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好饿
下域E-32,东宁城外城区。
时间已近午夜零点。
城市渐渐息声,略显肮脏的街道两侧,各色霓虹灯闪烁,使得周围灰黑色的雾霭有种绚丽而怪异的感觉。
自从六十年前全球性大雾霾出现,整个世界便一直是这样灰白而朦胧。
夜空中,丝丝缕缕的黑雾缠绕着月亮,暗淡的月光无力地穿过破旧的窗帘,洒在屋中。
西子湾小区,16栋405号。
卧室里一片安静,书桌的旧台灯还顽强地亮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趴在桌上,右手握着一只笔,人却已睡的香甜,桌上摊开的试卷上隐隐可以见到可疑的水渍。
灯光吃力地笼罩着书桌,而在灯光之外,房间仿佛被蒙上了一层黑色滤镜,隐约能看见靠墙的地方,摆放着一个木质婴儿床,被子微微隆起,小小的身影正在里面安静沉睡。
墙上挂着一张全家福,照片上,一家三口坐在沙发上,笑的很开心。
窗外阴沉黑暗,房间里的灯光却温暖而明亮,显得很是温馨。
吱呀——
陈旧的木门门轴干涩,转动的时候,声音有些像婴儿在尖叫。
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位年约40、身材丰腴的中年妇女,端着一杯牛奶,静静站在门口,看着房间内的儿女。
“囡囡,喝杯牛奶吧。”
少女仍旧趴在桌上睡着,没有回应。
门外的妇女等了一会,见女儿没醒,便开始向屋内慢慢挪动。
门上的木刺和发福的肚腩摩擦,棉质睡裙被勾起出几道皱褶,隐约有红色透出,她却丝毫未察觉。
很快,她肥硕的手臂也挤进了屋中,将破旧的木门关上。
老旧的轴承发出最后一声尖叫,终于惊醒了桌上的少女。她抬起头,看到端着牛奶的妈妈,不好意思地擦了擦嘴角。
“妈,今天作业有点多,我还没写完……”
“很晚了,今天先睡吧。”
妇女把牛奶放在书桌上。
随着她的动作,杯中的牛奶荡漾,几滴液体洒在桌上,泛出暗红色的光泽,一股香醇的味道弥散开来。
少女的目光却并没有停留在杯子上面,她保持着刚刚的姿势一动不动,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妈妈。
然后,她慢慢咧开嘴角,直至耳根,污黄的牙齿间挂着几缕肉丝,猩红色的液体一滴一滴地滴在试卷上,形成一大片水渍。
“可是妈妈,我,有点饿了……”
……
……
405号的黑雾越来越浓稠,如触手一般,无视了墙壁的阻碍,向周围扩散。
404号次卧,刚刚下夜班到家的秦非正坐在书桌前,一张一张数钱。
“一百、两百、三百……一千八……”
将薄薄的几张钱认真数了五遍,秦非从里面抽出了一千元,放在旁边,翻开了一个陈旧的笔记本。
本子上画着表格,上面列着密密麻麻的收支记录。
他用圆珠笔在最下面一行添上一个数字:1000。
这个月的钱存好之后,距离目标还差五万八,只需要再工作……四年十个月。
秦非默默盘算着,对现在的攒钱速度还算满意。
他把抽出来的几张钱夹进笔记本,放在了抽屉里,搓了搓冰冷的手指。
屋子里好像变冷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外壳泛黄的破旧空调,出风口的扇叶大大张着,里面黑洞洞的,一丝风声也没有,指示灯闪烁着红光,却对遥控器的指示没有丝毫反应。
看来是又坏了。
秦非无奈,只好提前钻进了冰冷的被窝刷手机。
很快,一则插播的本地新闻引起了他的注意。
“外城区安景小区再现食人案!凶手疑似死者母亲……”
点开视频,主持人的声音兴奋中带着些许惊恐:“各位居民朋友大家晚上好,现插播一条城卫厅紧急通知:本次案件与两月前内城区荣湾花园食人案高度相似,城卫厅怀疑凶手为同一邪教组织成员,请各位市民做好个人防范,遇到紧急情况及时拨打城卫厅电话……”
“独居的朋友请注意安全,锁好房门,如非必要,请不要给陌生人开门……”
咚——咚——
突然,客厅另一边传来隐隐的敲门声。
因为中间隔着一个客厅的距离,这声音显得有些沉闷晦涩。
秦非被这突然的声音吓得手一抖,手机砸在了脸上,里面的视频被切到了下一个,不知道里面放的是什么,刺耳的尖叫突然响起。
“艹!吓死人了!”
秦非赶紧将手机界面关掉。
房间内重回安静,他从床上支起身体,侧耳仔细听着。
离开了温暖的被窝,冷空气刺激着毛孔,在安静的夜里,这种寒冷格外明显。
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
主卧小情侣咿咿呀呀的呻吟声一下子消失,另一间次卧租客的呼噜也停了下来。
好半晌,都没有人说话。
敲门声固执地响着。
秦非不得已,只好高声问了一句:“谁啊?”
没有回答。
咚——咚——
咚——咚——
“独居的朋友请注意安全,锁好房门,如非必要,请不要给陌生人开门……”
秦非突然想起主持人刚刚的话,有些紧张,没有再出声。
看了一下手机,已经接近一点了,谁会在这个时候登门拜访?
他犹豫了几秒钟,最终还是拨了城卫厅的电话。
电话的忙音伴随着规律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里十分清晰。
没有人接听。
敲门声逐渐变大,频率变得越来越急。
咣!咣!咣!
木板门不堪重负地呻吟着,最终在一声巨响里轰然砸进屋里。
沉重而略显迟钝的脚步声在客厅来回逡巡。
最后,脚步声停在了他的门前。
秦非屏住了呼吸,悄悄从床上下来,打开台灯,在桌子上找了一把水果刀握在手里。
他慢慢靠近房门,双手撑着地面跪在地上,耳朵贴近冰冷的地面,从门缝里向外看去。
外面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
秦非感觉自己高悬的心脏渐渐落回原处。
也许进来的只是个小偷……
他想着,稍微动了动有些僵直的胳膊,准备从地上爬起来。
突然间,一张脸出现在门缝另一边!
那张肿胀的脸上血肉模糊,双眼圆睁,像是要从眼眶中掉出来。
它的嘴巴大大的咧着,几乎要将整张脸撕成两半,牙齿上的残渣散发着浓烈的腥臭味。
“我好饿……”
第二章 基因锁
这声音粗砺难听,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刀子在刮着砂纸,听的人毛骨悚然。
秦非僵住了,他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和门外的怪物对视着。
“我好饿……真的好饿……”
它嘴里的舌头长长伸出,粘稠的口水顺着舌尖滴落。
秦非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退出了舌头的攻击范围。
那个声音连续不停地低声重复着,伴随着声音,还有浓浓的黑色雾气从门缝处涌进,台灯的光变得明灭不定。
“刘姐,要不……我给你做点吃的?”秦非迟疑了两秒,僵硬地问道,声音有些干涩。
几乎在看到那张脸的一瞬间,他就确定那已经不是人了。
毕竟正常人的嘴不可能张开那么大,舌头也伸不了那么长。
而且,他还认出了这个很有特色的声音,是隔壁405房间的租客刘英。
她,或者说它,在城北一家污染处理厂上班,丈夫没有正经工作,家里还有一个上高中的女儿,和一个才出生没几个月的小儿子,整天就知道哭。
……
门外的刘英似乎被他问的愣住了,好久没有出声,长长的舌头也收了回去。
从秦非现在的角度看过去,门下黑漆漆的一片,看不到它是不是还趴在那里。
腥臭味越来越浓,令人作呕。
吱嘎——
它推动了门板。
秦非的心重重沉了下去。
薄薄的木板门根本挡不住危险。
吱嘎——吱嘎——
它要进来了……
秦非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厉色,从地上爬了起来,将水果刀咬在嘴里,双手握住了椅背。
既然躲不了,那只能拼了!
吱——
门被推开。
没等它进屋,秦非已经举起椅子,用自己最大的力气,狠狠砸了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
廉价的木头椅子被砸的四分五裂,四处飞散的木头撞击着地砖和墙壁,发出一声声巨响,在安静的夜里震耳欲聋。
另外两个房间的房门仍旧紧紧关着,没有人出来帮忙。
秦非心里暗骂一句,见椅子碎了,毫不犹豫地后撤,直到后背抵住墙壁。
他将嘴里的水果刀取下,握在手里。
台灯微黄的光线覆盖住小小的房间,一个肥硕的身躯脸朝下趴在门口,脑袋塌陷了半边,地上一片五彩斑斓。
她手里还抓着一条被啃的面目全非的腿,有血液不停地从伤口处流出,染红了地面。
秦非强迫自己忍住了呕吐的冲动,盯着那个身影。
咔咔——
那是断裂的脊椎发出的脆响。
刘英抬起半个脑袋,看着秦非,半碎的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头上的血一股股流进大张的嘴里。
“我真的好饿……”
随着它的话,一阵强烈的饥饿感袭来,胃里一阵翻滚。
剧烈的绞痛和饥饿感里,秦非的视线甚至开始有些微的模糊。
刘英似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一步步地向着秦非靠近。
秦非的虎口由于刚刚的攻击,又痛又麻,他看着那怪物身上的肥肉层层叠叠,随着脚步轻轻颤动,忍不住委婉地劝道:“刘姐,这么晚就别吃了,赶紧回家吧。”
“再这么吃,容易三高啊……对身体不好的……”
刘英剩下的半张脸上,笑意陡然消失。
她冷冷地看着秦非,一言不发,直接扑了上来。
还没等她动作,秦非已经感觉到了危险,身体一扭,躲开了这次攻击,扑来的身影一头撞在墙上,发出砰地一声。
然后仿佛感觉不到疼一样,继续追着秦非,想将他制住。
秦非有点郁闷,自己明明好心劝她,怎么她好像更生气了。
随着两人的动作,书桌被掀翻,东西噼里啪啦掉落一地,台灯的线被扯掉,屋子里重归黑暗。
很快,秦非就被堵在了墙角,退无可退。
浓烈的腥臭味扑面而来,刘英张大了嘴巴,长长的口水顺着她的嘴角滴在凸起的肚子上。
她伸出两只手,掐住了秦非的脖子。
用力。
窒息的感觉让秦非的脑袋有些模糊,他奋力将手中的刀向前刺去。
噗嗤——
刀子穿过层层脂肪,发出一声闷响。
刘英丝毫没有反应。
长长的舌头伸出嘴巴,伸向秦非的脸。
后脑和喉咙剧痛,秦非感觉自己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用尽全力,不停地递出手里的刀。
湿濡腥臭的血液溅了他一身,但好像对刘英没有任何伤害。
喀嚓……
他听到了自己咽喉处的骨头碎裂的声音。
秦非有些绝望。
他想到了自己还没完成的攒钱目标,想到了没钱安葬,只能放在柜子里的爷爷的骨灰……最后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看到了一个冰冷洁白的房间。
房间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仪器,指示灯正疯狂的闪动着,三个穿着防护服,头戴过滤头盔的人转头看向他的方向。
“你是……”其中一个人开口,他的音调有些尖细,颤抖着,充满了惊恐,以及几乎压抑不住的狂喜。
秦非感觉到了难以言喻的痛苦和愤怒,几乎无法控制。
就在这时,脑海中突然响起一个略带机械感的声音。
【监测到机体功能下降,正在开启基因锁。】
【基因锁已开启2%】
【基因锁已开启5%】
……
【基因锁已开启15%】
画面破碎,细密的仿佛齿轮转动的声音响起,秦非身上各处的疼痛感消失,身体表面的皮肤正在微微蠕动着,各种细微的感觉被无限放大。
他仿佛能感觉并使用自己的每一块肌肉,甚至每一滴血液。
本能的,秦非将头向后,折成了一个诡异的角度,脱离了刘英的钳制。
他的身体灵活异常,像是快要报废的机器忽然被换了崭新的轴承,深灰色的瞳孔放大,眼前的世界被拨开了面纱,纤毫毕现。
借助着窗外几不可见的微弱月光,秦非看见了不一样的东西。
他看到了刘英胸口位置,趴着一个‘壁虎’。
猩红的颜色,像是被人剥去了表皮,皮肤下面,一根根黑色的血管冲破皮肤,和刘英的身体紧紧连在一起。
它正用阴冷的眼神盯着秦非,嘴里长长的舌头摇摆着,蓄势待发。
秦非眨了下眼睛,那只猩红色的壁虎脑袋处慢慢浮现一个淡绿色的点。
他立刻就知道了,那是这只怪物的弱点。
“看到你了……”秦非慢慢说着,脸上浮现出一个微笑。
心中的愤怒和痛苦似乎找到了发泄口。
他的手臂以一个奇怪的角度探出,手中的水果刀精准的扎在那个点上。
“啊——!!”
本来已经没有知觉的刘英好像突然感觉到了痛,发出一声惨叫,肥硕的身体向后仰。
胸口的小怪物更是长大了嘴巴,嘶嘶叫着,惊恐万分。
一根根粗壮的血管从刘英身体里拔出来,像是要逃跑。
秦非拔出刀子,身体以一个即为刁钻的角度,从她的肉和墙壁之间的缝隙钻了出去,迅速换了个位置。
刘英仿佛十分痛苦,嘴里不停发出‘嗬嗬’的声音。
刀子再次递出,在那怪物还没有彻底脱离刘英的身体之前,再次扎进那他的头颅里。
一刀不死,那就两刀、三刀!
每一刀下去,刘英便惨叫一声,那只‘壁虎’更是疯了一样,拼命甩动它长长的舌头。
但很快,它们的声音从嚎叫变成呻吟。
刘英最终再也迈不动腿,倒在地上。
胸前的猩红色怪物慢慢褪去了颜色,变得灰黑而僵硬,最后如一团雾气,彻底溃散。
……
……
西子湾小区17栋,露台。
一男一女正凑在一台仪器后面,看着404号房间发生的战斗。
屏幕上,是通过404房间的窗户拍摄到的画面,时不时轻微闪烁一下。
“队长,污染指数在300到400之间。”另一边,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少年眼睛摆弄着手里的检测仪,认真汇报着。
“从16号被观测者出现精神力波动,到解决污染,用时约2分钟,推测基因等级为E级,精神力强度大概在600左右,能力为感知系。”
第三章 婴儿
身穿黑色燕尾服的男人扶了扶脸上的单片眼镜,笑道:“不错的小家伙,天赋还可以,下手也利索。身份查清楚了吗?”
“你为什么又不戴联络器?!相关信息小丝已经在公共频道里重复了两遍,现在她要气炸了!”
女人皱着眉,有些无语。
她弯腰调整屏幕,继续看着上面的人,一遍观察,一边怒道:“非要小丝再单独汇报一遍?你懂什么叫效率吗?”
“白黎,你懂什么叫男士的体面吗?”燕尾服仿佛没听出女人声音里的指责:“一位身穿得体礼服的绅士,耳朵上不应该戴着那个傻里傻气的联络器,除非你们给它镀上一层金,再雕刻上精致的花纹——”
“你快闭嘴吧,少说两句更得体。”
白黎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话,有些烦躁地揉了揉自己凌乱的头发。
和她颇具淑女气质的名字相比,那一头火红的短发看起来十分暴躁,像是一簇火焰,向外炸开。
旁边的少年继续摆弄着检测仪,像是对这种争吵已经司空见惯,脸上的表情没什么波动。
燕尾服被白黎打断话头,却没有生气,仍旧保持着微笑,十分有风度:“白黎,女孩子要文雅一些。”
“呵。”白黎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强行把联络器塞到了他的耳朵里。
滋滋——
微弱的电流声过后,公共频道里很快传来一个女孩轻软的声音:“罗柏,再不戴联络器,就和你那该死的燕尾服一起吃屎去吧!”
联络器里传来一阵阵欢快的笑声,那是他们在别处执行任务的队友。
……
……
“小丝,晚上好。”罗柏语气温和,没有因为女孩的怒火而有什么变化。
“……晚上好。”
小丝似乎是迟疑了两秒,声音已经重新变得轻快柔软。
“……现在开始汇报16号被观测者的情况。秦非,23岁,东宁城户籍,晨光运输公司8号仓库管理员。暂无其他亲属。无犯罪记录,无异常行为报告。根据阿杰传回来的数据分析,他的失控风险大概在50%,建议先初步接触,由肖远负责考察。”
“今晚的大收获!”罗柏笑了一声,随即不顾小丝的骂声,再次把联络器摘下来放进了兜里。
白黎已经带好头盔,跨坐在了一辆拉风的红色摩托车上,修长的双腿伸的笔直,抵住了地面。
她抬了抬下巴,示意罗柏坐上来。
“这真的一点都没有绅士风度,我觉得我们应该先礼貌地递上拜帖……”罗柏咕哝了一句,撩起燕尾服的后摆,坐上了摩托车后座。
接着很有经验地,轻轻按住了自己的礼帽。
轰——
白黎踩下油门,摩托车发出一阵轰鸣,车尾喷射出一道长长的火焰,带起一阵狂卷的气浪,托着摩托车平稳的落在地面上,疾驰而去。
名叫阿杰的眼镜少年垂着头,没有理会两人的离开,他的双手飞快的在检测仪上操作。
检测仪的屏幕上,几条曲线剧烈的波动着,他的眉头拧的越来越近,表情疑惑。
“奇怪……这是……”
……
……
秦非在屋里找了块干净的地方,靠墙坐下。
顶灯已经坏了好几个月,房东看起来也没有要修的想法,刚刚的战斗里,小台灯也已经被踩的稀碎。
屋里很黑,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秦非伸手从外套里摸出一包烟,抽了一根叼在嘴里,微微侧头,用火机点燃。
烟雾缭绕,烟草味冲淡了些许的血腥气。
他慢慢平复着心中剧烈的情绪,同时也在消化着自己刚刚遇到的事情。
怪物,基因锁,幻觉,杀人。
自己好像接触到了一个神秘而未知的世界。
那个机械音是什么?自己看到的房间又是哪里?
秦非静静思索着。
房间里静悄悄的,主卧和另一间次卧仍旧是一片安静。
他一口一口把烟吸进肺里,再缓缓吐出烟圈。
地上的刘英早就没了动静,她身上附着的怪物也早已溃散,只剩下一摊沉重的血肉。
另一间次卧的门动了一下,门轴吱呀一声,门后的人像是被吓住了,立刻停止了动作。
声音从小小的门缝后颤抖着挤了出来:“小……秦哥,这……这是怎么了?”
主卧的门也轻轻响了一下,但门后的人没有出声。
“哦,我不小心摔了一跤……要不,谁出来扶我一把?”
这借口十分蹩脚,但门后的人好像都信了,两扇门啪地一声,同时关紧。
在黑街附近住的人,除非嫌命长了,否则没人会多管闲事。
东宁城是下域E-32中不大不小的一个城市,城内只有内城区和外城区两大区,中间是电离过滤器形成的无形壁垒。
穿过那层薄薄的保护膜,呼吸内城区经过过滤的清新空气,是每个外城区下等居民的梦想。
外城区分布着污染严重的工厂、运输公司,以及不得不生活在严重雾霾之下的穷人。
最混乱的地方莫过于‘黑街’。
秦非甚至在里面见过拍卖女人。
这里是城卫厅的影响力覆盖不到的地方,也是浓雾之下黑暗滋生的土壤。
西子湾小区,正是黑街附近的几个小区之一,里面住着的大多数人,都深谙明哲保身的生存法则。
……
……
秦非把烧到屁股的烟蒂在地上按熄,轻盈地从地上跃起。
他拖着刘英的尸体,往隔壁走去。
刘英的身体少说也有二百来斤,死之后尸体更加沉重。
但开启了‘基因锁’之后,他的力气大了很多,这力气并不是凭空出现的,而是他本身肌肉的力量。
只不过,以前只能发挥出50%到60%,彻底掌握身体之后,几乎可以完美使用每一块肌肉的力量,可以发挥百分之百。
等秦非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口,另一间次卧的门忽然动了动。
一个矮小的身影从里面钻了出来,举起手机,开了闪光灯,对着黑暗的客厅拍了几张照片。
等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因为害怕而狂跳的心脏慢慢平息下来,随之而来的是涌上心头的狂喜。
“城卫厅正在抓上周那个连环杀人凶手,只要我去举报,赏金有一万块钱……”
至于是不是秦非杀的人,那不重要。
外城区的案子,尤其是黑街附近的,很多时候都是说不清楚的。
他心里想着,有些激动地打开手机相册,翻到刚刚的照片,一张一张看过去。
第一张,昏暗的客厅一片狼藉,长长的血痕顺着门口蜿蜒到秦非的卧室前。
地板上随处可以看到可疑的碎肉和到处飞溅的血迹。
第二张和第一张类似,但由于角度不同,可以看到沙发后面,似乎蜷缩着一团影子。
这是什么?
他愣了一下,翻到了第三张。
影子更清晰了,站了起来,它似乎是个人形,但个头很矮,头却大的有些惊人。
第四张,人影好像往前走了一大截,站在了客厅中间,隐约可以看到他充满褶皱的黑色皮肤。
颤抖的手指慢慢划到了最后一张照片。
手机屏幕上不再是客厅的景象,而是充斥着一张黝黑的脸。
婴儿般的稚嫩脸庞,嘴角却诡异地向上提到了耳根,露出了一个笑容。
……
……
秦非来到了405号房间。
卧室的灯还亮着,透过半开的门,照亮了客厅的一个角落。
他眯起眼睛,等待瞳孔收缩,适应了环境。
这里和404的布局镜面对称,身处其中,有一种熟悉的错乱感。
秦非站在门口没有动,盯着沙发上的两个背影。
似乎是听见了他的声音,那两个人从沙发上站起来,原本在阴影下的脸被光芒照亮了一半。
那是一男一女,穿着打扮有些奇怪,男的一身西服,头戴礼帽,脸上架着一个单片眼镜,正式的像是要去参加宴会,他深蓝色的眼睛正看着秦非,神色温和。
女的则穿着紧身的黑色作战服,皮靴上有些许泥印,火红色的短发看起来十分凌乱,她的右手灵活地转着一串钥匙,微微抬着头,正有些不耐烦地看向门口。
“二位久等了吧。”秦非率先开口,掌握了主动权。
第十章 已解锁基因:4%
城北。
荒凉的小路上,罗柏正驾驶着一辆老式黑色四轮轿车,向着8号仓库的方向疾驰。
浓黑色的雾霭中,有四个模糊的人影出现在前面的路上,。
罗柏看着他们,眼神冰冷。
他踩下了油门,冲了过去。
车轮带起一阵狂风,卷着干燥的沙土,融入灰沉沉的雾霭里。
人影被车轮碾碎,淡淡的笑声仿佛回荡在四面八方:“罗柏,还是这么不友好呢。”
罗柏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踩下了刹车。
然后打开车门,走了出来。
副驾驶和后座上,各有一个人钻出车子。
白黎抱着胳膊,走到了罗柏身后半步的地方,她的旁边,是一个带着黑色墨镜,扎着小辫的男人。
雾气被拨开,几个人影也从对面走了出来。
为首的人骑着一头巨大的三头犬,脸上带着一个白色的面具。
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围着围裙拿着菜刀的中年妇女,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还有一个驼背的老头。
两拨人对峙着。
罗柏从口袋里掏出手帕,仔细擦了擦自己的手指,
礼貌的帽檐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他显得有些阴沉。
白黎有些焦急,向前迈了一步,被罗柏伸手拦了下来。
他脸上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神态十分放松。
将华丽的羽毛笔拿在了手里,罗柏看着面具人,微微笑道:“逮到你了,狗东西。”
……
……
人也许可以对各种惊悚的画面无动于衷。
但面对死亡的时候,那种扑面而来、无法躲避的绝望感,没有任何人可以抵抗。
秦非也不例外,冷汗顺着他的额头缓缓流下,他的心跳逐渐加速,身上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呵呵……”
随着女人的冷笑,那根最粗最长的触须尖端瞬间咬在了秦非的脖子上。
满是血污的扭曲脸庞在雾气中若隐若现,秀气精致的眉毛高高扬起,下面是一双兴奋到极点的眼睛,眼球向上翻去,眼眶中只剩下大半眼白。
她的嘴巴张的极大,牙齿变得尖利,和她触须末端的嘴巴一模一样。
就连那种嗜血的兴奋也如出一辙。
秦非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他瞪大了眼睛,喉结颤动,冷汗浸透了后背。
明知道这触须是虚幻的,是那黑雾幻化成的一种形态,可被攻击到的那一刻,他仿佛真的感觉到了那嘴巴中锋利尖锐的牙齿,一点点的穿透皮肤,刺入血管、喉管……
钻心的剧痛伴随着强烈的窒息感袭来,血腥味一瞬间涌上了鼻腔。
触须们的嘶叫声猛然放大了几倍,涌入大脑,几乎将他的意志完全撕碎。
从肉体到意识,仿佛都在这一刻坠入了无尽的深渊。
也就在这时,秦非听到了那些触须背后,一阵阵低声的呢喃,像是地狱中的恶鬼在疯狂呓语,那声音中不带丝毫理智,只有无尽的恶意,似乎想要通过这些触须,彻底将他的意识吞没。
……
女人身上又探出了无数的触须,一根根的咬在了秦非的身上。
疼痛如海浪,交织着那一声声骇人的叫声,几乎要将秦非淹没。
触须在一点点蚕食着他的思想,秦非感觉到自己的头顶有什么东西飘然而上,然后被另一根触须狠狠咬住。
痛!剧痛!
这痛感比肉体被攻击还要大了几倍不止!
秦非忍不住在心里低声嘶吼着。
基因锁……
怎么还不出现?!
仿佛听到了他的呼唤,熟悉的齿轮转动声音响起。
【监测到机体功能下降,正在开启基因锁。】
【已解锁基因:4%】
【正在开启……】
【基因锁已开启5%】
……
【基因锁已开启15%】
疼痛感被暂时屏蔽,疯狂的呓语也消失不见。
秦非感觉自己的力量正在一点点的回到他的身体,五感之敏锐,远胜刚才。
4%到15%么……
他细细体会着身体的变化,手腕和脚腕微微翻转,轻松地挣脱开了钳制。
这些微的动作带起一阵冰冷的空气,吹过他汗湿的后背,带来一阵凉意。
那根粗大的触须仍旧连接在他的喉咙处,秦非忍不住低咳几声,大口大口喘着气。
鲜血从他的喉咙处喷涌而出,落在地上。
他有些难以忍受这种窒息感,本能地伸出手,抓住了那根最粗壮的触须,用力扯断!
所有的事情发生在一瞬间,女人反应过来的时候,触须已经断裂。
剧痛冲击着她的脑海,触须们发出绝望的惨叫,几乎盖过了那不绝于耳的疯狂呓语。
“该死!你做了什么?!!”
她凄厉地叫着,眼中满是惊骇,看向眼前的男人。
他看起来是那么狼狈,甚至上一秒还被自己压制的毫无还手之力,马上就要死去,回归主的怀抱。
她想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秦非自己也被这突然的变化惊住了。
他一直以为这些触须是无形的精神力,因为他特殊的感知能力,所以才能在自己的视野中具现出各种形状。
为什么,自己可以触碰到它们?!
秦非低头,看见自己手里那节断掉的触须微微抽搐着,然后很快崩溃成大量的黑雾,消散在了空气里。
有什么东西顺着掌心流进了身体里。
喉咙处的伤口渐渐愈合,新鲜的空气再度涌进鼻腔,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甘甜。
秦非试探性的,再次伸手握住了身边的一根触须,用力,扯断。
触须尖端连接着的人软软的倒在了地上,失去了意识。
又一股微弱的能量涌入身体,修补着他的伤口,一点一点强化他的身体。
秦非的眼睛,渐渐亮了。
他看着空中正尖叫着,竭力收回自己触手的女人,
慢慢露出一个笑容。
……
……
触须一根根断裂。
秦非的身影灵活的就像是一只鬼魅,在屋子里闪转腾挪,不断伸手扯断那些触须。
女人借助着剩余的触须,飞快地向窗外爬动。
她的神情慌张,早已不复最开始的淡定和轻松。
没有了触须的控制,周围的人停下了各自的动作,有些人直接晕倒在地,有的则还保持着清醒,只是神情茫然。
很快,有人摆脱了影响,清醒过来,大声尖叫:“啊——!怎么回事?我怎么在这里?!”
“天啊!你们,你们两个刚刚在干什么?!这是怎么了?主任在哪?”
“你疯了吧?!走开,走开啊!保安呢?快叫保安啊!”
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人群惊慌失措地散开。
屋子里的灰雾渐渐消散了一些,彼此的模样暴露在惨白的灯光下。
有人在痛哭,有人在尖叫,有人慌忙奔向外面大厅,寻找自己的不知丢在了哪的衣服。
在一片嘈杂声里,秦非抓住了女人身体里最后一只触须。
扯断,吸收。
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湿濡的血液下,是完好无损的皮肤。
第四章 新工作
他把尸体拖进房间里,然后关上了大门。
刚刚打架的时候,他就感觉到有人在观察自己,但没有多大恶意,想必就是这两个人看到了,并且特意等在了这里。
既然没太大恶意,就不是报仇的或者要命的。
那就是要钱的了。
秦非想着,看向两人的目光有些不善。
男人似乎有诧异他的反应,并不在意秦非的目光,而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脸上露出欣赏的神色。
他取下帽子,右手按在胸前,微微鞠了一躬,声音带着笑意。
“晚上好,秦先生,请不要误会,我们是来面试的,顺便帮你处理一点小小的麻烦。”
“面试?”
“是的,上周你在网上投递了一份简历,应聘生态治理部的安保工作,你应该还记得吧?”
秦非愕然。
他当然记得这事。
自己现在的工作是在晨光运输公司做仓库管理员,虽然工作很不错,但是最近一个月,雾霾越来越严重,已经到了白天都需要开灯才能工作的程度。
东宁城生态治理部发出了禁令,关停了很多工厂,晨光集团虽然是个大企业,但停工一个月,压力还是很大的。
听同事老杨说,最近就要裁员。
秦非自己管的8号仓库,已经半个月没有进货了,如果要裁员,他很可能就要丢掉工作。
到时候,攒钱的计划又要暂时搁置了。
所以上周秦非在招聘网站上看到生态污染治理部招聘保安的时候,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投了简历。
甚至没想过自己能通过初筛。
毕竟,那可是生态污染治理部,别说外城区的人,就连内城区也是人人挤破头想要进去。
他这样的外城区居民,没有学历,没有特殊的背景,想要应聘通过,简直是痴人说梦。
……
……
秦非被这天降的馅饼砸的有些晕,但很快,他升起警惕之心。
半夜三更的,跑到这里说要面试……
这两个人,该不会是骗子吧?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怀疑,男人笑道:“差点忘了自我介绍,我叫罗柏,是生态污染治理部治理部,红柏树小队的队长,旁边的这位是我的队员,白黎。”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皮质的证件套,递给秦非。
黑色的光滑皮面上,是生态污染治理部的特殊徽章,在微弱的灯光下反射着金属光泽,打开来看,证件上的内容和男人刚刚说的话一致。
东宁城生态污染治理部,治理部,红柏树小队队长,罗柏。
旁边贴着一张招聘,照片里的男人一头灰色的卷发,深蓝色的眼镜深邃而温和,正是眼前的男人。
秦非认真看了一会,没发现什么明显的漏洞。
心里已经有大半确定,他将证件合上,还了回去:“那,我们要怎么面试?”
“工作能签几年?给买保险吗?工资多少?”
罗柏不知从哪掏出一份合同递给秦非,道:“先不急,你问的这些问题,具体的内容都在合同上,可以先看看。”
“另外,你不介意我们帮忙收个尾吧?”
他示意了一下地上的尸体。
秦非接过了合同,有点紧张:“……不介意,但……你们不报案吗?我杀人了。”
“杀什么人,这叫清理污染。”
一边的白黎飞快接道:“再说了,就算报案,城卫厅那帮废物也不会搭理这种小事,最近的麻烦还少吗?”
“白黎!”罗柏压低声音提醒了她一句,随后对秦非笑道:“你不用紧张,你遇到的情况我们都理解,这也是你能够进入面试的原因……我们的安保工作,需要的能力比较特殊。”
“这里的事情你也放心,不会有什么后续的麻烦。”
秦非松了口气,点点头,挑了个离两人最远的位置坐下。
事实上,在最开始的惊愕过后,秦非很快就猜到了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只是他才刚刚拥有了特殊能力,就这么快被人发现,让他有些不安。
下意识的坐在了离那两人最远的地方,秦非翻看着合同。
只是还没看几行字,他的余光里扫到罗柏从胸前的口袋中抽出一根羽毛笔。
那只笔十分华丽,古铜色的笔杆上雕刻着精致的花纹,灰色的羽毛整齐顺滑。
罗柏拿着笔,在空中挥舞了几下。
地上庞大的尸体开始颤抖,片刻后,从地上站了起来。
然后晃悠悠地走到卫生间,拿了浴巾裹住了自己不停流血的腹部。
在秦非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已经死去的刘英顶着半个脑袋,开始扫地。
她从两个卧室扫出了不少碎肉和骨头,连同自己身上掉下来的零件,小的丢到了马桶里冲掉,大块的就堆在房间角落。
一切都显得那么的井井有条。
秦非能够看到,刘英的身体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黑色链条,像是提线木偶一样,拉扯着她身体的每一个关节。
这些链条的终点汇聚在了罗柏手中的羽毛笔上。
“一点能力而已,不要这么惊讶。”罗柏再次挥动了一下手臂,指挥着尸体清理现场,一边笑着对秦非道:“让这些被污染的可怜虫自己打扫自己,既环保又方便,毕竟现在的污染事件这么多,一个个处理很累的。”
秦非扯出了一个笑容,没再盯着半个脑袋的刘英打扫房间的恐怖场景,低头继续看向了手中的合同。
……
……
月工资8000,包吃,出外勤另有补贴,一旦签约,就是长期聘用,起码二十年不用再找工作……
秦非看了好几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丰厚的报酬让他很是吃惊。
但又想到刚刚自己杀掉的怪物,如果以后的工作经常需要跟这些吓人的东西打交道,工资高点似乎也很合理。
抚恤金也很高……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经常需要值夜班。
不过毕竟是保安嘛,上夜班很正常,自己现在这份工作,工资才3000,还不是一样要上夜班。
房子一个月租金1000块钱,如果去这里上班,还包吃,如果没有别的意外花费,自己一个月最少能攒下6500块,再出几个外勤,攒钱的目标最多只需要九个月……
秦非心里默默算着,已经开始对这份可能的新工作充满了期待。
第五章 048
刘英收拾自己和家人尸体的速度很快,处理的差不多之后,她在链条的控制下,自己走到了墙角的一堆碎肉旁边,安静地坐了下去。
然后双手交叠放于小腹前,看起来很有礼貌。
白黎等罗柏将羽毛笔收起,打了个响指。
火焰从她指尖席卷而下,屋子里残留的血迹、墙角处大块的尸体,瞬间燃烧起来。
熊熊的火焰看起来声势浩大,身处其中却感觉不到丝毫灼热,而且,除了血迹和尸块,那火焰仿佛对屋里的其他家具视而不见。
秦非悄悄伸手触碰了一下火焰。
火舌摆动,像是有风抚过指尖,含着一种纯净的力量。
“考虑的怎么样?”罗柏像是对这满屋子的火焰习以为常,仍旧挂着笑容。
秦非点头:“待遇方面,我没什么问题,但我想知道一下,这些都是怎么回事?”
他指了指火焰,以及乖巧坐着被烧的刘英。
“唔…那我简单介绍一下。”
“你平常应该也有看到一些新闻。”罗柏像是不意外他的问题,慢条斯理地回答道:“比如,近一点的,内城区第九医院停尸房闹鬼。”
“东宁大学女宿舍集体上吊…”
这些都是最近半年传的风风火火的案子,每一个都有不合理之处。
有些抓到了凶手,有些至今也没破案,在网上热度很高。
秦非点点头。
“其实,研究院早就推测,现在笼罩全球的雾霾,并不单单是生态污染,更像是一种……精神瘟疫。”
“身处其中的人,会变得烦躁不安,欲望被无限放大,战胜理智,当这种情绪达到阈值,再稍加一个刺激,人就会自杀,或者变成怪物攻击别人。”
秦非忍不住问道:“那研究院为什么不公布这件事?”
全球性的瘟疫,无论怎么样也应该公布出来,最起码能让大家有个防范。
罗柏意味深长道:“这个问题……只有研究院知道。”
“总之,大部分人对这种瘟疫是有一定抵抗能力的,但也有一部分人,会被污染,变成怪物,做出各种匪夷所思的事情。”
“有些甚至能二次污染其他人,造成大范围的污染事件。”
“一开始,这些怪物大多数分布在城外村落和乡镇。”
“当年死了很多很多的人,人口锐减之后,雾霾造成的精神污染事件稍微缓解了一些,但现在,几十年的迁移之后,绝大部分人都选择了定居城市……所以,城里也开始出现很多怪物。”
他指了指刘英:“这种是食欲引起的异变,污染程度很弱,算是比较低阶的那种。”
“我能说的大概只有这些,等你入职之后,信息部的人会进行相关的入职培训。”
秦非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听了这些事情,心情莫名的有些压抑。
“我没什么问题了。”
……
“那么我们就例行公事,问几个小问题?”
罗柏微笑着看向秦非,等着他的回答。
这是在问他到底接不接受这个工作了。
从罗柏的话以及自己的经历来看,秦非可以很明显的判断出工作的危险性…
但,他们给的真的挺多…
秦非思索了两秒钟,做了决定:“你问。”
他微微坐直了身体,神情认真。
既然决定要跳槽,那面对新的工作,就要认真对待。
这是优秀打工人的素养。
看着秦非脸上认真的神色,罗柏满意地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拿着羽毛笔开始记录。
“胆子大吗?”
秦非怔了一下,扭头看了看正坐在火堆里被烧的滋滋冒油的刘英。
“……还行。”
“有没有什么爱好?信仰?”
秦非想了一会,委婉地答道:“钱。”
“……身体健康吗?”
“挺健康的……”他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有纹身可以吗?”
罗柏停下了手中的笔,抬头看他:“你有纹身?”
“脖子上有一个。”秦非微微转过头,露出自己的后脖颈。
上面纹着笔触粗糙的几个数字:048。
黑色的字体,笔划凌乱粗糙,边缘有些模糊,颜料微微晕开,泛出一种青黑色。
这纹身秦非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总之从他记事起就一直存在,听爷爷说,是小时候收容所怕孩子丢了,给每个小孩都纹了一个。
罗柏的手微微抖了一下,盯着那几个数字看了看,然后扯起嘴角,笑道:“这个没问题,放心吧。”
他像是不打算再问了,合上了本子收好,又看着秦非签好了合同,这才笑眯眯地伸手:“我没有什么问题了,欢迎加入红柏树小队,你有三天的时间可以处理私事,顺便适应一下自己的能力,三天后来报道,我们会有一个能力检测。”
“这是联络器,接入了队内的公众频道,你可以提前和同事们聊聊天,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也可以说,大家都很热心。”
一个小小的耳机模样的东西被递了过来。
“那……谢谢队长,以后就麻烦你了。”秦非笑着客套了一句。
“应该的,大家以后都是同事。”罗柏也迅速挂上了职业的笑容。
屋子里似乎一下子就充满了亲切友好的空气。
……
……
笑过之后,气氛重新变得有些尴尬。
白黎在他们谈话的时候,已经把整个房间都烧了一遍,甚至跑去秦非的房间,把里面残留的血迹都烧的干干净净。
再次回到405房间的时候,就见罗柏和秦非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相顾无言。
她有些奇怪地问罗柏:“谈完了?这里没什么事,可以走了。”
罗柏似乎猛然从沉思中惊醒,脸上马上挂起了有些程序化的微笑。
“嗯,我们先走吧。”他站起身,收好秦非签好字的合同,戴上了礼帽。
秦非也从沙发上站起来,送他们出门。
路过玄关的时候,罗柏扫了一眼上面摆着的一个全家福。
小小的木质相框里,一家四口簇拥在一起,笑的很开心。
胖胖的中年女人面容和蔼,瘦弱的男人眼神温和,披着头发的少女笑出了两个小小的酒窝。
在女孩怀里,还抱着一个红色的襁褓,里面的小婴儿正看着镜头的方向。
他的头十分大,几乎和女孩差不多,黝黑的皮肤上充满了褶皱,令人十分不适。
“真是可惜啊,原本很温馨的家庭。”
罗柏的神色没有什么变化。
雾霾出现后,畸形的婴儿数不胜数,比这更可怕的外观也不是没有出现过。
白黎的目光也顺着望过去,脸上露出错愕的表情。
“可是我刚刚,只烧了三个尸体……”
第六章 老杨的秘密
最终,三个人也没有找到消失的婴儿去了哪里,只能将这件事暂时搁下。
第二天早上七点,秦非准时起床。
房间里一片狼藉,椅子和台灯七零八落的倒在地上。
平白无故损失了几十块钱,秦非很心疼,所以昨天除了把尸体放回去,最主要还是想找点钱弥补一下。
毕竟刘英昨天的行为可以算得上是入室……骚扰,自己要点精神损失费应该也不算过分……
但后来三个人一直在正经的谈工作,秦非有点不好意思说这事……所以这损失只能自己认了。
他心情有点不好,想了想,没舍得出门买饭,而是从厨房翻出一个不知道放了多久的白面包,就着凉水,坐在沙发上解决早餐。
卫生间里水声大作,是主卧那对小情侣中的女人,每天早上都要占用卫生间至少一个小时。
往常,另一间次卧的租客猴子也会在这个点起床,和秦非一起吃个饭,排队等厕所,顺便聊聊天,然后再一起坐车去城北的厂区上班。
不过今天,猴子的房门紧紧关着,里面也很安静,不知道人是早就出去了,还是没有起床。
吃到一半的时候,男人打着呵欠从主卧走出来,看到秦非,张到一半的嘴硬生生闭上,身体明显哆嗦了一下,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小秦哥,还没去上班呢?”
“等着上厕所。”秦非用下巴点了点卫生间。
“我这就叫小月出来!”男人忙道。
很快,化妆到一半的女人被从卫生间拽了出来,她的假睫毛和浓重的棕色眼影已经画好,但嘴唇惨白,看起来有几分怪异的夸张。
名叫小月的女人紧紧皱着眉头,明显有些不高兴,路过沙发的时候瞪了秦非一眼。
两人拉扯着回到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秦非倒是无所谓她的态度,毕竟不是一路人,只是恰巧都住在这房子里。
合租的关系就是这么奇妙,天南海北毫不相干的人,也可能因为各种巧合聚在一起。
比如这对主卧的小情侣,听猴子说以前是住在中心城区的,后来男的沾了赌,欠了一屁股债,为了省钱搬来了这里。
可能是自诩为城中心的上等人,那个小月平常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男的叫刘成,有些胆小,很害怕秦非和猴子,大概是觉得他们是那种黑街上的混混,怕给自己惹什么麻烦。
不过,这种怕多少是带着一种敬而远之的意思在里面,不像今天,甚至还会主动给自己让位置。
大概是昨晚听到了什么,被吓到了。
秦非心里琢磨着,三两口吃完了干巴巴的面包,又灌了一瓶水,到厕所简单的洗漱、放水。
一切准备就绪,猴子的房间还是毫无动静,敲了门里面也没有回应。
大概是出去了?
秦非看上班的时间差不多了,便没有再等,穿好衣服,带上城邦政府配发的过滤口罩,出了门。
今天可是要辞职的,不能迟到。
……
……
楼外,是一片雾蒙蒙的灰色世界。
在大雾霾的笼罩下,城市内的能见度几乎只有十几米,走得近了,才能依稀看到拥挤的一排排楼房。
小区里蜿蜒的小路像是通向了幽深且不知名的世界。
半空中,每隔几米就会有漂浮在半空的蓝色显示屏,在人经过的时候亮起红色的指示灯,标注方向。
秦非走在小区的路上,和往常一样。
不同的是,透过重重迷雾,他能偶尔看见半空中有不可名状的黑色阴影快速掠过,像是游荡在深海里的怪物。
这是视觉敏锐之后带来的特殊能力。
秦非一边走着,一边适应着自己的能力。他对这条路很熟悉,很快走出小区,来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公交站点。
几分钟后,悬浮在半空的公交车拨开雾气驶来,静静停靠。
秦非和站点等候的其他人一起上了车,在角落找到一个位置站好。
车厢里挤满了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
这辆公交开往城北工厂区方向,所以车上也多是在厂里打工的人。
共同特点就是脸上都统一带着免费配发的过滤口罩,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无精打采。
这是夜班上多了的后遗症。
“你们看新闻了吗?昨天内城区那边听说又出事了呢?”
“看到了,和前几天一样,也说是因为丈夫出轨,女方气不过,就把人给杀了。”
“这次比前几次还吓人呢,听说连他们3岁的儿子也一起杀了,还把两个头串起来挂在了窗户上……”
“对对对,我看到一个帖子,报警人就是同小区的,听说晚上下班回家,抬头看路牌的时候,一下子就看到两颗人头,差点吓死。”
“最近这几年变态杀手怎么这么多,连自己孩子都杀,怪害怕的。”
“谁说不是呢……还是我们黑街这边安全。”
身边的人在窃窃私语,秦非掏出自己的手机,刷了刷新闻。
果然,满屏都是内城区某高档小区发生杀人碎尸案,城卫厅火速破案,抓到了杀人凶手。
百分之九十的报道都是在夸赞城卫厅的工作效率。
秦非想了想自己昨天死活也打不出去的呼救电话,默默在新闻右上角点了个叉。
黑街这边案子少,那是因为城卫厅根本不会立案……
嗯,这样也不错,至少表面上看,东宁城人人畏之如虎的黑街,犯罪率反而每年都是垫底的。
7点55分的时候,公交准时报站:“宁北工业区到了,请下车的旅客带好随身物品,带好口罩,从后门下车……”
秦非收好手机,挤在后面下了车。
身后的公交很快再次拨开雾气,缓缓驶向远处,身边人的身影也渐渐消失在浓雾背后。
循着半空中漂浮的路标走了两分钟,秦非很快来到了8号仓库门口的值班亭。
出乎意料的,同事老杨已经愁眉苦脸地蹲在门口,旁边的地上七零八落地散着好几个烟屁股,看样子来了有段时间了。
“杨哥,来的这么早啊。”秦非寒暄了一句,一边在考勤机上打了个卡。
“别提了,昨天我老婆不知道又发什么疯,大半夜的坐在床边盯着我看,不知道看了多长时间,也不开灯。我起来尿个尿,差点给吓出心梗,后半夜愣是没敢合眼,早上赶最早那班车来的。”
老杨深深吸了口气,脸上还残留着后怕的表情。
“是挺吓人的。”秦非想着那个场景,同情地附和了一句,问道:“怎么回事?最近去洗脚被嫂子抓到了?”
“怪就怪在这。”老杨吐了一口烟,有些忧愁:“上个月绩效都没发,我哪来的钱去洗脚,好几个月没去了……”
说着,他偷偷看了看周围,见没有人,便拉过秦非,递给他一支烟,小声道:“小秦啊,哥跟你说点事,你千万别和别人说。”
第七章 雾霭深处的笑声
秦非也严肃起来,接过烟,老杨赶紧点了个火。
“我怀疑你嫂子是被人骗了。”他有些犹豫道:“上个月她去买菜的时候,认识了一个朋友,没两天就带她加入了一个什么互助会,现在是每两天就要去一次,孩子也不管了,扔给我带。”
“本来这也没什么,谁还没个爱好不是?你也知道,哥有钱了就想去洗洗脚,抽两包玉溪,放松一下,你嫂子这也算找到自己的兴趣了,我其实还挺支持她的。”
“结果怎么着,我不去洗脚了,在家带孩子,她出去潇洒几天,反倒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开始疑神疑鬼,看见我玩手机就说我出轨,甚至去上个大号,一开门都能看见她蹲在门口盯着我,说怀疑我在偷偷和别人聊天。那表情……”
老杨说着,打了个哆嗦,声音里都带了点惊恐的哭腔:“就跟那鬼片里的女鬼似的,老幽怨了。”
“现在我是一分钟也不敢在家多呆了,指不定回个头就瞅见她在哪悄悄看我,太特么吓人了啊,现在觉都不敢睡了。”
老杨说着,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看着秦非,眼底布满了血丝:“小秦,你认不认识会驱鬼避邪,会做法事的大师?能不能介绍个,给你嫂子看看?”
秦非沉吟几秒钟。
要是以前,那肯定没有,但昨天,他倒是刚好认识了两个能力者。
自己现在应该也算是半个大师?
就是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处理这种情况。
“这个……我得问问,这方面平常还真没太注意过。”秦非没有一口答应,但看着老杨那神经紧绷的样子,连忙安慰了一句:“不过杨哥你放心,我肯定尽力帮你找,你要是不想回家,上我那挤挤也行。”
能有现在这份工作还得多亏了老杨,虽然现在要辞职了,但做人得知道感恩,老杨有困难了,无论怎么说都得帮衬一把。
虽然还没上班就要麻烦新同事,多少有点说不过去,但毕竟是这种比较诡异的事情,想来也应该在生态污染治理部的业务范畴里。
“那行,哥先谢谢你了。”老杨勉强笑了笑:“去你那就算了,主要是不放心孩子,这些天都是我在家做饭呢,你嫂子是啥也不管了,哎……”
秦非拍了拍他肩膀,没再说什么。
这是人家的家务事,自己也不好多嘴。
还是单身好啊,除了有点废手,啥烦恼都没有……
……
……
8号仓库总共有十个库房,占地面积很大,大部分地方都靠机器人巡逻,只有入库和出库的地方配备了两个仓管。
秦非分管的是入库口,今天也一如往常,门口冷冷清清。
只有几个经过这里的机器人偶尔会发出一些嘈杂的机械音,闪烁的红色指示灯时不时在雾气中浮现。
8号仓库接近北城门,属于晨光公司非常偏僻的一个仓库,平常的业务主要是临时存放一些冷鲜食品。
因为货物并不算贵重,生意额也不是很大,所以这里用来巡逻的机器人,型号基本都是前几批的老货,很多都存在一些问题。
碍于昂贵的维修保养费用,总部干脆直接把这些快报废的型号放到不重要的仓库,担任巡逻员。
坏的不能用了就直接淘汰掉,权当废物利用。
所以秦非和老杨平常除了要管理货物入库出库,还要充当维修员,修理这些哪哪都是问题的老机器人。
值班亭后面,库房厚重的铁门紧紧关着,高大的合金墙壁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像是一头沉默的钢铁巨兽,默默趴伏在身后。
秦非打开了库房的灯,照例给几个机器人设置了自动巡航,检查了一下线路和零件,然后自己溜达了一圈,最后回到了值班亭里。
看了看时间,才上午9点钟,离中午吃饭还早。
他掏出手机刷了一会,又搜索了好几个辞职模板,选了最简单的一个背了背。
……
……
临近午饭的时候,值班亭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老杨探头进来,憔悴的脸上满是忧色:“小秦,主任让你去找他一下。”
“哦,好的,这就来了。”
秦非把手机放下,抬起头,微微愣住。
门口探出头的老杨,头顶上伸出了一截长长的触须,触须上生满了密密麻麻的肉芽,正在疯狂蠕动着。
它的尖端张开了一张小嘴,尖利的牙齿正不断地撕咬着它后面的一个白色虚影。
那个白色虚影身型和老杨十分相似,此时被这触须咬的浑身颤抖。
老杨的表情也随着触须的动作,变得有些扭曲,显得十分痛苦,但他自己似乎又意识不到这种痛感。
这种诡异的割裂感让他整个人显得十分扭曲。
秦非的脸慢慢沉了下去。
昨天虽然只经过了粗浅的了解,但他已经可以看出来,老杨这是被污染了。
上午人还好好的,也就是说,人就是在刚刚的这几个小时内出事的。
秦非能感觉到,自己的怒意在不断积累着。
昨晚骤然遇到那样可怕的事情之后,今天关系很好的同事又出了事,紧绷的神经不停地被挑动,让他有一种无能为力的愤怒感。
“快点吧,主任在等着了。”老杨毫无察觉,催促道。
秦非深吸一口气,把手机揣进兜里,装作什么也没发现的样子,锁好了值班亭的门,和老杨一起往主任的办公室方向走去。
老杨表现的十分正常,和早上并没有任何分别。
两个人在灰沉沉的雾气里走着,时不时聊几句。
指示灯不停地闪烁着,给暗沉的环境抹上了一层冰冷的色彩。老杨最终还是没忍住,小声说道:“估计主任是要辞退你……”
他说着,表情扭曲的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哎,咱们这连着几个月没有绩效,你上个月是不是就发了两千多块钱?够用吗?”
“你爷爷让我照顾你,但哥也没什么本事,好不容易能介绍个工作,现在也……”
老杨似是很惭愧,接着道:“小秦,你有困难就跟哥说。住的要是不舒心,来我家里,怎么也有口饭吃。就是你嫂子她现在……哎,这事弄的,也还要给你添麻烦,还是算了吧。”
“杨哥,没事的。”秦非听着他絮絮叨叨的说话,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人走茶凉,爷爷已经去世三年了,当初那些所谓的亲戚朋友,现如今早就不知道去了哪。
只有老杨还一直记着爷爷当时的帮助,这三年来都是能帮多少就帮多少。
他露出一个笑容:“嫂子的事我肯定尽力去问,这也怪我,今天早上听忘了跟你说了,本来也打算今天辞职的,我找了个新工作。”
“啊这……”老杨脸上的表情一下滞住:“啥新工作?”
“在生态污染治理所,当保安,工资八千,出外勤还有补贴,待遇很好。”
老杨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你小子逗我玩呢?生态污染治理部?那也是外城人能进的单位?”
两人说着,办公楼已经到了。
老杨只好停下脚步,不放心地叮嘱道:“主任那边,要是他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也别太计较,年轻人哪有不受点委屈的……”
“知道了杨哥,放心吧。”秦非郑重道:“这件事,我一定会解决的。”
……
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办公楼的大门里。
老杨在门外看着,良久,从兜里摸出一个扁扁的烟盒,看着里面剩下的最后一支烟。
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把烟叼在了嘴里,点上火,狠狠吸了一口,他痛苦到狰狞的脸上,露出满足的神色。
头上的触须奋力向上,渐渐从他的头里脱离出来,向着办公楼的方向飘荡。
在触须脱离他躯体的一刻,老杨似乎猛然惊醒,双腿发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他痛苦的抱住了头,声音颤抖。
极度的混乱、眩晕和疼痛中,老杨似乎听到了灰沉沉的雾霭深处,传来一阵婴儿隐隐的笑声。
“咯咯咯……”
第八章 我不干!
办公楼不高,总共五层,一楼是活动室和会议室。
因为业绩不好,很久没有什么团队活动了,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秦非没有停留,直接来到了二楼。
二楼是个大厅,里面用隔板隔成了一个个的小隔间。
因为是在厂区,这里的雾霾会比居民区更严重些,所以即使在室内,大家也都带着口罩。
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在大厅里此起彼伏,偶尔有几声低低的说话声,整个房间的气氛沉闷,有一种让人莫名烦躁的气息。
秦非上了楼之后,也戴上了口罩。
他的脚步轻盈,身体微微紧绷,仔细用自己敏锐的感官来判断形势。
一排排的格子间分布在大厅里,里面是一双双憔悴麻木的眼睛,戴着口罩的脸看起来千篇一律,每个人都在不停地忙碌着。
他走到大厅尽头,停下脚步,在最里面那件办公室门上敲了敲。
危险的感觉渐渐逼近,秦非感觉自己每一根汗毛都微微立起,让他有一种过电的酥麻感。
但他没有退缩,仍旧等在门口。
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半晌,一个僵硬的声音响起:“进。”
……
……
惨白的灯光下,房间内的情景分毫毕现。
胖胖的李主任坐在椅子上,看向门口,他的目光呆滞,嘴角像是有口水慢慢流出。
光秃秃的脑门上可以看见隐隐的汗水,西服有些凌乱,领带歪到了一边。
办公桌旁边,站着一个秦非从没有见过的女人。
灰蓝色的女士职业套装皱皱巴巴,人则像是刚刚跑了八百米一样,发丝散乱,双颊红润,嘴巴微张,正在急速的喘息。
这情形……很难让人不联想到什么……
虽然一直在绷紧神经,但是这一刻秦非还是有点尴尬。
出于对领导的些许尊重,他的眼神迅速在李主任身上扫过,看向那个陌生的女人。
她大概二十七八岁,个子不高,身材却很火辣。
齐耳短发有些凌乱,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脸蛋白净,表面看起来很正常。
但随着秦非的目光注视,可以看到她的小腹处,团团黑雾在缓缓旋转,不时会有几根触须伸出她的身体,探向李主任,触须根部裂开一张张嘴,正不断地撕扯什么。
那是一个漂浮在李主任头上的白色透明虚影,此刻在被触须一点点蚕食,不停地颤抖着。
那些触须在咬到东西之后,发出一声声似是痛苦又像是欢愉的嚎叫声,然后缩回到她的体内。
每缩回一根触须,她体内的黑雾就浓重一分,房间里似乎都出现了淡淡的灰色雾气。
这和昨天晚上看到的那个壁虎样的怪物不同,秦非不知道她是什么东西。
而且,他没有看到弱点。
谨慎起见,他把兜里的联络器掏出来,戴在了耳朵上。
滋滋——
频道里传来些微的电流声,一个甜美软糯的声音响起:“中午好,秦先生,这里是生态污染治理部安保组联络员小丝,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
……
……
女人一边用细长的手指慢慢梳理着凌乱的头发,一边看着秦非。
门口进来的年轻人穿着一件黑色的夹克,身材高大,略微有些凌乱的碎发下面,是一双平静的深灰色眼睛。
她似乎很是满意,伸出嫣红的小舌,舔着自己的嘴唇,看向秦非,勾起嘴角。
然后用一种很缓慢的声调含混不清地道:“帅哥,我们谈谈,好不好呀?”
说话的同时,女人嘴里探出一根长长的触须,伸向秦非的嘴巴。
秦非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她的触须,皱眉问道:“没什么好谈的,你是谁?到底要干什么?”
说实话,和美女舌吻,还是挺让人期待的。
但是这个舌头大可不必这么长。
那女人她轻轻笑了一声,大大的眼睛弯了起来,目光却渐渐变的有些阴森。
哒哒哒——
她踩着高跟鞋,扭着细细的腰肢,走向秦非。
一根根触须争先恐后地从她的小腹处伸向秦非,又在半路止住。
一声声触须的哀嚎在耳边交织。
她用一种戏耍猎物般的戏谑语气,低声说道:“对女孩子真是一点都没有耐心呢……”
嘴巴张合带来的气流拂过秦非的耳朵,淡淡的腐臭味道扑面而来。
秦非忍不住,委婉提醒道:“……美女,你真的该刷刷牙了。”
……
……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短发女人似乎完全没料到秦非会说这样的话,沉默了好几秒。
“呵呵……”她冷冷的笑了起来,脸上的表情阴冷:“你应该庆幸你自己的好运气。”
“如果不是上面有命令,你现在已经死了。”
“是吗?”秦非表情冷淡,不为所动。
联络器里传来嘈杂的声音,听完了秦非这边的对话,小丝的声音依旧很平稳:“秦先生,你的情况我们已经了解,联络器定位信号已收到,请你坚持一会,支援马上就到。”
秦非没有回答。
女人的手在胸前摸了摸,山峦微微颤动,她从口袋里的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了秦非。
黑色的小卡片上画满了繁复神秘的花纹,像是两只扭曲怪异的手紧握在一起。右上角印着几个镏金的字:互助会。
只看了那个图案一眼,秦非的头就有了轻微的眩晕感,他连忙移开视线。
互助会……好像在哪听说过?
秦非想到了老杨早上说的话……嫂子好像加入的,就是什么互助会。
想起了老杨刚刚头顶的触须,秦非的嘴角紧紧抿了起来。
这不可能是巧合。
凶手就是他们!
女人对他的动作不屑一顾,嗤笑一声:“加入互助会,我现在就带你走,不加入,死!”
“别把希望寄托在你叫的那几个小家伙身上……”女人的话意味深长:“我给你三秒钟的时间考虑……”
秦非慢慢转过头,声音里带着一种莫名的平静:“你们工资给多少?给买五险吗?包吃包住吗?”
女人愣了一下,眉头紧紧皱起,似乎不太理解他在说什么:“……没有。”
“那不用考虑了,我不干。”秦非干脆果断的拒绝了。
联络器里,小丝的声音似乎也有点卡壳:“……秦先生,其实,你可以先答应她,拖延一下时间……”
女人的脸也彻底沉了下来。
她把名片认真收好,没有再废话。
腹中的黑色触须疯狂探出,延伸向大厅的方向。
门外传来了一阵阵无法描述的淫靡声音
第九章 触须
与此同时,办公室的房门被一道触须推开。
秦非看到,女人的身上的无数只触须,一条条地连接在大厅的职员身上。
被触须控制的人,不分男女,有的脱掉了上衣,有的在地上爬动着,有人则把手伸进裤子里,有的几个人纠缠在一起……
他们脸上的表情癫狂而又满足,每个人的头顶都浮现着一道淡淡的白色虚影,被触须撕扯着,缠绕着。
女人的脸更红了,双眼微眯,眸如秋水,她伸出手不断地在自己身上揉搓着,微微喘息。
随着她的动作,大厅里的人同时扭头看向房里,原本充满**的眼神渐渐变的愤怒,双目赤红,仿佛自己的最心爱的人正受到了威胁。
他们紧紧盯着秦非,愤怒地大吼:“杀死你!杀死你!”
随着这潮水一般的声音,大片灰黑色的雾气从他们体内散发出来,充满了整个大厅,遮住了人影。
触须们在这的音浪中发出一阵阵欢快的嚎叫,在半空中疯狂扭动着,不停啃食着周围的虚影。
这场景,仿若地狱。
女人忽然俯下身子,跪在地上,四肢并用,飞快地爬了过来。
四面八方的触须有些吸附在墙壁上,有些穿过了一个个人影,让她的动作像是一只飞快的蜘蛛,几乎是一瞬间就来到了秦非面前。
长长的触须从她嘴里伸出来,触须尖端的嘴巴大大的张着,咬向秦非的脖子。
旁边的李主任,门外的职员们,这这一刻仿佛都被同时下了指令,嘴里发出怪异的叫声,一起向这个方向冲来。
秦非侧身躲过了女人的那根触须,却见那东西仿佛能预判到他的动作,猛地调转了方向,速度不减。
来不及继续躲避了,他只好上半身向后仰倒,整个身体对折起来。
同时抬腿,将那个扑过来的女人狠狠踹了出去。
秦非已经调动了身体里所有的力量,附着在脚尖。
这一脚不轻,秦非听到了女人惨叫一声,重重地撞在了文件柜上,铁质的柜子被她撞翻,轰隆一声倒在地上,里面大量的文件散落一地。
她和刘英有很大的不同,攻击方式更加诡异,但身体却还是人类的强度,而且保留了痛感。
秦非在心里冷静的分析着。
随着她的跌倒,触须们发出凄厉的嚎叫,此起彼伏,像是一层层的回音。
那些叫声带着一种穿透力,秦非感觉自己的注意力有些无法集中,像是在被一刀刀的切割。
“……情况……收到请回复!”
联络器的信号断断续续,小丝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
秦非的注意力被她的声音拉回了些许,一边扭动翻折着身体,躲过那些触须和前仆后继扑过来的人潮,一边道:“我遇到了一个奇怪的……人,可以从身体里长出一种触须,正常人一旦被这触须攻击到就会被控制,失去理智。”
“她本身可以凭借这些触须快速移动,而且仍然有理智。”
那边的小丝短暂地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理解他说的触须是什么,然后快速道:“你说的……其他异能者,能力应该是操控人的情绪或者欲望。”
“触须……是她的污染方式,建议先离开……距离……”
滋——噼啪——
秦非的耳朵感觉到一阵微微的麻意,联络器彻底没有了反应。
他一边躲着失去理智的疯子们,一边关注着女人的动静。
两根触须微微摆动,下端连接着的人表情迷茫,伸手抬起了文件柜。
女人从一堆纸张中站了起来出来。
她的额头破了一块,洇洇流血,在白嫩的脸蛋上留下艳丽的颜色。
“你弄疼人家了……”
女人嘴上撒着娇,眼神阴鸷,她随手拉过了身边刚刚帮她搬柜子的人,在他的身上蹭了蹭。
雪白的衬衫被鲜血洇红一片,那人却双颊泛红,双眼中的神色从迷茫变成了一种癫狂的喜悦,紧紧盯着女人。
那表情好像中了五千万一样开心。
接触会让这种控制加重么……
秦非推测着,身体不停,各处关节灵活的扭动着,四处躲避着攻击。
在触须与被控制的人层层叠叠的嚎叫声里,灰黑色的雾气渐渐浓重,女人的声音也显得有些飘忽。
“……不自量力。”
她咯咯咯笑着,却并没有像之前一样直接冲过来,而是借助着触须,身影在墙壁、天花板上时不时浮现,不停地伸手触碰着屋里被触须缠绕的人。
秦非竭力收束自己发散的注意力,表情更加凝重。
很显然,女人发现了自己近战能力比较强,所以干脆不再靠近,离得远远的,操控这些傀儡来攻击秦非。
触须们疯狂地颤动,激动地叫着。
女人被控制着,一层又一层,将办公室的大门和窗户团团围住,封住秦非离开的路。
男人则像是接受到了某种指令,嘴中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扑向了秦非。
李主任的办公室约么十平米,此时雾气翻滚,水泄不通,挤了二十多个人。
屋顶的灯光慢慢变得暗淡,不停地闪烁,只能照亮下方的一小块地方。
秦非很快被围在了中间。
这些人都被女人的触须控制着,很明显,触须的长度也不是无限的,那么这个污染必定有一个范围。
但在这狭窄的办公楼里,出路都被封死的情况下,没有办法躲避。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攻击他的人都是来上班的,没人丧心病狂上班还带着武器。
但问题也在这……自己今天也是来上班的,水果刀并没有带在身上,所以秦非现在能用来攻击的也只有自己的拳头。
虽然他身法很灵活,力气也比普通人大了不少,但双拳难敌四手,他可以打得过一个人,两个人,却也扛不住二十几个人的攻击。
更何况还有那些阴魂不散的触须,时不时地藏在雾气中偷袭自己。
……
……
要是自己觉醒的是白黎那样的元素系能力就好了,现在放个火,估计没有人能扛得住。
队长的傀儡系能力也不错,起码能控制几个人给自己挡一下拳头……
秦非在心里胡乱想着,用来收束自己越来越涣散的意志力。
人群渐渐合拢。
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臂,秦非的关节向后翻折,这个动作却把他的胳膊送进了另一个人手里。
很快,他的另一只手也被人抓住,接着是双腿,脖子。
这些被操控着的人形成了人肉囚笼,将秦非紧紧困住。
女人的身影在雾气中浮现。
她的几条触须吸附在天花板上,身体从上面倒吊下来,发丝飘飘荡荡地拂过秦非的脸颊,声音有种异样的兴奋,甚至在微微颤抖。
“你跑不掉了哦~”
淡淡的腐臭味道再次萦绕在鼻尖。
耳边各种绝望的、愤怒的、兴奋的声音,一点点地蚕食着他的意识。
秦非的眼前变得有些模糊。
女人嘴里的触须慢慢探出头,尖端的小嘴巴不停地开开合合,显得迫不及待。
第十一章 伟大的主终将降临!
女人一直在愤怒而徒劳地尖叫着,声音从一开始的惊慌,慢慢变得有些绝望。
秦非停下了因为兴奋微微颤抖的手,平复了一下有些控制不住的情绪。
他一步步向女人走过去。
他的脚步很慢,鞋底踩在满地飞散的纸张上。
每走一步,女人的心脏就微微蜷缩一下。
“滚开!”她大叫着,眼睛里只剩下了惊恐,完全没有了一开始的戏谑和嘲弄。
她腹部的黑雾疯狂的旋转着,像是一只被拔了所有腿的蜘蛛,正在做最后的挣扎。
随着她的叫声,两个人影挡在了她和秦非中间。
一个是李主任,另一个是刚刚身上沾了她鲜血的男职员。
污染他们两个的触须似乎比别人的更加强大一些,已经可以完全脱离女人的身体,藏在他们体内,所以刚刚逃过一劫。
但现在,为了让这两人按照自己的意志行动,这两根触须不得不从他们的头顶冒出头,啃食着两人头上的淡淡虚影。
秦非两只手闪电般探出,在那男职员和李主任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他们头顶的触须捉住,一个用力——
粗壮的黑色触须尖叫着被抽出,很快被吸的干干净净。
随着触须的消失,两人软软的倒在了地上,昏了过去,李主任的后脑勺结结实实地磕在瓷砖上,发出咚地一声悦耳的声音。
秦非脚步不停,将两个碍事的人踹到了旁边。
此刻,他和女人的距离,只有不到一米。
女人停止了挣扎,尖利的牙齿将自己的嘴唇咬破,她狠狠地瞪着秦非。
“你最好不要动我!互助会不会放过你的!”
“是吗?”秦非表情冷漠,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倒在地上的女人:“很可惜,你看不到了。”
就在说话的时候,房间角落里,原本藏在阴影里的一根触须忽然从满屋子的杂物中窜出,飞快地逃窜向窗户的方向。
秦非双脚腾挪,扭转身体,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在那触须逃出去的前一秒,抓住了它。
黑雾的雾气一瞬间消散。
“你逃不了的。”
在那根逃出去的触须被秦非消灭的刹那,女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惨叫一声,绝望的表情慢慢爬上了她扭曲的脸,她只能不断地重复着:“你敢杀了我,互助会不会放过你的!!”
“互助会会杀了你的!”
“你早晚要死!”
秦非没有理会她的话,伸出手。
没有了触须的覆盖,他终于看清了女人的弱点在哪里。
肚脐处,淡淡的绿色圆点在黑雾中若隐若现。
——————————
外面的大厅里,桌子被掀翻,电脑、文件……各种东西掉落在地上,一片混乱。
已经回过神的职员们从办公室涌出,瑟瑟发抖,胆子小的已经从楼道逃走,剩下来不及走的缩在墙角,紧张地看着。
雾气已经散去大半,透过大开的办公室房门,可以看到里面站着两个人。
一个身材娇小的短发女人瘫倒在地上,表情狰狞而痛苦。
在她面前,是一个高大的男人,身穿黑色夹克,胸前有大片的血迹,他的神情认真,脸上带着微笑,正伸出手按在女人的肚脐处。
明明像是没有用力,女人却随着他的动作,不停的颤抖着,哀嚎着,声音十分凄厉。
这诡异的一幕让不少人脸色发白。
“这是疯了吧……”有人小声道,声音颤抖的厉害。
“那不是朱秘书吗?她怎么了?那男的又是谁?”
“我见过他,好像是楼下仓库的仓管,不知道是几号库房……”
一个年轻的女孩突然开口,语气严厉:“都小声点!李主任还在里面呢,你们把他们惊动了,主任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她的上衣凌乱,胸前挂着的工牌歪歪扭扭,露出了上面的字。
财务部阮玲玲。
被训话的人哑口无声,似乎没想到这种时候还能舔的起来,愣了好半晌才道:“那我们也不能干看着啊。”
“我刚刚报警了……”
……
……
“差不多可以了。”
秦非收回了手,看着眼前的女人,神情有点遗憾。
她的小腹处破了一个硕大的洞,里面还残留着些许的黑雾。
但秦非已经到了上限。
那个冰冷冷的机械音提醒他,再吸收下去会有失控的风险。
他一向是个听劝的人,所以停了手。
女人仰着头,惨白而扭曲的脸隐隐泛青,双眼透出一股绝望的死气。
她突然神经质地笑了起来,翻白的眼珠诡异地突出,两只眼睛向着中间蠕动着,仿佛两只硕大的蛆虫,她的嘴里断断续续地念着:
“主会保佑我的,永远的长眠未必是死亡……伟大的主终将降临……”
随着一声声的祈祷,她的双眼渐渐融合,形成了一个硕大的眼球。
疯狂的呓语再次响起。
女人小腹处的黑雾在这种情况下,居然微微动了起来,疯狂地吸收着什么。
她的身体渐渐变得干瘪,头发变得花白,皮肤松弛,褐色的老年斑大片大片地浮现。
那团黑雾却越转越快,像是在酝酿着最后一次,也是最强力的攻击。
就在这攻击即将成型的一刹那,秦非伸出手,向着她的小腹狠狠抓了过去!
几秒钟内,黑雾溃散、崩解、消失。
女人的身体也瘫倒在地上,干瘪的身体散发着一阵阵恶臭。
……
呜呜呜——
就在此时,窗外响起了城卫厅警车的声音。
“楼里的人,放下武器,不许动!城卫厅办案!”
纷乱的脚步声响起。
门口处,一个身穿白色上衣和牛仔裤的女孩,小心翼翼地探头进来,看到房里的情况后,惊呼一声,飞奔向了李主任躺倒的地方,脸蛋憋的通红,费力将李主任扶了起来,靠在了墙上。
“李主任,你怎么样,醒醒啊!”
秦非有些意外。
其他人都躲在外面动都不敢动,她还敢进来,不得不说,挺勇敢的。
他扭头看了一眼,看到了女孩的胸牌,阮玲玲。
阮玲玲被他的眼神吓得哆嗦了一下,身体缩在了李主任的身后。
楼梯上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
第十二章 新身份的好处
上楼来的是一队城卫厅警官,约有十人,他们穿着统一的制服,带着特制过滤口罩,举着枪,迅速包围了整个大厅。
城卫厅的人到了之后,大厅里的慌乱一下平息了不少。
有两人离队,去墙角处保护缩成一团的员工,轻声询问情况,其余的人将李主任的办公室紧紧围住。
“把武器放下!举起手,不要动!”一把枪抬起,黑洞洞的枪口指着秦非的胸口。
说话的是领头的警官,他年约四十岁,身材高大,只是有些微微发福,啤酒肚将他的制服前面撑的有些紧绷。
他的眉头紧紧皱着,眼神在屋里的几人身上扫过。
昏迷的李主任和男职员,一个衣衫略微凌乱,但仍旧比较得体的年轻姑娘。
地上有一个扭曲枯槁的尸体,正散发着一阵阵恶臭。
尸体旁边站着还有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他穿着有些破旧的夹克,衣襟上满是血迹。略显凌厉的气质明显和屋里其他人有很大不同。
那是一种在常年在黑街上混的人才有的特殊的痞气。
其他警官面面相觑,有一个额头长满痘痘的年轻小警官已经向前走了两步,只等着长官一声令下就第一个冲上来将秦非拷住。
“先等等。”出乎他意料的是,领头警官没有立刻下令,目光反而在地上的尸体处停留了一会,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恐惧之色。
“这是怎么回事?”领头的警官很快把目光锁在了秦非身上,语气中反而带着一些客气。
秦非有些诧异,他的身体微微紧绷,本来都已经做好了起冲突的准备。
说实话虽然小丝说了罗柏会带着人过来支援,但是秦非心里也没底,毕竟自己还没有正式入职就惹到了这么个麻烦,正常的领导应该会觉得很烦……
所以,还是要靠自己。
秦非不想做逃犯,但是如果真的被逼无奈他也不会束手就擒。
但还没等他出声,旁边的阮玲玲已经抢先开口:“警官,警官!就是他杀的人!你快把他抓走啊……”
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眼睛里泪光闪闪,一副被吓到的楚楚可怜的样子,和刚刚大着胆子溜进来的时候完全判若两人。
秦非不知道这女人想干什么,他皱着眉头,没有理会阮玲玲,道:“这人有问题,警官你应该也看出来了。”
他指着地上干瘪的尸体,意有所指。
那小腹略微发福的警官点了下头,同样没有理会阮玲玲的话。
能做到警官长他自然有自己的本事,不会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就没有了自己的判断。
“我当然知道,我是问,你为什么可以解决她?你是什么人?”
“我……我是这家公司的员工,不过今天就要离职了,下一份工作应该是在生态局安保小队。”
领头警官手中的枪放下,语气有些惊疑不定:“安保小队?哪个?”
“红柏树小队。”
“你的证件呢?”
秦非有点卡壳,不好意思地道:“昨天刚刚入职,还没有办好证件,不过如果你想确认,可以联系他们。”
那警官想了想,将枪收回腰间,伸出手和秦非握了握:“你好,我姓唐,你可以叫我唐警官。”
“唐警官好,我是秦非。”
“呵呵,不要见怪,关于你的身份我还需要确认一下。”唐警官的脸上浮现出笑容,掏出了终端走到一边。
秦非没有介意,他扯了扯黏在身上的衣服,目光四下看了看,定格在阮玲玲身后。
“你……你要干什么?”
阮玲玲向后缩了缩,表情有些惊恐。
现在她不是装出来的害怕,而是真的很害怕,她没有想到公司里一个普普通通的仓管竟然有这么大的背景,连城卫厅的警官来了都只能客客气气。
那自己刚刚为了表现而主动告状……
她越想越慌,连连后退,恨不得把身体缩在李主任那肥硕的躯体后面。
秦非有些无语,饮水机在阮玲玲身后,他只是单纯的想过来接口水喝。
他对这个女人没有什么想法,不喜欢也不讨厌,站在这些普通人的角度想,她一个女人能克服心里的恐惧,想要抓住这个机会表现自己也无可厚非。
更何况在这些人眼里,自己确实是杀了‘人’。
“你别害怕。”秦非不怎么会安慰人,半天了才憋出几个字。
一边说话,他发梢处一边滴落几滴血液,在地上的文件上氤氲开一朵朵血花。
“呜呜呜……”阮玲玲好像更害怕了,身体都在不停颤抖着。
秦非叹了口气,没再刺激她,转身走到了一边。
……
……
唐警官已经挂断了电话,脸上的表情变得毕恭毕敬。
“秦先生,您的身份已经确认过了。至于这里发生的事情我无权处理,还要麻烦您在这里稍等一会儿。”
“……行,没有问题。”秦非有些不太习惯平常这些高高在上的官老爷突然变得如此客气。
但是不得不说,还挺爽的。
已经确认了是污染事件,那么现场就不是这些普通的警员可以处理的,唐警官行动倒也利索,指挥着手下将楼里的人都带下去,在院子里集合,等待生态部来人接手检查。
所有物品尽量维持原样不动,以免经手人员被污染。
昏迷的几个伤员也被抬到一边,不过情况特殊,不可能将他们送往医院,只能在这里等待救护车。
搬动李主任的时候,不得不出动了三个人,那满额头都是痘痘的小警员手上的力气不够,不小心将李主任的头磕在了水泥地面上,巨大的声音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这里。
他有些焦急,连忙又把李主任的脑袋从地上抬起来,连声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毛手毛脚的,平常怎么训练的,回去上肢力量训练每天再加三组!”
唐警官很不满意,用警棍敲了敲旁边的水管:“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就这么点事做不好吗?!”
“……是!”
那几个人憋了一口气,准备手上用力将李主任放在担架上,就在这时那张胖脸上的眼睛慢慢睁开,有了焦距。
李主任的身体抽搐了一下,这次连搬动他腿的两个人都没接住,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叫道:“怎么回事?你们是谁?!”
第十三章 我不知道!
他脸上的表情很痛苦,颤抖的嘴唇泛着不正常的青白色,眼睛里布满血丝,看起来一下子老了十岁不止。
周围的人都在忙碌着,没有人有时间过来和他解释,李主任伸手捂着后脑勺,抬起头,正好和秦非对视。
看着那双深灰色的幽暗瞳孔,李主任肥硕的身体猛地颤抖了起来,嗖地一下把刚刚凑过来的阮玲玲拽过来,挡在了自己身前。
秦非:“……”
阮玲玲“……”
众人:“……”
过了几秒钟,李主任哆嗦着,探出头来,看着满院子的人,颤声问道:“这这……这是怎么了?”
“这个问题应该你回答。”
唐警官皱起了眉,问道:“李主任,你还记得刚刚的事情吗?。”
他的话似乎点醒了李主任,他抱着头,咽了口唾沫,脑海中闪过一幕幕刚刚发生过的场景,他的脸色越来越白,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秦非的眼神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和兴奋,脸上的表情因为纠结显得有些扭曲。
“我不知道,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
……
李主任觉得,自己刚刚仿佛经历了这一生最恐怖的十几分钟。
从朱秘书踏进他的办公室那一刻,他的脑海里就只剩下了这个女人。
她是那么的漂亮、那么的迷人。
身体的每一个弧度都恰到好处,就连发丝都在闪闪发光。
实在是太美了,美到他完全没有了别的想法,只想占有她。
然后他真的这么做了。
再后来的记忆有些混乱,他记得,在最欢愉的那一刻,有一些恐怖的触须,从朱秘书的小腹处延伸出来,仿佛一只只饿鬼,尖叫着,嘶吼着,不断地从他身体里撕扯着什么。
很痛,痛不欲生!
但是完全不能反抗,他仿佛被困在了一个提线木偶里,一言一行都被操控着。
在这种巨大的痛苦里,他看到了秦非。
那个男人,脸上带着笑,一根一根地把那些触须拔掉。
碾碎。
然后仿佛在欣赏艺术品一样,看着朱秘书在巨大的痛苦里渐渐癫狂。
……
……
“李主任,隐瞒警情是违法的行为,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再说话。”
“另外,我们的信息员已经拷贝了楼里的监控,就算你不说,我们也有途径知道发生了什么,你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
李主任的胖脸抖了抖,两腮颤动,犹豫了半晌,终于道:“我……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刚刚我们公司总部那边派人过来,是副总的秘书朱小姐……”
“她……她一进来就勾引我,然后不知道怎么的,我就没了意识,再醒来就是在这里了。”
“唐警官,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他的话含混其词,好像说了又好像没说,明显刻意忽略了很多细节,这点不说唐警官,连秦非都听出来了。
“哼!”唐警官不耐烦了,挥挥手:“拷上吧,一会和生态部交代完就带走。”
污染事件虽然归生态部主管,但是他们城卫厅也需要处理一些相关的事情,刑讯审问就是其中之一。
李主任大叫起来,想要挣扎,可是他本来体力就很差,现在身体更是虚弱,怎么可能拗得过身强力壮的警员,慌乱之中他看到了一边站着的秦非,忙扯出一个笑容,连声呼救。
“小……小秦!小秦你快和唐警官说说,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抓我干什么呢,你们去抓那个朱明慧啊……”
秦非有些诧异地看着李主任。
要不是刚刚看着他醒过来,他几乎以为主任被人调包了。
上班两年多了,秦非还从没见过主任对自己笑。
想了想,这件事确实不算是李主任的过错,被控制也由不得他自己,不过还没等秦非开口,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
“先等等!不要碰他!”
几个人影出现在厂区大门。
打头的男人一身合体的暗红色西装,头戴同色礼帽,脸上架着金边单片眼镜,胸前的口袋里,露出半只羽毛笔。
他的脸上有一道血痕,让那张挂着温和笑容的脸庞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正是罗柏。
他的身后,白黎俏脸含煞,嘴角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她的头发胡乱炸着,瞳孔血红,似乎有一团火在燃烧。
除了这两个熟面孔,还有一个秦非不认识的男人。
那人穿着黑色作战服,头发下面剃了一半,另一半扎着一个骚气的小辫子,脸上带着一副黑色墨镜,露出的脖子和手臂上纹满了刺青。
他左手转着一把枪,右手插在裤兜里,嘴里叼着一根烟,脸上带着不太正经的笑容,看着地上花容失色的阮玲玲,吹了个口哨。
罗柏带着两人,不紧不慢地走进了办公室。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秦非,笑容不变,伸出戴着白色手套的右手,递向唐警官。
“唐警官,又见面了。”
唐警官也伸出手和他握了握,声音里带着恭维:“等你很久了,罗先生。”
罗柏点了点头,指了下李主任:“这个人被深度污染过,现在最好不要刺激他,等专业的人员过来检测一下再说。”
“行,行,您说了算……”
……
两人开始商量着后续事宜,那个秦非没见过的男人凑到了他的旁边。
“嘿,兄弟!”
男人把烟从嘴里拿了出来,丢在地上,用脚慢慢地捻着,嘴角咧开,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黑色墨镜下面,一口牙齿显得格外的白。
“听说你一个人干掉了那家伙?”
秦非点了下头:“嗯。”
“牛X啊,刚觉醒就能独立行动了。”男人显得很是惊讶,随后伸出手:“认识一下吧兄弟,我叫肖远,以后就是同事了。”
第十四章 神降仪式
“我已经通知了上面,二十分钟后会有人来处理。”
“不要让这些人离开。”
“好的,罗先生。”
……
和唐警官交代好后续事宜,罗柏没有再说什么,示意秦非过去,好像有话要说。
“稍等一下。”
秦非看向了旁边的李主任。
“对了主任,刚刚忘了和你说一件重要的事。”
李主任侯喉结动了动,脸上堆起一个笑容:“小……小秦啊,什……什么事?”
“其实,我今天是来辞职的。”他表情平静:“工资的话……”
“你放心,我回头让财务部把钱打给你,这个月的工资、绩效加上奖金,一共是……是一万二,我记着呢,一分不会少的……”
秦非有些意外,但他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于是点了点头,转身跟上了罗柏。
他没有看到的是,在他离开之后,李主任的脸上露出了兴奋而贪婪的神色,小声嘀咕道:“秦非?呵呵……”
……
……
自从罗柏他们来了之后,事情倒是出乎意料的顺利。
走出仓库的时候,正好是中午时分。
雾霾暂时地收起了它的爪牙,有稀疏的不知名植物隐隐透出虚影,狂狷的枝条在雾霭中摇摆。
厂区的指示路牌悬浮在半空,指引着方向。
罗柏和白黎走在前面,秦非落后了半步,和肖远并排走在一起。
很快,一行人穿过了充满噪音的厂区。
门口停着一辆老式黑色四轮轿车,车身布满了弹孔,车后座的玻璃破了一个大洞,玻璃边缘有被火灼烧过的痕迹,还很新鲜。
罗柏脸上露出心疼的表情,像是不忍心再看,扭头对肖远道:“你和白黎先上车。”
肖远顿时冲白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好的队长!”
白黎翻了个白眼,冷着脸凶道:“再看,把你那只眼睛也挖出来喂奈斯!”
她今天似乎心情很不好,从刚刚就一直板着脸。
“别吓我了白黎姐,再说,奈斯也不吃啊。”
肖远倒像是习惯了白黎的火爆脾气,并不介意,反倒殷勤地跑过去给她拉开车门。
白黎哼了一声,也没有拒绝,弯腰钻进了车里。
……
另一边,昏沉的小路上,秦非和罗柏并排走着。
“今天是怎么回事?”罗柏问道。
他的皮鞋踏在水泥路面上,哒哒作响,声音不紧不慢,听起来很有规律。
“她是冲着我来的。”秦非简洁地说道:“那个能力者威胁我加入互助会。”
“嗯,答对了。”罗柏看着他,单片眼镜反射出路牌的蓝光,看不清镜片后面的眼神。
他温和地笑着:“你知道,为什么还要自己过去?”
秦非沉默了一会,想了很多理由,最终还是诚实道:“她污染了我的朋友,我不能坐视不管。”
罗柏点点头:“你做的对,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每个人都有冲动的时候……”他说着,露出一个可以称得上慈祥的笑容:“你现在这样……很好……”
“但也不用过于自责,你那个朋友应该本身也接触过其他污染,最近比较脆弱。我已经安排了医疗队,不要担心。”
秦非被罗柏慈父般的眼神看的有些别扭,但心里倒是很暖。
昨天帮自己打扫现场,今天自己有困难马上过来救援,甚至连自己的朋友都考虑到了。
不得不说,这员工福利简直……太好了。
“杨哥早上跟我说,嫂子最近加入了一个叫做互助会的组织,人变得很奇怪,还拜托我帮他找人问问是怎么回事。”
“嗯。”罗柏点了点头,一点也不意外的样子。
“事实上,我们之所以到的这么晚,也是因为在路上遇到了互助会能力者的袭击,唔……你刚刚应该已经看到那辆车了,打了好一会才脱身。”
“他们应该是打算让那个能力者控制住你,再把你带走。”
秦非有些郁闷:“他们为什么要盯着我?”
“因为你是感知系。”
罗柏笑道:“感知系是非常特殊的一个能力体系,对互助会非常有用,可以快速地帮助他们完成一些仪式。”
“仪式?”
“准确地说,是神降仪式。”罗柏将眼镜摘了下来,放在手里慢慢摩挲它的金属边框。
“互助会坚信他们信仰的神会通过某个仪式降临,并且,一直为这个目标努力着。”
“这世界上真的有神?”秦非有些疑惑。
如果不是罗柏此刻的表情十分严肃,他会以为这是一个玩笑。
但想到朱秘书那些触须背后那些疯狂的呓语,想到她狂热的祈祷,他又有些不确定了。
毕竟,电影里才存在的超能力出现在了自己身上,那么,神的存在也不是那么匪夷所思。
“或许吧。”罗柏笑了笑:“不过,这种事情是研究所那些老教授们该发愁的,我们要做的,就是尽量对抗互助会为此而造成的污染。”
“比如,他们会使用一些特殊物品或者能力者,污染普通人,来达到某种目的。”
“虽然你还是个新人,但我还是想提醒一下。”罗柏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认真地看向秦非。
“今天你应该已经见识过了,在面对能力者的时候,普通人没有任何抵抗能力,只能任人摆布。”
“力量会让人膨胀,也会让人做出一些逾越底线的事情……而能力者一旦没有了底线,就会无法挽回地滑向失控的深渊。”
“到那个时候,原本的保护者,甚至会给我们带来更大的灾难。”
秦非也佷认真的点头:“我会注意的。”
“那就好。”罗柏的脸上恢复了温和的笑容:“那么,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两件事。”
“首先,明天开始,你需要去系统的学习一下格斗技巧,感知系的能力者都是天生的格斗家,不要浪费自己的天赋。老师已经安排好了,上课的地址和时间稍后小丝会告诉你。”
“第二件事,和肖远一起调查老杨的妻子,看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如果对自己的能力还有什么问题,可以问肖远。”罗柏说着,忽然敲了下自己的帽檐:“忘记和你说了,肖远也是感知系,你们应该会很有话聊。”
“这件事情可以算作你的第一个任务,会算在绩效里。”
秦非点头应下。
“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罗柏把单片眼镜戴好,又调整了一下领结的位置。
“谢谢你们。”秦非找到了机会,认真道谢。
“哦,这点小事,不用介意。”罗柏笑着,目光扫向了他的脖子后面:“毕竟我们是……”
他猛然止住了话头,轻咳一声:“那我就先回去了,有什么事你可以联系小丝。”
第十五章 消失的婴儿
下午仍旧是正常上班,除了生态污染治理部的突然到访,一切和往常并没有什么区别。
办公楼被城卫厅的人严密封锁,生态污染治理部派了一队穿着厚实防护服的工作人员,在里面停留了一下午。
等到晚上下班,里面的人已经神色轻松,像是全然忘了下午发生的事情。
秦非从8号仓库回家的时候,天色已经阴沉如墨。
蓝紫色的灯勾勒出悬浮公交的轮廓,在黑雾里疾驰。
回到西子湾小区,走过黑沉沉的楼梯间,秦非意外地发现404的房门竟然大开着,些许昏黄的灯光在门外洒出淡淡的光影。
客厅里堆满了大包小包的行李,小月坐在沙发上,抱着胳膊,脸色煞白。
见到秦非回来,她嘴唇轻微哆嗦了一下,移开了目光。
光线不是很好,秦非很难透过她浓密的假睫毛看清她的神色。
主卧里叮咣乱响,房门被拉开,一张男人的脸探出来。
小月马上扭过头,皱眉道:“刘成,你快点,末班车还有二十分钟。”
“就特么知道催,你倒是来帮忙啊?”刘成的脸上挂着不耐烦。
在看到秦非的时候,他迅速换了一个表情,嘴角扬起,露出一个客套的微笑。
“小秦哥回来的这么早啊,今天没有加班?”
“嗯,没有。”秦非简单地道,又指了指地上:“你们要搬走?”
刘成点了下头,也许是搬东西累了,也许是要搬走,以后不用再接触秦非,他像是难得放松了下来,多说了几句。
“这破地方,太特么邪门了……早上的时候,城卫厅的人过来这里,把隔壁405给封上了,说是房子失火,给一家三口全都烧死了,一个活口都没有,说是死的时候,那小姑娘还在写作业……”
“我就好奇,去瞄了一眼……人烧的不成型了,可家具和墙壁一点痕迹都没有,就连那小姑娘的作业本都没烧坏。”
“这不是鬼火是什么?看的我后背凉飕飕的……”
秦非微微皱眉,有些疑惑。
倒不是因为刘成说的这些,白黎的火确实很神奇,他昨晚就已经知道了。
奇怪的点在于刘成刚刚说的一句话,一家三口,全都烧死。
那个婴儿根本就没有留下尸体,也就是说,很可能还活着。
在他印象里,隔壁明明一直都是一家四口,为什么在刘成的嘴里,好像从始至终都没有那个长相怪异的小儿子。
“那隔壁的那个小孩没事?”秦非问了一句。
刘成的脸色有些茫然:“啊?那个小姑娘?一起烧死了啊。”
“我是说,他们家的小儿子。”
刘成的脸唰地一下变的比小月还白,他干巴巴地道:“小……小秦哥,我胆子小,大晚上的,你别吓唬我啊……”
“……隔壁一直就三个人,哪,哪来的小孩啊?”
他声音颤抖,已经带上了哭腔。
秦非的心里微微一沉。
隔壁已经搬来一个月了,那小孩更是天天早上会哭,刘成没道理听不到这声音,更没有必要骗自己。
昨晚他们三个人在405停留了那么久,白黎用火把整个房子都烧了一遍,都没有发现任何不对的地方。
那么也许,这哭声只有自己能听到。
这个小孩,到底是什么情况?
莫名地,秦非心里升起了一种不详的预感,仿佛黑云压顶,让他的心头沉甸甸的。
见他不说话,刘成有些慌了:“小秦哥……”
“没事,我可能是记错了。”秦非敷衍着安慰了一句。
……
刘成也不知道信没信,总之像是松了口气,不想再谈论刘英一家,转而说道:“查完现场之后,城卫厅的人例行问话,问到猴子那,房门怎么也敲不开,我们觉得不对,砸开门进去了……”
“猴子也死了!”
“他把自己的两条腿吃掉了,肚子撑的有这么大。”刘成比划了一下,脸上的肌肉因为恐惧而微微抽动,似乎连回想起这个画面都觉得恐惧。
“活生生撑死的。”
秦非心头一跳。
顺着他的手指,看向了次卧方向。
猴子的房门此刻紧紧闭着,上面贴了封条,门锁歪歪斜斜地挂在上面,地面还有一些红褐色的痕迹。
秦非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和腐臭的味道。
怪不得早上的时候没见到猴子。
他有些烦躁,倒不是和猴子的关系有多好,只是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舍友突然出事,心里多少都有些别扭。
更重要的,还是那个小孩。
他感觉自己像是忽视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到底是什么呢?
……
……
秦非对隔壁死过人这种事情倒是没什么忌讳。
主卧的两人走了之后,房间里反而有了难得的清净,让他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早上八点钟,秦非就按照小丝发来的地址,乘坐67路悬浮公交准时到达。
仔细收好了可以报销的公交车费票据,再三确认了地址是否正确,秦非推开门,走进了迷情酒吧。
酒吧店面很大,此刻里一片狼藉,地上满是烟蒂、玻璃碴和彩带,桌子上七倒八歪,堆满了玻璃杯,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酒气。
秦非绕过路上的障碍,来到吧台前,敲了敲桌子。
吧台上趴着睡觉的酒保抬起头,睡眼朦胧。
他长着一脸络腮胡,鼻子很大,鼻尖通红,身上的西服被身上发达的肌肉撑开,紧紧崩在身上。
看起来是个脾气佷火爆的老哥。
“小子,我觉得你应该知道一个常识。”
络腮胡脸上满是不悦,眯起眼睛,威胁道:“酒吧早上不开门,所以,如果你没有什么合理的理由给我,我不介意给你一个教训。”
秦非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伸出了手:“你好,我叫秦非。是红柏树小队的新员工。”
“打扰您睡觉,实在是不好意思,但我收到的通知上面,入职培训确实是在八点开始没错。”
络腮胡脸上的怒气消散,扭头看了看身后的挂钟,一下坐直了身体,上下打量了一下秦非,眼神热切,像是在看心爱的姑娘。
他双手握住了秦非的手,上下摇晃。
“很好!非常好!”他拍着秦非的手背,胡子下面的脸因为激动甚至泛起了可疑的红色。
“感知系的小伙子?不错!”
“你跟我来。”
九哥似乎有些迫不及待,从吧台后面挤出来,拽着秦非穿过酒吧大厅,来到了后厨旁边的一个小门前。
伸手推开。
嘭!
有什么东西在头顶猛然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