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迷情酒吧训练基地
秦非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头上爆开的彩带糊了一头一身。
房间里响起了熟悉的豪爽笑声。
“欢迎新人！欢迎欢迎！”
“小兔崽子们，皮痒了是不是？！”九哥大喝一声。
秦非把脸上的彩带拨开，看清了房间的样子。
这里空间很大，四面墙壁都装了全息影像屏幕，一个个动态的人体正在上面做着各种搏击动作。
房间里整齐地摆放着几种仪器和一些训练用的装备，六个人，或坐或站，分布在房间里面。
有三个人穿着作战背心，满身汗水的男人正拿着彩喷对准门口，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站在中间的正是肖远。
另外三个人带着耳机在认真训练，像是没有看见，对门口的闹剧不闻不问。
九哥拍了拍手，朗声道：“都过来一下。”
随着他的动作，房间里本来响着的劲爆音乐停了下来，四周由发光线条勾勒出的人形停止了动作，鞠了一躬，慢慢消失，灯光也渐渐变得柔和。
训练中的三个人摘下了耳机，停下了动作。
“卢教练，来了个新人而已。”其中一人扫了一眼秦非，眼神冷漠，“我们的时间很宝贵，不想在这种小事上浪费。”
现场热烈的气氛一肃。
肖远把彩喷扔在了一边，右手扶在了墨镜上，脸上的笑容消失：“陆明则，你什么意思？挑我们队有新人来的时候装这个13，找事是吧？”
“呵呵，都是杂鱼罢了，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你们也配？”陆明则不屑地嗤笑一声，“想打架？来啊，三招让你给爷跪下。”
在秦非的视野里，可以看到他整个人都开始变得暗淡，仿佛要融入到房间的阴影里。
两个人互相对视着，肖远的墨镜下面，似乎要喷出火来。
从吵架的熟练程度看得出来，这两人是老对头了。
“够了！”九哥皱着眉，声音沉下来：“陆明则，肖远，我不管你们有什么矛盾，在我这就守我的规矩！每人三百个俯卧撑，两分半，现在开始。”
“……是！”
“是！”
两个人虽然互相看不对眼，但是对九哥的命令倒是很服从，同时趴下来，开始做俯卧撑。
“你先去跟着他们做体能训练，两个小时之后我再过来带你。”九哥被他们这一闹，眉头一直皱着，他给秦非指了指刚刚跟在肖远后面的人，自己起身离开了房间。
秦非应下了。
等肖远做完了俯卧撑，四个人穿过一扇光线门，走到了另外一个房间。
肖远甩着胳膊，一脸不屑：“刚刚那三个家伙，是青槐小队的，一个个眼睛长在天灵盖上，还特么狗眼看人低，你以后过来训练自己的，别理他们。”
“我们有很多小队吗？”秦非问道。
青槐，红柏树，听起来有些相似。
“当然有很多。”肖远笑了笑，指着天上：“这大雾霾已经几十年了，污染事件从来没停过，能力者也有不少，部里的人还是挺多的。”
“现在总共有13个小队，不过平时我们都在自己负责的区域，也很少碰面。”
他说着，凑到秦非旁边，小声说道：
“其实，我听说我们这些小队本来都属于议会直属的特殊作战部，不过后来研究院那帮老头子总觉得我们能力者很危险，所以给取缔了，把能力者都推给了生态污染治理部，打散分编到了不同的小队。”
“你说他们是不是闲的，特殊作战部多拉风啊，现在可倒好，我们成了安保组的保安，说出去怪没面子的……”
肖远絮絮叨叨的说着，语气里充满遗憾。
“确实……”秦非对他的话表示了赞同。
特殊作战部的战士，和保安比起来，当然是前者听起来要牛叉不少。
“算了，不说着这个。”肖远拉过身后的两个人：“先认识一下吧，这两个兄弟是白柳小队的，方七、方八。”
秦非友好地伸出手和两人握了握：“你们好，我叫秦非，是红柏树小队的新人。”
方七和方八长得很像，一看就是双胞胎，都留着寸头，穿着同样的作战背心，唯一的区别大概在于方七的太阳穴位置有一颗痣。
他们倒是没有像那个陆明则一样用鼻孔看人，但沉默的有些过分了，这一路过来都没有见他们说过话。
肖远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解释了一句：“他们有点语言障碍。”
“嗯。”方七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嗯完之后就没有下文了，方八更是只知道笑，看起来很憨厚的样子。
秦非已经发现了，能力者多多少少都有点不正常，所以也没介意。
他能感觉得到方七方八对自己的善意，心情变得很不错。
这种好心情一直持续到训练开始。
虽然揭开基因锁之后，秦非的身体素质已经远远高于常人，无论在力量、速度、身体柔韧性方面都很优秀，但在肖远面前，还是差了一些。
不是差在明面上的数据，而是对身体的掌控程度，格斗技巧的运用，以及对环境的适应能力。
掰手腕秦非可以和他不相上下，但真的一对一打一次，秦非就感觉到了差距。
对上九哥的时候，这种感觉更甚。
整整一个上午，秦非一直保持着高强度的训练。
两个小时的体能基础之后，是九哥亲自带学，秦非被揍的很酸爽，走出酒吧的时候，腿都在微微打颤。
“多来几次你就习惯了，九哥这人以前是特种部队的，训练很严格，虽然不是能力者，但是能力真的没的说。”
肖远脖子上挂了一个毛巾，和秦非一起走出了酒吧大门。
迷情酒吧位于内城区，虽然比较靠近外城，但周围的环境明显要比外城好很多，
最明显的一点，就是这里的人大部分时间不用带口罩。
站在这里，可以清楚的看见内城区和外城区之间，有生态治理部临时设立的空气过滤装置，每隔几百米就有电离过滤器。
空气中拉起了一面无形的墙壁，高高的耸立在外城和内城之间，半空之中偶尔有电弧的蓝光闪过。
墙外是灰蒙蒙的雾气，墙内空气清澈，甚至偶尔还能看到阳光。
所有的差别都被隔绝在一堵无形的墙两侧。
离开内城区之前，秦非摘下了口罩，呼吸了几口城内清爽的空气，微微舒了一口气。
“感觉内城区怎么样？”
在疾驰的悬浮公交上，肖远靠在座椅上，墨镜反射着车厢顶部惨白的灯光。
“贵。”秦非总结了一句：“多喘口气都像是在浪费钱。”
肖远哈哈大笑，摸了一根烟递给秦非，自己也叼了一根。
“跟我想的一样，有时候我都很奇怪，雾霾来了这么多年，为什么还有这么多有钱人？”
“我记得我小时候，家里条件也还不错，雾霾越来越严重之后，家里的生意一落千丈，爸妈的身体也扛不住，生病住院，最后人也没留住，就留下一屁股债给我。”
肖远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在陈述着毫不相关的事情，一口一口抽着烟。
“还没问你呢，你家里啥情况，不是我多嘴，就是想提醒一下，干咱们这一行的，总会不小心招惹到脏东西，害了家里人就不太好了。”
秦非摆摆手：“没什么不能说的，我家也只剩我自己了。”
“我爷爷三年前就没了，是因为……”
喀嚓——
他的脑海里突然想起了轻微的声音，像是锁链被轻轻拨动，秦非的意识突然一片空白。
几秒钟后，他回过神来，紧紧皱着眉头。
他只记得爷爷三年前去世。
但……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第十七章 跟踪嫂子
城北，一栋破旧的家属楼外，秦非靠在一根水泥柱上抽着烟。
这里是老杨的家。
他和肖远已经在这里盯梢了有两个小时，期间看到老杨的妻子在阳台晾了衣服，下楼买了点东西，表现的都很正常。
女人姓刘，个子很高，身材消瘦，脸上满是风霜之色，五官看起来十分柔和亲切。
但在秦非的视野中，可以看到她脑海周围，有一丝一丝的黑雾缠绕，犹如一张大网紧紧缚住了整个脑袋，丝线最终汇聚在双眼处，让她的眼睛充满了黑色，没有眼白，十分诡异。
下午三点左右，刘嫂子出了门。
她用一块黑布包住了自己的头脸，低着头，穿过了浓浓的迷雾，上了悬浮公交。
秦非和肖远跟在了她的后面。
十几站之后，刘嫂子下了车，步履匆匆，进入了一家废弃工厂。
这里原本是一家化工厂，因为污染严重超标，在大雾霾开始后几年就被关停。
几十年过去，这里已经遍地荒草，工厂大门和陈旧的设备上锈迹斑斑。
门口有两个人把守，都和刘嫂子一样，脑袋上缠满了丝线。
秦非感觉这里充满了让他不舒服的气息，于是叫住了肖远，两个人停在了工厂外围。
“怎么了？”肖远低声询问。
秦非皱着眉，说着自己的感觉：“我觉得……我们如果就这样进去，应该会发生很不好的事情。”
“那我们就先在外面转转。”肖远表情很认真，“先看看什么情况。”
两个人避开了大门的方向，沿着工厂的外墙，远远的绕到了后面。
秦非一直有一种被人注视着的感觉，但环绕四周，却又什么都看不到，只有齐人高的荒草在微风中摇摆。
不安的感觉随着他们两人的靠近变得越来越强烈。
这次就连肖远也觉得不对了，两个人再次停下脚步。
风越来越大，吹的树木哗哗作响；工厂的墙内，有模糊的人声传出来。
秦非仔细听，模糊的感觉那是很多人在祈祷，他们在整齐地呢喃着。
“赞美伟大的主！”
这种声音渐渐密集，越来越吵，到后来像是无数人在周围咆哮。
肖远的声音有些颤抖，从风中飘荡而来：“我觉得……我们应该先回去……报告队长。”
秦非也觉得有些不妙，他试着迈开脚步，但失败了，感觉身体僵硬的像是几百年没有移动过。
他只好向后扭动脖子，看到肖远抱着一棵树，身体随着树的节奏在微微颤动，墨镜下面有两条血痕流过他的脸颊。
“你……”
秦非的话刚到嘴边，剧烈的头痛和眩晕感突如其来，他感觉自己像是被罩在了一口大钟里，外面有人在用力地敲。
狂风带起了巨大的漩涡。
半空中，一只巨大的眼睛缓缓睁开。
那眼睛半睁着，红色的瞳孔不带任何感情，扫过漩涡之下的地面，然后落在了秦非的身上。
它的眼皮缓缓睁开，似乎有些疑惑，瞳孔中间。有无数双手争先恐后地想要伸出来。
最后，一只漆黑的巨大手臂胜出，凌空抓向秦非。
在他的五指之下，秦非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强烈的恶心感让他胃里一阵翻滚，脑海里无数念头浮现。
那条满是粘液的手臂速度飞快，浓烈的腥臭一瞬间塞满了鼻腔。
秦非想要躲开这一击，但这念头只在脑海里闪现了一瞬，就被更多的杂念冲击的一干二净。
漆黑的手臂很快到达了秦非的面前，五指合拢。
浓郁的黑雾将他整个人包裹，似乎下一秒就要将他吞噬。
秦非在这极致的危险中，慢慢摊开了手脚。
【监测到机体功能下降，正在开启基因锁。】
【已解锁基因：4.3%】
【正在开启……】
【基因锁已开启5%】
……
【基因锁已开启15%】
……
……
后面，肖远看着前面的黑雾，脑海里一片混乱，纷繁的念头涌现，但他还是艰难地伸手，摘掉了墨镜。
墨镜下面是一双血色的眼睛，正不断有液体从眼眶里冒出，像是流着血泪。
他看着前面的黑雾，紧绷着嘴角。
在他的注视下，那团黑雾旋转的速度停滞了一秒钟。
就在这一瞬，一只手臂从浓雾中伸了出来，抓住了那只漆黑扭曲的胳膊。
“给我回来！”
秦非怒喝一声，凌乱的黑发随着狂风摇摆。
他近乎疯狂地吸纳雾气，他撕扯着，将那只想要后缩的手臂拽了回来，整个拖进了自己的身体。
【已解锁基因：4.5%】
【已解锁基因：4.6%】
【已解锁基因：4.8%】
【已解锁基因：5%】
漆黑的胳膊溃散。
半空中的眼睛猛然闭上。
漩涡消失，风声舒缓。
秦非踉跄了几步，坐在地上，他的脸上、头发上满是血迹，看起来十分狼狈。
他嘴角还挂着还未消散的笑容，抬头望向天空，显得有些诡异。
“谢谢了……”
半空中的浓雾轻微的波动了一下，然后归于平静，丝毫看不出刚刚发生了什么。
“咳咳咳……”肖远跌跌撞撞地从远处走过来。
伸手搭住了秦非的肩膀，坐在了旁边。
他已经重新带上了墨镜，脸上的血迹还没擦干净，看着和秦非一样狼狈。
“刚刚那个，应该是互助会召唤的邪神。”肖远看着半空，脸上的神色有些恐惧，身体微微哆嗦着：“祂还没有完全降临，非常非常弱小，连我的能力都可以控制住它一秒钟，但，一旦祂真正的降临……”
“我们先回去。”他做了决定。
秦非点点头，再次看了一眼工厂破旧的矮墙。
刚刚在墙内祈祷的人声此刻消失的一干二净，墙里安安静静，安静到有些诡异。
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个残破的画面。
破旧的水泥地面，缝隙中长满杂草，几十个人正坐在地上。
从身材可以看出都是女性，每个人头上都包着一块黑布，黑雾如丝线笼罩住她们的大脑。
在这些人最前面，是一个十六七岁，穿着校服的单马尾女孩，正站在一处高台旁边。
她背着书包，皮肤白净，头上没有包着黑布，可以看见还带着些许稚气的脸上，正带着不符合年龄的阴森表情。
高台之上有两颗人头，一个是中年男人，另一个是个只有五岁左右的女孩，他们惨白的脸上布满了道道裂痕。
就在秦非感应到这画面的一刹那，这些人同时转过了头，脑袋上的丝线漂浮在半空，黑布的后面，一道道目光隔着墙壁注视着秦非。
就连那高台上的两颗头，也缓缓转了过来。
“咯咯咯咯……”
有婴儿的笑声不知从哪里隐隐传来。
秦非猛地打了个寒战，从刚刚突如其来的战斗中回过神来，他马上从地上站起来，低声催促：“快走！”
“他们，看见我们了！”
第十八章 污染的内核
“所以，我们就回来了，他们没有追。”
秦非握住一杯牛奶，语气认真。
这里是离迷情酒吧不远的一处咖啡馆，店内装修十分有欧式风格，吊灯温暖的光芒照亮了店里的每个角落，地毯花纹繁复，壁炉里燃烧着火焰，带来暖意。
大厅一角，在店里轻快的蓝调背景音乐中，秦非汇报了这次任务第一天的进展。
准确的说，是第一个下午。
罗柏用银质的小勺轻轻搅动杯子里的咖啡，白色的猫咪形状拉花被扭曲成了略显诡异的脸。
“这件事情已经超出了我们的能力范围，我会向上汇报的。”罗柏端起杯子，轻轻抿着，脸上的一贯的笑容被严肃的表情取代。
“你们两个，带好联络器，有任务小丝会及时联系你们。”他说着，从兜里掏出一个全新的联络器，递给了秦非。
补上了昨天下午战斗中的损失。
肖远搓着手，咧嘴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老大，那些东西已经看到我们了，会不会……有危险？要不你让白黎姐和我们一起行动，有个照应……”
“白黎有别的任务。”罗柏淡淡瞟了他一眼：“想让她过来也行，你自己去说。”
“……那算了。”肖远有些意兴阑珊。
小队接到的任务不仅只有污染事件，很多时候还会拓展一些其他方面的业务来维持收益。
如果不是非常紧急的特殊任务，一般不会在非紧急情况下强行征调别的能力者。
罗柏用关节轻轻敲着桌面，分析道：“现在的情况是，我们及时发现并打断了互助会的献祭仪式，但同时，我们也被发现了。”
“对于仪式的相关情况我们并不了解，只知道受害者最少是两人，并且互助会的成员全部被污染，这个神降仪式是否还需要更多的献祭，我们并不清楚。”
“所以，打草惊蛇，可能的后果有两个，一，他们可能会躲起来，等待风波平息再继续；二，他们可能会孤注一掷，在短时间内制造大量的污染事件，完成神降仪式的必要条件。”
肖远收起了笑容，秦非也坐直了身体，双手握在温热的牛奶杯上。
罗柏带好了帽子，将外套搭在手臂上，轻声道：“我认为，他们一定会选择第二条路。毕竟，污染的内核……就是疯狂。”
“接下来，我们有的忙了。”
他说着，将剩余的咖啡一饮而尽，站起身：“你们现在可以自由行动，但是要随时将自己的坐标报告给小丝。”
“虽然我不认为他们会先将你们当成目标，但必要的小心还是要有的。”
“祝你们好运。”
……
……
在店里把剩余的东西吃完，并且和肖远AA，付了这顿昂贵的午餐，两个人带着两张心痛的脸走出了咖啡店。
时间已经接近五点，天空渐渐变暗，雾气聚拢，给内城美好的假象带上了一层面纱。
下班的人陆陆续续从各个角落出现，他们一脸疲惫，挎着肩膀，沉默地走在路上。
一个个身影在雾霭里模糊成黑沉的剪影，像是海上沉默的礁石。
和肖远道别后，秦非乘坐悬浮公交，回到了西子湾小区。
四周静悄悄的，走廊里的灯泡不停地闪烁，他走过了满是烟头和垃圾的楼梯，经过布满涂鸦和污渍的墙壁，回到了家里。
啪——
按开客厅的灯，温暖的灯光洒满房间。
秦非把新换的房门关好，换上拖鞋，烧了水准备洗澡。
在等待那个老旧的热水器工作的同时，他泡了一碗速食面条。
这种食品是三十年前研究院的成果，通过定向诱导基因突变，来通过实验室合成人体必须的元素，杂糅在面条里，可以维持基本的身体需求。
当然，味道一言难尽，但这不妨碍它在黑街区域仍然非常非常流行。
毕竟，一碗只需要五块钱。
热气蒸腾下，速食面条散发出一股廉价的香味，秦非坐在餐桌旁边，享用晚餐。
吃了大半碗时，兜里震动了一下，他掏出手机。
是老杨的电话。
秦非心头一跳，按下接通键，老杨颤抖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小秦，家里……没人了，孩子也不见了……”
他的声音有种怪异的机械感，像是被调整好的时钟，每一秒都走在指定的位置。
秦非沉默了两秒，回答道：“杨哥，你先别急，现在来我家，我帮你找了专家，我们一起找孩子。”
“好的，我现在过去。”那边的声音仍旧是颤抖的恰到好处。
秦非挂断了电话，长叹一口气，按下了联络器上的紧急按钮。
……
……
外面的夜色更深了，一处废弃的小院里，互助会的人沉默着站在中央。
雾气环绕在每个人的身边，将一个个身影映衬的仿佛鬼魅。
穿着蓝白校服，扎着单马尾的少女沉着脸站在前面。
她背上大大的书包有两处圆形的隆起，书包下面，滴滴答答的红色液体染红了她的裤脚。
“刘莲，你为什么还是这么心软？！”少女厉声呵斥，稚嫩的声音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回荡在这处阴森的小院里：“他已经背着你有了别的女人！他早就忘记了当时娶你的时候发过的誓！”
“这么多年，你在家操持家务，给他带孩子，他呢？”
“他甚至还背着你去找J女！”
“你为什么，还不让他感受主的神光？让他永永远远只属于你一个人？！”
随着她的一声声呵斥，人群中，一个身型消瘦的女人，牵着一个三岁左右的男孩，身体颤抖着，用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无力地蹲下来。
正是刘嫂子。
“对不起……对不起……神父大人，我……我做不到……”她低声啜泣着，头上的丝线在狂躁地游走着，似乎想要脱离她的头颅。
旁边的男孩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突然挣脱开了刘嫂子的手，声嘶力竭地放声大哭：“妈妈！我要妈妈！”
没有人回应他的稚声哭求，她们只是沉默着，看着这个小小的身影在院子里跌跌撞撞的跑。
在这凄厉的哭嚎声里，少女的语气恢复了平静。
“你可以的，你只是暂时感受不到主的神光而已。看看他们，看看我，在主的庇护下，我们都获得了永远的幸福！”
刘嫂子啜泣着，抬头看向四周。
黑沉沉的雾气里，人们沉默转身，也回望着她。
她们的背后，浮现出了一个个透明的白色虚影，那些影子痛苦的挣扎着，大声哭叫，但却没有一点声音，像是在雾气里播放的旧时代默片。
少女的背后，更是有一对年轻模样的人影，正拥抱在一起，拼命啃咬着对方，动作狰狞可怖。
“让他属于你，他以后再也不会去找别人，你们永远会在一起，孩子会幸福长大。”
少女的声音里带着奇怪的力量，随着一个个字吐出，刘嫂子头上的丝线停止了颤动，开始收紧。
刘嫂子的哭声渐渐变小，她抬起了头，动作僵硬。
然后，用力抱住了身边嚎哭的儿子，缓缓开口。
“让他……属于我。”
第十九章 杀掉姐姐
“好的好的……秦先生，情况我都已经记录下来了，现在已经传给了队长，稍后白黎姐应该会过去支援，请务必小心。”
小丝甜美软糯的声音平稳地说着。
秦非点了点头，又想起这是在联络器里通话，于是赶忙道：“我知道了，谢谢你。”
“不客气的～”小丝温柔道。
汇报完老杨的情况后，秦非挂断了通话，开始整理房间。
……主要是怕打起来太激烈，再弄坏了什么家具。
把新买的塑料小椅子收好放在衣柜里，被子叠好，桌上的衣服都收进书桌。
不到十分钟，秦非已经整理了一遍房间。
最近这几天打架实在太频繁，秦非已经有了相当丰富的经验。
嗤——
有车停在了楼下，秦非从房间的窗户向下望去。
看见白黎潇洒地一摆腿，从摩托车上下来，抬头冲他挥了挥手。
秦非也礼貌地挥了挥手。
凭借着过人的眼力，他可以看到，在白黎到来的同时，周围楼的露台上都出现了隐隐约约的人影。
他们穿着白色的防护服，带着特制的过滤头盔，正在搬动一个个仪器。
白黎从楼梯上来，很自然地进屋，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看见秦非的目光，解释道：“那些是专家团队。”
“等一会如果互助会来很多人，我们打不过的话，他们会在外围给我们提供帮助。”
秦非有点紧张：“他们既然会来很多人，我们为什么……”
“为什么只派了我？”白黎伸手捂住嘴，打了个呵欠，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曲线惊人。
“因为我们人不够啊。”她的声音里也有些无奈，“上面已经锁定了几个可疑地点，其他同事被临时征调过去支援了。”
“说起来，你也真够倒霉的，他们为什么只盯着你啊？”
秦非被她问住了，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仔细想想，似乎从刘英敲门开始，他的生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事情一件接一件的发生，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
他也很想问问，究竟是为什么……
白黎同情地看了秦非一眼：“你们感知系总是会比别人倒霉一点，肖远那家伙刚入队的时候，被互助会的人追杀了半年，你这才开始，别这么悲观……”
“……谢谢啊。”秦非被她安慰的更心塞了。
……
……
一个小时之后，门外传来笃笃笃的敲门声。
秦非和白黎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是杨哥吗？门没有锁，进来吧。”秦非高声道。
门被缓缓推开。
老杨站在门外，伸着手，保持着推门的姿势。
他的脑袋上飘飘荡荡挂着一根黑色的丝线，延伸向后方。
后面，站着一个身型消瘦的女人，她的头包着漆黑的布，怀里抱着一个男孩。
“小秦，你得帮帮哥，你嫂子和侄子都找不到了，怎么办啊……”
他的神色焦急，空洞的双眼却显得很无神，一直在不停地重复请求。
秦非看向了刘嫂子，发现她头上的黑色丝线缠绕的更紧了，像是一个黑色的怪异头盔，紧紧包裹住她的头颅。
“你要找的人就在你身后，怎么不回头呢？”白黎的声音从沙发处传来。
“在身后？”老杨呢喃道，他的声音有些困惑，似乎想要转过头去看看。
但是连接他脑袋的丝线十分牢固，控制着他的动作。
老杨的身体僵在了门口，脖子和四肢怪异地向后扭着，头颅却僵硬地看着前方。
“咯咯咯……”
刘嫂子怀里的男孩突然笑出了声，他白净的小脸此时已经被黑色的丝线覆盖，只露出一张小嘴，正咧开嘴角，发出一阵阵难以言喻的笑声。
“妈妈，这个阿姨要抢走爸爸呢，杀掉她好不好？”
“杀掉她呀……”
“杀掉她……”
……
……
滴滴滴——
17栋的露台上，全副武装的中年男人放下了手中的智眼，语气严肃：“现在是什么情况？”
旁边坐着的技术员看着仪器，道：“报告长官，污染指数在900左右，要采取行动吗？”
“先不用，看看情况，这种程度的污染，对面那个能力者，应该可以处理好。”
“是。”
技术员不再多言，认真地操作仪器。
露台上约有五六个人，除了一开始的中年男人，其他的都在忙碌着，在各种仪器之间穿梭，记录着相关数据。
滴滴滴——嗡！
突然，所有的仪器同时鸣响，轻轻震动起来。
周围的黑雾突然翻滚起巨大的波浪，仪表盘上的指针疯狂乱转。
天色几乎是一瞬间就黑沉下来，狂风呼啸而过，吹动着纤维布制成的防护服，哗哗作响。
“什么情况？怎么了？”中年人大声问道。
有人慌慌张张地汇报：“长官……仪器失灵了，推测……推测污染指数已经……已经超过阈值一倍左右……”
他们的检测器型号不是最新版本，但监测限也有2000，超过一倍……也就是说，污染指数最少已经有4000。
中年人沉默两秒，大声吼道：“将情况汇报总部，准备……粒子能炮！”
汇报的年轻人身体轻微哆嗦了一下：“可是……房间里还有人……”
“执行命令！”
“……是！”
……
……
404号房。
当那个孩子开始咯咯笑的时候，秦非看到了无数丝线从他的小嘴巴里伸出来，挂在了房间的各个墙壁上。
男孩小小的身体被丝线拉扯在半空，像是凭空悬浮。
黑雾翻滚，房里的电器同时传来刺拉的电流声。
难闻的焦臭味充满了房间。
白黎被呛的咳嗽了几声，声音带了些怒意：“小屁孩，别以为年纪小就能乱说话！谁想抢你爸爸？！”
小男孩没有回答，只是咯咯笑着，伸手拨开了脸上的黑色丝线，露出了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血红色的瞳孔，充斥着这世间最浓郁的恶意和恐怖。
“姐姐，杀掉你呀，杀掉你，你就可以陪我玩了……”
“姐姐现在也能陪你玩！”白黎冷哼一声，伸出双手对准了空中的人影。
巨大的火焰柱从她掌心延伸。
火焰经过之处，黑雾被烧的泛起一阵阵黑烟。
但那一根根丝线却仿佛丝毫不受影响，就连小男孩也只是微微动了动，笑声更加清脆。
“姐姐，你烧的我好热呀……”
就在白黎动手的同时，秦非灵活地绕过空气中无处不在的丝线，几步到了老杨的身边，伸手勒住了他的脖子。
手刀磕在他的后脖颈上，将人打晕。
那根连接在老杨脑后的丝线，随着他意识的消失，倏然断掉。
秦非心里微微一动，看向刘嫂子。
此时，瘦削的女人似乎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发出了一声难以言喻的恐怖嘶吼。
“放开他！他是……我的！你们，都要死！都要死！！”她的声音粗噶，像是用砂纸在磨，听的人毛骨悚然。
这声音里带着一种强烈的暗示，在听到的一刻，秦非心里升起了一股强烈的愧疚感。
似乎自己刚刚碰了老杨的身体，是一种十恶不赦的行为，应该马上去死。
第二十章 幻境
脑海中的想法让他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
老杨的身体软绵绵的倒在一边。
刘嫂子却没有扑过来，而是蹲在了墙边，双手抱住膝盖，黑漆漆的头颅深深低垂着，埋在了臂弯里。
低低的啜泣声响起。
“呜……他是我的……”
伴随着这个声音，秦非感觉自己的意识被飞快地拉扯进一个黑色的甬道。
几秒钟后，眼前再次清晰，但却不再是自己熟悉的房间，而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木板围成的房间肮脏而破烂，墙角有一张床，上面整齐地叠着几块破布，床边放着一个灰色的收音机，发出断断续续的嘶拉声。
另一边是用石头垒起来的简易灶台，上面架着一个破烂的瓦罐。
灶台前正蹲着一个小女孩，摆弄着炉膛里的几根柴火。
秦非被这小女孩吓了一跳。
自己的感知能力似乎完全没用，连这里有个人都不知道，甚至直到视线落到那处才发现她。
“喂，小姑娘，这是哪？”他开口问道。
小女孩却像是根本没听到秦非的声音，仍然在不停地摆弄着木柴。
秦非绕到旁边看过去，心头一跳。
这个小女孩的脸，和刘嫂子有七八分相似。但仍带着稚气，更多的则是惶恐与惊惧。
她的头发干枯发黄，胡乱地用一根绳子绑在身后，脸上挂着两行泪珠，不停地用手上破烂的旧打火机点火。
那个打火机里一滴液体都没有，随着小女孩的动作，发出无力的嚓嚓声。
秦非以为她没听到自己刚刚的话，于是伸手想拍拍女孩的肩膀。
然后，他的手穿过了女孩的身体，什么都没碰到。
幻境？
秦非皱起眉，又试了几次，不仅是女孩的身体，房间里的任何东西，他都碰不到。
看来，这就是刘嫂子的能力了。
他正想着该如何破局，木板门突然被人用力推开。
门板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小女孩被这一声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中的打火机跌落在一边。
门外的浓雾里走进来两个人，脸的部位是巨大的空洞，像是巨兽张开的嘴，里面伸出来一根粗大的舌头，垂在前面，舌尖滴滴答答地往下滴落着浓绿色的液体。
先走进来的看身材是个男人，他几步走到女孩身边，揪住了她的头发，将她从地上提起来。
“火呢？！他妈的赔钱货，让你生个火都生不起来？？老子养你有什么用？”他厉声呵斥着。
打火机被踩碎的声音，女孩的头被撞在墙壁上的声音，尖叫声，哭喊声，还有男人愤怒的吼叫声，交织成了可怕的场景。
后进来的女人抱着胳膊，冷漠地看着这一幕。
秦非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站在旁边默默看着。
打了一阵之后，男人似乎是累了，将女孩踹到一边，自己从怀里掏出一个新的打火机，将炉子升上。
又煮了一碗方便面，和女人分着吃了。
女孩趴在肮脏的地上，一动不动，小脸上满是泥土，双眼空洞。
夜晚很快降临。
男人和女人躺在了床上，盖上了破布，女孩仍旧趴在那，小小的身体只有轻微的起伏。
……
……
日子一天天过去，秦非就像一个鬼魂，随着小女孩看着她的生活。
他不能离开女孩太远，只能和小女孩存在于同一空间。
男人和女人几乎每天都要打骂她，才七八岁的女孩，每天却要干着数不完的活。
不知道看了多少免费动作片之后，这个家里多了个弟弟，女孩被变本加厉的使唤，给弟弟洗衣喂奶，被当马骑…
女孩慢慢长大，个字高挑，但身材却瘦的像是豆芽菜。
她总是一个人冒着危险去浓雾深处拾荒，挖野菜，只为了躲开窒息的家。
直到有一天，她遇到了一个男人。
那是年轻的老杨，正跟着运输车队跑生活，在东宁城和流叶城之间来回往返。
他们很快坠入爱河，在车队离开的时候，老杨从这个破落的村子里，带走了这个饱受折磨的女孩。
生活似乎在一点点变好，他们努力工作，在东宁城外城区拥有了一个小小的家，有了一个可爱的孩子。
她的脸上还残留着过去苦难生活的痕迹，但却每天都带着笑容。
直到有一天，她买菜的路上，碰到醉醺醺的老杨被一个打扮娇艳的女人扶出足浴店。
她在街上站了很久很久。
久到脸庞僵硬，久到脸上的笑容消失。
那天之后，她仍然在认真生活着，将家里打点的井井有条，孩子养的白白胖胖。
表面上看，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化。
直到她认识了一个同样饱受折磨的女人。
她被带到了一处秘密据点，吃下了那些人准备的，“被神祝福过的食物”。
……
……
白黎狼狈地在地上滚了一圈，躲开了男孩扑过来的身影。
她火红的头发沾满了灰尘，眼中含着深深的怒火。
小男孩跳到了刚刚白黎停留的位置，嘻嘻笑着。
“姐姐，陪我玩吧…”
“我陪你妈！”
白黎怒喝一声，火红的瞳孔飞快旋转。
一条细细的，似乎十分孱弱的火龙从她眼眸中喷涌而出。
男孩脸上的笑容一顿，小手一张，他的身体被拉扯着向上。
但那条火龙追着他的身影，所过之处，丝线被一条条的烧断。
白黎看不见丝线的位置，但她熟悉罗柏的能力。
男孩移动的方式，和罗柏那些人偶一模一样，像是被无形的线拉扯着。
凭借着经验，她指挥着小火龙纠缠着那个身影。
丝线被烧断，男孩脸朝下，从空中跌落，重重地摔在地上。
白黎靠在墙上，剧烈喘息。
她的眼睛暗淡了些许，就连头发的颜色似乎也没有刚才艳丽。
男孩的身体再次摇摇晃晃的飞上半空。
少了许多丝线的支撑，他飞的有些奇怪，像是被挂在半空的破烂布偶。
小小的嘴巴慢慢被伸出来的丝线扯向两边，直到整个脑袋都被一分为二。
一个黝黑的婴儿爬了出来。
他的头极大，身上的皮肤黑亮发皱，脸上挂着怪诞夸张的笑容。
“姐姐，你一点都不礼貌。”
白黎剧烈的喘息着，没有回答。
空气中的黑雾翻滚的更加厉害，向外望去，已经看不到对面楼的人影。
她看了一眼秦非，看到他闭着眼睛，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突然，微微的麻痹感传遍全身，汗毛微微立起。
白黎失声惊呼：“这是……”
对面的男孩也停下了脚步，歪着头，咬着手指，似乎有些困惑地看着窗外。
第二十一章 开炮！
17栋的露台上，中年男人靠在一面墙壁之后，没有再看16栋的方向，藏在过滤口罩之后的脸神色紧绷，甚至紧张到微微抽搐。
他的手里握着一个遥控器，手指按在按钮上，迟迟没有动作。
露台上，已经搭起了三台设备，上面架着一根管子，管口的方向对准了16栋，准确的说，对准了404房间的窗口。
它们轻轻震动着，蓄势待发。
空气中的灰黑色雾霭正在疯狂翻滚，有微弱的电弧时不时浮现。
原本操作仪器的几个工作人员，此刻已经全部撤离到掩体后面，紧张的用眼神交流着。
楼下，是大量穿着城卫厅制服的人正拿着扩音器，疏散附近几栋楼的群众。
有小孩在哭喊，男人女人的骂声，吵吵嚷嚷混成一片。
“长官，我们什么时候……”
“再等等。”中年人没有握住遥控器的另一只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等城卫厅的人把群众疏散走，这里这么多人，不能都死了……”他喃喃道，不知道是说给问话的下属听，还是要给自己找一个理由。
毕竟，这个按钮按下去，所有人都会死。
包括他自己。
……
……
404房间内，白黎听着楼下扩音器传来的紧急公告，身体僵硬在原地。
她是和技术部的人一起来的，自然知道他们带了什么东西。
粒子能炮。
而且还带了三门，这足以说明上面对这件事的重视。
她以为得到的是援助，但现在，这些炮对准了自己。
情况已经恶化到这种程度了吗？甚至连专家都认为，需要同归于尽才能清除掉这次污染？
她咬着嘴唇，有些不甘，再次看向秦非。
此刻的秦非脸上写满了挣扎，剧烈的情绪波动让他的脸庞甚至有些扭曲，头发被汗湿透，贴在额头，身体微微颤抖。
他仍旧被困在那个幻境里。
……
……
眼前的场景换了四五个。
刘嫂子的心情已经从一开始的惶恐不安，变成了后来的闲然自若。
每次吃下那些神奇的食物之后，她就会坐在原地，陷入一场悠长的梦境里。
在秦非的视野里，可以看到，每次刘嫂子和其他人一起坐在地上静静‘冥想’的时候，她们的头颅里就会生出无数细细的黑色丝线，顺着高高的祭台，向着天空延伸向不知名的方向。
那个方向有着让他有种无比恐惧的感觉，似乎连看一眼都做不到。
这种感觉让他十分熟悉。
是那个巨大眼球。
秦非尝试过唤醒刘嫂子，但他的力量对幻境里的人和物没有半点作用。
他只能看着幻境中的这些女人，醒来之后脸上挂着相同的诡异笑容，头颅上的黑色丝线心满意足地包裹住她们的大脑。
当她们回到家之后，完美的梦境被一地鸡毛的现实打破。
强烈的失落感让很多人魂不守舍，伤心欲绝。
黑色的丝线无限放大着这种情绪。
有人在日复一日巨大的落差中彻底崩溃，当黑色丝线完全覆盖住头颅的那一天，她们的脑海里只剩下了疯狂的占有欲。
‘神’会在这时候，通过那些诡异的黑线给出指引，引诱她们，去永远‘拥有’爱人和孩子。
聚会中，身后有着扭曲白影的人越来越多，刘嫂子头上的丝线也越来越多。
终于，秦非从老杨家墙上的时钟，看到了昨天的日期。
他从刘嫂子的视角看到了自己蹲在街边的身影，看到她去菜市场买了菜，给三岁的小杨做了一顿好吃的，在他吃完之后，用毛巾勒死了他。
看到刘嫂子用剪刀将小杨的嘴巴向两边剪开，看到一个黝黑的大头婴儿爬了进去……
秦非心中巨震，惊呼出声：“这怎么可能？！”
这个婴儿！
在杀死刘英的那一晚，在405的墙上，挂着一副四个人的全家福，这个诡异的婴儿就在其中。
他想起了莫名被污染的刘英，想起了惨死的猴子……
现在，这个婴儿又出现在了这里。
尽管知道这是梦境，秦非还是忍不住伸手，想要掐住它。
出乎意料的，他的手触碰到了实体。
手下的触感和正常的皮肤相去甚远，冰凉、黏腻、坚硬，像是在抚摸一条毒蛇。
秦非错愕地看着它，几乎是本能的把那个已经半钻进小杨身体里的诡异婴儿拎了出来。
黑色的硕大头颅转过来看着秦非，它那张天真又诡异的脸上此刻全是诧异，似乎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周围的场景一瞬间静止，刘嫂子举着剪刀的手停在了半空。一切都变得模糊扭曲，像是水中的倒影被石子打碎。
秦非心念电转，用两只手牢牢地将那个婴儿制住，死死掐着它的脖子。
它从嗓子里挤出一个破碎的尖叫，秦非感觉自己的头像是被人重重锤了一下，视线开始模糊，眼角、鼻孔、耳朵，都有温热的液体流出。
但秦非没有松手，反而一寸寸的收紧，他的手背和手臂上的青筋因为用力，根根爆起。
手里的小怪物奋力挣扎着，尖叫着，幻境如玻璃般片片碎裂。
秦非睁开了眼睛，眼前仍旧是熟悉的房间，只是此刻一片血红。
手中空空如也。
他握了握有些僵硬的手掌，擦了擦眼角。
视线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老杨仍旧倒在旁边，刘嫂子则抱着头，在地上翻滚着嘶吼。
白黎靠坐在屋子里，一身狼狈，脸色惨白而痛苦，脸上布满血痕。
她的前面，一个皮肤黝黑的大头婴儿正立在半空中，保持着扑向她的姿势。
那婴儿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脖子，眼球凸起，布满血丝，大大的头颅上青筋鼓起，似乎能看到青黑色的血液在里面流动。
它正在用力地尖叫，似乎被一双无形的手掐着。
吊住它身体的丝线随着这尖叫一声声断裂，只剩寥寥几根。
四周的黑雾翻滚着，时不时有蓝色的电弧闪现。
秦非感觉自己的汗毛随着这电弧根根立起，极度危险的感觉让他头皮发麻，下意识地看向窗外。
在他目光尽头，是17栋的露台。
中年男人似乎下定了决心，他轻轻拉下了过滤头盔，呼吸着肮脏的空气，感受着微微的电流通过皮肤表面的触感。
他贪婪地看了一眼雾蒙蒙的世界，然后下定了决心。
“开炮！”
第二十二章 微光
他的手指抬起，按了下去。
“等一下！”
远处响起一道声音，中年男人的手指在同一刻僵在了按钮上，指甲微微发白。
罗柏骑着一辆破旧的摩托，从小区外面狂奔而来。
他一只手高高举起，手中握着一只羽毛笔，无数细细的丝线从笔端延伸出来，不停地穿过雾霭，控制着小区里汹涌的人流分开，再收回。
最长的一根丝线，远远的延伸向了露台，控制住了中年男人的手指。
男人额头上沁出了大量的冷汗，防护服里的身体已经被汗湿透，他错愕地看着罗柏一路疾驰，到了17栋楼下，然后把摩托车一丢，身影消失在了楼道口。
片刻后，天台的门被推开，罗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仍然穿着一身合体的西服，提着一只手提包，没有戴礼帽。已经尽力整理过的微卷灰发仍然显得有些凌乱。
“很抱歉用这样的方式阻止你，但紧急情况，相信黄长官您应该理解。”
中年男人，或者说黄长官的嘴角微微抽搐，他已经恢复了冷静，眼神锐利：“罗柏，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请你也分清楚现在是什么场合！”
“污染指数已经高到了无法检测的程度，根据生态污染部的规定，必须使用粒子能炮来彻底消灭可能的危险！”
“我知道房间里有两个你的队员，对于他们的牺牲我也很惋惜，但，这是命令！”
他的语气逐渐变得严肃，声音也不由自主拔高：“违反生态污染部的命令是什么后果，我想你应该知道！”
罗柏温和的笑着，并没有打断黄长官的话，而是耐心的听完，然后微微颔首表达了自己的歉意：“您说的对，但……”
他说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
那里是一片粗糙的疤痕，皮肤上面纵横交错，隐隐可以看到下面似乎有几个黑色的数字。
“我觉得现在还不急，说不定……还有机会呢？”
……
……
房间里，那诡异的大头婴儿已经停止了尖叫。
它的手还卡在自己的脖子前方，嘴角有大量浓绿色的液体，滴滴答答地，流到了身上那件已经污浊的不成样子的婴儿服前襟。
秦非从眩晕中彻底清醒过来，双眼紧紧盯着这婴儿。
手心的触感仿佛还残留着，那恶心的感觉，让他心里升起了一种强烈的憎恶情绪，想要将眼前这个怪物杀死。
这种近乎本能的情绪几乎充斥着他的大脑，下意识地，秦非迈开了脚步，向着那个婴儿的方向大步冲了过去。
那婴儿再次发出一声尖叫，黝黑的皮肤表面不停的颤动，无数丝线再次从身体的各个角落涌现出来，带着他在屋子里飞快移动，躲避着秦非的攻击。
房间狭小，秦非的动作又很灵活，那婴儿即使可以凭借着丝线在空中移动，却也很快被追上。
秦非再次伸手，想要掐住他。
他的手离婴儿越来越近，近到可以感觉到那滑腻的皮肤散发出来的冷意，近到他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脏因为兴奋而微微跳动，就连血液似乎都在沸腾。
秦非的眼睛变得血红，嘴角甚至不由自主地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这笑容甚至让白黎看过来的目光瞬间变得惊恐。
婴儿的尖叫声音更大了，他的两只眼睛开始诡异向内靠近，融合，形成了一个硕大的眼睛。
这个眼睛几乎占据了它脸上所有的空间，湿答答的粘液覆盖在眼皮表面。
秦非的手掐在了它的脖子上。
那只眼睛猛然睁开！
冷漠的红色瞳孔中央，像是有无数的蛆虫在蠕动挣扎，仔细看去，可以看见那是密密麻麻的手臂正在奋力的向外伸。
难以言喻的恐惧感再次袭来。
那种不可名状，无法直视，更不可言说的感觉让秦非瞬间冷静。
他的血液仍旧在沸腾，手仍然紧紧抓着那婴儿的脖子，但却迟迟无法用力。
心里有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如果现在把它掐死，会发生他绝对不想看见的事情。
秦非心里被各种各样的狂乱想法充斥着，他看见那只眼睛看着自己，已经有一条手臂从瞳孔中钻出来，手指扭曲。
白黎双眼流血，抱着头在尖叫，恐惧的表情让她姣好的脸庞有些扭曲。
他慢慢的，慢慢的松开了手。
瞳孔中伸出的扭曲手臂抓住了小杨残破不堪的尸体，大头婴儿的身体缓缓飞起，两个小小的身影破窗而去。
……
……
罗柏微笑着，看着那怪物的身体消失在雾霭中，转过头看着黄长官，撤掉了对他的控制。
“你看，我说了，事情会解决的。”
他的语气温和，带着无尽的欣慰之意，像是看到自己儿子终于成材的老父亲。
黄长官的手指并没有随着罗柏的动作而抬起，而是仍然紧紧按着按钮。
粒子炮在微微颤抖，蓄势待发。
他的嘴角动了动，最终只能怒道：“给老子带上头盔！”
掩体后面，几个黑色的过滤头盔像是一个个蘑菇，从墙壁上钻出来。
有一个人跑过来，掏出纸给黄长官擦了擦汗，又帮他把过滤头盔带好。
其余的工作人员则飞快的奔向了粒子炮的方向，快速而又娴熟的拆卸着炮台装置。
黄长官深深的吸了一口过滤器送进头盔里的清新空气，突然觉得还是这样干净的空气让人舒心。
他轻咳了一声，尽力压抑着语气中的轻松，开口道：“这次的事情是我们准备不足，没有想到互助会出手这么迅速。”
“但你用能力干扰我们执法，需要接受处分。”
“另外，你那个新招的能力者，他的能力，以及在这次污染事件中起到的作用，你都需要报告。”
罗柏仍旧微微笑着，将羽毛笔重新放回胸前的口袋里。
然后从手提包里掏出一叠装订好的文件，递给了黄长官：“我对生态污染部的处分没有意见，这次事情的报告也已经写好，劳烦黄长官帮我带回去吧。”
说罢，他把手提包的拉链拉好，右手放在胸前，微微鞠躬：“我先去那边看看他们，合作愉快。”
黄长官错愕的看着手中的文件，有很多话想问，再抬头时，却发现那个身影已经消失在天台上。
周围雾霭霭的世界像是被强劲的风拂开。
一缕十分微弱的阳光闯过这道缝隙，洒在了西子湾小区一边狼藉的水泥地上。
第二十三章 报酬到账
一切平静下来之后，全副武装的工作人员飞快上楼，抬着两个特制的担架，出现在了楼道口。
在和秦非打了招呼之后，他们将老杨和刘嫂子分别绑在了上面，抬下了楼。
房间里又重新恢复了安静。
秦非坐在满是玻璃渣的沙发上，看着再次一片狼藉的客厅，忧愁地揉着自己的额角。
这次坏的东西简直不计其数，客厅的玻璃碎成了渣渣，所有的电器无一例外全部烧短路报废。
预计损失高达几千元。
秦非的心情已经不能用沉重来形容，简直是痛心疾首。
除了金钱上无法估量的损失外，秦非还察觉到了身体的异常。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隐隐有些胀痛，过于灵活，到了有些无法控制的程度。
而且，自己似乎拥有了一个新的能力。
他扭头看向白黎。
后者正坐在墙边，低垂着头，用纸巾默默擦拭着脸上和身上的血迹。
她看起来已经从刚刚的惊恐中回过神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秦非看着那颗微微颤动的红色脑袋，意识力集中。
很快，一个模模糊糊的想法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要死了，真丢人啊，还说来支援，根本打不过啊……呜呜，现在怎么办啊，他肯定觉得我弱爆了……”
“啊啊啊好尴尬啊，太紧张了，现在好想上厕所，憋不住了怎么办，救命啊……”
秦非险些笑出声，沉重的心情稍稍缓解，他清了清嗓子，轻声道：“白黎姐，我有点晕，你能不能帮我去卫生间拿一块湿毛巾？”
“啊？”白黎抬起头，红色的瞳孔里满是茫然。
她的脸庞轮廓流畅，紧致的下巴瘦削有型，微微上挑的凤眼和眼角的几颗小痣让她看起来很有御姐的气质。
只不过，这张充满成熟魅力的脸上，此刻满是茫然。
两秒钟后，她猛然从地上爬起来，语气恢复了淡定：“……嗯，你先休息吧，第一次出任务有点不习惯吧？没事，以后就好了，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话音未落，她人已经飘进了厕所。
哗哗的水声响起。
出于礼貌，秦非没有再听。
……
……
罗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微卷的头发在灯光下闪烁着温暖的光泽。
他手里提着一个手提箱，笑容温暖：“吓坏了吧？”
秦非摇了摇头：“还好，就是有点累。”
还很心疼。
“正常的，这两天事情太多了。”罗柏坐在了秦非对面，语气温和地道：“这样吧，报道的日期可以推迟到十天后，这几天你先好好休息一下。”
秦非被惊的一下坐直身体：“啊这……没关系的，我还是按时去吧。”
晚去报道一天，就晚计算一天报酬，这个他还是知道的。
在遭受了如此重大的损失之后，秦非没办法心安理得的偷懒。
罗柏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他：“我来主要是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因为你的特殊情况，我已经向总部申请了提前发放报酬，等你正式报道之后再审核报告，所以现在，是给你送这几次任务的报酬。”
“清理食欲污染者，报酬1000元；清理互助会异能者，报酬5000员；发现并组织互助会祭祀仪式，提供情报，报酬2000元；逼退H-67号，也就是刚刚那个婴儿，奖励4000元。”
“……共计12000元，扣掉税款后，应到手11790元。”
罗柏条理清楚地说着：“另外，战斗中的损失你都可以报账，生态污染治理部会全额报销。”
“你的工资是从合同上签订的日期开始算起，放心，这是我个人给你放的假，不扣薪水。”
秦非有种被人看透的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自己对金钱的渴望表现的这么明显，会不会给队长留下不好的印象？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秦非还是遵从了内心的本能，伸手结过了信封，看着里面厚厚一沓崭新的票子，感动的无以复加。
“队长，你放心，我以后一定好好工作！”
罗柏失笑：“这是必须的，还有，我要提醒你一下，虽然可以放假，但训练基地那边不能停，你的任务报告也需要在这几天完成，我会让白黎过来指导你。”
“要做好准备。”他轻声道：“最大的危险……可能一直就在身边。”
……
……
秦非难得放松了几天，好好处理了一下私事，
先是去晨光公司，办理了离职手续，拿到了补偿的绩效工资，在李主任热情的告别声里，彻底离开了这个工作了两年多的公司。
把罗柏给的报酬、以及晨光公司补发的工资存进了银行后，秦非现在距离目标存款只差了34420元。
另外，在和房东老头进行了激烈的论战之后，秦非成功将房租谈到了900元。
毕竟这里接连死人，短时间内很难租出去。
身上的压力一下子轻了不少，秦非甚至还能咬咬牙，买上一包玉溪。
在去看望老杨被告知他正在接受隔离治疗之后，秦非彻底闲了下来。
每天起床，吃过早饭，乘坐67悬浮公交来到迷情酒吧，在卢九哥的指点下学习各种格斗技巧，下午再和肖远对练。
他的实力在飞快地进步着，身上那种隐约的胀痛感也在慢慢消失。
等到晚上回家，吃一碗热乎乎饿的速食面条，躺床上刷一刷新闻。
日子安逸的让秦非甚至有些无聊。
第八天一大早，秦非正在厨房煮面，奢侈地给自己加了个蛋。
咚咚咚——
轻快的敲门声响起。
秦非在抹布上擦了擦手，打开房门。
门外，白黎背着一个单肩包，一手插在裤兜里没，另一只手牵着一个女孩。
那女孩大概十六七岁，个子有些矮，但比例很好。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眼睛大而明亮，睫毛卷翘，像是林间的小鹿，透露着不谙世事的纯真。
她柔顺的栗色长发披在身后，头上别着一个亮晶晶的水晶发卡。
整个人精致的像是一个小公主。
秦非还在怔怔地看着那个女孩，白黎已经熟门熟路地进屋，鼻子动了动。
“什么味道，好香啊。”
秦非回过神，邀请道：“来一碗？”
“来！”
他从橱柜里拿出三个碗，将原本一人份的面条分成了三份，端上了餐桌。
白黎和那个女孩已经坐好等着开饭，后者正扑闪着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
三碗面热气腾腾，女孩面前的碗里，一个流心蛋正卧在面条上面，微微颤动。
第二十四章 16号被观测者数据分析
女孩看着碗里的流心蛋和面条，眨了眨眼睛，没有动筷子。
白黎轻咳一声，介绍道：“这是陈依依，以前是我妹妹的同学，现在也在生态污染治理部工作，不过她平常在总部，这段时间会来我们这里出差……我负责接待她，今天正好也没什么事，就一起来你这里逛逛。”
秦非顿时肃然起敬。
总部的工作，听起来就比较高端……
“你好，我叫秦非。”秦非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
“你好，我叫陈依依。”女孩也很礼貌的回答道。
她看起来十分乖巧，很文静的样子。
随着陈依依的声音落下么，她头上的发卡微不可察地晃了晃，一个虚幻的脑袋从里面钻了出来。
那是一只雪白的老鼠模样的东西，但它的身上却没有毛茸茸的质感，而是铺满了鳞片，鳞片上有着细密到极致的花纹，头顶立着一根尖尖的角，两只黑黢黢的眼睛正好奇地盯着秦非。
然后，它发现了陈依依面前的碗，兴奋地吱了一声，长长的、覆盖着鳞片的身体从发卡里探出来，一口咬在了荷包蛋上。
金黄的蛋液流出来，裹住了面条。
陈依依像是没有看见一样，用筷子搅拌着碗里的食物，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额……你的蛇在偷吃东西。”见她没什么反应，秦非好心的提醒一句。
主要是有点心疼，好好的蛋被咬了一口，估计也不能吃了。
……那可是他自己都没舍得吃的！
陈依依眨了眨眼睛，把那只正在碗里大快朵颐的东西拎了出来，惊奇地看着秦非：“你怎么知道它在偷吃？”
“我看到的啊。”秦非被问的有些莫名其妙。
旁边的白黎微微皱眉，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直接看见？用眼睛？”
“是的。”
……
陈依依和白黎面面相觑。
白黎皱着眉思索了一会，表情很是严肃：“依依是召唤系异能者，她的契约兽都来自里世界，正常来讲，应该只有她自己能看到……”
秦非又听到了一个新名词，赶紧问道：“里世界是什么？”
白黎一下卡壳了，有些心虚：“啊，这个……怎么解释呢，到时候你入职培训应该会讲到的……”
陈依依把那个小怪物塞回发卡里，道：“我来解释吧，你平常对心理学感兴趣吗？”
秦非也有些心虚了：“不是很感兴趣……”
“唔，那也没关系……”陈依依微微笑了一下，嘴角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就算平常不关注，你也应该知道潜意识吧？”
这个倒是知道，秦非赶紧点头：“听说过，就是人的深层次意识，平常意识不到的那种？”
陈依依赞许地点了下头：“是的，我们的意识像是一座海洋上的冰山，现在你的意识是海面上的那部分，潜意识，就是海面下的一部分。”
“除了这座冰山，荣教授的构想中还有更重要的一个部分，那就是无边无际的海洋。”
“它连接着我们每一个人的冰山，共同构筑起了整个人类的集体潜意识海洋。”
“它不仅包含现在，还包括过去，包括无数的思想、情绪、意识、以及各种不可名状的存在，它没有确定的逻辑，并且，庞大的不可思议，像是另一个世界。”
说到这些理论知识，陈依依的声音比刚才大了不少，似乎有些激动，她下了一个结论：“所以，我们现在更愿意把它称之为，里世界。”
秦非似乎隐约明白了什么，他想了一会，问道：“所以，我们现在的雾霾……”
“是的，里世界正在和我们融合，造成了很多污染事件。”陈依依肯定了他的猜测：“因为恶念、和各种未知的存在，往往攻击性比较强，也有着更强的污染能力。”
她握紧了小拳头，眼睛闪闪发亮：“我们生态污染治理部要做的，就是尽自己最大努力，去清理这些污染，保护这个世界！”
水晶发卡晃了晃，那只长得很奇怪的小东西又探出了脑袋，配合着陈依依的话，吱了一声。
好中二啊……
秦非咳了一声，尽量不去腹诽同事，问道：“那为什么别人看不到它？”
他指了指陈依依头顶的小东西，吓得后者嗖一下缩了回去。
“因为小秋是我的契约兽啊。”陈依依似乎也很困惑，两条秀气的眉毛拧在一起：“它契约的是我的潜意识，别人自然看不到……”
“但你为什么可以？”
……
……
东宁城内城区，生态污染治理部总部，特殊能力者管理科。
长长的会议桌边此刻坐满了人，他们大都穿着制服，正在认真看着前面的全息投屏。
屏幕上的画面有些晃动，微微起伏，摄像头像是被放在了某个人的胸口，随着她的呼吸律动着。
画面里是一个年轻人，黑色的碎发有些凌乱，深灰色的眼睛里满是认真，表情平静，正在盯着屏幕外的某个地方，认真聆听着什么。
全息投屏旁边，带着黑框眼睛的瘦弱少年阿杰正捧着一个巴掌大的终端，不断地操作着。
随着他翻飞的手指，各项数值、图表在画面周围浮现。
【16号被观测者数据分析汇总
观测原因：精神力强度检测时出现不明波动、感知能力异常、疑似开启基因锁。
异常表现：1.初次觉醒时精神力强度检测异常[最高值：1500；最低值：400]；2.可以看到精神污染的具现化形象，可以看到召唤系能力者的契约兽；3.推测基因等级为E级，能力为1阶，但可以多次对抗甚至击退2阶污染源
异常数据分析：[图表]、[图表]……
失控风险二次评估：85%（极高）】
……
……
“所以，诸位是什么意见？”
坐在上首的一个银发老者开口问道。
他双手交握，放在面前的桌子上，神情严肃。
“建议收容关押。”一个女声道。
那是坐在中间的一个女研究员，她带着一副红色边框的眼镜，嘴角向下，看起来大约四五十岁。
见大家的目光集中过来，她继续道：“16号刚刚觉醒，还是1阶感知系能力者，竟然可以直接开启灵感……失控风险太高！”
……
“我觉得可以采取一些特殊措施，防范一下，毕竟最近我们压力也挺大的，有新的能力者加入是好事……”
反对的声音出自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语气中充满担忧：“外城区一向是污染的高发区域，尤其是黑街这一带，我们人手不够！”
女研究员声音严厉，反驳道：“我记得负责黑街的是红柏树小队，队里已经有了一个感知系能力者，我认为没有必要冒这个风险。”
“感知系能力者一旦失控，会造成多么大的污染，你们都清楚！”
四周响起了低低的议论声。
支持男人的声音有，但更多的人还是偏向于女研究员的看法。
失控风险评估为极高的能力者，很可能给东宁城带来的不是帮助，而是灾难。
这样的能力者，不仅不应该用，更应该和特殊污染物一样，收容在生态污染治理部。
这是最稳妥也是最安全的做法。
坐在下手的罗柏微笑着听着周围人的议论，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等到他们讨论的差不多了，罗柏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西服，朗声道：“我有些话想说。”
第二十五章 钥匙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目光集中在罗柏身上。
“诸位的担心都很有道理，毕竟数据分析摆在这里。”罗柏推了推鼻梁上的单边眼镜。
“但，我们招纳异能者的标准，除了这些冰冷的数据之外，是不是还应该考虑一些其他的东西？”
“16号是我最先接触的，我认为自己应该有发言权。”
“首先，根据我的队员多次汇报，可以确定的是，在对抗污染的时候，16号确实存在着情绪不稳定的情况。”
“但这种情况还很轻微，完全可以用稳定剂来抑制这种趋势。”
“除此之外，他还对我们给出的报酬有浓厚的兴趣，根据我们的资料调查，应该是为了安葬他三年前去世的爷爷。”
罗柏慢慢说着，声音温和而平静：“有锚点的1阶异能者，我不认为他会失控，这个只基于数据分析的失控风险指数，我个人是不赞同的。”
“我们聘用异能者来治理污染，怎么可能一点风险都不冒？”
“最后，我还想说一点。”罗柏加重了语气：“他的能力十分特殊，我们这么多年，招募过很多感知系的能力者，但是在开启灵感后，几乎都在一个月之内彻底失控。”
“我不是研究员。但我一直在清理污染一线工作，很清楚一件事情。”
罗柏环视周围，平静道：“那就是，我们对于里世界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仅仅凭借着召唤系的能力，完全不足以支撑我们的战斗。”
“很多时候，大家都是在摸着石头过河，甚至连对手是什么样子，在哪里，都不知道。为此我们也牺牲了很多战士。”
“现在……”他加重了语气：“16号就是我们对里世界开展下一步研究的关键钥匙。”
“诸位，真的要放弃吗？”
……
……
厨房里，秦非正在洗碗。
清水从水龙头哗哗流下，将碗筷上的油污带走，整个过程十分治愈。
秦非不太会做饭，但他很喜欢收拾家里，让无序慢慢变得有序，是一个非常解压的过程，这也是除了抽烟之外，他的第二个排遣方式。
等他收拾好了厨房，白黎已经从背包拿出了几张纸，摊开在了茶几上。
“这是什么？”
“你今天要完成的报告。”白黎语气认真，红色的眸子注视着秦非：“队长提前申请了你的报酬，但这个报告你还是要补一下的，不然财务那边没有办法走流程。”
“哦哦，好的。”秦非有点无奈，应了下来。
之前上班的时候，就需要每周写个不知所云的周报应付领导，这种事他还是挺熟悉的。
只是没想到，现在当了保安还是要写。
甚至没有入职，也要在家里写。
看出了他的不情愿，白黎适时补充道：“写报告关系着报销的事情，你的报酬到账了，补偿款可还没有呢，一会要仔细核对，填好信息。”
秦非立刻变得无比认真：“放心，我肯定认真写。”
这些纸张光滑细腻，有一定的厚度，摸起来很有质感。
最上面是一行大字：生态污染治理部安保组成员任务报告（特殊行动版）
下面是一个长长表格，事无巨细的列出了任务中可能出现的细节问题。
像这样的表格，一共有四张……
白黎清了清嗓子，拿出一支笔递给他：“先写第一个任务，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处理的那个，不知道填什么的可以问我。”
……
……
【任务代码：HJ3049
污染表现：异常的食欲，食人癖
死亡人数：3
清理过程：
……
清理人员代号：】
根据白黎的指导，填写了大部分内容之后，秦非指着清理人员代号问道：“这个填什么？
“哦，这个是内部通用的代号。”白黎解释道：“我们安保组成员都比较特殊，所以资料的保密等级比较高，内部报告都要使用代号，以免信息外泄之后有什么危险。”
“你可以自己想一个，以后就用这个。”
秦非点点头，表示明白了，他想了想，在后面写了一个字母。
Q。
简单，还好记，不错。
秦非对自己的取名能力还挺满意，刻意忽视了白黎嘴角的抽搐，继续往下填。
遇到不懂的就问白黎，问了也不知道怎么写的就瞎编，总算是把第一张将就着写完。
在刚刚和白黎以及陈依依的聊天中，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可以看见这些怪物的能力非常罕见。
那么自己可以直接触碰并伤害到它们，应该更加匪夷所思吧。
关于这方面的事情，还是不写比较好。
出于某种难以言说的直觉，秦非选择了隐瞒，一同隐瞒的，还有自己每到绝境时就可以开启基因锁的事情。
……
全部写完之后，时间已经悄悄走到了下午五点半。
秦非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肩膀。
陈依依在旁边等的百无聊赖，看见她们结束，立刻道：“我们走吗？这里好无聊，连个电视都没有。”
秦非有些尴尬。
本来是有的，但前几天弄坏之后，抠门的房东老头拿了秦非赔给他的钱，却不愿意再安装新的。
现在的房间里，可以称得上是家徒四壁，除了一些简单的家具外，什么都没有。
但这么直白的说出来，确实有些让人尴尬。
不过秦非也没有介意。
一下午的相处下来，他发现陈依依是个非常单纯的女孩。
不是指她青春可爱的外表，而是她的言行举止。
简而言之，就是有什么说什么，完全不懂人情世故，也不会觉得自己的话会让别人不舒服。
她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工作上，谈起生态污染治理部的各种工作，几乎都如数家珍，态度十分热切。
白黎将秦非的报告收好，点头道：“行，那我们就先……”
叮铃铃——
她的声音被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打断。
秦非掏出兜里的手机，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抱歉，我先接个电话……”
他按下接听按钮。
“嗬嗬嗬……”
电话那边传来一阵难以形容的笑声，秦非被吓了一跳。
但好在，这些天的经历让他对这一类事情多少有了点免疫力。
“你是谁？”
诡异的笑声里，一个颤抖的声音响起：“……是，是小秦吗？我是李得贵……”
“啊？谁？”秦非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但一时间没有想起来这个名字。
“李主任，我是李主任。”电话那头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救命啊！”
第二十六章 罗柏的保证
“啊，李主任啊，这是怎么回事？”
秦非有些吃惊。
主要是诧异他为什么会给自己打来电话，毕竟以前几乎没什么交情……
不过上次朱秘书的事上，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李主任多少也帮自己说了几句话。
而且在离职的时候，还很大方的给自己补了好几个月的绩效。
是个好领导！
想到这里，秦非的态度有些认真起来。
电话那边，李主任声音抖得厉害，甚至能听到牙齿微微打战的声音：“我……我女儿，疯了！”
秦非一怔：“那……您应该打急救中心或者城卫厅的电话……”
找自己有什么用？
这也帮不上忙吧，自己又不是医生……
“不是啊，小秦。”李主任颤声道：“我感觉，我女儿……是见鬼了，就和……就和朱秘书一样……”
和朱秘书一样，那就是污染事件了。
秦非看了看旁边正在等待的白黎和陈依依，思索了片刻道：“这样吧，我可以过去看看，地址是……？”
……
等秦非记下了地址，挂断了电话，一扭头，就看见陈依依正仰着头，眨着大眼睛，盯着自己。
她的皮肤很白，薄的几乎能隐约看见皮肤下面青色的血管，小脸因为激动有些泛红。
“污染事件？”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兴奋。
刚刚李主任的声音挺大，而且秦非的旧手机也不怎么收音，所以她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
秦非点点头：“应该是吧。”
“那还等什么，快走啊！”陈依依眼睛闪亮，整个人跃跃欲试，头顶的小怪物也跟着兴奋的左摇右摆。
房间的角落里，白黎汇报完这突如其来的任务，收起了联络器，微微一笑，火红的头发像是小小的火焰，她勾起嘴角，从腰侧掏出一把枪。
“走吧，我们和你一起去。”
十分钟后，三个人顺利坐上了开往内城区的最后一班悬浮公交。
车厢角落里，秦非握着把手，身体自然地随着公交车的晃动而调整发力点，稳稳的站在车厢里。
白黎也抓着一个把手，陈依依靠在她身边，因为够不到上面，只好握住白黎的衣服。
时间已经接近六点，正好是晚高峰时期，车上人头攒动，麻木的人群随着悬浮公交的轻微颠簸而晃动。
秦非看了看身后的长椅。
上面坐着几个满脸疲惫的中年人，带着口罩，看不清面容，正抱着胳膊，低头瞌睡。
见没有人注意这边，秦非小声问白黎：“我们有配枪？”
“有啊。”白黎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等你正式入职，总部会给你发装备的。”
“那你上次怎么没带？”
“带了啊。”白黎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发：“但是子弹配备不够，来的路上就打完了。”
似乎被他的话勾起了什么回忆，白黎愤怒道：“每次特制子弹就给那么一点，要不是队长拦着，老娘非得骂死那几个不要脸的老头！”
秦非拉了拉她的衣角，示意了一下周围。
附近睡觉的人已经被说话声吵醒，正饶有兴趣的盯着这里，站着的几个人互相用眼神交流，竖起了耳朵。
白黎话音一顿，硬生生止住了。
咔嚓——
轻微的机械碰撞声音响起，陈依依从她的小包包里掏出一把银色左轮，递给秦非。
“你需要吗？可以先用我的。”她微微一笑，嘴边涌现两个小梨涡：“我很少用到特配枪的。”
车厢里一下安静下来。
“枪！他们有枪！”
不知道谁先喊了一句，周围一片哗然，人群惊恐的散开，转瞬间，整个车厢空无一人。
……
……
微凉的晚风吹过脸颊，卷起灰蒙蒙的雾霭，带起了一阵说不清的刺鼻味道。
各色的霓虹灯给单调的灰雾披上了虚假的外衣
秦非三人站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面面相觑。
陈依依有些不解：“他们凭什么不让我们坐车？我们付了钱的！”
白黎揉着愈发凌乱的头发，半晌才道：“……他们不报警就不错了……算了，我们打车去吧。”
秦非深以为然。
也就是在黑街这里比较混乱，如果陈依依是在内城区的悬浮公交上拿出枪来，估计早就有人打给城卫厅了。
陈依依瘪了瘪嘴，脸上仍带着困惑的表情。
三个人等了好一会，才等来一辆破破烂烂的小轿车，在秦非熟练地和醉醺醺的的士司机砍下了一半价格后，飞快地驶向了李主任留下的地址。
……
……
房间里，因为罗柏的话，再次引起了与会人员的一阵讨论。
“你的分析没有问题，但我有一个疑问。”在一片低语声中，又响起了一个质疑的声音。
那是一个眼神有些傲慢的中年男人，他穿着白大褂，双手抱胸，微抬着下巴，注视罗柏：“他的爷爷究竟是怎么死的？”
“是真的意外，还是说……”他的语气开始变得咄咄逼人：“像你一样，亲手杀了自己的亲人。”
屋子里的气氛为之一肃。
不了解内情的人面面相觑，有知道的则低下了头，不敢多说什么。
一片安静之中，罗柏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他深蓝色的眼睛里仿佛孕育着一场风暴，静静注视着说话的男人。
男人也毫不退缩，眼神如刀，死死盯着罗柏。
……
“好了，不要再说了。”为首的老人皱起了眉。
他的声音不大，但却很有威严。
房间里的紧张气氛如冰雪般慢慢消融。
“罗凯。”老人警告道：“事情究竟如何，你比我们更清楚，没必要一直为难罗柏，当年他也只是个孩子。”
“何况……都已经过去二十年了，该放下了。”
“呵呵，叶老说的是。”名叫罗凯的中年男人收回了目光，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然后，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喃喃道：“孩子？呵呵……他们……”
“都是怪物！”
罗柏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脸上重新挂起了笑容，只是这笑容显得有些僵硬。
“我希望诸位能给16号一点时间，我会随时配合组织对他的情况进行监测和调查。”
“如果……”他轻声说着：“他失控了。”
“我会亲手解决他。”
罗凯脸上的肌肉狠狠抽动了一下，双拳紧握。
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什么也没说。
第二十七章 珍珠奶茶
李主任家住在内城区的一个联墅小区，小区里装修的十分精致，处处都有明亮的霓虹灯。
三人走过一处处修建精致的绿植，走过没有杂草的石板小路，来到了靠近里面的159栋别墅门前。
周围其他的房子没有开灯，黑洞洞的窗口在外面闪烁着红蓝光芒的路牌映射下，显得有几分诡异。
秦非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瞳孔扩大，扫过一个个窗口，确定了那些黑暗的房子里是真的没有人，微微放下心来。
最后，他的目光停在了面前的这栋房子上，耳朵微微动了动。
里面有轻微的骚乱声，像是什么东西被捂着嘴巴，从缝隙里挤出来的破碎嘶吼。
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如同耳边缠绵的低语。
陈依依头顶上的小怪物已经探出头来，身子从发卡里延伸出长长的一节，仿佛没有尽头一样。
它带着小小尖角的脑袋轻轻扣了扣房门。
叩叩叩——
敲门的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谁？！”
屋子里面有人问道，声音有些尖利，听得出来十分紧张。
“是李主任吗？我是秦非。”
厚重结实合金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隙，一张脸从里面紧张地盯着外面的人。
确定了是秦非之后，李主任打开了房门。
他看起来比上次被控制的时候还要憔悴，眼袋几乎要垂到嘴角，双眼布满血丝，看起来活像是几天没有睡觉。
就连那原本臌胀而肥胖的肚子似乎也小了不少。
见到秦非，李主任脸上堆起一个难看的笑容，嘴唇哆嗦了几下，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做了个请的手势：“……先进去吧，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秦非仔细辨别了一下。
房间里没有什么危险，李主任的身上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附着。
确定了暂时安全之后，他们踏步进入了房间。
看清了房间里的场景，秦非吃了一惊。
客厅里已经是一片狼藉，吊灯在地上碎成了无数残骸，茶几翻着，电视机的屏幕上蛛网遍布，就连窗帘都被撕扯下来一半，露出后面被打碎了一角的玻璃窗。
四处都泼洒着不知名的棕黄色液体，地毯上、沙发上满是污渍，散发着甜腻的香味。
凌乱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和一个同样满脸憔悴的中年妇人。
那女孩被五花大绑，几乎全身都缠着绳子。
她的身材有些胖，这些绳子缠在身上，一坨坨的肥肉从缝隙里探出一个圆润的弧度。她的嘴巴被紧紧缚住，勒的脸上的肉甚至因为缺氧而有些发紫。
妇人在旁边满脸焦急，时不时地替女孩擦一擦额头上的汗水。
秦非的目光扫过房间，落在了女孩的身上。
首先注意到的就是她的眼睛。
黑亮，润泽，黑眼珠十分饱满，看起来充满了弹性……
秦非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在看到这双眼睛的的一瞬间，他心中的种种欲望似乎都被挑逗了起来。
程度很轻微，能够很好的控制住，但这异常的情绪波动还是引起了秦非的警觉。
他移开目光，不再盯着女孩的眼睛看。
李主任苦涩的声音响起，他搓了搓手掌，紧张地道：“小秦，你看，静怡现在就是这样子。”
“只要松开，她就像疯了一样……”
“具体是什么表现呢？”一旁的陈依依插嘴问道。
她的脸色十分认真，从小包包里掏出了记录本准备记录，看起来很专业。
所以，李主任在迟疑了两秒后，想到这是秦非带来的人，还是说道：“她想到什么事就立刻要去做。”
秦非微微凝眉。
这算什么疯？
似乎看出了他们的不解，李主任叹了口气，继续道：“比如，她想……想上厕所，就会立刻在原地解决，不管现在是在吃饭还是在做别的什么……”
“想要吃饭，就要一直吃，吃到吐了才会停下。”
“本来……我以为孩子是因为马上要期末考试了，所以压力有点大，打算考试之后带她去看看……”
李主任痛苦地锤了下自己的脑袋，似乎十分后悔自己的这个决定。
“但是今天晚上，静怡非要喝学校门口那家奶茶店的珍珠奶茶，她妈妈拗不过，就带她去买了两杯回来。”
他的目光落在地上那些污渍上，眼神里带着恐惧：“回来之后，静怡就一直要她妈妈喝掉其中一杯……”
陈依依认真点头，配合地问道：“那您夫人喝了吗？”
“喝了。”李主任咽了口唾沫：“但她妈妈胃口比较小，再加上又吃过了晚饭，所以只喝了几口。”
“静怡就……就生气了，拿着奶茶追着她妈妈跑，一定要她喝下去，要她把那些珍珠吃掉……”
“我感觉不对劲，就看了看……”李主任的声音渐渐变得有些干涩：“那些珍珠，好像……”
“好像是人的眼睛！”
呜——
一阵凉风从客厅碎掉了一角的玻璃窗外吹进来，秦非感觉自己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看到自己脚边滚落着一个黑黑圆圆的东西，弯腰，捡了起来。
这颗珍珠表面光滑，带着一种柔亮的色彩。
因为沾了奶茶，拿起来有些微微黏手，糖和奶的甜蜜味道顺着鼻腔钻入脑海。
在他的视野里，手里的东西在接触到他的皮肤之后，接触的部分瞬间长出了无数密密麻麻的白色绒毛，似乎要竭力钻进他的身体里。
秦非的手指用力，将那东西碾碎。
一股粘稠的液体流了出来，沾了他一手，十分微弱的能量涌入秦非的身体，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触感有点恶心……
旁边的白黎也是一脸一言难尽。
倒是陈依依，看起来好像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她头顶的小怪兽凑到秦非手边闻了闻。秦非甚至能透过它那张酷似老鼠的脸上，看出这家伙嫌弃的表情。
“可以确定这是一次污染事件，污染源头暂时不清楚，污染大概率是分为两个阶段。”
小怪物闻过之后，陈依依把笔记本合上，收好，表情严肃。
“第一阶段，通过珍珠奶茶，无限扩大被污染者在日常生活中的欲望。”
“到了第二阶段，被污染者则会通过迫使他人喝下奶茶的方式，将污染继续传播。”
说着，陈依依转头看向李主任，问道：“从第一阶段到第二阶段，大概是多长时间？”
“……啊？”李主任的胖脸上有些茫然，半晌才反应过来，急忙道：“大概……大概是一周左右。”
第二十八章 亲生女儿
“那看来污染很可能已经扩大了。”陈依依秀气的眉毛拧着，一脸凝重：“要马上报告。”
秦非兜里的联络器轻微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戴在了耳朵上。
联络器那边，空气过滤器轻微的轰鸣声里，响起了罗柏温和的声音：“听小丝说，你们遇到了麻烦？”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这个声音，秦非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情慢慢放松下来。
滋滋——
联络器里传来一阵轻微的电流声，那是其他频道正在接入的声音。
先是一阵猫叫声，然后小丝温柔软糯的声音响起：“秦先生，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兄弟，出什么事了？”肖远气喘吁吁的声音也从频道里传来。
秦非没有废话，迅速道：“我们已经确定这是污染事件，并且规模可能还不小。事情是这样的……”
他将李主任刚刚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并且说了陈依依的推测。
联络器里有噼里啪啦的打字声，几乎就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小丝就道：“已上报给行动部门，现在转达上级指示。”
“已锁定污染源头为‘心愿’奶茶店，十分钟后将对该污染源三公里范围封锁，封锁后将由红柏树小队进行清理工作。”
“报告人Q所在位置已确定，马上会有技术组和医疗组成员抵达现场，请不要让相关人员离开。”
“尽量清理现场污染物。”
“收到！”
“收到！”
……
联络器里陆续传来大家的声音，工作井然有序地开展了起来。
李主任紧张地站在旁边，时不时擦一下额头的汗珠，看到秦非抬头之后，他立刻问道：“怎么样？”
“生态部马上会派相关人员来这边处理的，放心吧。”
“那就好，那就好……”
他似乎放松了很多，就连沙发上的中年女人也似乎松了口气，低声啜泣起来。
只有那个女孩，仍然睁着她那双诡异的眼睛，愤怒地叫着。
在这样的叫声里，秦非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清理现场污染。
先是把客厅地上的奶茶仔细找一遍，集中到客厅，再到房子的各个角落去感应一番还有没有漏网之鱼。
客厅里的那些白黎用火烧掉了，其他的秦非就自己解决。
说实话，一颗一颗捏爆那些‘珍珠’的过程，还挺解压……
本来陈依依也想帮忙的，但是小秋似乎对这些东西表现的十分厌恶，只好作罢。
……
……
几分钟后，门外响起了发动机的轰鸣声以及杂乱的脚步声，透过窗户，可以看见窗外时不时有穿着防护服的身影闪过，将159栋整个包围。
似乎感应到了不妙，沙发上的女孩挣扎的更加剧烈，口中发出野兽一般的低吼声，脸涨的通红。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秦非开了门。
门外是一队荷枪实弹的士兵，带着过滤头盔，看不清面容。
他们护送着一只五人的小队伍。
两人抬着担架，一人提着箱子，另外两人拿着不知名的仪器。
刚一进门，其中一人的仪器马上滴滴滴响了起来，红色的指示灯不停闪烁。
“污染指数300到400，暂时未发现异常。”
小队里的人明显松了口气，步伐也变得轻快起来。
和秦非三人打过招呼之后，抬着担架的医疗组成员手脚麻利地给女孩注射了镇定剂，将她牢牢地绑在了担架上，同时被绑起来的还有被检测出轻微污染的中年妇人。
其余三个人拿着仪器在屋子里迅速监测并记录着数据。
整个过程透露着两个词：专业，高效！
秦非将刚刚留下没有毁掉的三颗‘珍珠’样本交给了技术组的人装好，之后便有些无所事事起来。
相比起前几次的任务，这次轻松的让他甚至有点不习惯。
没有诡异的精神怪物，更没有遭受到什么不明生物的攻击，甚至在他们到之前，被污染者已经被家人制伏。
他要做的只不过是汇报工作，以及清理现场。
秦非表达了自己的疑问。
白黎翻了个白眼：“想什么呢，别以为每次任务都是像你遇到的那样。”
“大部分时候都是小规模的污染，可能只波及几个人、几十个人。”
“大规模的污染任务，处理起来很麻烦，时间也很久。”
“哦对了……上次你和肖远发现的那个互助会的据点，因为聚会的时候都带着面纱，所以身份很难确认。后续可能会需要你的能力辅助寻找一下。”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又感慨了一句：“你真是太倒霉了……”
秦非只能尴尬地笑笑。
这话没法接。
毕竟他没感受过正常的工作应该是怎么样的是，甚至，自己还没有正式入职……
……
……
房间的另一边，李主任正在和医疗组的成员说话，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容。
在生态污染治理部的人来了之后，他似乎彻底放下心来，又恢复到了平常的模样。
叮——
消息提示音响起，李主任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向旁边走了一步。
唰唰唰，数个枪口抬起指向了他。
李主任吓得一哆嗦，立马点头哈腰地道：“各位长官不要误会，……工作上的信息，我得回复，能不能……通融一下？”
他从兜里掏出一盒烟，递给持枪的士兵。
没有人动，枪口仍然对着李主任的胸口。
他额头上的汗珠又冒了出来，一颗又一颗，肥硕的腮边肉不停地抖动，只是由于害怕，说不出话来。
旁边拿着仪器的人路过这边，在他身上扫了一下，没发现什么异常，于是摆摆手：“让他去吧，暂时没什么问题。”
等枪收回去，他又警告道：“不能离开我们的视线，一旦发现你有不正常的举动，立刻击毙！”
“肯定的！肯定的！”李主任被吓得一哆嗦，连忙举手保证：“我肯定配合。”
那人没再说什么，举着仪器走向了另一个房间。
李主任用袖口擦了擦汗水，在阳台角落的一个小凳子上坐下，点开了刚刚的消息。
【事情怎么样了？】
他犹豫了一会，扭头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自己，便飞快的打字，发送了一条消息。
【已经成功和他搭上线了，应该没有引起什么怀疑，后面的接触应该会很顺利，您应该知道我的能力……】
对面的回复很快发过来。
【嗯，这次做的不错。】
看到这个回复，李主任的手指因为激动而有些微微颤抖，在屏幕上戳了好久，终于把想说的话发了过去。
【那魏总您看，我升职的事情什么时候能给安排下？】
【我这次可是付出了大代价，您体谅体谅我作为一个父亲的心情……】
【静怡她毕竟是我的亲女儿……】
第二十九章 ‘心愿’奶茶店
“你在做什么？”
就在李主任专心致志地盯着屏幕等待回复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手一哆嗦，手机砸在了地上。
昏暗的灯光下，身后的人的投影被拉的有些变形弯曲。在这道变形的人影头上，似乎有什么细细长长如触手一般的东西微微晃动了一下。
李主任心里猛地一跳，上次被控制的阴影浮上心头，骇得他几乎要跳起来。
夜风轻轻顺着窗户的缝隙吹进来，他眨了下眼睛，发现那影子上的触须已经消失不见。
一切似乎都是他的幻觉。
李主任僵硬的扭过头去，看到了站在他身后的女孩。
那女孩一身洁白的连衣裙，头发顺滑，脸上的妆容精致，正疑惑地看着他。
是刚刚那个问话的女孩。
李主任的心猛地落回了原地，脸上慢慢堆起了一个笑容：“额……一点，一点工作上的事情……”
因为太紧张，他脸上的肥肉甚至有些微微抽搐，泛黑的眼袋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惊悚。
陈依依点了下头，严肃地叮嘱道：“那你就好好待在这里，不要乱走，一会儿会有人给你做检查。”
她说完，提着小包包转向了另一个方向，开始询问摆弄着仪器的检测人员。
看起来只是路过，顺便问一句。
虚惊一场……
李主任的心跳慢慢平复下来，捡起了地上的手机。
屏幕上，已经跳出了对面的回复。
【我们和他第一次合作之后，你该得的不会少。】
看到这条信息，李主任垂下了头，嘴角用力向下，在脸上犁出了两道深深的沟壑。
良久，才抬起头，在屏幕上敲出回复。
【收到。】
……
……
秦非靠在房间的角落，点燃了一根烟，静静看着房间里忙碌的人群。
“想什么呢？”白黎迈着长腿来到他身边，也和他一起靠在了墙上。
“在想他为什么会记得我。”秦非用下巴示意了一下阳台上的李主任，递了一根烟给白黎：“要吗？”
白黎犹豫了两秒，接过烟，放在了嘴里，姿势笨拙而小心，一看就是没抽过烟的。
她也不在乎秦非诧异的眼神，点了火，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后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
她咳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瓜子脸涨的通红，十分狼狈。
秦非赶紧从客厅找了一包纸巾递给她。
“谢谢，没事了。”白黎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慢慢平复下来，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想学好几次了，总是学不会。”
被她抽了一口的烟掉在了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踩熄。
秦非盯着那支烟看了两秒钟，挪开了视线。
嗯，自己现在已经算是有点小钱了，一支烟而已。
不心疼。
“你的问题我倒是刚好知道答案。”白黎又清了清嗓子，似是为了缓解刚才的尴尬，急忙开口道。
她的声音因为剧烈的咳嗽有些嘶哑，但却有一种别样的魅力。
“晨光运输公司和生态污染治理部有一些业务上的来往。”
“上次出事之后，对方的老总魏来亲自过来打了招呼，让我们不用给李得贵做事后医疗工作，所以……”
秦非有些诧异道：“为什么？”
这些天在酒吧训练的时候和肖远聊天，秦非也多少了解了一些相关的常识。
像上次那样的污染事件，事后相关人员是会被催眠清除记忆的。
否则被污染过的人，或多或少都会留下一些潜在的情绪隐患，如果不及时清除记忆，很长时间都会被噩梦、幻觉所困扰，再次遇到类似情况时时，也会更容易被污染。
“当然是因为他们内部有这方面的需要了。”白黎没什么温度地笑了笑。
“很多运输公司，私下里会豢养一批能力者。”她轻声说着：“这些能力者，也需要普通人来为他们服务。”
这个说法秦非倒是第一次听说，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能力者都是在生态污染治理部这样的地方工作。
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疑惑，白黎又道：“很多能力者是在城外觉醒的，我们的监测力量最多只能覆盖城内的区域。”
“况且，相当一部分能力者也并不想加入我们。”她笑了笑，脸上的神情似是有些讥讽。
滋滋——
联络器里传来讯号。
秦非和白黎结束了闲聊，同时按住了耳朵，认真倾听。
“‘心愿’奶茶店已封锁完毕，相关人员开始清理工作！”
……
……
时间已经临近晚上十点。
秦非坐在晚班公交上，看着窗外疾驰而过的夜景。
内城区的灯光布置的十分繁华，漂浮的指示牌上面各式各样的广告争相夺彩，四周的楼房高的仿佛看不到顶。
霓虹灯的光芒将夜色下的街道映衬的五彩斑斓，像是另一个世界。
秦非看的饶有兴致。
在外城区，通常这个时间外面已经是漆黑一片，只有上夜班的人才出来活动。
车上的人不多，大多是穿着校服的孩子，凑在车厢里叽叽喳喳地讨论着班上的八卦，谈论着老师，谈论着各种偶像明星。
还有一些孩子捧着书看的津津有味。
秦非扫了一眼，发现他们几乎都在看同一本书，书皮泛黄，有着奇异的纹理。
可能是最近流行的畅销小说。
“东宁一中到了，请下车的旅客带好随身物品，请从后门下车……”
报站声音响起，秦非三人随着人群流出车厢。
以奶茶店为中心的三公里范围内已经全部封锁，只不过在调查清楚之前，为了不打草惊蛇，并没有安排封锁范围内的群众撤离。
人们仍然如往常一般生活，丝毫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个时间正是学校下晚自习的时间，很多穿着校服的孩子在校门口进进出出。
他们随着联络器里的指示来到了东宁一中西门。
这里有一个小小的夜市，狭长的巷子里灯光迷离，挤满了来觅食的学生。
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他们找到了那个小小的奶茶店。
红色的牌子上面挂着廉价的彩色灯牌，上面写着‘心愿’奶茶店五个大字。
小小的店面里灯光明亮而温暖，透过玻璃窗，可以看见里面正坐着两对小情侣，每人捧着一杯奶茶，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整齐干净的玻璃柜台后面，身材略微有些瘦弱的年轻男店员正在用干净的抹布擦拭着铁质的器皿，动作轻快而娴熟。
似乎是感觉到了窗外的目光，那店员转过头来，透过半开的窗户向他们打招呼。
“几位要喝奶茶吗？可以进来看看哦。”
他的声音十分有亲和力，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上，如葡萄一般的双眼却十分引人注目。
黑亮、润泽。
第三十章 你们为什么不喝呢？
秦非推开了房门。
屋子里很温暖，空气中奶茶的香甜味道似乎一下子就将夜里的凉意冲散。
门上挂着的小风铃叮叮当当响起来，吸引了店里那两对小情侣的注意。
他们也同时转过头来，看向了秦非三人。四双黑亮晶莹的眸子在微黄的灯光下显得十分幽深。
秦非面不改色，走到了柜台前，在他身后，跟着四处打量的白黎。
陈依依的能力是召唤系，小秋也不是很擅长战斗，所以留在了外面，和肖远一起负责外围警戒。
“两杯珍珠奶茶。”他对店员说道。
年轻的店员露齿一笑，黑亮的眼睛认真注视着秦非。
在他的眼睛周围，长出了无数细细密密的绒毛，探入他眼周的皮肤，像是一根根菌丝。
“先生，珍珠奶茶是我们店的招牌，您和这位美丽的小姐，一定会非常喜欢它的味道的……”
秦非点了点头，和白黎在店里唯一的那张空桌子旁边坐下。
店员转过身拿了两个个空杯子，然后打开了操作台旁边的一个铁质箱子。
箱盖掀开的一瞬间，一直密切注意着他动作的秦非看到，不计其数的白色绒毛从箱子里探了出来，飘飘荡荡，像是在找什么。
腥臭的味道隐约飘散在空气中，又很快被奶茶的香味遮住，但秦非凭借着敏锐的嗅觉，还是捕捉到了这一点异常。
一把小铲子伸进箱子，铲出了几十个黑色的珍珠，分别放进了杯子里。
每一颗珍珠形状都圆润饱满，光泽诱人。
接着，这些珍珠上面覆盖上了异常香甜的奶茶，杯子被送进封口机，又很快送了出来。
店员将两根粗大的吸管插进了杯子里，递向秦非：“先生，你的奶茶。”
杯子的封口处画着可爱的卡通图爱，还有几个色彩斑斓的字：
‘心愿’奶茶，心想事成～
粗大的吸管刚好将这几个字破坏的七零八落，看起来有几分狰狞。
随着他的动作，奶茶的香味似乎更浓郁了一些。
另外两桌的小客人将目光放在了这两杯奶茶上，喉结上下滚动，脸上露出了强烈的渴求。
店员也微笑着看向他们：“几位客人，还要再来一杯吗？”
那四个人猛地点头，嘴角有晶亮的液体流出。
“要先付账哦。”店员仍然笑咪咪地看着他们，语气中带着催促。
最靠近门口那桌情侣中的女孩立刻站了起来，走到了柜台边，低下了头，将脸凑到店员伸过来的手里。
女孩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脸上的皮肤不停蠕动，半晌，两颗黑亮的珍珠从她眼眶中掉了出来，落在了店员手里。
店员合起手掌，将刚收到的珍珠放进刚刚的箱子里，又做了一杯奶茶，递给了女孩。
女孩迫不及待地将嘴巴凑到吸管上吮吸。
随着她的动作，慢慢地，慢慢地，她空洞洞的眼眶深处，两颗黑亮的眼珠重新长了出来。
甚至比之前的更大更亮。
“嗬嗬嗬嗬……”
女孩发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声。
……
“我艹！真恶心啊！”秦非忍不住低骂了一声。
虽然来之前就有准备，但是真的亲眼看到这种惊悚诡异的场景，还是让他胃里一阵翻涌。
白黎则是盯着那个双马尾的女孩，不知为何，脸上有抑制不住的怒气。
她一拍桌子，将秦非刚刚拿回来的两杯奶茶掀翻在地。
然后伸手。
火焰喷涌而下，覆盖住了散落在地上的珍珠。珍珠表面白色的绒毛被烧的卷曲起来，滋滋作响，很快崩解融化。
店员的脸色沉了下来。
正在疯狂吮吸奶茶的四个学生也停下了动作，看了过来。
他们似乎还不太习惯新换的眼珠，不停地翻着眼睛。
“二位，为什么不尝尝看呢？”
“我们的奶茶，很好喝哦……”
……
……
滴滴滴滴——
检测仪发出警报。
中年男人探头看了一眼屏幕，脸上的表情很是淡定。
“污染指数700，还好……”
仪器旁的工作人员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开口道：“黄长官，我们真的不用增派人手吗？”
以往污染指数到了500，就可以判断为重大的范围性污染事件，一般需要两个清理小队联合围剿，还需要战士们在外围支援。
而现在，污染指数已经到了700，长官却没有下达任何指令。
“没事。”黄长官一摆手，过滤头盔下得脸上浮现出一丝淡定的微笑：“外围加强警戒，防止有什么意外。”
“至于奶茶店里……先不用管。”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里面的小伙子，厉害的很啊……”
……
……
“我们就先不喝了。”秦非轻咳一声，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
骨骼发出轻微低噼啪声，身体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想法，脑海中的机械音响起：
【基因锁已开启5%】
【基因锁已开启6%】
……
【基因锁已开启10%】
当开启到了10%之后，秦非在心中默默下达了停止的命令。
这是他这几天训练下来最大的收获：随自己的心意开启基因锁，并且可以随时叫停。
不再需要像以前一眼，遇到了致命威胁的时候才可以开启。
“不喝，不行的哦！”店员又挂上了微笑，只是这次的笑容不再温暖，就连店里灯光也开始变得忽明忽灭。
门上的小风铃发出急促的敲击声，凌乱的声音显得有些疯狂。
“这么好喝的奶茶，你们为什么不喝？！”
“为什么不喝？！”
随着他的声音，在他的身上，裂开了无数小裂口，每一个裂口里面，都慢慢浮现出一只黑亮的眼睛。
数不清的眼睛旁边，探出了密密麻麻的绒毛，这些绒毛飞离了他的身体，在空气中胡乱飞散着，找寻入侵的目标。
它们的数量实在是太多，小小的店面几乎被挤满。
四个学生的身上，很快有无数绒毛扎根、生长，再变成附着在他们皮肤上的眼睛。
还有一些绒毛，顺着半开的窗户向外飞散。
“注意，不要让外面的人靠近这扇窗户……有很多绒毛飞出去，落在人身上会长出眼睛。”秦非按紧了联络器，轻声建议道：“最好……弄个鼓风机，把这些毛弄走。”
“额……好的。”联络器那边的小丝有点懵，但还是很负责地道：“我会把你的建议反馈上去的。”
秦非又转过头，看向了满脸怒色，将火焰化成长鞭，不停挥舞的白黎，露出一个笑容。
“保护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