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泪水
在白黎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秦非从怀中掏出了一把水果刀。
刚才从家里出来的时候，他就将自己这唯一的武器带在了身上，只不过刚刚在李主任家里一直没有用上。
爷爷还活着的时候，总是喜欢用这把刀来修理那些破破烂烂的机械，在爷爷手上，平平无奇的水果刀，似乎比那些成千上万的维修工具还好用。
荧光绿色的塑料手柄有些氧化变黑，刀身因为多次修理沾满油污的机械而有些灰蒙蒙的，表面覆盖了一层擦不掉的污渍。
秦非右手持刀，身影犹如鬼魅，冲向了那个店员。
他所过之处，带起一阵狂卷的气流。
空气中四散乱飞的绒毛被气流带动着飘散，险之又险地从他身边擦过，却像是计算好的一样，一根也没有沾到秦非的身体。
随着基因锁的开启，秦非感受着自己体内澎湃的能量，感受着不断攀升着的力量。
一种无法抑制的兴奋感从心头升起。
咔嚓——
有锁链轻轻摇晃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让他的头脑微微冷静下来。
秦非竭力想控制住心中的这种古怪的兴奋感，他的嘴角抽搐着向上提起，又被他强行压下，露出了扭曲而诡异的笑容。
……
“你们为什么不喝？！”
柜台后面，店员厉声嘶吼，脸庞因为愤怒而涨的通红。
随着他的吼声，一颗眼球从他的脸上倏地飞射而出，直奔秦非的面门。
秦非歪了一下脑袋，角度大的惊人，像是将头颅放在了肩膀上。
那颗眼球经过了刚刚他头部的位置，射在了对面的墙壁上，发出砰地一声巨响。
水泥飞溅，小小的店面在微微摇晃，头顶上，不断有灰尘扑簌簌地落下。
这第一个攻击就像是一个开关，随之而来的是暴雨一般密集的眼球，从那店员身上疯狂射出！
和他同时发动攻击的，还有那四个已经被污染的学生。
无数个眼球，从不同的角度，疯狂地击向秦非和白黎。
砰砰砰！
一声声巨响之中，小小的房间摇晃的更加剧烈，店面里的可爱装饰被打烂，操作台上的杯子被掀翻。
两人就仿佛瞬间置身于枪林弹雨之中。
白黎娇叱一声，手中的火焰长鞭挥舞的像一阵旋风，将飞来的眼珠击飞。
秦非的身影则是在其中翻折，像是没有骨头，灵活地躲避着这些攻击，同时向着店员靠近。
他没有远程攻击手段，必须要先接近这个怪物，才有可能给它造成伤害。
……
眨眼间，秦非出现在了店员的身后，用力刺出了手中的匕首。
噗嗤——
刀子仿佛扎入了一个果冻里，有种软绵绵的的黏腻触感。
那颗眼球瞬间爆开，里面流出腥臭的脓液。
“啊！！！”
店员嘶吼一声，脸上的肌肉疯狂地扭曲，刚刚被秦非刺破的地方，随着他的叫声缓缓蠕动，竟然又推出一个新的眼球。
秦非微微皱眉，身体的动作却没有停，再次换了一个位置。
出刀。
他的动作很快，像是一道残影，不断地用刀刺爆一颗颗眼球。
那些眼球里流出的脓液散发出浓烈的腥臭味，和店里原本甜腻的奶香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种令人窒息的味道。
……
旁边的角落里，白黎依靠着两面墙壁，伸出双手。
在这个角度，她不需要防守来自身后的伤害，只需要进攻。
明亮的火焰从她掌心射出，席卷了整个房间，几乎将那些飞散的绒毛烧的干干净净。
她火红色的眼睛里面是浓浓的怒火，还有抹不去的悲伤。
几乎是没有犹豫地，她的瞳孔旋转，一道细细的火龙钻过那个第一个喝奶茶的女孩的头颅，结束了她的生命。
白黎的身体晃了晃，在发出这道攻击之后，脸色明显变得苍白，显得有些无力。
店门口，双马尾的女孩软软倒下，身上的眼球从她身上脱离，疯狂地射向周围，敌我不分地攻击着一切。
然而这样密集的攻击里，却唯独没有眼球射向白黎的方向。
白黎睁大了眼睛，看向那个方向。
空气中，一个淡淡的白色影子浮现。
那是一个穿着校服，扎着双马尾的女孩，她大张着双臂，挡在了白黎的面前。
射出的眼球像是被一个无形的墙壁挡住，在击中白影的时候倏地一滞，落在地上。
几秒钟后，那女孩转身，缓缓对白黎点了下头，消散在了空气中。
似乎有隐约的声音从极远的地方飘进了白黎的耳朵。
“谢谢你呀，姐姐……”
眼眶热热的，好像有什么液体顺着脸庞慢慢滑下。
白黎的眼前有些模糊，满屋子的熊熊火焰似乎也受到到了她情绪的感染，变得摇曳不定。
她张开了颤抖的嘴唇，轻声道：“妹妹……”
……
一直在前面攻击的秦非没有注意到白黎的异样，此刻的他，正在全力对付那个店员。
那店员的体内仿佛有无穷无尽的眼球，无论秦非扎爆多少个，几秒钟的时间，就能长出新的来。
一刀，一刀，又一刀！
秦非的速度快到只能捕捉到他身体的残影，随着他的攻击，新生眼球的速度明显变慢，但仍然无法将这些东西彻底消灭。
他却好像并不在意这个，只是不停地攻击着，嘴里发出怪异而兴奋的笑容：“嘿嘿……”
此时此刻，秦非的脸上沾满了血污，深灰色的眼睛因为兴奋而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终于，新生的眼球的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店员的身体裂开了无数黑洞洞的口子，使得他的皮肤显得崎岖不平，刚刚被秦非扎烂的眼球流出的腥臭脓液仍然挂在他的身上，顺着皮肤的沟壑，不停地往下滴落。
在这样疯狂的攻击里，他感受到了致命的危机，嘶吼着，身体不断地膨大，撑破了衣服。
在他大张的嘴里，一个巨大的眼球渐渐成型。
秦非可以看见，在那颗眼球中间，淡淡的绿色光芒一闪而过。
就是这里！
秦非咧开嘴角，露出一个兴奋的笑容，轻巧地跃上一个放原材料的柜子。
然后从高处一跃而下，他双手握着刀，借着下冲的势头，狠狠扎在店员的头上。
刀锋轻易地穿过头骨，扎进了那颗还没成型的眼球。
噗——
秦非的耳朵突然在这极度的混乱里捕捉到了一个轻微的声音。
心中瞬间升起了危机感，让他兴奋的大脑瞬间冷静下来。
下意识地，他松开了双手，后退一步。
身前，那店员的身体随着秦非刚刚的攻击，仿佛被定在了原地，动作僵硬，破碎的脑袋里流出股股不知名的液体，将它的整张脸都覆盖住。
他的身体微微颤动着，好像有什么要喷瀑而出。
秦非心中警铃大作，没有再看他，而是飞快的冲向了白黎的方向，双手张开，将她护在了身前。
身后忽然爆起无数的血雾。
无论是店员身上的，还是那几个学生身上的，所有的眼珠同时爆炸。
巨大的冲击力击中了秦非的后背。
肌肉扭动，骨骼错位，他的身体轻轻颤抖着，为他卸去了大半的伤害。
然而如此近的距离之下，这巨大的力量仍然让秦非的喉间涌起一阵腥甜的味道。
他强行咽了回去，咬牙支撑着。
良久之后，身后一切平息。
散落一地的血雾和碎肉里，星星点点的能量飞向了秦非的身体，像是黑夜中的萤火虫，不断地修补着他的伤口。
秦非松开了怀里的白黎。
她已是满脸的泪水，不知道是为谁而哭。
……
……
深夜的小巷里，检测仪旁边，黄长官背着双手，看着屏幕上那不断向下的曲线，脸上露出一个轻松笑容。
他拍了拍旁边因为紧盯着屏幕，身体还有些僵硬的技术人员，轻声道：“结束了。”
第三十二章 全序列基因测序仪（F-qPCR ）
“不好意思，被那些东西影响到了，情绪有点失控……”白黎用袖口擦了擦眼泪。
“……还有，谢谢你了。”
她火红色的眼睛里蓄着泪水，显得那双眼睛透亮而清澈，盯着秦非看的时候，眼睛里有种说不出的情绪。
秦非的心头微微一跳，点了下头。
他没有用自己新的能力去刺探白黎的想法。
毕竟，每个人都有秘密。
……
房间里的污染化作了能量慢慢滋补着秦非的伤势。
店员的身体已经崩溃成无数血雾，只剩下零星的几块碎肉在地上蠕动着。
那几个被污染的学生，身上千疮百孔，唯独那个双马尾的女孩看起来十分正常。
她的身上没有伤口，表情也并不狰狞，双手置于腹部，脸上的神色十分安宁。
白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眼神落在那女孩身上，眼里又隐隐有泪水涌现。
似乎是为了控制住这种情绪，她忙开口找了个话题：“都清理干净了吗？”
“还有东西。”
秦非说着，绕过玻璃柜台，走到了那个盛放着珍珠的箱子前，伸手抬起箱盖。
箱子里面，黑色的珍珠已经全部变得干枯皱缩，没有了之前的光泽，那围绕着珍珠的白色绒毛也消失不见。
秦非将这些已经没有活性的珍珠倒了出来，发现在箱子底部有一个灰白色的小雕像。
它只有三四十厘米高，雕刻的手法也十分粗糙。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的，摸上去光滑莹润。
那是一只奇怪的人形生物。
它有着酷似人类的干枯四肢，但头部位置却是一只长满了触手的硕大的眼球。
这怪物蹲坐在一个石台上，长长的前肢垂落在半空，姿势扭曲而又怪异。
石台下方，刻着一行字：伟大，而又神秘的……
后面的字不知道被什么人用刀子深深地划掉了，看不清楚本来的字迹。
秦非拿着着雕像，仔细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然而当他开启了自己的能力，企图通过读心的方式来判断它是否是个活物的时候，却听到了一阵异常可怕的嘶吼。
那声音没有任何人类能发出来，疯狂而混乱，充满着不知所谓的音节和情绪，和上次在朱秘书那些触须背后听到的低语声似乎来自同一个地方。
这次，秦非却似乎听懂了这些声音的含义。
它在不断的重复着三个字。
我。来。了。
秦非瞬间出了一身冷汗，汗毛微微立起，立刻收回了自己的能力。
耳边疯狂的嘶吼消失，剧烈的头痛也慢慢缓解。
一切似乎都只是幻觉。
……
奶茶店的门被推开，生态污染治理部的专业后勤服务小队抵达现场。
先是医疗队的人过来抬出了尸体，由于这次的尸体死状太过可怕而琐碎，他们没有用担架，而是用了长长的合金箱子，将那些碎肉一样的东西铲起来分开存放。
那个尸体比较完整的小女孩则是被单独放置。
秦非这边，很快也有研究部的人过来询问情况。
他如实把雕像的情况说了，得到了研究人员的高度重视，在原地等了一会，直到他们将这个东西单独用特制的防污染容器装好才被允许离开。
……
……
加长加宽的悬浮车上，秦非裹着毯子，手里握着一个杯子。坐在了一把舒适的按摩椅上。
车里放着轻柔的蓝调音乐，点着香薰，十分惬意。
在他的对面，坐着几个人。
罗柏，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一个表情严肃的中年男人，以及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瘦弱少年。
他们是在秦非被安排在这里坐下之后不久来的。
秦非看向了唯一认识的罗柏。
罗柏笑了笑，脸上的神色还是那么温和：“我来介绍一下，生态污染治理部，特殊能力者管理科科长，叶老。”
“支援部黄部长。”
“技术部数据分析员，阿杰。”
他依次介绍着，微微笑道：“他们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秦非的眼神在这几个人身上扫了一圈，点头致意，然后吁了一口气，道：“问吧。”
他的表情十分平静，只有握在杯子上微微泛白的手指显示着一丝紧张。
听起来……都是大人物啊，不知道他们找自己做什么。
……
最先开口的是头发花白的叶老：“孩子，我们内部对于要不要接受你作为正式成员，存在着一点争议，所以在你正式入职之前，我们想来做个简单的调查，你……有几种能力？”
秦非皱起了眉，下意识地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从小在收容所生活，后来又在黑街长大，他其实对别人一点都不信任，总觉得自己留一些底牌才比较安全。
而这个问题，很显然触及到了他的那根弦。
“你不要这么抗拒。”叶老的声音带着一些包容和鼓励：“既然你选择了加入我们，多少试着相信一下。”
“而且，入职测试也需要对你的能力进行一个全面的评估，方便我们对你后续的工作进行安排。今天我们过来，只是想做一个提前的了解。”
黑框眼镜的瘦弱少年阿杰已经举起了手中的终端，盯着秦非，显然是准备着记录他的话。
要如实回答吗？
秦非迟疑着。
如果自己要隐瞒的话，是不是这份工作就保不住了？
他想了一会最后开口道：“我……可以看到，被污染的人，他们的身上有的会出现一些怪物，或者一些其他的东西，可以感觉到他们的弱点……并且，可以触碰到他们。”
“至于身体方面的能力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了。”
“……其他的就没有什么了。”
他还是没有选择说出自己最近新发现的，类似于‘读心’的能力，而是说了自己可以触碰到怪物的事情。
谎话的最高境界就是说一半真话。
无他，虽然叶老表现的很和善，但实际上，秦非对于生态污染治理部全部的归属感都来自于红柏树小队。
其他的人，他暂时没有办法信任。
老人似乎也并不意外他的回答，也像是看出了他的隐瞒，但他只是笑了笑，又问道：“不介意我们现在做个检测吧？”
秦非一怔，就见阿杰从身后拿出来一个小型的仪器，上面印刷着几个小字。
全序列基因测序仪（F-qPCR）。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仪器给秦非一种异常熟悉且不舒服的感觉。一看到这东西，他脑海中就闪烁着一幅幅破碎的画面。
那是初次觉醒的时候，自己看到过的白色的房间，那三个穿着防护服，带着过滤头盔的人正在手术台上忙忙碌碌。
记忆里还有一些破碎的声音，混乱的喊声，已经难以忍受的疼痛。
见他表情茫然，阿杰以为他是好奇，于是开口解释道：“这是用来测试你基因开发程度的，不疼，只需要采集一点指尖血。”
骗人，明明很疼！
下意识地，秦非缩回了手指。
阿杰没有发现他的异常，继续道：“能力者的能力开发程度，是和自身基因的解锁程度相对应的。”
“人类基因组计划之后，我们记载了2.5万个基因，30亿个碱基对的全部信息，但也只是记录，破译、分析，以及尝试操控的实验仍在进行中。”
“大部分的研究致力于从mRNA反向追踪，研究基因的表达过程。”
“但在大雾霾降临之后，我们发现了一件事情。”
第三十三章 新人类
秦非这下是彻底听懵了，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少年却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想法，继续道：“像你们这样的能力者，体内的基因和正常人类是不同的。”
“你们的基因中，有相当一部分编码区，密码子，全部都和其他人类不同。”
“我们怀疑，这是在恶劣的生态条件下发生的自然选择……”
“也许，你们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类了！”
……
……
罗柏轻咳一声，阻止了阿杰继续说下去：“先做个检测，看看情况吧。”
阿杰的话让秦非心中五味杂陈。
他想到了很多。
自己为什么总是能看到那个奇怪的房间？为什么自己不记得爷爷究竟是怎么死的？每次开启基因锁的时候，自己为什么那么兴奋和……嗜杀。
“已经不算人类了么？”秦非心中叹息，没有拒绝，伸出了一根手指，轻轻闭上了眼睛。
在吸收了那些眼球释放出的能量之后，即使他不放开使用能力，正常情况下，体内的基因锁开启程度也已经达到了6%。
阿杰拿着那个基因测序仪，从侧面拿出一个订书机一样的东西，对准秦非的手指，按下了按钮。
针扎一样的痛感袭来。
明明不是很痛，可秦非却感觉几乎有些难以忍受，全身上下所有的细胞似乎都在叫嚣着离开。
好在，采样的过程只有这一下。
阿杰很快将仪器拿开，在上面按了几下。
嗡——
轻微的机器躁鸣声传来，几秒钟后，显示屏上的数据显示出来：基因解码百分比：6%，未解锁区域活跃程度：S级。
“这……这怎么可能？！”
阿杰惊呼一声，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此刻写满了震惊。
叶老和一直没有说话的中年人也凑了过来，看着屏幕上数字，脸上的表情都有一些控制不住。
只有罗柏，像是知道了会发生什么，只是坐在旁边，动作优雅而淡定。
片刻之后，阿杰似乎以为是仪器坏掉了，拆开检查之后，又试了一次。
结果和刚刚一样。
叶老脸上的表情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儒雅随和，而是变得很严肃。
“S级成长型能力者……”他喃喃道，神情有些恍惚。
东宁城成立生态污染治理部六十年以来，第一位S级天赋的能力者！
或者说，是整个下域E-32十座城市里，唯一一个！
觉醒之后，基因解码达到6%的人虽然比较少，但还是有不少，比如罗柏，基因解码程度高达13%。
但，没有人能拥有S级成长天赋。
这意味着，秦非的能力拥有不停进化的可能性，现在是6%，也就是600的精神力强度，可未来却可能从成长到16%、26%……
甚至，达到百分之百！达到那个研究院预想中的完美阶段，成为……新人类。
原本他是不相信这个设想的，但秦非的出现，让他原本坚定的想法有些动摇。
新人类……可能真的存在！
……
旁边的中年男人也是一脸抑制不住的激动神色，出声提醒道：“叶老，您看我们是不是要安排一下……”
“对。”叶老从恍惚中回神，脸上除了震惊之外，还有着抑制不住的担忧。
“是要安排一下。”他语气略微有些急促：“小黄，你去安排一个后勤团队……不，这样太明显……”
“这样吧。”他看着罗柏：“你们今天先把他送回家，不要表现出什么异常。”
“小黄去调一队人，暗中潜伏保护，不要暴露。有什么异常情况随时报告。”
“今天这车里发生的事，以及秦非的测试数据，全部列为保密文件。”
“保密等级……最高！”
……
……
秦非在一脸茫然中，被罗柏带上了那辆已经修补过的老式黑色四轮轿车。
车里还有裹着毯子恢复精神的白黎，和已经贱兮兮凑在一边嘘寒问暖的肖远。
刚刚肖远和陈依依在外面也是进行了一场恶战，店员彻底失控后，被他污染过的学生中情况比较严重的，都出现了轻微的失控现象，开始攻击身边的正常人。
虽然这些人比较好对付，但是数量实在太多，秦非注意到肖远的胳膊甚至被医疗队进行了包扎。
陈依依倒是没受伤，事情结束后就跟着叶老一起回了生态污染治理部。
车子开在颠簸的马路上。
迷雾之后，由于能见度的降低，除了城外跑运输的车队，在地面的马路上开车的人已经非常少了，路面也疏于打理，有些崎岖。
这辆老式轿车的减震做的不太好，秦非在副驾驶上，被颠得不停摇晃。
还好他现在的平衡能力很不错，没有晕车。
秦非把车窗摇下来，回头看向后面。
安静的夜里，路上只有零星的行人，巨大的霓虹灯将湿漉漉的地面映照的五彩斑斓。
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雨了。
淅淅沥沥的雨带着一种酸腐的味道，也模糊了人的感官。
但秦非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跟在身后的一队人，他们身手敏捷，如同黑夜里的鹰隼，悄无声息地跟在车子后面。
“不用看了，你看不到他们的。”罗柏握着方向盘，一边开车一边和秦非解释：“那是特种部队的人，是叶老特意调出来保护你的。”
特种部队……卢九哥以前就是从这里出来的，这些人的身手可想而知。
秦非的感觉更怪异了。
从黑街无人问津的打工仔到今天，突然变成了重点保护对象，甚至还被派了专人保护……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
有点不习惯，还有点暗爽。
秦非清了清嗓子，及时纠正了自己这种暴发户心态，道：“我觉得……没必要这么夸张吧，我有自保的能力。”
从一开始看到刘英的脸都被吓得站不稳，到现在已经可以面不改色地杀掉怪物，秦非的心态已经进步了很多。
这源于一次次在生死边缘的搏杀，也源于这几天对自身能力的训练。
他有一定的自信，只要不是互助会那个巨大的眼球邪神再次出手，他都应该有自自保的能力。
现在多了这些人跟着自己，感觉像是安了随身监控器，有点别扭。
“我知道你可以保护自己。”罗柏说着，微微一笑：“这些人的主要作用是用来清理一些杂鱼。”
“你真的以为，互助会对你的攻击就这么结束了吗？”
“上次……只不过是一次简单的试探而已。”
秦非心中一凛，认真道：“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这几次的顺利让他有些懈怠了，确实不应该。
罗柏点了下头：“你明天就来报道吧，之前的任务还有一些后续的工作要处理。”
第三十四章 生态污染治理部的任务全靠我了！
这一晚秦非睡的并不好。
第二天早上六点多的时候，他起了床，洗漱吃早餐。
房子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一点声音，显得有些寂寞。
吃过饭后，照例是等待悬浮公交，进入内城区，按照昨晚小丝给的地址，来到了生态污染治理部特殊能力者分部的大楼。
天还黑着，路上彩色的灯牌无声地指路，蒙蒙细雨让空气似乎都清晰了不少。
一路畅通无阻地根据提示来到了八楼，红柏树小队的根据地。
还没有走出电梯，秦非就听到了门里面肖远叽叽喳喳的声音，咖啡的香醇味道弥漫在了整个八楼。
有一种淡淡的温馨感。
秦非吸了口气，抬起手。
叩叩叩——
合金门被推开，他却没有看到人影。
“你猫爷爷在下面呢！”
感觉到裤子被勾住，秦非愕然低头看去。
一只油光水滑的黑色猫咪正蹲在地上，一只爪子按着地上的控制按钮，另一只爪子勾着自己的裤腿。
湛蓝的猫眼正紧紧盯着自己，胡子微微抖动着。
见秦非看过来，那猫收回了爪子，尾巴竖的笔直，转身向屋里走过去。
“怎么又来个男的，无聊……”
这猫，能说话？！
秦非仔细观察了一会，确定了这不是仿生机械猫，感觉自己的三观再次受到了冲击。
肖远从旁边窜出来，勾住了秦非的脖子：“兄弟，你总算来了，这队里不能我一个人被奈斯欺负！”
“奈斯？”
“就是那只色猫，它叫奈斯，咱们的团宠。”他说着，挤眉弄眼地示意了一下不远处的黑猫。
“你特么才色！你特么才团宠！呸！”奈斯听到了这个评价，呲着猫牙，似乎要冲过来给肖远两爪子。
秦非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它为什么会说话？？”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奈斯蹲坐在了酒红色的沙发垫上，尖尖的猫脸上竟然带了一丝嘲讽之色：“大雾霾传播了这么多年，你们人类能出现异能者，为什么我们动物不可以？”
说的好有道理，秦非一时间无法反驳。
东边墙上的门打开，罗柏端着一杯咖啡从里面走出来，看到秦非，非常自然地打了声招呼：“早上好，要杯咖啡吗？”
“不，不用了。”
秦非对咖啡没有什么感觉，他就是个俗人，还是比较喜欢喝甜的东西。
紧跟着罗柏的脚步，房间里又走出了一个同样端着咖啡的少女，好奇地打量了一下秦非。
少女穿着层层叠叠的绿色洛丽塔裙子，繁复的花纹、蕾丝、珍珠点缀其上，看起来十分华丽。
她的头上戴着同色波奈特，长长的栗色卷发被编成两个辫子，垂在胸前。
略微有些婴儿肥的脸蛋上，圆溜溜的深棕色眼睛正看着自己。
秦非只在旧时代的电影里见过这样的衣服，此时见到这少女，脱口而出：“……公主？”
那女孩抿嘴一笑，好像十分开心，将咖啡放在旁边，双手提起裙摆优雅地行了一个礼：“不是公主呢，只是普通的裙子，早上好，秦非先生，我是小丝。”
声音和联络器里的听起来一样甜美软糯。
打过招呼之后，小丝重新端起咖啡，坐在了罗柏身边。
雕刻复古的沙发上，一个衣着华丽的少女，一个穿着整齐西装的绅士，这一幕看起来十分养眼。
莫名地，秦非觉得他们两个很是般配。
主要是风格很搭。
奈斯甩着尾巴，嘴里啧啧两声：“小子，你拍马屁也没有用，小丝已经是罗柏的人……”
它话还没说完，就被罗柏伸手拎起了后脖颈，用力甩了出去。
小丝更是笑咪咪地看着奈斯落地的方向：“小奈今天还没有自己铲屎呢吧？用我教你吗？”
奈斯喵了一声，抖了抖身上的毛，若无其事地走向另一个房间：“哦，我说怎么忘了点什么事情，这就去这就去……”
在一片混乱里，罗柏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笑着看向肖远：“你先带他去领东西，九点钟的时候黄部长要就秦非前几次的任务召开一个会议，你们都过来。”
“是。”
……
……
秦非换好刚领来的制服，跟着肖远来到了十楼的会议室。
这里地方很大，已经坐了约莫二三十人，听到推门声，都饶有兴趣地看了过来。
主要是看着秦非。
“就是他？看着没什么特别的……”
“你行你上？”
“还没入职就碰到这么多任务……感知系的脸真黑啊。”
……
秦非清晰地捕捉到了这些声音。
其实也不用认真听，这些人根本就没有刻意收着声音。都是能力者，大家对感知系的能力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再小声也瞒不过感知系的耳朵，索性不管了。
肖远和秦非穿过层层桌椅，在罗柏身边坐好。
旁边是一直一起训练的方七方八，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刀疤男，想必是白柳小队的人。
陆明则正好坐在对面，从秦非进来之后就没有什么好脸色。
等人陆陆续续到齐了，上首的黄部长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诸位，我们的会议正式开始了。”
喧哗声停止，满室肃然。
“我们长话短说，这次的会议，主要是关于我们接下来一周的扫尾工作。”
“前几天的任务你们相比也看了内部通告，我就不详细说了，先安排任务！”
“任务代码H-A-017，根据秦非的报告，互助会在远方化工厂举行的邪神祭祀仪式中，参会者约200人，死者2人。”
“目前为止，我们已甄别并处理了73人，污染传递链条已调查清晰，接下来的清理抓捕工作交由秦非、方七、方八主导，配合城卫厅处理，有问题吗？”
方七方八摇了摇头，没有一个人出声。
没有办法，秦非只好开口道：“没有！”
这件任务昨晚罗柏就和自己说了，主要是借用自己可以看到那些怪物的能力，帮助生态污染治理部甄别哪些人收到了污染，后续的处理工作不用他操心。
相当于做一个人型探测仪。
由于任务简单，报酬只有800元，但秦非还是挺满意的。
“任务代码D-A-105，很多人可能还不清楚，是昨晚东宁一中附近的一次污染事件，处理者，秦非。”
“污染的逻辑链条已经弄清楚，接下来我们的任务是挨个排查，蓝松小队、青槐小队……”
“任务代码H-A-016，西子湾小区袭击事件，处理者秦非。”
“需要调查……”
一件件的任务和工作被安排下去。
黄部长似乎对这里的每一个人能力都非常熟悉，飞快地安排好了工作，几乎没有让一个人闲着。
而这些需要大量精力去善后的任务，全都是秦非遇到的。
可以说，一个人盘活了整个生态污染治理部。
一场会议下来，秦非收获了来自很多同事的幽幽目光。
第三十五章 方七方八的能力
“喂？唐警官吗？”
“你是……？”
“我是秦非……我们上次在晨光公司见过的。”
在疾驰的公车上，秦非举着手机，腿上摊开一个记录本，正在认真打电话。
因为是公务，所以这次出门没有再用罗柏那辆古董车，而是换成了生态污染处理部的公车，专门配备了司机，悬浮技术让车在空中开的很平稳。
H-A-017任务需要秦非甄别受污染者，然后由城卫厅配合抓人。
虽然后续怎么处理这些被污染者是生态污染治理部的事情，但是需要关押的人太多，还是需要城卫厅的协助。
排查的范围很广，几乎囊括了整个东宁城，所以秦非决定先从自己最熟悉，也是受污染人数最多的黑街区域开始。
“……哦，是小秦啊，有什么事吗？”电话那边的声音明显热情了很多。
秦非诧异：“唐警官没有收到生态部的调令吗？”
那边似乎碰翻了什么东西，好几秒之后，唐警官的声音才再度响起：“所以你……你是这次……”
“是的，我是这次任务的负责人，打电话来是要和你对接一下工作。”秦非很认真地说着。
……
到了黑街的城卫厅时，时间刚刚过了下午两点钟，但是街上的路灯和指示牌已经全部亮起，在灰蒙蒙的雾气中显得很热闹。
唐警官已经带了一队人等在了城卫厅的门口，见到秦非从车上下来，迈步迎上前去，脸上的表情仍然很有威严，但面对秦非的时候明显要亲切许多：“小秦啊，辛苦了，路上还顺利吧？”
秦非没有多说什么，点点头道：“还行。先走吧，我们出发，有什么事路上说。”
“行。”唐警官点头示意，回头对后面列队站着的小警员们道：“五人一车，跟在后面。”
几十人的队伍散开，队形稍微有点杂乱，但很有秩序。
车队很快开动，向着目的地进发。
……
……
根据上面给出的调查报告，秦非让司机先将车开到了附近的一个小区。
这里离城卫厅比较近，算是外城区治安比较好的几个小区之一。
因为是下午，大多数人还没有回家，小区里静悄悄的，偶尔能看到几个人带着口罩步履匆匆地走过。
一行人来到7栋楼下，秦非带着方七方八，唐警官带了两个人，一起上了楼。
还没有窍门，秦非就已经感受到了门后面那种疯狂的气息，他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这里的人已经收到了污染，而且程度不会轻。
叩叩叩——
屋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半晌，一个女人略带些嘶哑的声音响起：“谁呀？”
秦非能够感受到，她正趴在门缝后面看着自己一行人。
飘荡的丝线正顺着门的角落慢悠悠地探出头来。
……
“我们是陈明的同事，他出了点事，我们过来通知你一声。”
按照资料上的信息，秦非随便编了个理由。
有了和刘嫂子交手的经验，他大概知道了，这些人对自己的另一半都有着超出正常程度的占有欲，所以听到她丈夫的事情，她一定会失去理智。
果然，门后的丝线疯狂飘荡了起来，门被人从里面一下推开。
一个穿着睡衣的女人披头散发地冲了出来，双眼漆黑，没有一丝眼白，她的脸庞扭曲着，伸手抓向秦非，嘴里发出一阵阵很难辨认出的嘶吼。
秦非站在原地没有动。
身后，方八伸出手掌抓握了一下。
女人的身边的空气中突然出现了无数锁链，将她紧紧束缚住。
另一边，方七也做出了同样一个动作。
巨大的铁质囚笼浮现，将女人困在其中。
她愤怒地嘶吼着，用力冲向这边，但是无论是她本人还是她的声音，都无法穿透这个无形的笼子。
她像是被困在了另一个世界。
方七方八也是召唤系能力者，不过和陈依依不同，他们现在能够召唤的，是里世界的特殊物品。
锁链和囚笼。
都是控制系技能，但控制之后缺乏必要的克敌手段，所以他们也一直在跟着卢九哥学习格斗术。
秦非要了个手铐，将女人铐住，丢给了身后的小警员，语气轻松：“看好她。”
那两人手有点抖，不过还是服从命令，压制住了女人。
方七的锁链仍然缠在她身上，她暂时伤不到人。
秦非装作不经意地，伸手扯断了女人身边不断飘荡的丝线，给自己补充了一点能量。
嗯，这也算是外快的一种……但也算给生态污染治理部减轻了工作负担……毕竟除了他，也没人需要这种东西。
……
……
接下来的清理工作很顺利，依照着上面给的地址，一家一家找过去，基本都能找到被污染的人，有的人程度很重，显示出了极强的攻击性，有的人表面看上去和正常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但无论是哪种，只要被污染过，身上就一定会留有痕迹。
一下午的时间慢慢过去，秦非带着城卫厅的小队共抓到了54人，黑街周围的被污染者已经基本被清理干净。
还有三人登记在册，家中却已人去楼空。
秦非把这些情况都记录了下来，剩下的工作打算明天继续。
互助会挑选的对象绝大部分都是家庭主妇，丈夫都是外城区做苦力工作的人。
这样的人，很多都是那些足浴店的常客，只需要挑起家中女人那根敏感的神经，就能轻易成功。
工作大体上完成之后，秦非再次接到了一个电话。
掏出手机看了看，他有些惊喜地发现，竟然是老杨打来的。
“喂，杨哥吗？你身体好了？”
第三十六章 老杨的告别
东宁城外80公里，一处荒芜的小镇上，身穿校服的单马尾少女蹲坐在生满杂草的肮脏石板路上，看着手中的卫星电话，满脸阴鸷。
“生态部正在清剿我们的人！”
在她旁边，一个带着半边白色面具的男人正斜靠在一头巨大的恶犬身上，慢悠悠地吸着烟。
身后的恶犬浑身血迹，脖子上有一个碗口大的断茬，另外两个头正在不断扭头舔舐新出现的血液。
“这不是肯定的吗，我们的计划暴露了。”男人满不在乎地吐了一口烟圈，将脸上带着的半截白色面具扯下。
面具下面，是一张被烧毁容的恐怖而扭曲的脸。
“上次朱明慧那个废物失败了，你就应该想到现在的情况。”
女孩猛地抬起头，反唇相讥：“朱明慧废物？最废物的难道不是你们？派了那么多人去，拦不住罗柏就算了，还死了个人，废物！”
男人的脸庞抽搐了一下，眼睛眯起，看着少女冷哼一声：“我们就算拦住了又怎么样？朱明慧根本不是那小子的对手。”
“就连借用了主力量的欲婴都打不过他，你认为我们去了有用？”
少女再次垂下了头，眼中竟然流露出一丝恐惧。
她喃喃道：“主的真身降临，甚至损失了一条臂膀，都不能战胜他……”
“他……究竟是什么？”
她的话让男人沉默了，两头巨犬打了个喷嚏，晃了晃头。
更远处，驼背老头，咬着棒棒糖的小女孩更是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一时间，这个残破的队伍沉默下来。
……
……
沉默的背后，往往是翻滚的情绪。
暴风雨来临前总是宁静的，极致的痛苦表面也往往如此。
这是秦非看到老杨之后，心里的第一个反应。
原本高大的汉子只几天不见，瘦了一大圈，脸上胡子拉渣，眼里布满血丝，甚至连后背都微微驼着。
这是黑街的一家热闹的小酒馆，也是秦非和老杨以前经常来的地方。
劣质的酒精香味混合着烟气，节奏强劲的音乐，让这个小小的酒馆显得有些浑浊。
秦非将一个装满了啤酒的杯子推给了老杨。
“来一杯？”
老杨沉默着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秦非招招手，让服务员多上几杯。
“小秦，你说，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老杨深深垂下了头，双手用力抓着头发。
“明明一切都好好的，为什么会这样呢？我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去那个狗屁的互助会……”
“小杨……才三岁，那天早上我出门，他还叫我早点下班，陪他骑大马……”
他抽噎着，似乎要把所有的压抑情绪都哭出来。
老杨已经三十四岁，奋斗努力了十几年，靠着在城外跑运输，拿命换钱，才有了现在的家。
结果刚刚几年，孩子还没有长大，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秦非认真听他说完，又想起了自己在刘嫂子幻境里看到的那些画面，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站在朋友的角度来看，老杨做的已经足够好，但是站在刘嫂子的角度，似乎也没什么错。
她也不过是一个被污染的可怜人而已。
秦非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再次将啤酒递给了老杨，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不知道为什么胸口闷的厉害。
他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看着老杨啤的白的都灌了几大杯，醉的脸都变得通红。
“我辞职了。”老杨喝了一口酒，口齿不清地说道：“老子要再去跑运输了，再也不回这狗地方，从今天起，爷就自己潇洒了。”
“什么女人，什么孩子，哪有自由自在来的舒服？”
他笑了两声，又灌了一杯酒，脸上分不清是酒水还是泪水，一滴一滴的落在杯里。
秦非心里发酸，低声问道：“你……不回来了？”
“不回了，没意思。”老杨撑着下巴，看着窗外渐渐黑下去，迷蒙的霓虹灯五彩斑斓，闪烁着虚无的繁华。
“小秦，今天这顿饭，我请你。”老杨说着，看向了秦非：“哥对不起你，没什么本事。”
“以前的时候，受到你爷爷很多照顾，后来你爷爷没了之后，我就想着，我肯定要把你当亲弟弟看。”
“有我的一口吃的，绝对不能饿死你。”
“我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连为什么都不知道。”
“估计是什么秘密吧。”他自嘲地笑了一声：“像我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知道，连我老婆孩子究竟是怎么死的，我都不配知道！”
“我们，活着都不配，死了更不配！”
“我听他们说了，你现在有个好工作，工资高，又体面。”老杨说着，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似乎都舒展了开来：“我也走的放心，一把年纪了，再出去闯一把，也许就混出头了，也许就死了。”
“你不要担心我，好好工作，找个好女人结婚，到时候哥回来喝你的喜酒……”
秦非的喉结上下滚动，眼睛酸酸的，他愣愣地看着老杨，心中有无数的话想说，最终只重重地点了下头。
“一定！”
……
……
这顿饭吃了不知道多久，老杨醉得不省人事，秦非叫了车把他送回了家。
老杨的家里冰冷而杂乱，没有人再为他留一盏灯。
最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就连老天爷好像也不爽快起来。返回西子湾小区的时候，外面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秦非淋了雨，回到家后先去洗了澡，出来之后，手机上多了几个未接电话。
都是李主任的。
又有什么事？
正要回拨的时候，又来了个电话，秦非按下了接听键，李主任笑呵呵的声音传来：“小秦，睡了吗？”
“还没有。”
“出来吃个宵夜怎么样，我请你，算是小小的感谢一下你……”
“小妹妹没事了？”秦非有点诧异。
老杨这只是稍微被污染了两次，都被隔离检查治疗了快十天才放出来，李主任的老婆和女儿这才进去一天……
那边的李主任语塞，尴尬地笑了笑，含混道：“……那还没有，不过我找人打听过了，过不了几天就可以出来了……所以就想着和你吃个饭，感谢一下。”
“顺便……还有点其他的事商量。”
第三十七章 卧底任务
“计划照常进行！”
在沉默了一会之后，校服少女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
蓝白色的校服上沾满了血污，几乎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她满不在乎，将书包背在了身上。
那个黑色的背包没有拉上拉链，一颗硕大的黑色头颅从里面探出，看着周围。
它嘴里还含着一根人类的指骨，不停地吮吸着，婴儿般的脸上满是天真。
面具男重新坐上二头犬，嘴角露出一个笑容：“呵呵，生态局那些蠢货，真的以为我们只冲着那个感知系能力者去的吗？”
“未免……太天真了。”
少女深吸一口气，脸色阴沉，嘴边却也露出了如出一辙的阴冷笑容：“呵呵……他们根本不知道，主的愤怒……有多可怕！”
……
……
秦非再次出门，这次的地点却不是在黑街的老酒吧，而是在外城区一家很高档的餐厅里。
这个时间内外城区的通道已经关闭，看来李主任是提前出来等自己，不知道有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秦非到的时候，饭桌上已经点满了菜，两杯红酒静静地摆放在餐盘边。
店内装修豪华，中央舞台上还有身材窈窕的舞者跟着舒缓而又充满诱惑力的音乐在扭动着身体。
秦非没有来过这么讲究的地方，不由多看了几眼。
李主任见他的目光落在那舞女身上，立马问道：“小秦，怎么样，感兴趣吗？”
“不不不……”秦非急忙摆手拒绝，坐在了桌子边：“李主任，有什么事吗？”
“哎，不急不急，我们先吃饭。”
李主任把一盘摆盘精致的菜推过来：“尝尝？”
秦非也没有拒绝，十分不熟练地用叉子叉了一块放进嘴里。
好难吃……
差点吐出来。
不过他眼角瞥了一下菜单，发现这盘东西居然要666元，顿时觉得一定是自己的问题。
肯定是自己欣赏不了美食。
这么贵的东西，怎么会难吃呢？
李主任余光盯着那女郎，眼里露出一抹垂涎之色，但很快收敛，开始和秦非拉起了家常。
几杯酒下肚，李主任的脸有点发红，胆子也大了起来，想起自己这次的任务，咬牙道：“小秦，上次的事我已经和公司上层汇报过了。”
“魏总听说你的事之后十分后悔，还把我骂了一顿，说我不应该放你这样的人才离开，这是我们晨光的一大损失！”
“所以想让我来问问你，有没有兴趣再回晨光来工作？”
见秦非要拒绝，李主任连忙道：“魏总的意思，是让你直接去总部，按照公司特殊人才来培养，工资方面的话，一个月可以给到一万元，其他的福利都可以再商量……”
“比如，这次我们有个项目，报酬是……”李主任四下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这边，忙凑过来低声道：“……二十万！”
秦非被吓了一跳，有些不敢相信：“二十万？！”
什么样的项目，可以给到个人二十万的报酬？！
这项目它合法吗？
李主任嘿嘿一笑：“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不过这是魏总亲口跟我说的，你只要答应，这项目就可以分派给你。”
秦非……有点心动。
说实话，这么大一笔钱，如果真能弄到，存放爷爷骨灰的问题立刻就能迎刃而解，甚至可以升级买个豪华间。
但他犹豫良久，还是摇头道：“不行，我已经和生态部签了合同。”
虽然很心动，但是秦非还记得自己签的合同上清楚写着，合约期是二十年，违约赔付5年工资。
他可没钱赔，而且，违约是很不好的行为！
李主任干咳两声，笑道：“合同的违约金，我们晨光可以替你付，只要你人过来。”
“先不急着答复，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先吃饭，吃饭！”
见他没有让自己现在就答复，秦非也松了一口气，举起酒杯抿了一口红酒。
香醇的味道在唇齿间流连。
虽然菜很难吃，但是酒很不错。
李主任又拉着他聊了一个多小时，看得出来这位主任现在还是很害怕自己，不过是强忍着恐惧在聊。
秦非见他难受，善解人意地提出自己先走。
明显感觉到，李主任更热情了。
……
目送着秦非上了车，李主任又返回了那家餐厅，在收银台处敲了敲桌面。
见酒保抬起了头，他将几张钞票扔在了桌上，扭头用肥硕的手指指了指舞台上仍在扭动的舞女，问道：“一晚上，够吗？”
酒保冷哼一声：“先生，我们这是正经餐厅。”
李主任嘿嘿一笑，又掏出了几张钞票：“现在，还正经吗？”
“不正经，不正经……”酒保变了脸色，一脸谄媚，从收银台后面站起来，伸手指引：“您这边请，稍等一会，小雀一会儿就来……”
在酒保的身后，一条长长的尾巴拖了出来，滑腻的鳞片在店里略显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
……
……
“我觉得还是应该和你说一下这个事情。”
第二天一早，秦非起了大早，赶上了最早的一班悬浮公交，来到了生态部。
手里捧着罗柏特意准备的温牛奶，秦非身体微微后仰，靠在了沙发上。
他是个喜欢掌握事情发展局面的人。
所以，与其自己纠结，不如将这事摆在明面上来说。
罗柏喝了一口咖啡，将单片眼镜夹在了胸前的口袋上，脸上的笑容仍然那么温和：“很高兴你选择相信我们。”
“遗憾的是，这件事情你恐怕没得选。”
见秦非诧异地扬起眉毛，罗柏从旁边的小几上拿了一沓文件递给他。
“晨光公司涉嫌参与互助会的非法祭祀活动，我们已经着手调查。”
趁着秦非翻文件的功夫，罗柏又道：“上次那个朱秘书，可是他们公司副总的秘书……”
如果说晨光公司和互助会完全没有关系，恐怕没人会相信。
“既然他们自己送上门来，那我们正好将计就计。”
“你答应他们就是。”
秦非放下文件，问道：“所以，要我去做卧底？”
罗柏也靠在了沙发上，双手自然地放在胸前，点头笑道：“是的。你可以这么理解。”
“怎么样，对这次任务有信心吗？”
“报酬……5万元。”
第三十八章 切磋（求收藏、求追读）
外城区的运输公司多少都沾着一点见不得人的东西。
毕竟，出了东宁城，无论去往哪个方向，在到达下一个城市之前，都需要经过一片巨大的荒野。
荒野上的黑雾中藏着可怕的诡异，无论是悬浮列车还是直升机，只要上升到了10米以上的高度，就会碰到各种无法预料的危险。
危险的环境让运输业的成本大幅度提高，这也是为什么无论在哪个城市，外城区的运输公司都多如牛毛。
拿命换钱，如果跑一趟侥幸不死，那么得到的报酬基本可以供养一个三口之家一年的时间。
没有了城内的秩序，荒野上各个聚集点的人信奉着实力。
强者为尊！
没有实力，被人抢了，杀了，那也怨不了人。
以前的秦非总觉得，那是小时候爷爷为了防止自己偷偷跑出城玩而吓唬自己的，但加入了生态部之后，他反而对这些都市里流传的传说深以为然。
那些阴暗的角落里，不知道藏着多少被黑雾污染的怪物，正等着猎物送上门来。
罗柏似乎也十分重视这次卧底任务，毕竟晨光公司主营的业务就是运输，那么秦非这次极有可能会跟着出城。
就算有特种部队的人在后面保护，也要携带一些足以自保的武器。所以上午的时候，罗柏让肖远带着他又去领了一套装备。
这次不再是制服和勋章一类的东西，而是一把实打实的左轮手枪，以及一件防弹背心。
手枪银色的外壳十分亮眼，和陈依依那把一模一样。
里面可以装两种子弹，普通的，特制的。
特制的子弹造价高昂，即使是出城卧底这样危险的任务，也只给秦非配了十二发。
领到枪之后，秦非又跟着肖远到迷情酒吧训练了一上午。
临时抱佛脚的训练对一般人来说没有多大用处，但是秦非是感知系，对肌肉的掌控程度远非常人可比。
……
砰——
一声巨响传来。
卢九哥看着屏幕上的数据，大喝一声：“好！”
上面显示着命中十环，十发命中率高达90%！
这对于第一次摸枪的人来说，简直不可思议。
秦非放下了枪，点头道：“谢谢九哥。”
卢九哥满脸赞叹，过来拍了拍秦非的肩膀，激动之下，络腮胡后面的脸庞又有点泛红：“老子最喜欢感知系了，哈哈，真好练啊！这要是我手底下的兵，随便操练两天，当年我们也不至于……”
他的话卡了壳，似乎有些伤感，肖远切了一声，扯着嗓子道：“喂喂，九哥，你这可不公平，当初我来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夸，我也是感知系啊！”
“那是因为你废物！”
旁边的跑步机上，陆明则将耳机拉到脖子上，冷着脸插嘴。
肖远大怒：“你找事是不是？！”
“没空跟你玩！”陆明则根本不正眼看他，而是盯着秦非看了一会，嘴角一勾，笑道：“秦非？”
“有没有兴趣切磋一下？”
肖远沉着脸拦在前面：“陆明则，欺负新人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咱俩来！”
“你太弱！”陆明则淡淡道。
“你……”
肖远的话还没有说完，秦非在他肩膀上拍了拍，阻止了他。
“我来吧，没事的。”
训练了这么多天，秦非也想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水平。
卢九哥倒也没有阻止他们的切磋，只是提醒道：“点到即止。”
他的话音刚落，对面的陆明则就像是突兀地消失，整个人融入到阴影里面！
暗梦系能力者！
可以进行目光所及之处的暗影跳跃，可以进入梦境中杀死别人的精神体。
现在是切磋，陆明则不可能侵入梦境，那么能动用的能力其实只有暗影跳跃。
秦非回忆着自己看到的资料，同时心中警铃大作，瞳孔放大，感知着周围的一切。
在右边！
感知到的一刹那，秦非身体像是没有骨头一般，拧向了一边。
陆明则的拳头落了空，他整个人在这股力道的牵引下向前扑去，再次融入到秦非身后的影子里。
秦非没有慌张，反而微微闭上了眼睛。
再次睁开时，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变得格外清晰，陆明则藏在暗影里的影子浮现出淡淡的轮廓。
虽然只是一刹那就消失，但是也足够秦非捕捉到他！
唰——！
秦非突兀地向前袭杀而去，身体灵活如一只鬼魅，扑向了陆明则的方向。
他感觉自己碰到了什么东西，陆明则的身体从暗影里跌出，躲过了秦非的袭击。
他脸颊处被秦非打了一拳，淡淡的淤青浮现。
“再来！”陆明则大喝一声，眼里满是战意。
这倒让秦非高看了他一眼。
原本以为这人是个没有脑子眼高手低的货，想不到还有几分真本事，对于战斗的态度也十分认真。
秦非也不再犹豫，袭身而上，抓住这个机会想要抓住陆明则。
暗影系的能力主要用于偷袭，正面搏杀并非强项，陆明则身体的强度和灵活性也无法和感知系相比。
所以看见秦非过来，他飞身后退，融入到阴影中。
这次他做的天衣无缝，秦非的视野也无法捕捉到他的身影究竟在什么地方。
但！
他还有一个能力至今没有用上！
秦非集中注意力，看向了陆明则可能藏身的阴影处。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终于，在看到第四个阴影的时候，秦非感知到了精神力的波动。
他心头一震，将意志力集中到那里，
很快，秦非‘听到’了陆明则的心声。
“再等两秒钟，等他向右看的时候，我从这里攻击，打他的下盘……”
秦非露出一个笑容，顺着陆明则的心意向右看去。
果然，身后劲风袭来。
原本已经转过身去的秦非忽然身体翻折，双手向后擒住了陆明则的双臂，将他惯在地上！
砰——
一声闷响。
陆明则还想融入阴影里，却见秦非好像能够知道他的想法一样，身体一动，那片阴影随即消失在了他的脚下。
而秦非的手已经握住了陆明则的喉咙。
“你输了！”
秦非居高临下，看着陆明则。
“干得漂亮！打他丫的，早就看这家伙不顺眼了！”肖远在旁边大呼小叫。
卢九哥脸上也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他将陆明则从地上拽起来。
“行了小子，能力的差异，你也别松劲儿了，继续练！”
陆明则回过神，没有失望和不甘，反而斗志昂扬，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看向了秦非：“一个月之后再来，我一定能赢你！”
“要不要脸呢？秦非才练多久，你都练了多久了。”
陆明则没有理会肖远，而是认真看着秦非。
“好啊。”秦非笑了起来，“我等你！”
第三十九章 朱明慧
一辆黑色的越野车疾驰在荒野之上，身后卷起漫天黄沙。在它身后，还有七八辆车跟随，他们保持着队形，十分有秩序。
尘土和黑雾完美融合，在车队身后形成了巨大的剪影。
第一辆车的车厢里，一个身穿防护服的男人正端端正正地抱着一个特制的盒子。
透明的玻璃罩里，有一个小小的雕像。
灰白色的雕像造型诡异，正是秦非从奶茶店捡到的那个。
除了这个男人之外，司机也穿着厚重的防护服，面具下的脸色严肃，一言不发。
车子前行的方向是流叶城，是下域E-32的中心城，也是十座城市中最大最繁华的一座。
那里是生态污染治理部的总部所在。
东宁城的研究条件有限，缺少很多关键技术设备，研究工作很难开展。他们一行人正是要将这个诡异的雕像送往本部，期望能揭开它身上的谜团。
砰——
突然，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起，热浪从车后席卷而来，几乎要将领头的这辆车掀翻。
司机忙打方向盘，车子侧着，从一块巨石侧方险之又险地擦过。
“不要回头！”
拿着雕像的男子厉声呵斥。
他已经看见了后面的景象！
身后黄沙漫天，一只巨大的双头恶犬正从一辆车中撕咬出着一个人。
而他们的同伴却同时跳下了车，开始在黄沙中跳起了诡异的舞蹈。
领舞的人，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她嘴里叼着棒棒糖，小小的身体在疯狂的扭动。
很难想象那样恐怖可怕的姿势会出现在一个小女孩身上。然而那女孩却没有觉得有丝毫不对，仍然在癫狂地跳舞。
她的动作越来越夸张，像是要将自己的灵魂献给某种邪恶。
在她的身后，几十个身穿防护服的人，在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做着同样的动作。
糟了……
男人不再继续看，而是下意识地抱紧了手中的盒子，大喝道：“最快速度，离开这里！”
他们的能力者竟然都被那女孩和双头恶犬控制住了，最要命的是，手中的雕像竟然开始有了反应！
灰白色的材料像是活了过来，眼球上的触手开始左右摇摆，敲击着四周的玻璃。
无形的波纹向四周扩散开。
车上的两人同时听到了疯狂的嘶吼和呓语，面罩后面的脸上已经是七窍流血。
抱着玻璃罩的男人艰难地从兜里掏出一把种子放在掌心。
他催动了能力。
掌心的种子破壳而出，巨大的绿色藤蔓缠绕住了那个玻璃罩，时间一点点过去，粗壮的藤蔓很快将整个玻璃罩覆盖。
敲击声不再响起，耳边的呓语声似乎也在一点一点的消失。
男人松了一口气。
向后看去，已经看不到后面的车辆，那双头恶犬，疯狂舞蹈的小女孩也不见了踪影。
前方仍旧是一望无际的巨大荒野，巨大的路标立在公路的旁边，上面用红色的油漆涂着几个大字：“前方流叶城，距离：10km”
他松了一口气，掏出卫星电话准备打给基地。
咔嚓——
轻微的碎裂声响起。
男人脸上的神情一滞，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
他手中的盒子微微摇晃起来，紧接着藤蔓的碎屑四散飞舞，灰白的雕像静静地蹲在底座上，巨大的眼球紧紧盯着男人，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缓蠕动。
“啊！！！”
男人大叫一声，抱住了头。
他的身体开始快速枯萎，像是一朵干枯的花，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就失去了生命。
驾驶位上的司机仍然静静地坐着，车子却慢慢地停了下来，司机的头一歪，脑袋咕噜噜落在了旁边。
雕像仍然安安静静地呆在那里，触手停止了摇晃，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直到一双手从窗外伸进来，握住了它。
那双手细腻修长，骨骼匀称，顺着手臂向上，能看到修剪整齐的短发在风中微微摇晃着。
红润的嘴唇微微咧开，尖利的牙齿轻轻咬住下唇。
在她的小腹处，一团团黑色的触须在缓缓缠绕着，触须尖端的小小牙齿不断开合，撕扯着干枯的男人以及驾驶位上的司机。
“朱小姐，我们该走了。”
一辆大G的车窗被摇下，开车的男人看了看自己的腕表，有些着急地催促道。
“知道了，魏总。”朱明慧一手抱着雕像，另一只手从胸前抽出一张卡片，扔进了车里。
“我得给我的老朋友，留一点礼物……”
……
……
西子湾小区。
秦非放在柜门上的手一顿。
就在刚刚的一瞬间，他感觉到了和自己有关的危险。
这感觉来的突如其然，危机感甚至让秦非的手臂上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他仔细检查了周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错觉吗？”秦非皱眉。
最近一切都很正常，自己的生活也慢慢的变得规律……除了，自己即将要去卧底这件事充满了未知。
这次行动要更加小心了。
他打定了主意，拉开柜门。
零星的几件衣服挂在柜子里，衣服下面是一个硕大的纸箱。
秦非将那箱子拖出来，从里面一样样地拿出东西。
首先是爷爷的遗像，黑白色的照片上，一个须发皆白，慈眉善目的老人正笑咪咪地看向镜头，眼神间充满了慈爱之色。
秦非看着这张照片，沉默了一会，双手在上面摩挲了一阵，轻轻将相框放在了床上。
照片的下面，是一个小小的骨灰盒，还有一本泛黄的笔记本。
秦非小心地将骨灰盒放在一边，身手拿出了那本表面已经氧化变黄的日记本。
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再看这个笔记本了，可是里面的很多东西秦非仍然觉得很费解。
“10月18日，48号实验室的检测仪器又坏了，那个怪物的成长速度是所有老师们都没有预料到的，这次机器的损坏很彻底，我无法维修好。院长的脸色很不好看，不过也没有说什么，我有预感，这份工作我做不久了。”
“10月27日，在这里的每一天都很难熬，晚上总是能听到实验室里传来嚎叫声，听起来像是一个小孩，或者是很多小孩，我不知道，我很害怕，但是又觉得这些孩子很可怜。”
“10月31日，天呐，我看到了什么？！那是神，那绝对是神！没有人类能做到那种程度，所有的仪器指标都那么完美，天呐，我修了这么多年的仪器，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完美的数据，我终于见到神了吗？科学万岁！”
“11月3号，那不是神，那是魔鬼！！！”
第四十章 爷爷的日记
之后的内容戛然而止，只余下一些难以辨认的图画，直到几个月之后，爷爷的日记本上才重新出现了记载。
“6月1号，我领来了一个孩子，他很可爱，我给这孩子取名叫秦非。”
“7月25号，这小子也太能吃了，每次要吃掉三斤麦米，真是……家里越来越穷了！”
“8月14号，最近，我总是能梦到48号基地，如果不是这本笔记和……我肯定会以为这是一场噩梦。”
……
秦非一页一页翻看着。
这些内容早在爷爷去世的当天，自己就翻看过了。
但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爷爷在日记中留下的内容充满着巨大的谜团，他的措辞和记载却又十分模糊，让人摸不着头脑。
但想想爷爷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维修工人，就算在那个日记中提到的48号基地工作过，应该也只是边缘人物，知道的不多也情有可原。
唯一让秦非感觉十分在意的，也就是这个48号基地。
自己脖子上的纹身也是048。
是巧合吗？
再次翻看了一遍日记，仍然没有找到什么线索，秦非只好叹了口气，将东西重新装好，放回了柜子里。
自己的存钱计划还剩差不多一万块钱，到时候就可以让爷爷在内城区的高档殡仪馆里好好睡觉，不用再跟着自己颠沛流离。
只要能够顺利完成这次的卧底任务……
正想着，他的电话响了起来。
李主任的声音带着一点喘息，似乎在做什么很激烈的运动：“小秦啊，考虑的怎么样了？魏总那边等着回复呢，上次跟你说的项目比较急……”
“我已经和生态部请假了。”秦非淡淡说着：“不是我不信任公司，只是这也没有合同，我也不知道你们说的项目内容是什么，现在就辞职的话，我觉得不是很放心……”
“理解的，理解的！人总得给自己留个后手嘛。”
那边的李主任些微地松了口气，似乎秦非这样的谨慎反而让他放心不少。
“我已经和魏总商量过了，这次的任务呢，你当作外派人员和我们一起行动，事后的报酬和前面说的一样，这也是公司的诚意。到时候如果你满意的话，再和生态部辞职，怎么样？”
“小秦你也在咱们晨光工作过，咱们的制度一直都很人性化的，你也知道，放心就好了……”
……就是因为工作过才不放心啊！
秦非打了个哈哈：“对对……那这个项目是怎么回事，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我也好做些准备。”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这一趟是送个东西，去北方的陈旗镇，只要东西顺利抵达，就算任务完成。”
这么简单？
秦非扬起了眉毛，李主任的下一句话已经传了过来：“当然了，具体的工作内容不止这些，魏总要和你亲自谈。”
“那我什么时候去？”
“现在，魏总一个小时之后到达南门，在那里汇合，具体的细节在车上讲。”
“好。”
……
……
东宁城的南门比较荒凉。
在黑雾降临之前，这里曾经有大量的药厂，原本救命的地方如今却充斥着致命的毒素。
药厂附近的黑雾浓度之高，让东宁城议会一度放弃了这块地方的开发，只留了少量的人看守住城门。
悬浮公交最远的站点也离南城门足有两公里远。下了车之后，秦非不得不一个人穿过满地的废墟。
南门很荒凉，附近也没有像其他几个城门一样设立严格的关卡。守门的卫兵见他穿着晨光公司的衣服，只是草草检查了一下便放行了。
这年头，除了运输公司的人，也没人会走这个偏僻的南门。
出了城门，可以看到淡淡的黑雾笼罩之下去，巨大的荒野和满地的废墟的轮廓若隐若现，黑雾中漂浮着一些不可名状之物，在半空姿态扭曲地掠过。
秦非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那辆拉风的黑色大G。车边上还有六个人持枪把守，看起来很有排面。
等他走近了，一身黑色西装的魏总从车里出来，笑着向秦非伸出了手。
他人大概五十岁，两鬓有些花白，但眼神看起来仍旧很犀利，眼角的鱼尾纹给他增加了几缕风霜之色，也平添了几丝成熟稳重。
“秦先生？快上车，我们时间紧，路上我再慢慢跟你细说。”
周围的几个持枪的保镖对视一眼，眼神中似乎有些不满，不过也没有说什么，收了枪上了大G后面的一辆帕萨特。
漫天黄沙中，两辆车很快没有了踪影。
四周静悄悄的，过了几分钟后，一辆疾驰的摩托呼啸而过，远远地坠在前面的车队后面。
……
……
车里很安静，一时之间没有人说话。
秦非和魏总坐在车后座上，前面则是司机和一个女人。
秦非觉得这女人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但是看那一头金色的长发和窈窕的身影，又觉得是自己记错了。
这么漂亮的女人，如果见过的话是绝对不会一点印象都没有的。
魏来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秦非：“为了表示公司的诚意，这部分是预付的款项，等这次任务完成了，剩余的钱会打到你的账户上。”
秦非接过来，在手里捏了捏，大概估摸着有一万块钱左右。
他的脸上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谢谢魏总。”
魏来顿了一下，接着不着痕迹地向旁边挪了挪，脸上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应该的，应该的……”
他像是在害怕自己，但又像是……兴奋？
秦非觉得他的反应有些奇怪，于是收拢意志力，准备探查一下他的想法。
对于这些潜在的犯罪分子，他没有尊重隐私的必要。
然而，在意志力聚集在魏来的头部时，一种无形的波纹扩散开，秦非被弹开，没有听到魏来的心声。
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秦非深深地皱起了眉。
前排的女人头发晃了晃，似乎是想回头，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旁边的魏来毫无感觉，仍然保持着一个客套而礼貌的微笑，看向秦非：“那么，我先给秦先生介绍一些这次的任务吧。”
第四十一章 沉默小镇
“这次的项目是流叶城的方老板和我们东宁城的谢老板共同出资支持的，主要……是在陈旗镇做一点小小的实验。”
“你也知道，城市里管控的很严……”魏来轻轻搓了搓手掌，沙沙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十分明显。
“这其中实验材料方面的物资调动基本上由我们晨光包揽，并且已经合作了很多次，这次的任务报酬这么高，主要是因为运输的东西比较特殊……”
魏来说着，意有所指地示意了一下前排的女人。
贩卖人口？
但就算这女人是国色天香，应该也要不了20万的报酬。
魏来似乎猜出了他的想法，笑着道：“不不不，秦先生，你误会了，他们要运送的……”
“是神！”
秦非的心里咯噔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个字格外敏感，也非常讨厌！
无论是爷爷的日记里提到的那个048基地，还是那颗诡异的巨大眼球。
和神沾边的事情似乎都让人十分不快。
“哈哈哈……跟你开个玩笑。”魏来大笑出声，笑的脸上的肌肉都有些扭曲。
良久之后他才平复下来，道：“是一种金属矿，十分稀有，一点点大，价值上亿。”
他用两根手指捏出了一个形状。
“所以呢，流叶城那位大老板的意思是，这次绝对不能出意外，秘密运送……毕竟，这个实验最好不要让人知道。”
“叫秦先生你过来，也算是再加一道保险，主要也是防止有什么意外。”
“懂了。”秦非礼貌地点了点头。
没有询问此行的目标物在哪。
人家已经直说了，自己就是个打酱油的，这么机密的事情想必问了也不会告诉自己。
秦非决定静观其变。
……
……
车子行驶在凹凸不平的路上，时不时遇到障碍物，只能绕行。
昏暗的黑雾中，几乎只能看到他们这一行车队，像是一排小小的蚂蚁，孤独地前进在苍茫的大地上。
大约行驶了两个小时左右，他们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陈旗镇。
这里是以前东宁城附近有名的一个旅游小镇，镇上听说原本有一眼灵泉，喝了可以包治百病。
虽然是噱头，但是每年吸引来的游客也不在少数。
当然，这都是黑雾降临之前的事了，秦非也只是以前偶尔听人说起过。
如今来到这座小镇上，只能看见遍地荒草，外围的房屋都被时光腐蚀的厉害，枯黄的野草布满了房间和小路，让这小镇看起来格外荒凉。
车队并没有在外围停留，而是一路向内，来到了镇中心。
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盖起了一座巨大的石台，上面摆着一个古怪的木质架子，四周到处都是穿着制服忙忙碌碌的人影，正在操作一些秦非看不懂的仪器。
在这些人旁边，衣衫褴褛的本地居民双目无神，似乎很茫然地在外周忙碌着。
整座小镇静的可怕。
秦非从车上下来，仔细地观察着这里的人，没有发现有什么精神怪物附着在他们身体上。
黑雾降临之后，大部分人口都迁去了城市里，但也有一部分老人故土难离，或是比较穷的家庭，无法在城市立足，仍然选择留在了自己的家乡。
这部分人通常过的会比较辛苦。
镇上人的精神状态，和秦非预想中的差不多。
麻木，贫穷，没有生机。
相比起来，镇子中央的那个崭新的石台，以及它周围衣着整洁干净的制服人就显得格格不入了。
副驾驶的那个女人摇曳着腰肢，拐入了旁边的一个小巷子，魏来则是跟对方的一个首领在商讨着什么。
秦非见没有人关注他，准备四下探查一番。
刚刚迈出一步，身后伸出一只手，想要抓住他的肩膀。
秦非身体微微一侧，躲过了那个人。
“你小子，不要乱跑。”
说话的是和他们一起过来的保镖之一，看起来是那些人的头目。
只不过看他的态度，对秦非不是很友善。
秦非不想在这种时候和他起冲突，于是收回了脚步，打算静观其变。
随着保镖的说话声，周围所有人的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到了这里，原本安静到有些诡异的小镇似乎在这一刻突然活了过来，各种各样的窃窃私语声响起，但却又听不真切。
那保镖头目被吓了一跳，目露凶光，向周围人吼道：“看什么看？！”
那些穿着制服的人慢慢转过了头，继续做自己的事，但衣着破烂的镇民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仍然直勾勾地看着这里。
保镖似乎被看的有些发毛，举起了手中的枪。
“我劝你最好不要动手。”秦非慢悠悠地说了一句。
这些保镖都是普通人，虽然手里有枪，可是那些诡异事件完全不是热武器可以解决的，贸然出手只怕凶多吉少。
倒不是秦非有多好心，只是现在一切形势未明的情况下，他不想节外生枝。
要是提前惊动了这里的东西就不好了。
秦非已经模糊地感应到了。
在这座小镇的深处，隐匿着某种熟悉而又可怖的气息。
互助会，邪神。
就在这里。
……
……
离陈旗镇三公里的荒野上，一座荒芜的小山坡，几个人影趴在上面，一动不动，观察着下面的小镇。
带着寒意的风吹过山头。
有人小声道：“队长，我们一直在这里等着他吗？不进去看看？”
“我感觉，那个镇子看起来不太正常……”
为首的人放下了手中的智眼，语气严肃：“我当然知道镇子不对劲，但是我总觉得……现在过去，情况会很糟……”
听到他的话，其他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
训练到了他们这个份上，就算是没有觉醒什么能力，也对一些危机能有模模糊糊的感应。
没有人会对队长的话提出质疑，这是特战队的基本素养。
天色越来越暗，呼啸的北风吹在脸上，刮得脸皮有些刺痛。
队长正要放下手中的智眼，吩咐手下换班休息，却忽然看到了一个东西。
他顾不得说话，急忙看向了屏幕。
荒芜的小镇上，突兀地出现了一个金发女郎。
她长长的头发垂到腰间，酒红色的连衣裙紧紧贴合着她凹凸有致的身体，看起来分外诱人。
队长却在一瞬间冷汗爬满了脊背！
那个女人的脸部平平，没有任何五官，却在被他看到的一霎那，皮肤开始蠕动，里面生长出了无数的蠕虫，在她的脸上渐渐形成了眉毛，眼睛，鼻子，最后是嫣红的嘴巴。
然后，对着智眼的方向，轻轻笑了起来。
第四十二章 大头女孩
那个女郎的身影仿佛很远，但就在头领眨眼的一瞬间，她却忽然出现在了几十米之外。
他想要大声喝止，提醒其他队员小心，但是张开嘴，却发现自己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视角慢慢变得向上，越来越飘忽，像是灵魂出窍一般，以一个俯视的角度观察着众人。
他看到其他人仍旧趴在旁边，对这里的事情一无所觉。
在头领的视野里，那个女人的腹部探出一根长长的触须，尖端有着锋利的小牙，从很远的地方飞驰而来，狠狠地咬在了他的身上。
“啊！！！”
他大声惨叫起来，这种作用在精神力的上的痛苦，即使是这个铁血的汉子也难以忍受。
金发女人不紧不慢地走向这个山坡。
此时，其他人也发现了不对劲，几把枪瞄准了她的胸口，扣下了扳机。
叶老下达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价，保护秦非！
所有的异常情况，都需要铲除！
“哎呀呀，看来你们等不及了呢……”
金发女郎抿嘴一笑，身体轻盈地一跃，盘踞在胸腹部的触须疯狂地旋转起来，将急速飞来的子弹击飞！
在剩下的几名士兵眼里，这女人此时仿佛是定在了空中，所有的子弹在接触到她的时候，就会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扫飞出去。
“怪……怪物！”有人咽了口唾沫，紧张地声音都有些扭曲。
没有人回答他，只是瞄准，然后扣动扳机。
砰砰砰！
连续不断的子弹中，终于有一颗穿透了那层无形的屏障，打在了女子身上。
她的大腿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但却没有一丝血液流出。
金发女子的脸上仍旧带着笑容，只是那笑容渐渐变得阴森而可怖。
她轻轻挥了挥手。
原本木呆呆地站在最前方的头领，忽然转过了身，举起了手中的步枪，对准自己的同伴，手指甚至已经勾在了扳机上。
“不！！！”
在一片迷蒙的虚雾中，头领看到了自己的身体正在做什么，他目眦欲裂！
他的身体，竟然被这怪物控制着，想要伤害自己的同伴！
不，绝对不行！！！
剧烈的情绪波动竟然让那疯狂撕咬着他的触须瑟缩了一下。
短短的几秒钟时间，头领重新掌握了自己的身体。
他没有犹豫，将步枪远远的扔掉，从腰间掏出手枪，对准自己的脑袋。
砰！
高大的身体陡然一僵，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然后他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永远闭上了眼睛。
……
金发女子的脸彻底沉了下去，她冷冷地注视着地上的尸体。
等到一个残破的，几乎快要消散的白色虚影从他头顶冒出来的时候，无数触须凌空而上，将那虚影顷刻间分食的干干净净。
“队长！！”
有人在旁边厉声吼道。
这声音中带着愤怒，更多的却是恐惧！
他们的对手，不怕子弹！
甚至连队长为什么突然自杀，也没有人能弄清楚。
所有人都咬着牙，将枪中的子弹疯狂地向那个人影倾泻而去，仿佛这样就可以消弭掉他们心中的不安。
金发女子冷哼一声，胸腹处伸出了五根触须，分别探向了剩下的五个人。
“该结束了！”
……
……
“还没有开始！”
陈旗镇里，魏来笑着对秦非说道。
“这次的实验比较重要，如果失败了，我们还需要将这里的数据带回东宁城交给方老板，所以，还需要再等待一会。”
秦非点了点头，问道：“那我能四处看看吗？”
刚才那个制止秦非的保镖，此时已是色厉内荏，满头冷汗，靠在车边上一动也不敢动。
显然，这个诡异的小镇让他也有些不安起来。
魏来愣了一下，然后慢慢露出一个笑容，很有风度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便就是。”
“不过，最好在一个小时之内回来，马上就天黑了。”
秦非抬头看了看天空。
黑沉沉的黑雾一层一层底压在上方，让人的心情莫名地压抑。
他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顺着刚刚那个金发女郎的方向，迈步进入了小小的巷子里。
不知道为什么，秦非越来越觉得那个女人不对劲。
危机感在进入这个小镇之后，达到了最高。
秦非抿起嘴角，从腰间掏出手枪，脚步轻盈地踏在巷子里的石板路上。
“哥哥，你在找什么？”
突然，一个小女孩的声音从旁边出现。
秦非扭头看去，见是一个七八岁的女孩，正趴在墙头看着自己。
她扎着两个羊角辫，脏兮兮的小脸上满是好奇，乌黑的大眼睛定定地看着秦非。
秦非看着她那颗硕大的，足有成年人两倍大小的头颅，沉默了两秒，然后笑着说道：“我来找人，你刚刚有没有看到一个金色头发的女人，穿着红色的裙子……”
“看到了呀。”女孩嘻嘻笑着，指着前面的岔路中左边的那个，道：“她往那里走啦！”
“哦，好的，谢谢你了。”
秦非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右边的岔路。
小女孩：“……”
感觉到那阴冷的视线黏附在自己的后背上，秦非却不为所动。
这女孩的头顶趴着一窝长相怪异的青鸟，一看就是被污染过，而且污染的程度还不轻。
秦非现在已经能够通过自己的判断，来发现这些精神污染的规律。
初始的污染，多数会形成一个个的精神怪物，用各种方式附着在被污染者的身上。
经过一段时间的融合之后，则可以幻化成触须，丝线，或者是别的什么，当作武器，来扩大自身的污染。
这接近一种本能，像是动物的繁衍。
至于奶茶店那种，可以将污染具现化的，应该算是污染特质非常强的那一类。
刚刚那个小女孩身上的精神怪物几乎已经完全和她的头融合在了一起，再进一步，就会变成彻底的污染源。
这样的怪物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秦非转了几个弯，身后那阴冷的视线渐渐消失。
眼前的小路却似乎越来越幽暗，青蓝色的路灯幽幽地照亮了长长的小巷，四周阴凉而潮湿的墙壁上，流淌着红色的污水。
安静的巷子里，似乎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气中回荡着。
哒哒哒……
咔咔咔……
有什么声音，跟在了身后，而且，越来越近。
第四十三章 黑色兔子
滴滴滴滴——
长长的警报声响彻整个办公室。
屋子里，正坐在电脑前有条不紊地忙碌着的人们，忽然脸色大变，纷纷从工位上跳起来，奔向了旁边的仪器。
“紧急情况，紧急情况！转移T-762任务已失败！重复，转移T-762任务已失败！”
“已收到，请详细报告！”
办公室里，有人急切地询问着。
那边的人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声音开始变得断断续续：“对方……能力者，三人，陌生短发女人夺走雕像，神叶已牺牲……”
“互助会……”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这个雕像，哪怕他们之前不知道有什么用处，现在多少也都有了些猜测。
能够让互助会这么上心的，只有他们的神降仪式。
这个雕像，一定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办公室的的大门被人猛然推开，黄长官急匆匆地从外面奔了进来，脸色难看。
“秦非呢？”他急切地问着。
房间角落里，一个中年女人马上道：“十分钟之前联系到了陈队长，那边报道一切正常……”
“我问你现在！秦非呢？！”
黄长官吼道，他的语气暴躁，眼神凌厉，全然没有了以往的淡定和从容。
他可以自己牺牲，却绝不能允许因为自己的失误，导致东宁城失去一个S级天赋的异能者！
中年女人打了个哆嗦，忙道：“我这就问！”
她按住了联络键，将声音外放。
嘟嘟嘟——
单调的忙音，很久都没有人回复，
紧张而压抑的气氛慢慢布满了整个房间，女人的额头渗出汗水，身体都在轻轻摇晃着。
在她即将崩溃的时候，那边突然响起了一阵轻微的摩擦声。
话筒被人拿起。
女人几乎要喜极而泣，脸色却又陡然僵住。
联络器那边，传来了一阵女人的轻笑声，笑声过后，则是温柔的声音，唱着晃晃悠悠的歌谣。
“小娃娃，找妈妈……”
“妈妈去哪啦？”
“小娃娃，找妈妈……”
“妈妈碎掉啦……我有妈妈啦……”
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近在耳边，连呼气的声音都听的清清楚楚。
黄长官厉喝一声：“挂掉！”
所有人仿佛突然反应了过来，中年女人将联络器咔嚓一下关掉。
清幽的声音一下子消失，可是却没有人放松下来。
黄长官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甚至来不及吩咐什么，转身离开了这里。
这次卧底任务是个陷阱，秦非，出事了！
……
……
此时的秦非，仍旧不紧不慢地走在小巷子里，并没有因为身后的动静做出什么反应。
有很多污染的逻辑其实非常的奇怪，比如，你家的鹦鹉突然问你，它唱歌好不好听，如果你回答好听，那么你就会被它污染，如果回答不好听，则会被它杀死。
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不回答。
秦非现在就是这么做的。
他不知道身后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无论是什么，只要自己保持镇定，不做出回应，无论是什么样的污染，理论上来讲都无法污染自己。
除非，那东西先对自己出手。
那样一来，其实也就没有什么好怕的，最可怕的东西，永远都是未知。
穿过了几条小巷之后，秦非再次来到了一个岔路口，这次的岔路有三条。
他正琢磨着应该走哪里，身后的东西似乎是无法再忍耐，从后面扑了上来！
腥臭的味道瞬间盈满鼻腔。
但它的动作早就被秦非知晓，轻轻的闪躲之后，那东西擦着秦非的身体扑到了前方。
那是一只毛色乌黑的兔子，两只血红的眼睛在这青蓝色的小巷子里显得格外恐怖。
秦非的视线落在它身上的瞬间，那只兔子突然发出了难以形容的惨叫声，身上多处皮毛开始腐烂溃破。
兔子的忍耐能力非常的强，能发出这样的叫声，想必十分痛苦。
秦非同情地想着，继续盯着那个兔子。
他的视线仿佛是锋利的刀，一刀一刀划在那兔子身上。它似乎再难以忍受这样的折磨，粗壮有力的后腿用力一蹬，再次窜回了秦非的身后，消失在了黑暗里。
“不能被人正面看到吗？”
秦非喃喃道。
那只兔子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他看着眼前的几条路，有些犯难。
这次，该走哪一条呢？
石板路上没有留下痕迹，三条路口看起来一摸一样，没有丝毫的规律。
“嘻嘻嘻……你还没有找到吗，哥哥？”
小女孩的声音再次响起。
她仍旧趴在墙头，笑嘻嘻地看着秦非，眼睛里带着戏谑与嘲讽：“我可以告诉你哦，只要你给我一个我喜欢的玩具。”
“你想要什么？”秦非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女孩歪着硕大的头颅，认真思考了两秒钟，然后笑道：“就要你的一只手吧，我的洋娃娃少了一只手！”
“左手还是右手？”
女孩愣了一下，笑容戛然而止，几秒钟后，回道：“左……”
“哦，谢谢了。”
秦非点点头，这次迈步踏入了最左边的岔路。
他似乎走进了一条深长的迷宫，无论来路还是去路都一模一样，像是永无尽头。
但是秦非能够感觉到，他离那个自己感知中的怪物越来越近。
他甚至能听到那一声声的嘶吼和咆哮，似乎在热烈地欢迎他的到来。
无论是小女孩，还是看上去一摸一样的岔路，又或者是那个黑色的兔子，都是那家伙的傀儡罢了。
这些东西阻拦自己的目的，无非是要给那家伙争取时间，好让他能够真正的降临表世界！
想着这些，秦非的嘴角慢慢的向上勾起，脚下的步伐不快，但却又坚定地向着那个方向走去。
……
……
叶老的办公室里，罗柏的脸色铁青，他看着黄长官，一向温文尔雅的脸上，此刻写满了焦急。
他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少顷，下定了决心一般，开口道：“我现在过去救他。”
叶老深深地看着罗柏：“你的能力一旦解开，就再也回不去了……到时候，你……”
“我知道。”下定了决心之后，罗柏仿佛一下子轻松起来，甚至嘴角又挂上了熟悉的微笑：“但，他还是个孩子……”
“……最完美的那个，孩子！”
第四十四章 惊喜到爆炸！
罗柏脚步轻快地走出了生态部的大门。
他没有带武器，只身一人来到了停车场。
地面停车位的角落，停着一辆老旧的黑色四轮轿车，是内城区几十年前就已经淘汰掉的型号，车身很多地方能看到修理的痕迹，玻璃上甚至还粘贴着胶带。
罗柏拉开车门，愣在原地。
副驾驶上，白黎斜靠着，安全带从胸前穿过，勾勒出了美妙的形状。
她火红色的短发有些湿漉漉的，发尖还在滴水，水滴一滴滴滴在她大腿上的一只黑猫头顶，黑色的猫耳朵一甩一甩，看起来相当不耐烦。
后座的肖远吹了个口哨，大大的笑容在昏暗的车厢里格外明亮，在他的旁边，则是一个肌肉发达，穿着运动衫的男子，脖子上挂着耳机，看向肖远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屑。
白黎愤怒的娇斥：“罗柏，你也太看不起我们了吧，要不是小丝偷偷跟我们说，你是不是不打算告诉我们了？”
奈斯慵懒的猫叫：“喵，本猫好久没有出过城了，想出去看看。”
肖远爽朗地笑着：“队长，秦非可是我兄弟，兄弟有事我当然要去了！你可不能拦我！”
最后说话的，是肖远旁边的陆明则，他别扭地看着窗外，声音有些不自然：“嗯……我和秦非约好了一个月之后再战。”
“他不是肖远这种废物，现在不应该死。”
肖远大怒，伸出手就要掐陆明则的脖子，被后者轻易躲开。
热热闹闹的车里，罗柏轻轻笑了。
他没有拒绝，没有说什么废话，而是系好安全带，一踩油门。
发动机的轰鸣声里，黑色的小轿车一路向南，穿过了繁华的内城区，穿过了黑雾弥漫的外城区，穿过了废墟遍地的工厂，离开了东宁城。
在一片荒野之中，飞快地向着陈旗镇的方向驶去。
……
……
秦非的脚步一顿，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越靠近那危险，他的危机感应就越清晰，伴随而来的，还有那无法控制的兴奋感……
这导致他忽略了一件事情。
战斗之前，要补充能量才行啊！
他转过身，开始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穿过了一条条小巷，秦非终于又见到了那个女孩。
她正在一个院子里跑来跑去，脚下踢着一个黑黢黢的球，仔细看去，还能看到那球上模糊的五官。
原本盘踞在头上的那窝颜色诡异的小鸟正飞在她的头顶，发出一声声尖锐的鸣叫。
房屋门口的房梁上悬挂着两具风干的尸体，随着夜风摇来晃去。
秦非在木门上敲了敲，拉回了那小女孩的注意力。
“小姑娘，我饿了，你们家有吃的吗？我可以用玩具和你换。”
小女孩的脚步停了下来，似乎在思考什么。
那颗黑黢黢的头颅顺着青石板咕噜噜地转到了秦非的脚边，猛然张开了大嘴，咬向他的脚踝！
秦非双脚诡异地交错，避开了那张嘴，然后右脚抬起，用力踩了下去。
嘎吱——
头骨被挤压的声音响彻了小院，一丝一缕的黑雾从那颗头颅中被挤压，向上飘去，绝大部分消散在黑融融的夜色里，也有一小部分化作能量，被秦非吸收。
女孩的脸色阴狠，硕大的头颅上青筋毕现，让她童稚可爱的脸变得十分狰狞。
她尖叫一声，飞快的扑了过来，嘴里大喊着：“你还我弟弟！！”
秦非感觉很无语，一边躲开她的攻击，一边提醒道：“小妹妹，你弟弟上来就咬人，怪没礼貌的，要好好教教了。”
“再说了，你把他脑袋当球踢，你父母没意见？”
那两具尸体摇晃的更厉害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女孩好像受到了什么刺激，尖声大叫，头顶的小鸟飞了起来，扑向秦非，一只、两只、三只……数不清的鸟铺天盖地的飞过来，几乎要将那摇摇欲坠的月光完全遮住。
秦非瞳孔放大到了极致，整个眼眶中几乎全是黑色的眼仁，显得有些恐怖。
他的身体像是风中的羽毛，轻盈而灵活，一边躲避，一边伸手抓住那些小鸟。
如果有别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被这诡异的景象吓得晕厥！
秦非像是在面对着空气跳着疯狂的舞蹈，他的手飞快地从不同的方向抓住那些小鸟，捏碎，补充自己，双脚交错，不停地挪动着自己的位置。
这些鸟数量很多，攻击密集，但却完全伤不到他分毫。
女孩停止了尖叫，她拨开了父母悬挂着的身体，跑进屋子里拿出一只缺了胳膊的小熊，高高举过头顶。
她头上的鸟不再无休止地攻击秦非，纷纷钻进了那小熊的身体里，将那毛茸茸的身体撑的有些变形。
“小熊……要有完整的胳膊！”她尖叫一声。
与此同时，秦非的左臂传来一阵剧痛，像是胳膊被人活活砍掉。
他失去了对左臂的控制权，明明它好端端的还在那里，但是大脑无法指挥这只胳膊做任何事情。
“诅咒系？”
秦非的额头因为疼痛而布满了冷汗，但是深灰色的眼睛里却满是笑意。
对方越强大，说明他能吃到的东西……越多！
“可以正式开始了。”他低声道。
伴随着这道声音的，是略显机械的播报声。
【基因锁已开启6%】
【基因锁已开启7%】
……
【基因锁已开启17%】
强大的精神波动自秦非身上扩散开，余波将房梁上的两具尸体轰得粉碎。
无数的小鸟在这冲击之下化为齑粉，大头女孩的熊不知飞去了哪里，她小小的身体翻了几个跟头，趴在了院子角落，竟然开始瑟瑟发抖。
秦非没有给她别的机会，脚跟发力，迅速窜到了女孩旁边。
基因锁开启17%，意味着精神力强度达到了1700！
绝对的碾压！
那女孩抬起了硕大的头颅，眼睛里满是惊恐和畏惧。
她大大的头颅向着两边分开，露出里面正精密运转的机械，上面闪烁着红色的指示灯。
滴——滴——滴——
“咯咯咯……这是给你的惊喜哟，喜欢吗？”
有婴儿的声音不知道从哪个零件中响起，随着话音落下，红色指示灯停止了闪烁，刺耳的警鸣声长鸣不止……
砰！
巨大的红光倏然出现在小小的院落里！
房屋被炸的七零八落，翻滚的火焰之上，滚滚的黑烟与夜色融合，形成了无比绚烂的烟火。
石台周围的人被惊动，纷纷转头看向爆炸方向，木呆呆的眼神里倒映着那冲天的火光。
他们同时咧开了嘴角，露出一个微笑。
第四十五章 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
黑色的石台上，那根木架上突兀地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雕像，灰白色的材质在夜色中似乎散发着神秘的光辉。
在它的下首，跪着一个皮肤黝黑，充满褶皱的婴儿。
那婴儿正在好奇地四处爬动，追随着雕像上伸出来的一根巨大的触须。
淡金色长发的女子同样虔诚地跪在石台上，酒红色的连衣裙有点点血渍氤氲，形成一片深一片浅的怪异颜色。
她一脸慈爱地看着婴儿，嘴里喃喃自语。
“求生欲……食欲……色欲……至高无上的主啊，希望您能够满意这个躯壳……”
她没有回头去看那巨大的火光，脸上一片平静，似乎已经十拿九稳。
石台下方，突然出现了少许的杂声。
雕像上的巨大眼球转了转，对准了一个方向，眼球中心的手臂轻轻蠕动着。
女子皱眉，起身回望，她的眼睛倏然睁大，仿佛看到了此生最不可思议的一幕！
翻滚的火焰上空，凭空站立着一个小小的人影。
昏暗的黑雾中，那人影看的并不真切，只能隐约看到他凌乱的碎发正在随风飘扬。
“不……怎么可能？！”女子狂乱地叫着，她伸手将自己的头发连着头皮一起拽掉，露出湿濡的血肉，少顷，顺滑的短发从头顶长出，重新覆盖住了她光秃秃的头颅。
她带上了金丝眼镜，眼神中流露出凶光，定定地看着那个人影。
正待迈开脚步时，一根触须卷住了她的腰肢，将她固定在了石台上。
疯狂的呓语声顺着这个触须传递到了她的脑海中，刺激的她几欲发狂，在癫狂的痛苦中，她明白了主的意思。
不要去，还没到……最后的时间！
……
……
秦非的外套被烧破了几个洞，头发上也隐隐传来焦糊的味道。
他的身体伴随着狂涌的气浪在空中微微摇摆。
感知系的能力无法实现凌空站立，但是如果借助某些外力，可以达到类似的效果。
他现在就是在借助爆炸翻涌的气浪躲开了致命的爆炸伤害。
如果只开启6%的基因锁，绝对不可能躲过这样近距离的爆炸袭击，但是当基因锁开启到17%，秦非对自己身体的掌控程度已经到了一个十分恐怖的程度。
他的身体顺应着爆炸的力度向后退去，轻巧的翻身之后，稳稳落在地上。
除了损失一件衣服外，毫发无伤。
秦非没有回头看那接连不断的巨大爆炸，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重新走入了那幽暗的小巷里。
里面还有一只黑兔子……嗯……也许还有别的什么。
吸收了那女孩死亡之后留下的能量，秦非感觉自己现在就算不强制身体里的锁链，能开启的基因锁应该也已经达到了7%的程度。
但是……还不够！
他还需要更多的食物！
这小巷里，处处都充满了诱人的气味，让他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微笑。
狩猎，才刚刚开始！
……
……
那巨大而明亮的火光将整个陈旗镇的上空映亮，即使隔着层层迷雾，也能看到那绚丽的颜色。
白黎的脸色变得苍白，火红的眼睛里仿佛有火焰在跳动。
车上渐渐安静了下来，就连一向叽叽喳喳的肖远都没有说话的欲望。
奈斯不安地甩着尾巴，黑色的猫尾扫到了罗柏的胳膊。
罗柏轻轻动了动，声音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坐好了，我要加速了。”
陆明则一脸讶然。
这破车还能再加速？
刚刚他就想说了，为什么不能每人一辆摩托，这样反而比这辆快要散架的车要快一点。
罗柏按下了车上一个红色的按钮。
车位处两个巨大的火焰喷筒探出头，狂暴的气流涌出，推动着这小小的车子，像是离弦的箭一样窜了出去。
奈斯被惯性甩的向后飞去，整个猫头没入了白黎的胸前，并且没有拔出来的意思。
陆明则更是感觉车子在疯狂的颤动，屁股下面越来越烫……
肖远像是被突然按开了什么开关一样，摇开车窗，向着远方疯狂大喊：“秦非！我们来救你了！！”
墨镜后面，他的眼睛里似乎有一抹晶莹闪过。
那样大的爆炸，如果秦非在里面，怎么可能生还？！
但，没有亲眼看到，每个人心中都还燃着微弱的希望。
到了现在的地步，双方已经撕破了脸皮。
晨光公司一直都和互助会有来往，甚至暗中资助他们的神降仪式，在第一次派出朱明慧抓捕秦非失败后，又将那婴儿藏在小杨体内，试图杀掉秦非。
现在，又借李主任之手，假意招揽秦非，目的就是将他骗去陈旗镇，完成最后的仪式！
罗柏脑海中想着这些，脸上露出了深深的懊恼之色。
这次是他的失误！
本来以为是互助会的又一次试探，所以想着让秦非去钓鱼，好揪出几个大的。
结果反而让秦非陷入了如今的险境里！
如果这次秦非死了……
罗柏不敢想下去，他的胸口砰砰跳着，脸上浮现出不正常的潮红色，皮肤下的血管在飞快的蠕动。
藏在帽檐下的眼睛逐渐染上了血色。
这是……失控的前兆。
滋——滋——
就在这时，联络器突然响了两声，打断了罗柏的思绪。
破天荒的，他没有再在意体面与否，一只手从兜里掏出那个丑陋的联络器，戴在了耳朵上。
小丝的声音仍旧甜美软糯，却带着一种决绝：“罗柏，我在你后备箱里放了种子，等下记得用。”
“如果……你没有回来的话。”她说着，轻轻顿了一下：“我会去找你的哦。”
“无论你在哪。”
罗柏脸上的红色渐渐褪去，眼睛里的血色也渐渐消失。
他有些无奈，轻声说道：“小丝，你和我不一样，你要好好活着，不要闹。”
“我没有闹。”小丝的声音也很认真：“从一开始你就应该知道的。”
罗柏没有再回答，像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片寂静的频道里，突然响起一个有些无奈的声音：“喂，队长，你们能不能等会再发狗粮？我还听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