阿月,这点梨子孤儿院好像不够分啊!”
“熬汤!”
甜梨汤,以前红火火给他熬过,说是可以治咳嗽。
梨子一人一个不够分,那就熬成汤。虽然可能药效减半,但那些整日咳嗽起不了床的孩子能恢复一些抵抗力,等富家的孩子得到了药物治疗后轮到他们的这个过程不会这般痛苦了。
“效果好像……比想象中要好?”
几人彼此对视。
孩子们喝下后没几分钟便能下床蹦哒了,甚至拉着孤儿院里的老师们要去参加婚宴。
孤儿院的院长是个接近两百岁的老人,红火火带着阿月来拜访过,她说这位老人或许是因为救了太多本该早夭的生命,所以她是难得一个不需要任何灵力干扰,便能活到两百,寿终正寝之人。
阿月推着老师看着院子里对着远处烟花欢呼的孩子们。
“还在想他们怎么恢复的这般快?”
老人毕竟岁数太大,已经不能像几年前那般可以自己杵着拐杖走路了。
阿月回神,想了想点头:“是的。”
“她应该回来了。”
阿月身形一颤,愣愣的看着老人。
老人呵呵笑了笑,几分浑浊的眼望向被烟花照亮的天空。
“最近,城里城外都在闹流感。可能是老太婆我,大限将到的原因。我啊,能看到天空中有一层灰色的云一直压在我们头上。”
说了这么几句话便有些累,顿了好半响才继续慢悠悠的吐出:“就在你们捧着梨子过来的时候,有人好像跟着你们来过。再后来,那人便去了那……”
她指着远处了天空,在那烟花喧闹的最上方,不知何时有一道类似红色晚霞的光芒渲染白云。
“她应该回来了。”
老人重复了这么一句。
“去吧,你不是一直在等她吗?”
在她最后的这一声话语中,阿月朝那初晚霞追去。
“月公子!?”
“阿月,你要哪儿?”
许青云他们就如五六年前那般,在阿月一声不吭的奔跑中跟着追了出去。
许府门外几条街都摆满了酒席,众人吃着喝着,抬头看着。
“真是大手笔啊!烟花都放了一个时辰了吧!”
“我怎么感觉天空有点怪怪的。”
“嗝,你喝多了吧!哈哈哈嗝…”
“还没找到青云吗?”
许府老爷有些气闷,小儿子实在太皮了,自己亲哥哥娶嫂子过门他这个小叔子还跑不见了。
下人们的摇头更是让他牙都快咬碎了。
看着拜了天地被推出来陪院子里贵宾喝酒的大儿许青山,老爷子才有些欣慰的摸了摸自己的胡须。
不过……
抬头看着被烟花照亮了一个多时辰的夜空,老爷子凑上微醉的许青山,压低声音道:“青山啊!这烟花是不是该叫下人们停了?已经开席这么久了,有些吵闹啊!”
一身新郎官服的许青山也打了个酒嗝,他抬头看了一眼五彩斑斓绽放的烟花。
浅笑,摇头摆手。
“在等一等吧!”
突然,有下人急匆匆过来报告。
“老爷,小公子回来了!”
不止许青云,还有慕思量阿月几人。
老爷子对于阿月是很复杂的,总是感觉是他带坏了自家小子,可不管是上面还是自己的大儿子都让他对阿月客气点,其背后的身份达官贵族也不可逾越。
阿月并不在意他的假客气,走到许青上面前。
当初十岁出头的小男孩,已经成了高个子并且俊美的少年。
阿月直视他的眼眸,问:“她?”
因为酒精而红了脸的许青山缓缓点头。
“她来过,说城上有人做怪,让我用烟花掩护一二。”
五彩斑斓上是两位修行者正在打打出手。
红火火受了一些伤,对面比她更不好过。
“你用毒的手法!!?”
那是个戴着鬼面的男子,身上散发着各种药物的香味与恶臭味,合在一起便是刺鼻。
自认和毒物打了多年交道的红火火问难免蹙眉。
她刚刚也注意到了,自己与对方好像修炼的是同一本毒经。当初刚入剑门在阁老的葫芦里选拔,她杀了一用毒之人,从他身上抢有一本毒经。
合欢对她说过,上面很多用毒手法不太对劲,若是按照如此修行下去,定会有很大的后遗症。
而她所学的,便是合欢改编之后的毒经。
鬼面人捂着伤口笑得很是难听:“毒圣!是毒圣的毒经!哈哈哈,原来你也学过!”
想到什么,他声音变得尖锐:“可是!为什么只有你没有变得半人半鬼的模样?为什么!?”
“你一定有什么办法!告诉我!告诉我啊!!”
男子越说越癫狂。
之前打斗,因为都不想让城中凡人发现,所以都在结界与烟花的掩护下。如今他竟然不惜暴露身上,试用超过这临时结界的能力向红火火扑来。
结界有了破解的痕迹,红火火一边躲避一边稳固:“你想死别拉上我!!”
鬼面男子从癫狂中暂时回神,很是痛苦的捂着自己的脑袋。
“我也不想,我也不想啊!!”
他颤颤巍巍,陷入挣扎。
若是碎了结界伤了凡人,按照剑门规矩,定是要受到生不如死的处罚。在加入虽然做了掩饰,但鬼面男子应该也是剑门中的第子,所以更清楚冲动下会是怎样的后果。
“你是鬼宗的?”
痛苦的鬼面男子没有否认。
“我没有伤害凡人,我只是太痛苦了,我太需要选个弟子做我的容器了!为了报答他,我一定会把尽心尽力的培养他的!至于,至于其他的那些孩子,他们,他们只是感冒几个月,哪怕不吃药也会自愈的。”
第三百四十九章:新婚快乐
每个修炼过那本毒经的人,都会有大半的陷入被各种毒折磨的痛苦中。
而为了缓解这种痛苦,大部份都选一个十二岁以下,天生可以抵御一定毒物的凡人做为容器。
虽然依旧会很痛苦,但至少不会痛得想自我了断。
听到这些后,红火火也懒得与他争论什么是非了。
“你以为你做的这些事,真的能瞒隐瞒过去吗?”
鬼面男子抬头,便见对面的红火火一脸冷漠:“就算我不去剑门告你的状,从你踏入这片地界,尤其选择以此城为目标的时候,你的一举一动应该早就落入了剑门上层的眼中,甚至……包括其他三族!”
男子惊愕之后觉得有些荒缪,小小的一凡城而已,而他只是个普通的结丹修士,怎么可能被这些大人物盯着!?
红火火收剑,轻叹一声:“你走吧!别再寻什么容器了,直接回剑门吧!”
鱼饵在这,本来想试探出几条大鱼,最后倒是自己门中的弟子来搅起涟漪。
鬼面男子很犹豫,仔细回想这段时间他总觉得背后有谁在注视他一般。以为是错觉,见红火火不是虚张声势的模样,他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吞了吞干裂发疼的喉咙,他试探的问了一句:“这城中……”
寒毛全都炸了起来,一种强烈的危机气息从各个方向扑面而来。
抱拳,不再多言,捂着伤口逃命一般离去。
红火火在原地沉默了好半响,才淡漠的扫视了四周一眼,恢复往常模样,甚至整理了一下发丝与衣衫。
她笑,眉眼朱砂艳而娇媚。
烟花停了,喧闹里,阿月见到人群中走来一红衣女子。
她的模样引来许多陷入醉酒的眼眸。
她缓步而来,对许青山微微点头。
“新婚快乐”
她说。
许青山有一瞬间的错觉,仿佛这句话上一辈红火火便已经对他说过了。
还来不及开口含蓄,红衣抬手拍了拍几乎与她差不多高的少年头顶。
“走吧?回家了!”
阿月看着她,微微侧头,笑。
像小时候般牵着彼此的手,在旁人各自不同的目光里渐行渐远。
“阿……”
慕思量的呼唤没有完全喊出来,便被燕子拉了拉袖子。
燕子摇头,两女对视,皆是沉默。
有的人不管离去了多久,只要她一回来。他,始终会是她的。
阿月是红火火的童养夫。
知道的都知道。
不知道,也迟早会知道。
“傻乐些什么?”
街道越走越安静。
阿月低着头看着路灯下两人的影子,傲娇哼了哼:“没有。”
“我很开心。”
阿月抬头,见红火火冲他笑:“你怎么长得这么好看?不去当偶像明星真是可惜了!”
红火火总是会冒出一些他听不懂的词汇。
“有人对我说……我与前世的自己长得并不一样?”
红火火点头:“嗯。”
“人嘛!怎么可能每次轮回都长得一样?那你爹娘还不得把你掐死,毕竟谁都不像啊!哈哈!”
阿月无语,犹豫了会儿还是诚实回答:“我最近隐约想起了一些小时候的事,包括……我还有个兄长。”
“那你想回去认祖归宗吗?”
阿月摇头。
“想见一见兄长?”
阿月点头。
红火火大笑:“其实你早已经见过了啊!!”
阿月不解。
红火火解释:“刚刚,院子里最上宾的那一座,里面坐着两个皇帝,其中一个是你上一世的后人,另一个便是你这一世的兄长。”
很多故人再见,其实点头之交便已很好。
阿月有些没反应过来的模样。
难怪最近一直有个异乡人总是冲着他和善的笑。
回到府中,管家嬷嬷都一愣一愣的。
红火火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优如自己从未离开过一般回到自己的院子,泡了个热水澡,吃了顿家常菜。
伺候她的是丫鬟春季。
红火火闭着眼随意的问了一句:“时宜,可还好?”
时宜是是另一个曾经想勾搭阿月的那个丫鬟。
春季不敢看红火火,低着头小声应答:“公子怜时宜姐姐辛苦,便把她嫁给了管家,目前依旧住在府中,只是……不可以到前厅与大院里来。”
红火火点头,没有再说,更没有再问。
吃饭的时候阿月才有些别扭的进来。
红火火瞟了他一眼,笑着调侃一句:“你以前就算我洗澡也要在屋子里守着,如今怎的还跑到门外呆着了?”
阿月的脸腾的一下羞红一片,结结巴巴的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得抱着饭碗闷头干饭。
没人说话的气氛再怎般磨蹭,也始终有结束的时候。
红火火吃饱饭擦了擦嘴,在嬷嬷与春季收拾碗筷的时候不咸不淡的再次挑逗起局促的阿月。
“累不累?要不要直接去睡觉?”
大姑娘春季差一点没拿稳碗筷,索幸有见多了世面的嬷嬷帮寸,拉着她赶紧收拾好撤离。
临走时,贴心的点好熏香,关好房门。
时间流逝,阿月低着头像石化了一般。
红火火忍不住几分卷意:“唉,还是小时候好啊,上床睡觉比谁都积极。”
阿月诚实回答:“我现在有点怂。”
“因为看多了小黄书,知道长大了是真的可以做出那些姿势?”
阿月一脸被吓到了的模样。
红火火噗呲一声呵呵的笑了起来。
少许,两人再次对视,气氛真的暧昧了起来。
她突然一拍他的脑门:“你明年才满十八岁,胡想个什么!小屁孩!!”
说完,坐在床边开始打坐。
“我受了一些伤,需要调理。你自个早些睡,熬夜久了小心人还没到中年就秃成地中海!”
闭目间,只有平稳的呼吸,还有烛光下少年有些失落又有些轻松的复杂情绪。
她还是她,是他记忆里的她。
他也还是他,一见到她就想快点长大的他。
只是……
阿月试着靠前,见她呼吸如常,又试着靠前,最后搬了个凳子坐在她的对面。
他看着她,像曾经无数个夜晚。
她发间里的木簪,眉宇间的朱砂,像扇子的睫毛,嫣红的嘴唇,还有……快掩不住的洁白。
硬生生忍住咳嗽的声音,少年红着脸别过头,又心虚的偷看了一眼,再一次的别过头。如此反复几下,猛的起身,夺门而出。
他毕竟,不是懵懂的小孩子了。
第三百五十章:许慕青山
阿月练了一晚上的剑,累了便坐在石阶上望着夜空的月亮发呆,迷迷糊糊睡着后再次醒来,人已经在床上。
房间无人,他盯着床幔发了许久的呆,重复确认那人已经回来了的消息。
侧身捂着被子一笑,身形一顿,往里看了看,裸着的,只有一条亵裤??
有人推门而入,是端着干净的衣物,明显八卦又不敢多看的春季。
“公…公子,已经快用午膳了,夫…夫人问你…是否能起床了……”
说着说着,偷看到阿月被子下漏出的那节白花花肩膀,立马确认到什么的神情低下头掩饰。
“公子,要不要春季侍候你穿衣?”
阿月有些尴尬的捂紧自己,摇头:“放在这,你出去吧,我自己穿!”
果然啊果然!
夫人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童养夫给睡了!
春季嘴角忍不住上扬,低着头匆匆忙忙离去。
其他姐妹还在等她消息呢!
阿月无语……
红火火有洁癖,以前便让他每天必须洗澡才能上床。
昨晚练剑大汗淋漓,定然是被扒光洗了一遍。
只是……
阿月实在无法想象那是怎样的画面。
她为何不叫醒自己?
她是怎么脱掉他衣服的?
真的被看光了?
她给他换的亵裤?
为何只有亵裤?
胡思乱想的阿月刚起身便发觉自己的身体很精神,好像被什么洗髓过一般,围着整个旧安城跑一圈都没问题。
穿好衣服去了前厅,便见红火火在研究一块刻有毒经字样的玉简。
见他到了,手一招玉简消失不见。
“醒了?”
能在这里伺候的只有管家嬷嬷还有春季。
虽然以前便已经知道红火火不是普通凡人,可多年不见再次亲眼见到这么随意的把东西变有变无,难免还是更生几分敬畏。
阿月走上前,没有在意管家他们怪异的眼神直接问道:“你昨晚对我做了什么?”
“扒光了你的衣服后还能做什么?”
“我感觉自己身体有了些变化。”
“男孩子嘛,迟早要长大。”
阿月干瞪着她,至于管家他们,包括嬷嬷都有些想捂耳离去了。
红火火无奈摊手:“好吧,不逗你了。”
示意让他坐下后红火火才道:“以前你没发觉不同,是因为你每次泡澡都有我放的药物在改善你的身体。我走后断隔了这么几年,昨晚再次续上,你自然便感觉明显了。”
“那……你为何不叫醒我?”
“叫醒你干嘛?我以前经常趁你睡着后脱光你的衣服帮你疏通经脉啊!”
见阿月一愣一愣的,红火火义正言辞的补了一句:“再说,你现在长大了,身材这么好,不给我看看?”
“……”
前厅一片沉默。
红火火恍若无觉:“快吃饭吧。”
阿月再一次跑了。
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红火火很担心他羞愤欲绝后会投井自杀。
…
盛夏的雨哗啦啦的说来便来,震耳欲聋。
有女子举着油纸伞而来,丫鬟春季引她入门后她依旧坚持把伞握在手中。
有积水顺着伞尖滑落,滴答滴答的打湿了房间。
阿月在窗边读书,红火火一旁看那本毒经,偶尔替他研磨。
见到女子的执着,红火火示意春季不必在意。
“随我走走?”
女子茫然的眼眸有了些灵动。
点头。
红火火在前面走着,她跟在后面跟着。
雨下得实在太大,站在凉亭里只能模糊看到几朵荷花藏在荷叶下。
“思许,刚新婚不久,怎的突然寻到我这里来了?”
慕思量的姐姐,因为身体不好,从小便一直很仰慕在边疆持剑杀敌的少年将军许青山。
如今有情人终成眷属,为何现在又失魂落魄呢?
她还是抱着雨伞,垂眸间睫毛微微颤动。
她说:“红姑娘,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在一个很奇怪的世界里,我有些痴傻,总是在抱着一把雨伞等待雨来。梦里我还见了一个和青山很像的男子,我与他躲在同一把雨伞下。”
说着,她低头看着积水打湿她裙摆的油纸伞。
红火火神色很平静,就如真的是一个倾听者。
“所以,你来找我?”
慕思许咬着嘴唇,最终下定什么决心般望进红火火的眼眸里。
“梦里,我与青山成亲了,可他睡梦中所唤的不是我的名字。虽然,我不知道在那个世界里的我应该叫什么名字。梦醒后,睡在我身边的青山……再次唤出了那个名字。”
她叫醒许青山,可许青山并不知道自己睡梦中唤出这个名字。他只是说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很长,可醒后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红姑娘,初晓是谁?”
可能觉得这般问有些莫名其妙有些唐突,慕思许几分无措的说道:“抱歉,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脑海里有一种直觉让我走到了你这里来。”
“红姑娘,你是修行者,是藏在我们这些凡人身边的神仙,你一定有办法帮我解梦对不对?我…我现在真的很不安,……很不安。”
红火火的手按在了她紧握着雨伞有些慌张的手上。
或许是染上了雨水,如此炎夏天,慕思许的手真的很冰凉。
见她的情绪稳定了下来,红火火才对她抱以温和的笑容。
她说:“思许,我们修行者的世界里有一块石碑,石碑上刻有月老定好的姻缘。我看过的,你与许青山是天定的姻缘,生生世世,轮回数载都会如此。”
她的眼眸里看不出一丝有撒谎的痕迹。
真挚而诚恳。
“所以,虽然我不知道你说的奇怪世界是一个怎样的世界,那个叫初晓的人又会是谁。但你们完全不必在意的啊,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你与许青云天定姻缘里出现的过客而已。你瞧,雨停了。”
夏季的雨就是这样,来得汹涌,去得也快。
阳光很快重新铺满这片大地,这座城,还有躲在荷叶下的荷花。
两人并肩看着,都忍不住深深的呼出一口浊气,染上笑容。
红火火把她手中的雨伞拿了过去,这次她只是微微犹豫便放了手。
“既然雨停了,就快回家吧。新婚燕尔的,好好过日子,别再胡思乱想了哦。”
第三百五十一章:十万红衣
慕思许有些不好意思的脸红。
“是我太唐突了,现在想来,那个梦已经忘得七七八八了。”
丫鬟春季过来:“夫人,许公子到了。”
红火火做出几分倦意的模样:“你家相公来接你了,快去吧。我就不招待你们了,困,想睡午觉。”
慕思许点头。
“红姑娘,多谢你!”
说完,在春季的接引下提着裙角,依旧是那个奔向自己欢喜的少女。
凉亭处只剩下了红火火自己,她的神色渐渐变淡,最后无悲无喜。
她站那,低头看着那把雨伞,然后一团火焰,化为灰烬。
接下来,慕思许关于那个梦的记忆会慢慢变得越来越模糊,直至完全想不起来。
“很讨厌呐……”
她自言自语,嘴角嘲弄。
以为自己可以在这个世界用新的身份,新的身体重新生活。怎的,那些故人一个接一个跳了出来?
除了慕长歌,其他人她其实都不想再见的。
包括与微微很像的薄荷,还有……与初旬很像的阿月。
她回头,对着一处柱子道:“出来吧!”
少许,阿月走了出来。
红火火没好气笑道:“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这根柱子怎么可能还藏得下你?”
阿月没有说话。
两人就这般彼此沉默着。
“过来。”
她招手。
阿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内心很不快,所以几分闹别扭的没有动。
见他如此,红火火自己朝他走了过去。
她走到他的面前,挑起他的下鄂,然后很突然的咬了下去。
阿月吃疼,但还是没有推开她。
“抱歉。”
红火火离去。
阿月的嘴皮在渗血。
这,算不算是一个吻?
……
山坡上,红火火难得有闲心抚琴,只是调子很乱,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述说些什么。
有人出现,是多年不见的故人。
司乡。
司乡现在是悯乐的徒弟,被安排守在水中月身边,以音乐老师的身份。
俯看山下繁城,脱身尘世之外。
“你知不知道有一座名为红衣的城?”
琴弦声止。
司乡继续道:“你在蛮兽族三年,带回了四万八千五百六十四人。你在魔族三年,带回了三万七百一十五人。他们大部分都被安置在同一座城内,如今有孕妇诞生婴孩两万多,居家乐业,男耕女织。”
“你知不知道那座叫红衣的城中心有一座石像?石像上刻着谁的模样?”
红火火难免惊愕。
如此,司乡才松了一口气。笑容依旧那般干净美好。
“剑门剑诀的第一页,除了十条戒规外还有:所谓踏仙者,不是有所谓修行之资便可。仙,只是走向山中的人。可以避世不问,但不可见世不救。虽然我不知晓你是为了何事陷入消沉,但你在我,在红衣镇所有人眼中,你是最极好的仙。”
“极好的吗?”
红火火自言自语的重复,片刻之后抬头,笑魇如花。
“是啊,不管我是极好还是糟糕,长歌一直都会护着我的。”
收琴,起身。
回头:“司乡,多谢你!”
司乡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也只是停顿片刻,回以她笑。
不止慕长歌。
“寻桃镇好像有了异动,剑门那边想让你尽快回去。”
顿了顿,补了一句:“带上阿月。”
关于在魔族密室里看到的东西,红火火已经让悯乐带了一些消息先回去。现在寻桃镇终于有了动静,她自然不可以再继续与阿月悠闲悠闲的过日子了。
回到府中,阿月下意识想躲。
“阿月!”
红火火已经不想在为过去的事,和可能会发生的事消沉。
她唤住他,认真道:“我们要先暂时离开这了。”
“回剑门?”
阿月似乎一直知道些什么。
“阿月,不管你将看到什么,听见什么,甚至你真正的身份到底是谁,你都是我的阿月,我会比谁都尊重你的一切选择!”
阿月只是沉默,最后问了一句:“你会在我身边吗?”
红火火答:“当然。”
“会一直在吗?”
“……当然!!”
…
魔族的密室里到底有什么?
一座传送阵。
魔族的月亮是单独存在的,至于来历,有人说是天怜魔族,自然而生。又有人说是先祖大能圆寂之时,以身化月,庇护子民。
来历不管怎么,都说明着那独特的月亮是魔族仅存的光。可见有多重要。
可就是这般最重要的东西,竟然被魔君用来做祭品,刻画出那一座传送阵。
红火火通晓阵法,以算难得的大师。可还是无法肯定阵法对应的那一面到底是何处。
及遥远,遥远得优如并不存在这个世间。
在密室里,红火火还发现了一位男子的画像。
由此确定了,传送阵的那一边,是妄想从剑门深渊下空间裂痕里踏越而出的侵略者。
逍遥子,万象宗最后活下来的弟子,带着传承,还有宗主之女秋水隐居山野。
后秋水捡回了在凡尘中投河自尽的沧海,三人一段孽缘中,出现一位擅长傀儡控魂的女子。
沧海见自己爱慕的师傅娶了师娘,心灰意冷下修为不得寸进,最后修炼忘情诀失败,化作望海石沉入海底。
而秋水发现蹊跷之处,在追踪时本体死在葬魔海上,知晓那魔族女子其实大有可能是异世侵略者。
可惜来不及给世人留下警惕,化作人族鬼宗里的一具女尸。
直到,得到传承的红火火出现。
画像应该是那女子所画,每一笔,每一处,都是爱慕与痴情。
能让红火火注意到提笔的诗,诗应该是逍遥子所写,诗的内容无非是妾有意郎也有情缠绵悱恻。外人怎般看都看不出端详,只有红火火靠近后,那个一直被她藏在储物空间里从未取出来过的万象宗令牌有了反应。
那几句情诗散发光芒把她整个人都吸入了另一处独白空间。
空间里她见到了逍遥子留下的投影。
这不是红火火第一次见到他,先后通过秋水和沧海的记忆,她甚至会觉得与之熟悉。就仿佛她红火火其实也是一直生活在他逍遥子膝下的一个小徒弟。
第三百五十二章:万象血祭
逍遥子有多强大?
明明只是一个留了数千年的投影,却比秋水的分身还能坚持得久。甚至意识很清晰。还能通过投影,隔着数不尽的空间距离交流。
他说,他已经身处在另一个世界。而这个世界其实没什么差别,只是因为灵气充裕道法未断,所以每个修士成长的速度很快。这也是万年前人,妖,魔,蛮四族一起也难以击退那么寥寥几个侵略者的原因。
“最近,他们显然很有信心带着大量的军队过去。因为我的身份敏感,他们并不在太信任于我。所以详细的计划我其实也并不是很清楚。”
说到这里的时候,逍遥游子无悲无喜的语气里有一抹难以掩饰的悲凉。
或许只有他自己最清楚,独自在异乡苟活的这几千年来,是有多孤独。
虽然他从未说过那些邀功的话,但红火火还是规规矩矩的恭身一礼:“前辈,高义!”
他明显也是爱慕沧海的,可他当时还是选择以术数道法为由,入赘异域,为家土谋一线生机。
不出意料,面对红火火的一礼逍遥子侧身微微避过。
他意味深长,但什么也没说。
“我寻了许多功法,心决,可惜你来的实在太晚了,就算让你把这些传与世人也已经来不及了。不过,我还有一法,来自我万象宗。因为太过泯灭人性,所以只有历代宗主可学。如今,秋水与沧海已不在,我……不管什么原因,我始终背弃了宗门坚守家土的意愿,说到底,你其实早已经是万象宗最后一个人了。”
……
剑门,那身处云雾中的最高阁楼上。在门主慕先礼与十老长老的瞩目下,红火火把在密室里所见所得都说了一遍。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万象宗的传人……”
有长老低声感叹。
万年前,万象宗便已是人族最神秘的宗门之一。没人知道它身处何地,因为它的山门一直在随着空间不停的出现在任何地方。
与其说是宗门,倒不如更像是学门。因为其中弟子不管学得多少,时间一到都会被送出门中,除非特殊的召集,谁都不能万象宗弟子身份行事。
千年万年世世代代过去,万象宗的弟子散撒四处,若不是他们自己跳出来,很难发现他们的身份。
就如万年前的那一场灭族之战。
本是彼此仇人恨不得分出生死,可当召领一起,他们的弟子令牌发出光芒,才知道彼此竟然是师兄弟?
那是只是古书记载过的召唤,本以为此生都不会再有回宗门的机会,却在这绝境之刻真的召唤了他们。
召集令之下,凡是曾万象宗弟子都要出现。在一定时间不赶到者,弟子令牌破碎,将再也不是宗门弟子。
那一年,当时的万象宗主站在无数千千万万的弟子上方,以他们血液为阵眼,开启血祭,融入他一人之体内,踏入那个修士只得仰望的境界。
第一步的终点,问仙境后的第二步。
那个境界叫什么名字大多数世人都不知道。
因为这片天地有牢笼,无数天才大能最多问仙境,然后……老死。
血祭开始,所有弟子,包括宗主都注定会死。
怕者,可离去。
可当时人族最后一块土地将被占领,家国不再,活着也是苟且的奴隶。
一想到这,数千万人没有一个离去。
吓退妖,魔,蛮三族的异世者一共来了五位。
牢笼困住了他们,也护了他们。毕竟按照那五个异世者口中所言,他们的境界本来更高,但被压制在这第一步的终点。
修为虽然比他们更胜一筹,但毕竟是强行提上去的,加上术法完全比不上人家。万象宗的宗主被这五人困住,暂时虽谁也奈何不了谁,但血祭的弟子迟早耗尽而死,胜负不过时间的问题罢了。
妖,魔,蛮,三族本来是一起联手侵略人族土地与资源,没想到眼见攻破时,真的如人族高层所言,那根本不是什么惊天异宝出世,而是异世界的侵略者划破了空间。
侵略反被侵略,只有妖族知道不管他们退到了何地,也迟早会像人族一样成为灭族之地。所以妖王下令,与人族共进退。
这么多人与妖联手,也只是让这五人分出一人。
那一人举手投足间,死伤大片。
可明只如蝼蚁一般死得微不足道,大家也不顾一切的往上扑。只有这样,哪怕是一秒,也要为万象宗主分担一二。
少了一人,万象宗主才有了反杀之势。可天意弄人,那四人眼见受了重伤之时,整个天地都回荡着宗主不甘的怒哮声。
那一声,炎夏大雪,眨眼间,皑皑一片,哀歌随着风飘摇。
所有参于血祭的万象宗弟子皆已死亡,血肉干涸,枯骨一具。
那悲凉的风一吹,骨碎成沙,于漫天大雪中,消失不见。
至于万象宗主,那一声咆哮后一动不动,油尽灯枯。被斩首级,提于那五人之手,猖獗大笑。
尸骨啊,堆成了山。
鲜血啊,染红了雪。
活着的人没了希望,手中的剑颤抖着要不要放下。
峰山开裂,一把参天巨剑拔地而起,直冲云霄。
雪短暂的停格在空中,有形成漩涡的滔天灵力从那剑柄处扑向从山中走出的少年。
少年修为节节攀登,达到了这天地所不容的境界。
日夜颠倒,天地暗淡,灭世之象。
索幸巨剑总于吸够了灵气,持于少年之手。
少年一剑挥下,灭五异,镇深渊。退三族,划分界。
极北之地,葬魔海,绝迹沙漠。
有了这三地为界,三族再也不能大规模的进军东土。人族有了自愈的时间,百世繁衍,英杰四起,剑门立!
红火火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这个故事了,可从不同的人口中说起,那隔了万年的悲伤与愤怒也能轻易的在心中激起。
阁楼里还有一人,是阿月。
至始至终他都安静的站在一旁,这里仪事机密,说到底,就像只为了他一人重复。
所有人都望着他,门主,十老。
红火火默不作声的把他挡在身后,抬头,对视。
空气里有各自的观点暗自交织争论,风起汹涌,最后在门主的轻咳一下结束。
慕先礼望向被黑暗中的锁链捆住双脚的卜老。
“卜老,你怎么看?”
第三百五十三章:谁的故事
卜老看上去又苍老了许多,他陈咛半响,点出重点。
“剑圣之事可以暂且不论,就算让血祭阵再现,可又去哪里寻无数万象宗的弟子?”
万象宗死得只剩下红火火一个。
红火火答:“有捷径,哪怕不是我万象宗弟子也可。只是,谁又愿意呢?”
谁愿意成为那千千万万的祭品之一?
谁又愿意成为那千千万万祭品的容器?
有人低语:“其实,我们门中弟子所学的剑谱便是剑圣按照万象宗的血祭阵推演出的另一种剑阵。”
不同的是,一个是积于气血与一人,斩天杀地。而后者是形成防护,拖延一线生机。
“可不管是哪一种,按照逍遥尊者所言,下一次可不止五位入侵者。我们,难道要把这世间所有的人都用来献祭?届时,就算击退了他们,留下这片被废的家土又有何用呢?”
……
过几日,来参加婚礼的其他三族弟子会陆续到来,届时所有的答案都得由这些高层聚在一起后再议。
红火火拉着阿月的手离去,走过那被迷雾遮掩的长桥时,阿月止步。
本在想事情的红火火回头,见阿月瞧着那紧牵的手发呆。
阿月抬头,声音有些沙哑:“我只是个不能修行的凡人,百年……也等不起了吗?”
虽然没有直言,但所有知道内情的人,望着他的眼神一直都在催促他……快点死去!
“你不想回到剑圣的身份?”
阿月迷茫的摇头:“我不知道。我……很害怕自己不再是自己。”
“如果你不是剑圣,哪谁又是水中月呢?”
阿月的身体一颤,本能的想抽回那被握住的手。
红火火没有允许,反而更用力几分。
她认真严肃道:“不要去担忧你到底是谁,你只需要记住,水中月也好,剑圣也罢,我都会永远尊重你的选择。”
“可……”
“你都说了,你只是一个凡人,救世什么的,应该交给我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仙去烦恼。”
说完,就像小时候一样,她揉了揉他头。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他小声嘟囔。
红火火莞尔一笑:“我知道。”
阿月脸色微红的别过脸。
“剑圣……真的在这桥下?”
“是啊。”
“你见过他吗?”
“噗,我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已经是活在传闻中的大人物了!怎么可能见……”
声音越说越小,想到什么的红火火有些心虚。
她……应该是见过的。
阁老寻道缘的酒,让她迷迷糊糊跳下深渊。
深渊下她遇见了一个与水中月一模一样的男子,然后便了扑过去。
一开始他只是盘坐在那,仿佛是一具死尸。红火火撬开他嘴唇的时候,感受到一抹颤动,还咬着他的耳朵冷嘲热讽的说了一句:“我还以为你真的能忍住呢。”
于是,再后来的她便被反客为主,一夜宿醉……
干咳一声,红火火转身:“我带你去看看新娘子和新郎官。”
“你脸好红。”
“红你马个嘚儿啊!!”
……
妖族的人已经来了一批,至少大姐红尘尘与风起云先到了。
红火火那有棵歪脖子梨树的院中,两位准新娘子,还有两位准姐夫正在那饮茶闲聊。
“我说,阿月也快十八了吧?要不届时我们三姐妹一起成亲?”
红火火白了红伊伊一眼:“那我还能有入洞房的环节吗?”
茶水再清雅,也差一点呛到众人。
一个几百岁的女人,对十八岁没到的男孩子出手,的确有点……心理障碍。
想到什么,红火火望向风起云。
“大姐夫,既然我们都快是一家人了,小姨子有个八卦不知当问不当问?”
风起云手中折扇一顿,他与苏信每次见面都要打一架,分出个谁更厉害一点。但一提到红火火,两人都默契的觉得头疼。
一个是因为小姨子成了自己的师娘。
另一个是因为他在没遇见红尘尘之前与太多女人有纠缠,一见到红火火就心虚,仿佛红火火一个眼神就知道他有过多少红颜知己,每天想睡她大姐的念头有多强烈。
“额……关于你的邻居?”
“咦?我以为你不知道的。”
同母异父的半妖兄长,是红火火的护道人。
“你想问他什么?”
“嗯……悯乐的亲生父亲是谁?”
风起云有些犹豫,虽然他看得很开,但毕竟是自己父王的绿帽子。
见什么也不太在乎的红尘尘也难得几分好奇的望着自己,风起云纠结片刻,轻叹四字:“剑门,佛宗!”
举杯轻抿,往事如烟。
“小时候,宫里的大臣嬷嬷都让我离他远一些,所以在我印象里,他总是一个人坐在那抚琴。”
“再后来,突然传出他是半妖血统没多久,便又传出他已经夭折的消息。我知道他没有死,因为我亲眼看他被一个女人带走。”
放下茶杯的风起云意味深长的看了红火火一眼:“玲珑阁阁主,琴弦夫人!”
“此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我这位兄长,关于我母后的那些尘世也无人再提。至于他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我也只知道是一个曾经叫白纸鹤的人族男子,至我母后出嫁后,便去发从佛,再也没有出现在这世间过。
上一辈人的爱恨抉择,其中多少叹息终不过也是尘埃落定。
红火火并没有多思考琴弦夫人的事,她左顾右盼,压低声音又说了一个八卦。
“我拜了个拜师傅,她自称飔,思风的飔。”
简单的把自己师傅与妖王风再庭的八卦说了一遍,红尘尘也对自己的未来夫君漏出了同情之色。
好家伙,娘不爱,爹也不爱。
硬生生的就把风起云生了出来?
红火火心虚:“大姐夫,你别瞪我啊!我这不是看没有外人八卦一下嘛!!”
风起云咬牙冷笑:“小姨子,你说剑圣要是醒了,听说了你和慕长歌还有即墨良归的那些八卦,会是怎样的表情?”
红火火闭嘴,斜眼看了一脸疑问的阿月。
当年门中弟子都知道,慕长歌与即墨良归一有时间就往红火火的院子里跑,侧夜不归是乃常事。
一开始还以为两少主为美人会打上一架,结果见三人相处极好,甚至一起侧夜大醉。门中弟子传言:三人行,左右相抱,皆是真爱!!
第三百五十四章:不给不让
薄荷又成了摆在院子里风吹日晒的大胖子。
红火火凑上去揪了揪她的肥肉,疼得薄荷一脸委屈。
“吃成元婴啦?”
薄荷的修为本来比红火火低,如今靠着不停的吃已经比红火火先一步踏入元婴。
“真让人羡慕。”
说完,报复性的又狠狠揪了一把。
视线落在趴在薄荷身边的玉兔,小家伙胖成了大白猫似的,正处于要结丹的瓶颈上。
见红火火的魔爪伸来,下意识想逃,却因为肉太多,摇摇晃晃走了几步便累得气喘吁吁,认命的瘫在红火火怀里,任其揉捏。
因为太胖,薄荷的嘴巴张不开,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红火火似乎能听懂,揉着玉兔点头道:“嗯,和这胖兔子一样,差个契机晋升。”
玉兔跟着薄荷,自有它的机缘。加上红火火曾给过它正宗的凤凰血和青龙血,早已经变异晋升。
只是整个剑门都没有想到,一直不太显眼的小厨娘薄荷,出其不意的比谁都更顺利的踏入了元婴境界。
“呜呜呜!”
“咦?你没有悟凡便晋升了?嗯……应该是你的体质问题吧,不然若只是你师傅的饕餮功法,你的师兄们比你的资质好,为何修为没有你这般晋升迅速?”
“呜呜呜!”
“什么是悟凡?我也不是很清楚耶。听那些前辈所言,应该是与自己的欲望和解?”
“呜呜呜”
“是啊,我所一直无法释怀的,应该便是辜负了水中月。可他已经死了,我又能改变什么呢?或许……等阿月长大了,我与他再结为百年夫妻,才能踏入元婴吧?”
“呜呜呜?”
这次红火火停下了揉捏玉兔的动作,抬头望着蓝蓝的天空,任由清风拂面。
【你若与阿月夫妻百年,是因为自己想,还是只是为了摆脱遗憾,成功踏入元婴境界呢】
好半响,她叹息,囔囔抵语:“不知道……”
【别让阿月成为第二个水中月。】
“噗,他本来就是水中月啊!”
薄荷被夹成一条肉缝的眼睛很是认真。
这次,她用了传音。诚恳而严肃。
“火火,阿月只是阿月,你若负他,我便把他从你身边抢走可好?”
红火火没有回答,只有生无可念的玉兔吃疼的惨叫一声,挣脱出她的怀抱。
它的骨头碎了几根。
红火火不好意思的一笑,手掌中浮现出一滴精血。
这滴血比凤凰,青龙的更能吸引玉兔。
“我有个朋友,她是玉兔主族最后的嫡系,虽然是个半妖,但她的精血应该能让你的玉兔成功踏入元婴境界,同时也有化形可能。”
玉兔妖一族与青丘狐一族一样,都是天生自带魅惑的美人胚子,但因为资质比不上青丘一族,始终无法掌握自己的能力,成了所到之处,祸害一方的存在。
最后被四族同时下令,绞杀灭族。剩下的,也只是一些很难再化形的偏枝成为灵宠。
至于边城的兔子,她是遗落在人间的半妖血统。因为她的美丽与自己也无法控制的魅惑,一直被人间帝王厮杀争斗。
最后被一个半调子的修士抢走,成为其炉鼎之物。因反抗,刺伤了那修士,在暴怒追杀之下颠沛流离,直到遇见执行任务的慕长歌救下。
慕长歌知晓了她的血脉,不但不怕麻烦,反而直接为其取名兔子。
一直小心翼翼隐藏自己玉兔血脉的兔子,第一次被身边人光明正大的唤出了她的名字……
这是那晚兔子半醉间说出的故事,同时也取出一滴精血给了红火火。
“当年长歌让我护着你,因为我的傲慢没有做到。如今,你要护着那叫薄荷的女子,我自然献上我所之能的!”
红火火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护着的是薄荷,还是薄荷那张与微微一模一样的脸。
她,还是喜欢上了他啊……
红火火嘴角的笑越来越苦涩勉强。
她把精血弹如玉兔的口中,无法去看薄荷一眼,低着头转身。
“还有事,得先走了。”
走了几步,她又停了下来。
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紧握的手掌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终于,她转回身,同样认真严肃的看着薄荷。
“我不会把他让出来,哪怕……我不要!”
没等薄荷回应,她向她走了几步,继续说道理:“薄荷,我对你好,便是因为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愧对你,因为我一直压按耐自己把他从你身边抢走的念头。知道你与他有血缘关系的时候,我的内心其实可耻的很高兴,很喜悦。所以,不管他是不是水中月,我都要把他占有在身边,谁也不让!谁也不给!!”
说完这些,也不管薄荷听不听得懂这些乱七八糟的胡话,红火火难免还是几分落跑似的离去。
……
薄荷的身边走出一位黑衣女子。
以前爱慕孙现成痴,后来失踪后性格大变的林枫。
“我说得没错吧,哪怕不是她想要的东西,也不会让出来给你。”
薄荷回不回答,都不影响她继续挑拨离间。
“那个叫阿月的少年长得可真好看,就连我瞧了啊,也有想不修仙陪他恩爱百年的冲动。薄荷妹妹,你当真舍得不与她挣一下?”
因为吃了兔子的精血,玉兔的气势一直在攀登。可就算如此无法分心的时刻,它还是挡在薄荷面前,抓向林枫。
林枫没有想到玉兔会突然袭击她,仓促躲避之下,捂着胸口竟然嘴角渗血。
玉兔没有伤到她,明显是以前便有暗伤一直没有被完全治愈。
“畜牲!!”
玉兔龇牙,毫不怯弱对方眼中的杀意。
厨房里正在忙碌的师兄们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林枫瞪了玉兔一眼,对薄荷最后说了一句:“只有红火火死了,你才能灭了那少年的心中神,从而日久生情的陪伴身边,取而代之!该说的话我都已经说了,你自己思量吧!!”
趁着与那些师兄们出来碰面之前,林枫的身影消失不见。
“小师妹,发生什么事了吗?”
“咦?玉兔要晋升啦??”
“师傅说合欢宗那红火火是大机缘聚集之处,看玉兔这只灵宠便知道,还是我们小师妹才是真正的天选之人!”
第三百五十五章:吞字兽会尿床
剑门这座仙中城,因为两对绝代天骄的喜事也有了人间烟火气。红灯添喜烛,白云有鹤鸣,水中戏鸳鸯。
尽管与魔族蛮兽两族不和,但还是都派来了代表送礼祝贺。
“镜哥哥,你在看什么?”
少年时本该迎娶的青梅竹马,因为当年猿镜的立场被弹劾流放后,断了姻缘。
猿镜现如今已是山猿一族的当代家主,他身形高大,背手而立在那飞船甲板之上。
他回头,女子在他一直淡漠的眉宇间看到了一抹期待与忐忑。
这样的眼神她曾经见过的,在还是少年时,他第一次鼓起勇气牵起她手的时候。
女子内心咯噔一下,独属于女子之间的嗅觉与敏感。
猿镜什么也没说,从他回来后一直便这般漠视她的存在。
“镜哥哥!!”
女子唤住与她擦肩而过的猿镜,顿了顿,勉强扬起一抹和善的笑:“镜哥哥,听说那人族的火火姑娘在你的庭院里生活过几年?如此一来,大家也算是一家人了。到时你可要引荐一二呀!”
猿镜看着她,浓厚的眉头微微皱起:“南窦,你既嫁于了我的堂弟,便应该唤我一声兄长,或者家主!而不是这般年少时的称呼!望自重!”
说完,又补了一句:“还有,那人永远都不会再随我回到那座庭院,你也无需再用这些小聪明在试探出我的底线!!”
南窦的笑依旧深情款款:“镜哥哥,你误会南儿了。”
没等她把这句话说完,猿镜头也不回的离去。
转角某一处,有个男子一直在那,待了好半响,才深深呼出一口浊气,扬起一抹笑。
“南儿!”
南窦只是看了他一眼,一直深情的面容立刻冷淡,甚至厌倦。
男子名为猿雨,是猿镜的堂弟,也是南窦的夫君。
年少时几人一同长大,本来已经做好了默默守护心上人的准备,天公不知是做美,还是故意戏弄。猿镜远离故土,他也在适当的年龄与时机,在两方长辈的撮合下与南窦成了亲。
一开始还好,虽然知晓她不是真的钟意于他,但夫妻一场,日久成情不成,也能相濡以沫。
直到猿镜突破大境界回来,证明不管有没有家族的资源,他依旧是他们那代中最出色的少年。
说自己是为了家族而活的南窦在那一天,那一眼中,突然红了脸。
猿雨知道,她要为自己而活了。
果然,当晚她便提出了和离。
他拒绝了,不管她是如何做坏自己的名声,毫不掩饰的贴上猿镜,让别人笑他头上有了一顶绿帽子。他,都不想放开她的手。
“南儿,听闻人族中南方有一种相思,名为红豆。若是用此物做成手链,便可与心上人永不分离。我去寻于你可好?”
“不要!”
“哈!我其实已经做好了!!”
一串由红豆串联起来的手链轻轻摇晃,可南窦看也没看,手掌一拍,链子断落,相思一地。
南窦头也不回,留下猿雨呆立在那,瞧着木板,只觉天地都是红色的……
刚进入人族地界,他便违反猿镜的命令,偷偷独自下船过。
因为与人族有世仇,虽小心隐藏自己的气息,可还是一次意外被几个人族修士发现了端疑。
虽然那几个人族修士合在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可中了拖延之计之后,他发现围住他的人物修士越来越多。
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甚至凝气期的也敢来用蝼蚁之脚试图去绊大象之身。
他们红了眼,一个又一个喊着必须杀死他的理由。
父母,兄长,挚友,爱人……
“我是受你们人族剑门邀请参加喜宴的!你们不能伤我!!”
他拿出了令牌,试图用人族剑门的规矩解决这场危机。
“只要杀了你……”
人族修士中有个声称自己的那只残脚是被蛮兽一族吃了的少年低着头,他的声音颤抖中,猛然抬头时越来越坚定疯狂。
“只要杀了你,谁会去剑门证明你是死于我们之手!!?只要杀了你!哪怕被赶出剑门,又能如何!!?”
有个老妪是被她的侍童抬着来的,她显然是这群人里比较厉害的,哪怕躺着,挥手掐诀也能一次又一次阻挡猿雨的脱困。
她掀开了盖在自己身上的毯子,众人,包括怒火中的猿雨也愣了片刻。
老妪腰身以下是空的。
“我当年乃是边城里一代将军,因为有孕,不幸被你们蛮兽一族抓去俘虏!!你们要杀要剐我都可以认为天道寻常!可你们这些畜牲!你们阻止我自杀,把我当野狗一样圈养起来,待我肚子足月时,你们生剖了我孩儿做成了肉丸!!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吗!!我甚至怨恨当年救下我的那个人!!他好像是你们山猿一族的,说来和你很像呐!哈哈!!他既然想救,为什么不早一点出现!?救下只剩一半身子的我,苟延残喘,还一副虚伪的模样向我道歉!!?哈哈哈!非我族类都该死!!没有什么无辜不无辜!!所以!众位可以放心,若是杀了这狗贼,剑门需要一个交代的话,大可让我一力承担!!我早就想死了!早就想死了啊!!!!”
那些故事,那些一个又一个跳出来坦言愿意承担后果的人啊。
他们看着他,手中剑发出一声声颤鸣。
吃其肉,喝起血,一死也乐哉,快活!!
猿雨没有了分出生死的念头,他在围杀中用了一件无价的保命之物强行脱身而去。
他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追上飞船,众人见他如此追问发生了何事?他一时犹豫,只是摇了摇头。
“肯定是那群人族修士干的!!”
“族长,为什么我们的船不可以停留,难道还怕了这群低贱的人族不成!?”
“是啊族长,让我们杀回去吧!!”
“离故乡太久,好久没有品尝”
………
…………
(讨厌,吞我字。明明以前可以打符号隔开,同音字隔开。讨厌你讨厌你,睡觉尿床!)
第三百五十六章:所求不苦
猿镜只是让飞船加速,各自归位。
大家只得抱怨几声离去。
躺在床上的猿雨突然狂吐了起来。
猿镜拿出一个香囊,里面的香味能让猿雨的精神缓和了不少。
闭目间,脑海里依旧是那一个又一个围着他的血腥故事。
“镜哥!”
自从年少时那场分离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这般唤他。
“你是不是救过……一个下半身都已经被吃掉的人族女人?”
猿镜的脸上看上去毫无波澜。
“为何要问这些?”
“你告诉我!”
“……我救过这样的,不止一个……”
这样的不止一个,那其他样的呐?
压下以前觉得正常,如今突然觉得有些反胃的回忆。
“镜哥,你,为何要救下他们?”
猿镜沉默,好半响,重重一叹。
“在他们眼里,或许更多的并不是我救下了他们,而是猖狂残忍的蛮兽族,给了他们一个在痛苦与怨恨中活下去的选择。”
他起身,望向窗外飞驰而过的白云。
“你们都说我同情食物,实在可笑。可我同情的其实是我们自己,因为那个梦里,我看到了人族的崛起,也看到了一直被压制的怒火向我们焚烧过来。说到底,我哪有什么大爱,我只是一个再自私不过甚至虚伪至极的败类,我……害怕族人的肉躺在餐盘中,族人的血成了解渴的果汁。猿雨,你们都不信我那个梦会成真,却不知我比谁都渴望那不是真的!!但是……万一呢!万一……届时……我们现在示好的一点的善意,或许是我们一族火种能保留下来的希望啊……”
猿雨梦魇在那种自己族人变成人族下场的可能里。
待他冷汗淋漓回神的时候,房中早已没有了猿镜的身影。
嘴角苦笑,他轻声呢喃:“所以,这便是你一直留着那个香囊,却从不告知那人心意的理由吗?”
那声叹息,只有飞驰而过的白云能听见。
“情这一字,一但看破虚妄,无非是具具白骨罢了啊……”
……
猿镜见到红火火的时候,是在剑门山外。
她站在那,一身合欢宗弟子才能穿的红衣,腰佩长剑,青丝别着简简单单的木簪。
她转身,眉眼如旧,朱砂妩媚。
她笑:“路程辛苦!”
他答:“有所求,不苦。”
尽管刻意走的偏远路线,还是遇见了一些剑门弟子。
他们低声议论着,眼神无法掩饰的仇恨增加。
“虽然在剑门里他们不会对你们做些什么,但以防万一,还请各位在婚宴开始前,先在此院中等待,勿要随意离去。”
跟在南窦身边的一个侍女忍不住回了一句:“他们还能打得过我们不成?”
红火火瞧了她一眼,视线落在她的主子南窦身上。
尽管她笑得很温柔,甚至轻声呵斥了她的侍女,可女人之间直觉告诉红火火,这个女人好像不待见自己?
想了想,实在想不出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她,甚至好像从未见过面吧?
若无其事看了所有跟来的蛮兽一族。
说到底,就算有猿镜以家主之位做了与人族友好来往的议点,但也只是少数部分同意罢了。
“我知道能被派来此的众位定然是你们族中类拔萃顶尖尖的天才人物,我人族剑门弟子的确大部分都不是各位的对手。但,蝼蚁多了,其实也能把一头大象给整死的不是吗?我也是为何大家安全考虑,不过,大家要是不听,我也没办法不是吗?”
想到什么,补了一句:“哦,对了。比你们先到的魔族代表就住在你们隔壁,他们利用合规的格斗理由在擂台上连胜了我们人族弟子好几场呢,威风的很!可惜最后莫名其妙的瘫在水池里,到现在还躺着呢!各位与他们是联友,不妨去探望探望?”
说完这些,红火火对猿镜微微点头,含笑离去。
“红姐姐!”
突然,南窦唤住了她。并且很亲切的上前拉着她的手,一幅以前见过面是亲人的态度。
“一直都是听说,现在还是第一次真正的见到姐姐你本人。做弟妹的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这个玉镯伴我多年,送给姐姐可好!”
红火火一脸疑惑的挡住她试图替她带上的玉镯,然后一本正经的摸了摸她的额头,在摸摸自己的额头。
“这位姐姐,你莫不是生病了不成?看你骨龄,应该至少比我大几百岁吧?怎么还唤我姐姐呢?至于弟妹?我是有个弟弟,可他失踪到如今啊!还有,谢谢你的好意,我的手上已经有个玉镯了,暂时并不想拥有第二个。”
红火火的玉镯若不是刻意显示,它就像收敛了气息一般,让人很难注意到她戴着玉镯。
南窦的神色并没有多大变化。
“哎呀,我只是听闻你与我镜哥哥生活了几年,以为你们……”
“南窦!!!”
猿镜看上去很生气,他扯着南窦狠狠的往后面扯了一下,若不是猿雨接住,定然会狼狈不堪。
“你再胡言一句试试!!”
杀意丝毫没有掩饰。
红火火几分愕然,感觉对面的三角关系有点诡异。
面对猿镜的欲言又止,她无所谓的笑了笑:“没关系,我知道你所求的是什么。我的名声本就不太好,就算有一天剑圣醒来,也不会真的因为这些一怒为红颜啥的!”
如此,猿镜也便什么也没再多说了。
“多谢!”
“客气!”
红火火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后,猿镜刚抬手,只是还没有挥下,便有一声巴掌响起。
所有人都惊愕得忘记了呼吸,一直对自己妻子多番忍让,甚至放弃尊严的猿雨大人,竟然动了手?
“你,竟然敢打我?”
南窦捂着红肿的脸庞,越说越气愤,甚至怒吼:“猿雨!你这个孬种尽然敢打我!!?”
张牙舞爪的扑上去,却被猿雨抓住了手腕,挣脱不得,更用力的一巴掌还了回去。
忘记呼吸的看客这次终于倒吸了一口冷气。
在蛮兽族以男子为尊,女人永远是今天我打赢你,你的女人便是被我抗走玩弄的物品罢了。只有猿雨的深情一直被大家不耻,奈何他地位在这,其他族人也得给几分面子,要议论也是在背后。
第三百五十七章:自相遗憾
碎发遮盖住了猿雨的半边面容,所以也无法看清他此时此刻真正的表情。
他依旧没有放开她手,转身对猿镜道:“南儿下次不会再鲁莽行事了!”
猿镜看着他,眼神落在南窦身上的时候,止不住的厌烦。
“罢了!”
说完这句,猿镜对剩下的人说道:“选一些礼品,与我去拜访一下我们的邻居!”
尽管魔族很不满猿镜与人族和解的议点,但他们来次可不止是为了参加两对天之骄子的婚宴,而是为了那个预言接下来的发展。
……
“师姐!!”
有一群少男少女围上了红火火。
“师姐,这次我们什么时候去整治那蛮兽一族啊?”
几天前,那个在格斗场耀武扬威的魔族弟子连胜不败。因为是筑基期的年轻弟子,红火火等人不好上场教训,可像他这个境界的,人族的确暂时找不出对手。
正当大家恨得牙根痒痒又无可奈何的时候,红火火先是用美人计把那一直待在魔族前辈身边的年轻弟子勾引开,然后用毒无声无息的麻痹对方,让其生在梦魇中,迷迷糊糊的走进女生浴池里,然后被等在那里摩拳擦掌的姑娘们,还有男扮女装的假姑娘们密密麻麻的围了上去。
一番又一番,高喊有流氓的尖叫声中,那魔族少年被打残在水池里。
待魔族那边反应过来的时候,面对少女们一口一个清白不保的嘤嘤哭声,他们也只得理亏。
红火火对大家翻了个白眼。
“你们以为他们是傻子不成?上次要不是惊动了十老暗自警告他们,你以为魔族那几个老妖怪随便一巴掌不能把我们都扇死?”
“可是,听说对我们人族更残忍的便是那群蛮子了!!”
红火火沉默。
这群还没有去边界历练的少男少女只是听说,而她那几年可是一路亲眼见过更多无法描述的残忍画面。
轻声一叹,红火火认真道:“以前不管,现在除非蛮兽一族实在不可理喻外,不然我们还是尽量和平相处一点比较好!”
“为了那个预言?”
如今大部分都嗅到了要大战的紧迫感。
若真的有了那么一天,只有四族联手,才有几分可能抵御住外敌。
…
婚宴前夜,山上山下飘起了第一场雪。
没有刻意阻止大雪的降临,待这一夜过去之后,天为白,地为红,交相辉映间,也是……注定。
为什么非得是明日呢?
红火火微醉,抬眸看这桌上刚刚还谈笑,一时之间突然都默契的沉默的家人。
父亲,二姨,红尘尘,红伊伊,还有她。
气氛难以再掩饰的越来越悲伤。
明日,两对天之骄子的婚宴后,引动天地之霞光,红绸换白布,跪等二老……归去。届时,三姐妹才能更好的挡住让二老凡人之躯活了两百年的劫难,送他们斩去这一世的羁绊,平平安安的进去轮回,然后投一个不错的人家。
这便是修行者的悲伤,很多没有跟上自己脚步的人,哪怕是至亲至爱的家人,也只得无奈看着他们一个个离去。
百年之后又千年,千年之后是万年。
岁月流逝,故人相貌在回忆里是否会模糊不清?
二娘举杯,今夜她喝的酒最多。
“我与你们的父亲已经是十分满足了,瞧,我们哪怕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也还是年轻时的模样,好多人都羡慕不来的呢!”
说完,她示意大家都举起手中杯。
“明日是尘儿和伊儿的大婚之日,先说好,届时谁都不许哭,要记得我和你们父亲是喜丧!让我们看到你们谁掉了一滴眼泪,我们就会走得不安!!”
三姐妹低着头,抿着嘴唇,不语。
二娘瞪了自己的丈夫一眼:“明日不许让伤心话,所以今夜你有什么要交代的赶紧趁机都说了!”
红睿杰的脸上已经很难再看出当年磐安国大国师的枭雄模样。
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丢下自己大男儿好强的面子,眼眸有万千柔情的唤着她们的闺名。
“尘儿,伊儿,火儿……”
随着目光一个个仔细看着,所有话语竟都不需要再继续表达了。
红睿杰顿了顿,用一个父亲的严肃最后的吩咐:“你们一定要找到念儿!不管生与死!!”
说完,一口闷下那手中酒。
红火火是最后仰头喝酒的那人。
她的余光看着眼角有泪痕的父亲,二娘,大姐二姐。于是,在自己也喝下那杯酒的时候,一滴眼泪混入进去,顺着喉结滑入肺腑。
山赶着山,山山漫漫结成关。人赶着人,人人草草尽走散。
自相离,终遗憾。
终,遗憾。
……
父亲与二娘暂时居住在二姐红伊伊的桃花林中,毕竟是亲闺女,两位姐姐都赖在二老的的房间,说要像小时候那些挤在一张床上。
红火火翻着白眼拒绝,说阿月还等着她回去暖被窝呢。
踏夜而去,低头沉默。
哪怕遇见其他弟子打招呼,也没被听见似的。
她,从未忘记过思念,当年那个掀开泥菩萨案布,低头对她笑的人。
母亲啊……
隔壁有琴声缓缓而来,不悲伤,也不欢喜。
回到院中,阿月没有看到,反而看到了在那棵歪脖子梨花树下,提酒而立的女子背影。
“初瑶!?”
女子转身,红火火走进几步后,轻揉眉头。
“是薄荷呀?你怎么来了?”
薄荷从大胖子又变回了苗条可爱的邻家妹妹。
提了提手中酒,她笑:“咯,老头私藏多年的酒被阿护他们全都偷走了,还好我提前留了一壶!”
红火火噗呲轻笑:“那等老头闭关出来,不得气个半死?”
环顾院中。
“阿月还没有回来吗?”
可能是剑圣带来的影响,这里一直秉行着新郎官和新娘子前一夜不见面,而是各自过最后的单身夜狂欢生活。
于此,阿月一大早由起哄的阿护拉走,也不知被带到什么地方鬼混去了。
薄荷噗呲轻笑:“晚饭的时候他回来过,好像是要给你打声招呼接下来要去哪儿。见你不在,便留了纸鹤被拉走了。”
稍微一探寻,屋内木桌上的纸鹤翩翩起舞而来。
瞧了留言,红火火无奈摇头。
只有三个字母,她教给他的江湖救急暗号。
【SOS】
第三百五十八章:醉不在酒
琴声依旧娓娓而来。
薄荷闭目听了会儿,笑:“他们都去鬼混去了,只有他留了下来。”
“他与风起云的关系有些复杂,避嫌罢了。”
“在你回来之前,他弹的曲子可不是这样的。”
红火火没有回答,而是绕开话题:“那你一直在这里等我?”
薄荷微愣后翻了个白眼:“上次是我说错了话,这不,想要道歉的人只好受尽冷风吹咯!”
红火火看着她,她的眼眸里,薄荷也看着自己。
两人对视,笑容如初。
“早就馋你们灵厨阁的五谷酒了,够烈!!”
“你别借着酒劲欺负阿月就是!”
“啊,我正有此打算了呢!!”
“咦??畜牲啊!你不是说他还小嘛?”
“其实……挺大的了……”
见红火火嘴角那抹贱笑,薄荷立马会意。
笑容,一闪而过的勉强。
“秀恩爱死的快!!”
……
“薄荷,你的玉兔呢?”
“上次你给的那滴血让它成功进阶,现在正在稳定修为呐。”
……
“薄荷……”
“怎了?”
“没……”
杯中酒一饮而下。
……
灵厨阁的酒真的很烈,红火火喝了几杯便有了醉意。而这醉意是无法用灵力强行逼散的。只得像凡人一般酒醉一场,暂时忘记各所欲各所难,次日一早,身体得到净化,灵力可以更纯粹。
最后一杯被红火火喝下,摇了摇昏沉沉的脑袋,定睛一看,薄荷不知何时早已经醉得趴在石桌上死睡了过去。
琴声也停了,他知道她已经不需要安慰了。
“阿月……”
突然,睡着的薄荷低咛着。
明明可以解忧愁的仙酒,似乎也无法抚平她皱起的眉头,还有梦里的不安。
红火火轻叹着,摇摇晃晃的起身,摇摇晃晃的把薄荷抚进房间里,然后替她盖好被子。
往被窝里钻了钻,似嗅到上面的味道能比那酒还更能抚慰她。
眉梢已平,嘴角淡笑。
红火火看着她,看着她。
“祝好梦!”
留下这句话,吹熄烛火,关门而去。
凤凰载着她找到阿月的时候,这几个爷们醉倒在寻桃镇的一间妓院里。
从魔族新买来的舞姬,短短几日便登上头牌之位。
红火火一脚破门而入,看到了大厅只有他们几个,都醉得左右倾倒,就连最注意仪态的苏信也是被灌得低下脑袋,念着红伊伊的名字一脸傻笑。
至于枕着他白衣上闭目的风起云,确是郁闷念着:“苏信这块木头都已经睡到自己的媳妇了,我却必须等我家尘尘问仙境后才能动……啊……好不甘……”
红尘尘因为功法的原因,必须保持童子身到问仙境。为此红火火还私下嘴欠调侃过,平日风起云兽性大发,她是用什么地方帮他解决的?
结果不言而喻,红火火被红尘尘冻成冰雕,寒气入体躺在床上被阿月伺候了大半个月才有所好转。
整个大厅只有那魔族歌姬一位女子。
她抱着琵琶轻声唱着,因为只识意如意而不识红火火,所以哪怕见红火火破门而入,也依旧保持着一滩清水般,沉浸在自己的故事里。
凄凄哀哀。
阿珠,没想到她漂洋过海,不惜以此身份出现在这里。
愣了片刻的红火火也没有上去打招呼,只是苦笑摇头。
说到底,何苦呢?
穿越这群等待领取的爷们,在一张桌子下找到了阿月。
阿月趴在桌下,感受到有人搓自己的脑门。
有气无力的抬头,然后嘿嘿傻笑,打了个酒嗝。
“阿护灌你的?”
阿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他们,都…灌。”
瞧着阿月红扑扑的脸蛋,红火火在阿护他们身上,包括自己的大姐夫二姐夫也被她踹了一脚。
阿月是凡人,这仙酒定然是喝一口就倒。竟然全都灌了一下,是想她当寡妇不成?
尤其是她的两个徒弟,嘉木与紫一文被她一脚踢在脸上。
本想着有他们两个在,阿月再怎么也会无恙,结果这两个逆徒尽然也敢起哄灌他们未来师仗??
窗外蹲了几个身影,显然是负责暗自保护的剑门弟子。
见揍完人的的红火火转身看着他们,那几个弟子推出他们的头。
“师,师妹……”
虽然都知道红火火的身份很特殊,但又没有挂权,所以还得按修为来分辈分。
红火火也没有为难他们,吩咐道:“这五谷酒三个时辰内是无法用灵力逼散的,他们又喝了这么多,肯定不知道身上的脚印是谁的对吧?”
那师兄扯了扯嘴角:“我们,也什么也没看见。”
红火火点了点头,醉意也越来越无法抵御。
“天色已经不晚了,你们把他们都抗回去吧!”
说完,转身把自家那位从桌子底下拖了出来,抗在背上,拍了拍他的屁股,身影消失。
红火火不知,她离去后,那位师兄便点了一柱香,闻着熏香味,醉的横七八倒的几个爷们儿都渐渐清醒了不少。
先不管两位姐夫的表情,阿护最先抱怨了起来。
“这小兔崽子好深的心机,明明是自己灌的自己!”
紫一文与嘉木看着彼此脸上的脚印,默默移开视线。
罢了罢了,得了便宜的也是自家师傅……
几个时辰前,的确是阿护拉着大家一起鬼混的。
只是大家没有强行让阿月喝酒的意思,要喝也是去取凡酒。在闲聊的时候,阿护调侃了一句,这五谷酒除非一种特殊手段,不然只能醉上至少三个时辰。还有什么酒能酒壮怂人胆的时候,阿月盯着五谷酒发呆,然后突然的抱着酒坛子狂喝。
这里的人都是修行数百年千年的老妖怪,立马领会到了什么。
“咋的,苏信,这可是你师傅,咱们大伟人剑圣的意志啊,我们不得成全成全?”
在阿护的怂恿下,苏信他们只好把所有的五谷酒都喝了下去,最终醉倒一片。
可是成人之美还被踢了一脚,难道是红火火发觉了什么,报复他们?
也对,精炼药炼毒的红火火,怎么可能想不到,有一种香可以缓解这五谷酒的酒性?
可刚刚提也没提这件事,那就只有……
故意的!绝对都是故意的!!
狗,男女!
第三百五十九章:大婚大丧
薄荷从一场安稳的梦中醒来的时候,盯着床顶发呆了好半响才缓缓转过头。
被子上有了她自己的味道,清晨的阳光潵进来,隐约可以听到主峰方向有喜气与喧闹。
红火火与阿月两人昨夜未归。
手一招,一根熏香出现。
苦笑。
红火火看出了她想大醉一场,也成全了那份心思。
深深的闻了闻被子上的味道。
起身,离去时看上去很是坚决。
房门关上,安静。
……
昨夜的大雪,让今天的剑门阳光格外柔和。
一眼望去,白与红的世界交错。
按理说,既然成家,苏信应该搬离他师傅剑圣的葬梨园。可他从小居住在那,加上葬梨园真的很大,他的住所与剑圣的主殿飞行也需要一时半会。所以划一块给他结婚也没什么不可。
苏信执意他们这一对增加一个现迎亲环节,薄荷赶过去的时候,正好遇见接到新娘子的队伍乘着白鹤往葬梨园飞去。
平时葬梨园只可远观不可一探,现在除了主殿方向的禁制没有解开,其他的众人也可以借机到此一游一下。
因此凑热闹的人数比想象中还要多,密密麻麻像一滩乌云,从空而过。
“薄荷姑娘!”
嘉木一眼在人群中瞧见了她。
“你可知道我师傅和阿月去了何处?我刚刚去了她的住所并没有遇见。”
薄荷一时发愣:“她们昨夜应该没有回去。”
“嗯?”
“……昨晚,是我在那儿睡的。”
不想让旁人看出她的心思,薄荷反问:“阿月不是和你们在一起吗?红火火应该是去寻他去了呀!”
想到昨夜的事,嘉木下意识的挠了挠头。
“额……所以,他们昨夜能去哪儿去睡呢……”
“……”
红火火和阿月是自己出现的。
两人走出的方向是葬梨园深处,也是剑圣曾经居住的主殿。
明明衣衫整齐,可在众人看热闹的视线里,这一男一女越是这些越是心虚得很。
“师仗!”
嘉木规规矩矩一礼。
特意行这么一礼,饶是红火火也红了脸。
“咳……今天天气挺不错的哈!”
“……”
其实本该直接去广场大礼,有迎亲这个环节,也是苏信自己提出的。
木屋里只有几人,阿月和红火火被请苏信请上了上座。
大家都有些不自在,索幸苏信和红伊伊都是表情控制大师,所以反倒是红火火与阿月显得局促的接过两人三跪之后递过来的茶水。
苏信抬头,一时沉默让红火火尴尬得有些抠脚的时候,他认真道:“信本是孤儿,是师傅一手把信带大,教信修行,教信大义。师傅现入轮回,往事皆忘。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信今日大婚,携妻红氏叩拜师恩!”
有手掌安抚于红火火。
红火火与阿月对视一眼,也就放弃了辈分上了尴尬,与阿月一起接过杯中茶。
“额……师娘给你们两个包了个大红包。
说着把厚叠叠的银票红包一人一个塞给了这对新人。
“两口子新婚快乐,以后要和和睦睦的过日子呀,别再像没成家之前鲁莽行事,让我们这些长辈担忧了哈!”
阿月别头掩面。
红伊伊再也忍不住的扯动嘴角:“你不觉得尴尬了!?”
红火火干咳一声,无视苏信的石化。
“嘿,咱们以后各论各的呗!!”
“红火火,等我大婚结束后,看我怎么收拾你!!”
红火火表示破罐子破摔:“改日的事情改日再说,今日先让我爽上一爽!”
说完,冲着苏信嘿嘿一笑:“大徒弟啊!我和你师傅等着早日抱上孙孙呢,你要加油不可携带啊!!”
“……”
……
房门打开时,外面的人只看到苏信儒雅随和的脸看上去有些很是无奈。
接下来将去往广场拜天地。
薄荷站在人群里,不知何时林枫来到了她的身边。
“有什么好难过的呢?事已至此,她红火火不是死也会是一个废人。而你,得到心上人的青睐是迟早的事不是吗?”
薄荷没有回头,只是眼神渐渐狠戾:“昨晚的酒你也亲自检查过了,我的玉兔你也该放了吧!!”
林枫的笑很随意:“当然!要不是昨天那畜牲要想去红火火哪儿告信,我也不会把它禁锢住!”
“我不懂,我出手,是因为我有所欲。那你呢?明明有大好前程,为何要这般怨恨火火?”
身后人好半响都没有回答,待薄荷回头的之后只看到那黑色身影转身而去。
“谁知道呐……”
有人在风中这般昵喃。
……
两对新人是同时踏入彩霞而来的。
拜天地,拜父母。滴魂血,誓姻缘。
“那杯酒喝下之后,结为道侣的两人,不可伤害对方,一人受伤另一个人也会有所感应。听说,就连出轨也能预感。以至于修真界有句话,只有真心相爱的两人才敢再大婚之典上喝下这杯酒!”
底下,红火火对身边的阿月这般说着。
“凡人不可以吗?”
“凡人没有灵力,何以炼出自己的魂血向天地发出誓言?”
想到什么,红火火坏笑道:“怎么,你还敢喝不成?”
“嗯!”
如此,红火火反而无言了。
阿月的神情真挚严肃:“那你?你敢吗?”
说完,又补了一句:“和我!”
红火火没有直面回答。
“你确定?听说另一个人也能有所感应哦!”
“什么?”
红火火凑上前,几乎咬在他耳朵,故意暧昧的语气说了一些什么。
从阿月羞红的脸,就知道不是什么小孩子该知道的。
“咳!!”
红火火被阁老领着拉离了低着头还在害羞的阿月。
还是那副标准的老黄牙,没好气的白眼一番:“四族面前!注意形象!!”
虽然大部分人的视线都在那高台上的两对新人身上,但尤其对于其他三族的代表而言,更让他们在意的便是听说踏入轮回的剑圣转世。
大庭广众下咬耳朵,好多还算纯情的少男少女的掩面不敢看了。
凤鸣龙啸,七彩染天。
嬉笑的红火火神色一顿,与高台上的两位姐姐对视不语。
雪,又要开始下了。
第三百六十章:缘分浅薄
夜色渐渐深去,红伊伊的桃林中,三姐妹红衣换白衫,发饰素额白。跪坐在二老床前,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气息越来越虚弱。
三姐妹的手腕下不停的渗出血,牵引着天上的祥瑞为路,送二老入轮回。
终于,祥瑞散,三姐妹同时闷哼一声瘫倒,再抬头时,皆是默默的磕着响头。
关于二老的埋葬之地,红睿杰临终前要求埋在故妻习琴身旁。
二娘并不意外,反而交代自己去世后就埋在故乡,面朝南方望着他们的方向。
因为挡了所有因果,三姐妹此时都很虚弱,气息不稳,脸色也苍白。可尽管如此,还是坚持先送二老入土为安后再去调息。
葬礼很简单,阿月,两位姐夫,还有红家已经延续出隔了好几代的子孙后代。
灵牌立在红家祖祠,至于骨灰并没有完全按照二老的遗言。因为红火火主动提出来,不必将父亲红睿杰与母亲习琴安葬在一起了。
那天,红火火带着阿月骑着一匹白马一路向南,虽然按照她如今的修为,这点距离一天可以来回好几趟,可还是选择用此方法昼夜赶路,
用红火火的话来说,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希望快一点,还是再慢一点。
来到习家宅院的时候,和红家那些子孙一样没有几个能认出她们这些修行的老祖一辈。
轻轻扣门,开门的是一老妪。
老妪见来者一身素缟,只是愣了愣,然后恭恭敬敬地引进了祠堂。
一路上习家的子孙们都隔得远远的看着,尤其是那些小孩子们,既好奇又害怕。
祠堂的门关上,红火火的目光轻易的在中灵牌中找到母亲习琴的名字。
阿月一直陪着她跪在那,呆呆的看着,望着。
门外有来回的脚步声,但显然都不敢上前打扰传说中的仙人。
终于,也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天之后,红火火的声音嘶哑得优如凡人之躯,疲倦到了极点。
“母亲……”
她问:“你为什么,就不愿意再见火儿一面呢?”
说着,这几天一直被她紧握在手掌里的纸条缓缓展开。
“事也非。物也非。既缘份浅薄,人已走远,生曾同衾,死又何须同椁?明夕何夕,陌路安好。”
因为这张横空出现的纸条,因为这上面她尽管多年不见,但始终没有忘却的笔迹,因为回首间飘落在发间的白雪。红火火知道,母亲习琴来过。
可是啊母亲,你竟然还活着,安排悯乐护在身边,留下三杯问道茶,还有许多我知或不知的事,你既还在意,为何当初要那般决然离去?哪怕如今我只差一步踏入元婴境界,在修行界也算是可开门立宗之辈,你,也不愿相认吗?
红火火扑在阿月怀里,咬着嘴唇,当后背感受到安抚的手掌时,肆意的泪痕无声的侵湿衣衫。
父亲与二娘待她极好,像真正的家人一般。
她知道的。
两位姐姐待她也极好,像真正的家人一般。
她知道的。
平儿与安儿真心尊重她,像真正的家人一般。
她,同样是知道的。
可是啊,可是啊……
“阿月……”
埋在阿月怀里的红火火似是哭累了。
她说:“念儿是我一手带大的,我经常问他,更爱我,还是更爱大姐二姐?他一直说更爱我,可我知道,他是在哄我开心,他与平儿还有安儿一样,哪怕多年不见大姐二姐,甚至第一次相见,血缘的关系也会让他们很快彼此相亲相爱。而我,我只能靠着一年又一年的陪伴,一年又一年的参于,才能硬着脸皮,一副跋扈的模样强行加入那一家之人中。”
“只有母亲,不需要我做什么,说什么,哪怕一直任性着,她也会主动爱着我护着我。不是把我当做真正的一家人,而是我红火火就是她的家人……”
“阿月,是因为习琴的一切是她的凡尘,所以她要抛弃我?就像……当年你是我的凡尘,我抛弃你一般吗……”
“月哥哥…对不起……”
……
大婚之后是四族的会议,把魔族可能通敌的证据摆上明面,魔族代表却并不惊慌。
直言,哪怕把这些证据向四族所有子民都挑破,也只是让整个魔族与蛮兽族一样分成两派,一派共战外敌,一派坚持与异星域合作,当故土不在,可保香火。
正是争辩激烈的时候阁老带着余十六出现。
余十六在他师傅苏信的帮助下,十六岁那年死而复生,脱离了活不过十六岁的命运诅咒。同时也是那场四族天才比试争夺的龟壳主人。
得到龟壳的传承,他在炼体之道上成为年轻一辈的眺望者。前段时间成功结婴,他通过龟壳看到了一段破碎的记忆。
大概可以推测出,它生前乃剑主身边的四大神兽之一,玄武的后代。
在它还是小乌龟时一直呆在天河里睡觉,直到有一天一个七彩仙子出现把它从天河里偷了出来,然后送给了一位紫衣男子,以此讨欢心。
它见证了那男子从一开始的淡漠,到一次又一次的皱眉叹息。
又不知过去了多少年,它成了男子的坐骑,每次在什么宴会上见到它,那些仙者会低声议论一句。
【不愧是十一小主最得宠的爱妃,能得玄武老祖唯一的幼子当坐骑。】
它已经许久没有见过那传闻中的十一小主了,尤其它一直在睡觉,更是想不起当初那个七彩羽衣的少女是如何去讨紫衣男子的欢心。
破碎的记忆交替,停留在那真正毁天灭神之战上。
紫衣男子让它走。
他说:“阿慢,我要去救她。此行一去我可能无法再生了。阿慢,你的神壳乃是先天神也无法轻易毁去之物,所以我需要你活着,记录好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为可能会活下来的后人警醒。”
明显有很多话留了下来,可有什么规则刻意抹去一般,最后留下的只有一句坚定诀别而严肃不可逆的话。
“异域之族,不可信!!”
再后来毁灭的场景哪怕留了下来他们的修为也无法观看。只是深刻明了,那是何等的无力反抗。
还有悲凉。
“阿慢!!”
在最后的一场光芒中,去而复返的它挡在了那紫衣男子身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