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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皓月蒹葭     两府相公txt下载     两府相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一章 迎娶(五)

    夜深人静,皓月当空。盛夏时节的星空璀璨,熠熠生辉。萤火虫在天井池塘之中,绕着那荷盖翩翩起舞。

    微风徐徐吹拂,甚是凉爽怡人。那翠篁与桂影摇曳着。北屋之中红烛高燃,佳人袅娜的身影投于其上,更惹人怜。

    当此良辰美景,虽非初次为人夫婿,柳云卿也是激动连连,双手颤抖着挑帘而入。

    一向飒爽的十三娘今日柔挠轻曼,纤弱无骨。柳云卿激动地唤声“娘子”,步履匆匆的走上前去,只觉得眼前佳人芳馨满体,恰似兰熏桂馥,幽韵撩人。

    秀色可餐,柳云卿无端激动起来,双手颤抖着,揭过大红盖头之后,见那如花似玉的绝世容颜,今日也是低眉颔首,长长的睫毛微微下垂着,微晕红潮一线开,拂向两边桃腮红,两颊笑涡有霞光荡漾……

    柳云卿看得呆了,十三娘愈加娇羞,如同娇吟初啼一般地从小嘴之中挤出只言片语,“郎君还不灭了烛火,争羞煞人也。”

    柳云卿闻言,嗤嗤而笑,“漏下三更,咱们还是歇息吧!”

    这厮说着,这就动手,十三娘本能的推脱一番。最终还是罢手,只是羞涩的厉害,于是整个人儿都微微泛起了红晕来。

    丽人身姿是几好的,玲珑曼妙。小蛮不过盈一握,肤白胜雪,映着摇曳的灯火。粉腻酥融娇欲滴。

    灯前目,被底人,帐中音。

    此时月光正好自那小轩窗而入,又透过薄薄的纱幔,洒在十三娘的脸蛋上,那一种红晕,于白皙之中暗暗呈现出来,分外动人。

    柳云卿正看得入迷,十三娘又娇滴滴的娇嗔道:“说好的,郎君怜惜则个,不料方才那班模样,奴奴怕的厉害了。”

    “娘子也不是没有拒绝吗?”

    十三娘闻言,满脸娇羞,埋头拱着柳云卿的胸膛,羞得无法将那话儿说出口,只得张开樱桃小口,在柳云卿的胸膛上轻轻咬了一口。

    “啊!”柳云卿夸张的叫嚷道:“娘子要吃掉为夫吗?”

    “奴奴就是母螳螂,此时此刻自然是要吃掉郎君的。”

    十三娘闻言格格笑了起来。

    “初见娘子之际,就被娘子美貌所吸引。那般爱慕之情,溢于言表,又被娘子所不齿。为夫当日之懊悔,今日之欣喜。此刻就是被吃掉也是无怨无悔的。”

    “其实当日,奴奴也不是过于讨厌郎君的。数次交涉下来,不知不觉就暗生情愫,午夜之时,常常梦中浮现斑斑情景。梦回醒来,辗转反侧。真是日日思君而不见君兮,几欲肝肠寸断。

    好在郎君为了奴奴,埋头于六经诗书,一番发愤图强,竟然中了制科。这才有了管家赐婚,三年之约已然作废,眼下你我恩爱厮守,好不欢喜哩。“

    “自娘子被禁足之后,为夫也是思念的紧哩。好在老天对我不薄,最终还是结发同心,自此相爱一生了。”

    闲话之余,难免动情。渐渐地又搂得紧了。

    拂晓之际,柳云卿缓缓睁开眼帘,又见十三娘在小轩窗前理着云鬓,那镜中貌,灯下影,隔帘形,让柳云卿又情动起来,径直走下穿去,将美人儿抱了起来。

    ……

    日上三竿之际,一对新人这才懒懒的起的床来。早有陪嫁过来的四个丫鬟,分别唤作春兰、夏荷、秋菊、冬梅的,在丽儿的带领下伺候更衣、沐浴、盥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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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五人皆面容姣好,体格苗条。又着轻纱彩衣飘飘,环佩泠泠。更衣之际,面带羞涩之情,盥洗则俏生生侍立一旁,沐浴则香汤花气袭人。出门之际,只觉得神清气爽,柳云卿享受其中,直呼封建社会好。

    十三娘卸去凤冠霞帔,换上了绢纱金丝的绣花长裙,更显袅娜腰肢。不知何故,那长腿今日却迈不开大步来,只做小小碎步,恰似风摆荷叶,又像弱柳扶风。真是“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满头青丝高高挽起,斜飞玉钗。更显得面若秋月,朗目疏眉,唇红齿白,于白皙细腻之中透着红晕,少了三分青涩,平添七分风情。

    长夏悠悠,天井之中有清风自那荷盖掠过,又吹得十三娘衣袂飘飘,她笑颜如花,欢欢喜喜的被柳云卿牵着柔荑,羞羞答答的往月亮门而去。

    李仙儿正在芭蕉树下,一张湘妃竹榻上侧卧假寐,眼见二人进入后院,笑盈盈的迎了过来。

    十三娘双腿之间还微微疼痛,吃力的侧身福了三福,李仙儿急忙将她搀扶起来,格格的笑着,埋怨柳云卿道:“看妹妹这般模样,小乙哥哥就不知道怜惜则个?”

    李仙儿好无泱泱不快之色,柳云卿自然欢喜,十三娘那张美丽的脸蛋上,再次酡红一片,低着头来,说不出话来。

    李仙儿大大方方的牵着十三娘,缓缓回到芭蕉树下,让十三娘坐到绣榻之上。这就吩咐娟儿搬来小几于交椅几把。

    丽儿并春兰、夏荷几个自然跑去帮忙。少时,便有珍馐美食陈列其中。‘

    此时,暖风吹起,烈日凌空,暑气上来。好在此处有千杆翠篁可以遮阴,有几株芭蕉伸展着巨大的绿叶。投下一片清凉,于此良辰美景之中,享用美食,也是人生快事一件。

    二美在侧,柳云卿了无牵挂,自然是心之雀跃,安逸而惬意。席间又少不得仙儿抚琴弄曲,十三娘展喉高歌。

    自来到大宋年间,柳云卿也不是没有惆怅之际。而今有李仙儿,十三娘在侧,每日锦衣玉食,美宅佳景。

    百般产业兴隆,腰缠万贯。而那文名贯彻东京,仕途前程似锦。于是此刻早就喜欢上了这里。

    新婚燕尔,不就,柳云卿又携李仙儿、十三娘及娟儿,丽儿并春兰,夏荷,秋菊,冬梅等人出门游玩了三日之久。

    没有了往日商海勾心斗角,没有了芙蓉城建城事物的案牍劳形,柳云卿一身轻松,心情愉悦,整日与二美游山玩水,好不悠哉悠哉!

    多日之后,可谓乐不思蜀的柳云卿这才改了与十三娘形影不离,朝夕相处的状态,再此埋头在了初显规模的芙蓉城建设当中。

第一百八十二章 暗流汹涌(一)

    一连多日春潮烂漫。自十三娘嫁到无忧居以来,便领了联行商行董事长一职,大小诸事,只需要柳云卿稍稍点拨,她便是得心应手,此外还评评过问大市场之事。

    而天天农家乐因柳家湾建造城池之后,再无田园之乐,就此沦为寻常饭铺,游人歇脚的脚店,故而就是娟儿、丽儿也都能应付的过来,李仙儿一心管勾度假村之事,自然闲暇,而柳云卿督建城墙,也轻松不少。

    真是岁月静好,柳云卿春风得意,完全不知危险慢慢靠近,于那烟波不兴之中,已经是暗流涌动了。

    七月既望,又是紫宸殿的朔望大朝。在京五品以上的官员全都参加,不过柳云卿只一个小小七品说书,自然被排除在外。

    这日清晨,朝霞满天,预示着今日又是一个艳阳天。而紫宸殿中确是阴风阵阵。

    御史中丞范讽奏道:“启禀陛下。说书柳云卿原本街头闲汗泼皮。两制官人不知是受了此人恩惠,还是出于何居心,竟然举荐其参与密阁六论,以至于朝廷名器被不肖之辈所窃取。

    而柳云卿官居说书之位,俨然公卿,不思报效圣恩于万一。反而貉集跳梁之徒,扬言道‘芙蓉城之于柳说书,好比大宋之于太祖矣!”

    臣为御史,为朝廷谏言刺疟,不敢不察。诚如斯言,敢问是何方镇又类陈桥驿哩?”

    闻听此言臣忧心重重,为大宋江山万年记,只得如实禀奏,仰望圣裁!”

    范讽之言奏来,满座哗然。赵祯惊骇之际,便有殿中御史庞籍勃然大怒,奏道:“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如此空穴来风,诽谤后起之秀,中丞可有实证?”

    “陛下!”范讽高呼一声,出班又奏道:“谋逆乃大辟之罪,那柳泼皮岂敢轻易露出端倪。臣所言者,乃街谈巷议之言。”

    “范中丞!”

    大殿內突然一声高呼,众位大臣回头而视,乃是谏院左思谏滕宗谅奏道:“街谈巷议之言,岂能当真。坊间亦传言,范中丞官声不佳。难道范中丞就该罢黜吗?”

    “此莫须有之言,岂能作数?”范讽叫嚷道。

    “中丞也知莫须有之言,作不了数?”庞籍叫嚷道:“御史中丞乃言官之守。操守何其清贵,尚有坊间非议,而柳说书小小七品官人,怎不会有一二用心险恶之人,造谣生事?”

    赵祯闻言,微微颔首。集贤阁大学生,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吕夷简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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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庞籍!”范讽忽然高呼一声,出班奏道:“启禀陛下,庞籍权知开封府之际,滥用职权,草菅人命。尚思忠乃是皇亲国戚,本无多大过错,竟然被其生生打死,何其无辜。

    而尚思忠之死,其原因不过柳说书告其被殴打三次而已。想那柳说书彼时不过街头泼皮,声名狼藉,谁人不知。就是尚皇亲殴打几次,相必都是该打的。

    庞籍原本不该收那厮诉状,又不该不顾尚皇亲之身份,也不该包庇于柳说书,歪曲事实,以至于尚皇亲被开封府的衙役生生打死。

    今日的殿中御史,彼时之开封府尹,如此草菅人命,定然是受了柳说书当日的贿赂。胆大妄为,朝廷授予其高官厚禄,乃是让其牧民一方,以报圣恩于万一。

    奈何庞籍为了些许钱帛,竟然行如此行径,当罢官夺职,为百官所鉴。”

    范讽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赵祯闻言,心下惊骇,冷冷地说道:“可有实证!”

    “陛下明鉴。”庞籍再次出班,高声呼喊道:“臣为国为民,天日可见。范讽之言,纯属污蔑,空穴来风。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庞籍怒目而视,范讽竟不敢直视,又奏道:“陛下明鉴,柳说书自比太祖之事,乃是谋逆大罪,不可不察,就是空穴来风,也得防范于未然。

    而柳说书一向豪奢,行贿于开封府尹之事,岂无端倪。还请有司搜罗证据,不可放过扰乱朝纲之人才好。”

    范讽此言说来,众人或微微点头,或暗暗摇头之际,馆阁校勘欧阳修微微一笑,上前奏道:“欧阳修来京不久,不过听坊间传言,那尚思忠在开封府受刑之际,柳说书于柳家湾的农家乐开业不久,他又能拿出多少钱物,以至于让堂堂开封府尹,在天子脚下为其徇私枉法,而夺取了尚皇亲的性命哩!”

    欧阳修机智一言,怼的范讽诺诺不能陈言,后者转而又奏道:“柳云卿谋逆之事虽然莫须有,然则如此密室之谋划,又岂能轻易有物证,人证。谋逆事大,不可不察,还望陛下明鉴!”

    赵祯闻言,暗暗摇头,昭文馆大学士,中书门下平章事,李迪,李相公眼见那范讽眼巴巴的望着自己,竟然也出班而列于丹玺之下。

    满朝文物,一时哗然而目瞪口呆。眼见堂堂首相,竟然也要参与其中,一向对于朝廷纷争颇为头疼的天子赵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李迪双手持象牙笏板四平八稳的站着,微微颔首,奏道:“陛下,御史中丞范讽所言不无道理。谋逆事大,自不必寻常作奸犯科之事。

    谋逆不可不察,须臾之间,社稷有颠覆亲倒之危。故而需要防患于未然呐!

    既然坊间传言,迪功郎柳云卿曾自比与太祖。相比不是空穴来分。想是其必然动过不臣之心思。

    柳云卿原本乃街头闲汉。陛下拨擢为制科及第,而又授其七品官身。隆恩浩荡,而柳云卿不死报答圣恩于万一,反而生了谋逆之意,怎可久留,以免将来其羽翼丰满,悔之晚矣!”

    天子赵祯闻言,神色慌乱。滕宗谅长笑一声,奏道:“柳说是何时有了谋逆之心思。相公又怎能得知?

    坊间传言,向来子虚乌有。但凡朝廷稍有风吹草动,坊间便会流言四起,一向如此,相公就不知吗?

    再者,昔日柳家湾,今日芙蓉城。确实是因柳说书而兴起,而堂堂大宋因太祖而兴。此二者自不可同日而语,但斗升小民间,不知天高地厚,只知一味溢美,而不知是在颂扬柳说书,还是在害柳说书哩!”

第一百八十三章 暗流汹涌(二)

    “滕宗谅!”范讽见李迪帮腔,一时仿佛打了鸡血一般,咆哮道:“那柳云卿乃是贬官范仲淹之高足,而你与范仲淹一向朋比为奸,今日极力开拖,便是狼狈为奸的罪证矣!”

    滕宗谅闻言,额头青筋跳跃,呵斥道:“范希文乃是反正君子,宗谅与之相交者,乃是见贤思齐。而柳远山乃是治世良臣,宗谅所言者,乃是为了君子不被小人谗言所中伤,为了江山社稷而已。岂能由着你这厮污蔑!”

    庞籍上前又奏道:“范讽奸贼!尔纯属小人一个,不过尚美人的走狗一个!”

    赵祯闻言,不由得再次头疼起来,庞籍所言,又牵扯到了他心爱的尚美人来,不由得脸色大变。

    侍立在丹玺之下的阎文应呵斥道:“大胆,怎可牵涉后宫,污及天子嫔妃!”

    庞籍闻言,不为所动,大步流星的出班奏道:“陛下明鉴,臣已经掌握证据,范讽以前为三司使之时,曾多次为左藏库监库谋取高位。

    而堂堂三司使,贵为朝廷计相的范讽,媚于一个微末小吏者,皆不过乃是那左藏库监库吴守则有一个东床快婿尚思忠,而尚思忠所能横行霸道,危害闾巷者,皆是宫中尚美人的缘故罢了!”

    赵祯闻言,怒目而视,道:“太祖早有名言,后宫行不得干政。而尚氏不过小小美人,而范讽堂堂三司长官。真有必要媚那左藏库监库吗?”

    “陛下明鉴,臣不敢凭空污及天子嫔妃!”

    庞籍言毕,滕宗谅,欧阳修等人暗暗欣喜,而那范讽匍匐在地,哭着凑道:“臣为三司使之际,为国理财,岂能去为一个微末小吏去谋前程,此事纯属子虚乌有,还请陛下明鉴呐!”

    这时候,吕夷简心中嘀咕道:“狗咬狗一嘴毛!”正怡然自得之间,眼看着前面的李迪李相公又出班奏道:“启禀陛下,范讽、庞籍乃是御史,而滕宗谅亦是谏院左司谏,其三人俱是言官,本有风闻言事之职权。今日所奏,乃是其职责所在,本无可非议。

    然则其所奏之事,皆是子虚乌有之事,当派有司侦查之后,才可再论。”

    众臣闻言,深以为意,赵祯也是连连点头,道:“相公不愧是数朝元勋,此乃谋国之言。那这甄别是否属实之事,朕就交给相公了。”

    “老臣敢不应命!”李迪唱诺之后,又说道:“不过御史中丞范讽所奏柳云卿谋逆一事,非比寻常。如此之事,李朝历代,往往宁可冤枉,也绝不放过。以老臣之意,自当别论了。”

    “李相公!”赵祯闻言,说道:“天子脚下,朕不信柳说书真敢谋逆。柳卿曾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能说出这般话之人,难道真会谋逆吧。再者,柳说书大财斑斑,将来定然是匡扶社稷的治世能臣,若因莫须有之事,毁了其前程,又何尝不是断送了大宋以后许许多多的芙蓉城吗?”

    “陛下!”李迪再次出班奏道:“太祖之时,一应操兵戈者,那个不是国之干城。而太祖之所以杯酒释其兵权者,之所以防范于其者,又何尝不是防范莫须有之事发生吗?”

    赵祯闻言,陷入了沉思之际,范讽又声泪俱下道:“臣本非耿直直谏之人。然则陛下让臣做了御史中丞,臣便夙兴夜寐,往往看谁都向作奸犯科之人。然则谋逆之事,自不比其他,臣请将柳云卿即可罢官夺职,收押于御史台之中,由臣亲自审问一番,不怕他不招!”

    “陛下不可!”欧阳修出班奏道:“不过坊间一句传言,就将治世能臣收押于乌台大狱之中,岂能是盛世所为!又岂能是圣君所为!”

    庞籍言道:“柳说书之才,天下无人不知。此刻他不过是弱冠之人,便能造就芙蓉城一片繁华。他日自当能打理出我大宋一片锦绣时节。诚然是大宋国之干城,治世能臣,陛下万万不可自毁长城。”

    “治世能臣!”范讽又奏道:“陛下,魏武帝为汉臣之际,也是治世能臣!”

    “范讽怎可这般费尽心思,污蔑忠良!”滕宗谅大骂一声又道:“乌台大狱之中,多有屈打成招之事屡屡发生。而今日御史中丞范讽攻讦于柳说书,定然是有怨恨再身,岂能无有屈打成招之事发生。”

    欧阳修附和道:“御史中丞范讽,眼下也是殿中御史庞籍弹劾之人,岂能由他将柳说书收押于乌台大狱,而再行严刑拷打之事哩,还望陛下明鉴!”

    赵祯暗暗点头之际,李迪横眉冷对的看着欧阳修说道:“馆阁官人,不过小官,怎能论及谋逆大案。”

    “柳说书曾言,国家兴旺,匹夫有责。修之官位不显,但岂敢尸位素餐。倒是眼下京东,江南蝗虫再起,相公乃陛下肱骨之臣,不死为陛下分忧,不思如何赈济万千黎庶。反而为了坊间子虚乌有的一句传言,一二佞臣之三四谗言,便在此构陷君子矣!”

    “你!”李迪闻言,气的吹胡子瞪眼睛,赵祯眼见殿中情形,群臣乌央央的聒噪一片,不由得又头疼起来,一手在额头上摁着,眼见的吕夷简嘴角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来,于是他又说道:“吕相公今日为何不发一言来?”

    正看着李迪颤颤巍巍的身躯,被欧阳修怼的巍巍颤颤起来,吕夷简正暗暗得意之际,闻听天子说话,大殿内渐渐安静下来,急忙出班奏道:“启禀陛下,今日几位言官所奏,俱都尚未有证据。李相公谋国之言,凡是自当要仔细查证才可发落,臣深以为意。”

    吕夷简说者,又看了看赵祯的脸色,又道:“既然御史中丞范讽所奏,管勾芙蓉城建造城池事物的柳云卿谋逆之事,也无证据,为了官员清名誉计,朝廷是该也要仔细查证一番。既然是谋逆大案,又怎能糊里糊涂的行事,而不清楚此中曲折哩!“

    吕夷简这厮竟然是在为柳云卿说话,欧阳修、庞籍、滕宗谅初时还以为听错了。几人正在迷惑之际,便听道:“吕相公之言,更合朕意。那就由吕相公调查柳说书谋逆之事,而其余诸事,便由李相公核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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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祯言毕,阎文应察言观色之后,高声唱道:“退朝!”

第一百八十四章 暗流涌动(三)

    大朝会之后,被御史中丞范讽无端弹劾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的降凌在柳云卿的头上。使他义愤填膺,不由得怒发冲冠。

    这些日子,新婚燕尔,甜蜜的日子使他没有关注到朝堂风云,芙蓉城的建设又使他消耗掉了多余的精力,一时之间,与外界好似没有了联系,以至于被坊间留言所重伤,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此刻柳云卿竟然相当被动。

    七月流火,秋老虎果然名不虚传。无忧局之中,荷花仿佛羞涩的少女一般低眉颔首,暖风自月亮门吹来,于是听雨楼前的那千杆翠竹摇曳,半亩方塘之中泛起涟漪层层。

    万里晴空一片湛蓝,柳云卿站在假山八角亭子之中,眺望远方的城墙,只见那横跨汴水的水门城楼高高耸立,城墙崔巍而连绵不绝,眼下芙蓉城建设业已经竣工。

    联合商行开发的房地产比比皆是,沿着一纵两横的桃夭街,笼烟街,锁雾街以及几条环形道路遍地开花。

    临街多是铺面,吕巷之间多是小小庭院,仿佛后世的中式园林别墅的模样。于是一时之间,那些销售人员,穿着天蓝色的直裰,胸膛之处,印着某某小区的字样,领着各色人员穿插在小巷之中,徘徊于一座座庭院之中。

    不远处的披云桥一带更是人潮拥挤,车马络绎不绝,樯橹连绵。会寰宇之珍宝皆归市易。

    “拓荒广场煎茶斗浆,咏荷苑内品果博鱼,听莺苑内填词吟诗,度假村中宴饮听琴“已经成为汴梁人口口相传的风流韵事。

    柳云卿凭栏远眺,满目琳琅。不由得微微笑了起来。

    眼下芙蓉城建造事宜业已完成。联合商行的事物蒸蒸日上。于如此时光,自己被御史中丞所弹劾,一时之间,卸下了胆子,倒落得个无官一身轻。

    正午时光,阳光明媚。韶光正好,柳云卿回头而来,就见十三娘神色担忧,拾阶而上,李仙儿忧心忡忡的尾随过来。

    “郎君,奴家刚向父亲了解了情况。这次范讽弹劾郎君,不乏向尚氏邀功之嫌疑。须得万分小心才是!”

    “啊!”李仙儿闻言,惊呼道:“都是尚賊之事的余波未平。真是接二连三,层出不穷!眼下此事又由吕夷简主持巡察。小乙哥哥,这可如何是好!”

    诚如李仙儿所言,此事于那尚思忠之死不无关系。也像十三娘所说的一样,尚美人应该是推动此事发展的元勋巨恶。

    吕夷简自不必多说,这老货多次买凶刺杀自己,早就是和尚头上的虱子,一目了然。

    眼下官家又命他查自己所谓谋逆之事,简直是狭路相逢,定然会极尽栽赃陷害之能事。

    而范讽自做三司使之际,就频频向其下属,尚思中的泰山将作监丞买好。堂堂朝廷计相,放下身段,低姿态的阿谀奉承于下属,又为世人所周知,真是千古奇闻!

    而此时堂堂朝廷御史中丞,大宋清流领袖,言官之首的范讽,如此造谣生事,卖好于尚美人,不爱惜自己名誉,不怕台柬所不齿,其卖好之心,昭然若揭。其陷害柳云卿的想法可谓抱元守一,不改初衷了。

    “小乙哥哥这可如何是好!”看着柳云卿陷入了沉思当中,李仙儿再次追问一声。

    眼看着柳云卿愁容满面,李仙儿着急上火的神情,十三娘拉着李仙儿的手,就在柳云卿身侧坐了下去,宽慰道:“官家虽年少,然则仁心为历代帝王所少有,而郎君经略芙蓉城,已然大治。如此能臣廉吏,为世所罕见,官家岂能轻易上了范讽之流的道而自毁长城矣!”

    “妹妹说的极是!”李仙儿略略安心一些,转而又劝慰柳云卿道:“柳家湾能去年春天之际,还是小小渔村,只几许渔夫菜农,靠着几隆薄田,几叶渔舟度日。而今贩夫走卒云集,豪商巨贾充斥其间,俨然一处富贵之乡,就是天下许多名埠通衢之地,也俱都无法相提并论。

    再者,芙蓉城建造以后,凭借其易守难攻的特点,与汴梁皇都互为掎角之势。自此而后,赵宋官家便可高枕一二。无论为国为民,小乙哥哥都该被官家所擢拔了。又岂能以莫须有之罪,使忠臣心寒哩!”

    二位美人,一一宽慰,这让柳云卿心头暖暖的,正欣慰之际,十三娘又站起身来,与柳云卿并肩而立,那双丹凤美目望着联合商行总部道:“眼下,郎君文名极大,为世人所称颂,天下凡有水井处,皆歌柳词。台柬言官,方正君子,范希文,欧阳永叔,滕子京等人皆与郎君交厚,就是太学生,国子监的秀才们也多仰慕于郎君,如今之形势,郎君早非吴下阿蒙,也是能与尚美人斗上一斗的。

    眼下联合商行如日中天,大宋将门唯郎君马首是瞻,而一些朝中官人,为了自家能够在联合商行插上一脚,也多阿附之辈。彼辈又岂能让郎君就此背负谋逆之罪名,而受大劈极刑哩!”

    柳云卿闻言,只感觉豁然开朗,伸出手来,搂着十三娘在亭子廊椅上坐了下去,又伸出另外一只手来,搂着李仙儿。

    李仙儿心中焦虑,倒是没有注意到三人此刻的光景。十三娘则红着脸儿将那头儿低了下去。

    柳云卿看了看十三娘,微微一笑,对李仙儿说道:“闻听二位娘子之言,令为夫茅塞顿开,犹如醍醐灌顶。以此来看,今日之弹劾,都是尚美人害怕为夫他是一旦势成,就动不了为夫了。故而狗急跳墙,下手早了一些。没有抓住为夫的把柄,这才造谣生事,也是彼辈太急切一些。”

    十三娘闻言,莞尔一笑,又说道:“古人云,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范讽无事生非,郎君为何不投桃报李,反正那厮有的是不合规矩之处!”

    闻听十三娘此言,柳云卿微微点头,李仙儿不无担忧的说道:“小乙哥哥,妹妹,那尚美人乃是官家心头之肉,而范讽,吕夷简又皆是国之重臣,岂能是好相与的。”

第一百八十五章 应对之策

    “阿姊不要担心,以奴奴之见。官家万不会自毁长城,而任由彼辈不法之徒,对小乙哥哥行欲加之罪的,彼辈纵然狼子野心,要将小乙哥哥置于万劫不复之地,然则眼下还不是人为刀殂,我为鱼肉的境地。此刻反击,不但不会引火烧身,引来彼辈报复,反而将水搅洪,打乱其方寸!”

    “此言有理!”柳云卿闻言,暂定截铁的说道:“是该反击一下了。不然尚氏还以为我好欺负哩!此刻反击,不求将其打到,但也要敲山震虎,使那贼妇人不敢轻易出手,为我罗织罪名,灭一灭他们的威风哩。”

    看着李仙儿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十三娘的手儿自柳云卿的后背划过,牵着李仙儿的手来,含笑说道:“姊姊放心。听家父所言,那吕夷简或许已经与尚美人有了嫌疑。而此事乃是由御史中丞范讽出手。范讽其人世所不齿,初为州县之时,还算贤良,不过其为邀直名,便为官人们所不齿,近年来,为了卖好与尚美人。更是劣迹斑斑。常言道,打铁还需要自身硬,范讽声明狼藉,又怎么能芶陷的了郎君哩!”

    十三娘说着,又从怀中拿出一封书来,笑着说道:“家父已经搜到范讽之罪名,一旦送达御前。不怕他不倒霉哩。”

    闻听此言,柳云卿开怀大笑,道:“老泰山真是雪中送炭!”

    而李仙儿一阵喜悦之后,又紧缩眉头,说道:“纵然这样,可是那范讽乃是御史中丞,那厮掌管御史台,就是御史们敢于直言,又怎么能轻易达于天庭,再者那尚美人乃是官家心头之肉,她又怎不会扰乱官家视听!”

    “仙儿不必忧心!”柳云卿宽慰道:“我大宋不必前朝,虽有御史台,也有谏院。而那谏院左司柬滕子京乃是范希文故友,有人贤良君子,定然会祝你小乙哥哥一臂之力呢!”

    “郎君万万不可!”十三娘闻言说道:“滕子京确实是不二人选,但那是郎君最后的援手,岂能让他轻易牵涉其中。而庞相公就不同。他也被范讽所中伤,你二人已经唇齿相依,他定然也会反击的。而庞相公乃是殿中御史,自是有面君的机会的。”

    “这是娘子之见,还是老泰山之意。”

    “自是父亲之意了!”

    三人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商议许久,这才有了应对之策了。

    午后,柳云卿进了一趟汴梁城,与殿中御史庞籍畅谈了整整一个多时辰。一番推心置腹,密谋之后。庞籍笑呵呵的将柳云卿送了出府门前。柳云卿在庞籍面前自不敢拖大,连呼留步留步!

    对于声明雀起的柳云卿,如此后起之秀。庞籍自然十分欣赏,直呼,恕不远送,恕不远送!

    眼下一天通衢自汴梁皇都新宋门通向了芙蓉城西水门。自与以前不同,道路之宽阔,愣是车马络绎不绝,也不觉得拥挤,名驹“登徒子”飞奔一会儿,那高大崔巍的芙蓉城西水门便历历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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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正是金乌西坠之际,柳云卿横竖无事,索性在芙蓉城之中游荡起来。

    不远不近地贴着城墙,三环马路被花墙一分为二。两侧车马各行其道,最外面两侧,柳丝之下,乃是人行道上,于这黄昏之际。行走其间,那是分外地清幽。

    三环大道两侧,联合商行正在大兴土木,一座座庭院拔地而起,一条条吕巷纵横交错,一间间门面临街道而开。不少已经开始营业,摆放着琳琅满目的货物,也有一些妇女挑选着寻常日用之物。

    柳云卿闲庭信步的走在平整的,铺了青砖的人行道上,思绪飘飞,转眼之间,日落西山,又是玉兔东升。晚风拂面,在这炎炎夏日,分外的惬意!

    行走之际,不知不觉地又来到了那桃夭街与三环大道交汇之处,柳云卿看着芙蓉城北门徐徐关闭,这才牵着阿拉伯大马,走在了桃夭街两侧的人行道上。

    这里开发较早一些,故而庭院连绵不绝。小巷口上。尽是纳凉的人们,一些孩童稚子追逐戏耍,童音如铃,让人不由得快乐起来。

    蝉鸣清越,响彻一方天地。各地方言充斥一起。南腔北调,煞是热闹,热闹之中,又别有一番清幽之感觉。

    万家灯火层次一起,恍若白昼,于是一些引壶卖浆的小贩又充实期间,叫卖声此起彼伏,蜂窝煤炉之上,一口一口的铁锅热气腾腾,香味随风潜入,吸引的不少游人忍不住诱惑,坐下来饕餮一番。

    两侧店铺也多营业,有的弄着餐饮,有的弄着服装,有的乃是百货。各色行当比比皆是。

    转眼之间,又是月上中天,柳云卿这才来到桃夭街与二环大道交汇之处,又沿着二环大道向西而去。

    此处多深宅大院。一些汴梁皇都官宦人家,也在这里前来置业,而在联合商行最早发家之人,也全都安家在此。

    此处相当安静,宝马蹄声哒哒而起,引来犬吠阵阵,蝉鸣愈加喧闹起来,不远处又有蛙声一篇,萤火虫在柳丝之间闪烁着,新月如钩,亦挂在高柳梢头。

    一番游玩,对于自己一手擘画,一手建造的这芙蓉城,柳云卿愈加喜欢起来。在他看来。这芙蓉城就仿佛自己的孩子一般,一草一木俱都是那么的可爱了。

    军巡捕的军士照历巡查,见来人是柳说书,远远的行礼。柳云卿道声辛苦了。就继续前行。回到无忧居之际,已经是漏下三更的光景。

    轻扣大门,便是值夜的呆虎儿开了大门。见是柳云卿到了,嘿嘿的笑着。

    柳云卿与他寒暄几句。这就提着一一盏灯笼,自垂花门而入。

    今夜柳云卿是该歇在后院听雨楼之中。与李仙儿同睡,但当他路过中院天井之际。发现十三娘还在亮着灯,好奇心促使之下,这就敲门起来。

    进屋之后,才知十三娘正在吃饭,于是柳云卿问道:“怎地娘子这会儿还在吃饭?”

    “郎君,也不知奴是怎地了,晚饭之时,吐的一塌糊涂。一口都不敢吃了,这会儿腹中饥饿,故而才略有胃口!”

第一百八十六章 喜脉

    十三娘说着又道:“郎君与庞相公详谈还顺利吗?郎君在庞府用过餐吗?要不一起吃一点!”

    十三娘小脸蜡黄蜡黄的,这还一脸关切地对着柳云卿连连追问。

    柳云卿心尖又涌上来阵阵暖流,亦十分关切的问道:“只小半天未见,娘子脸色就变得如此之差,不知道有没有叫个郎中看看?”

    “就是黄昏之际,那一番呕吐弄的。也不知道是怎地了?这会儿好多了!”

    十三娘说着,拉着柳云卿坐了下去,柳云卿仔细往那张小巧玲珑的脸上瞧了一下,只见她微微惨白的脸上,微微透着红晕,也就没有过于注意。

    柳云卿刚刚坐下,用象牙筷子夹起一块肉来。刚刚放进十三娘的碗中,就见十三娘干呕一声。捂着嘴跑出了门外。

    心下迷惑的柳云卿,尾随过去,就见十三娘爬在栏杆上。呕吐不止,整个人都一抖一抖的。

    “都这样了,怎底就没有找个郎中看看。”柳云卿埋怨一句,匆匆上前而去,一手拦着那削肩细腰,一手捶打着后背,又朝着西厢房呼喊道:“丽儿,快去让三郎去请郎中!娘子吐的厉害哩!”

    丽儿早就听到了天井之中的动静,故而此刻早就开始更衣,少时,丽儿出来西厢房,过了看了看十三娘,又下意识的看了看柳云卿,嘴角上扬微微一笑,往前院倒座房而去。

    这时候,东厢房之中,春兰,夏荷,秋菊,冬梅也一一前来服侍。不一会儿又惊动了李仙儿,娟儿,及林家娘子,墨娘子等人。

    那林家娘子闻听十三娘近日思睡,自黄昏之际,就多次呕吐之后,眉开眼笑的说道:“奴看夫人如此之状态,不像生病的模样,一定是有喜了!”

    墨娘子闻言,也笑着说道:“奴怀着丫丫之际,也是这样。开始的时候,就这般了,后面便胃口大开,就是全羊都吃的下去了!”

    闻听二人之言,柳云卿与十三娘先是一愣,转而喜悦的,异口同声的道:“不会吧!”

    “夫人大约是有喜了”林家娘子笑着说道。

    墨娘子十分坚定的道:“夫人一定是有喜了,奴奴向官人与夫人道喜了!”

    李仙儿闻言,也是一愣,她神情复杂的看了看十三娘的小腹一眼,又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表情怪异。不过刹那之间,就变得眉开眼笑,欢欢喜喜地,道:“妹妹已经有喜,还是床上休息走吧!”

    李仙儿一脸的关切,这让十三娘很是不好意思,说道:“怎么可能,奴奴一定是吃坏了肚子的。”

    “妹妹一向康健,怎会吃坏了肚子呢。林家娘子与墨娘子都是过来人,所言自然不会有所差池。”李仙儿说着有道:“柳家终于后继有人,也不知道泉下阿爷知道之后,有多开心哩!”

    李仙儿说着,与柳云卿搀扶着十三娘进了里间,又道:“近来,妹妹身姿就不利落,都怪奴照应不周,竟然没有想到,妹妹已经珠胎暗结,实在是罪过罪过!”

    说着有埋怨起了柳云卿,道:“昨夜小乙哥哥还歇在妹妹房中,这是极为不好的。看来最近几个月,妹妹要独居才好,另外就让丽儿睡在外间,夜里照顾起来也方便一些。”

    闻听此言,柳云卿好不尴尬,十三娘则小脸腾的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只拨弄着衣角。

    就在这个时候,郎中被三郎带进屋中,丽儿少不得奉茶一番。十三娘则仰卧在架子床上,只伸出一段皓腕来。

    那郎中一手捻须,一手伸出两指,在那冰雪一般白皙的手臂上把脉之后,这就笑着起身而来,就在众人热烈的目光之中,对着柳云卿作揖说道:“恭喜官人,九月之后,或许有弄璋之喜,也许又有弄瓦之喜!”

    柳云卿闻言,喜不自禁。激动之中,慌乱的行礼说道:“有劳先生,半夜叨扰,着实失礼了。”

    “说书官人,这说的又是哪里话。医者父母心,贵夫人这又是喜脉,小底走这一遭,又有什么!”

    柳云卿说着将郎中送出门外,及至回到天井之中之际,便听到李仙儿吩咐阖府上下的丫鬟,婆子们,今后自当如何照顾十三娘云云。

    看着丫鬟,婆子们出出进进的,前院倒座房中又升起了袅袅炊烟,柳云卿满目欢喜,兴冲冲的进了屋子之后,李仙儿又对着柳云卿再三强调一番。

    晚间自有丽儿在十三娘床边搬来小塌做伴。柳云卿只得歇在了听雨楼之中。一夜激动,兴奋。竟然一夜不能成眠,天亮之后,仍然神采奕奕,又怕影响十三娘休息,黑着眼圈徘徊于天井当中,来来回回的看着一池莲花。

    又过了几日,仍然没有吕夷简要前来问话的消息。即将要为人父的柳云卿于是也就渐渐的将此事放在了脑后。

    与柳云卿不同,尚美人与御史中丞范讽却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范讽频频以尚美人询问的名义,前往吕夷简府上拜会,无奈吕夷简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也从来没有主动找过这厮问话,故而这厮还以为吕夷简老匹夫是生自己越殂代疱的气,故意给尚美人与自己龃龉哩!熟不知这厮另有打算。

    尚美人得知吕夷简如此行经,气的咬牙切齿。无奈之下,只得愈加卖力的卖好于官家。

    尚美人放出浑身手段,赵祯久处于女色之中,便有些招架不住。于是只得夜夜歇息在了杨美人之处。

    于是一时之间,尚美人明显感觉到了冷落之感。原本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吕夷简吕相公好似反水了一般。原本对自己毫无抵抗之力的天下也变得暗暗疏远自己。这让美人尚氏心中不由得有了一种凄楚来!

    于是这艳冠后宫的美人尚氏只得,天天想法设法的靠近官家。而天子则一味推诿。这让尚美人愈加的感觉到了冷落之感。

    殊不知,官家最近力不从心。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初时每隔三五天临幸一次尚美人,后来便越来越去鸾凤阁去的少了。

    好在,那御史中丞范讽时不时地送去一些奇珍异宝,这才让尚美人感觉到了一丝自己权势的存在。

第一百八十七章 枕头风

    明天又是大朝会的日子,福宁殿中,大宋天子赵祯用膳过后,只感觉眼睑沉重,昏昏欲睡之际,内都知闫文应步履匆匆的走了过来,先是看了一眼神情萎靡,脸有病色的官家一眼,这才支支吾吾的说道:“启禀陛下,美人尚氏求见!”

    “哦!”赵祯闻言,缓缓睁开眼睑,说道:“是雨棠来了吗?”

    阎文应闻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的说道:“官家龙体要紧!”

    “大胆奴婢,这是你该操心的事吗?”赵祯说着拍案而起,忽然又觉得头晕眼花,只得又坐了下去。

    阎文应见装,作伸手欲扶的姿势,痛哭流涕的说道:“官家不过二十多岁的人呐,就变得这般老态了。”

    这厮抽泣一下,又道:“奴婢虽一介内官,不能行人道大礼,也知道酒色伤身,常言道,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少年戒之在色啊!陛下!”

    “大胆!”赵祯咆哮道:“雨棠已经三日没有与朕会面了岂能不见。你这奴婢何时也变得如同两府相公了,每日在朕耳边聒噪不休!”

    赵祯说着便佛袖而去,出门便揽着尚美人的袅娜细腰往鸾凤阁而去。

    大约三更之际,赵祯呼呼大睡,又被尚美人给弄醒,千娇百媚的说道:“我兄弟好冤枉呐!官家要为雨棠做主啊!”

    尚美人说着说着又哭哭凄凄起来,赵祯再无睡意,长叹一声,说道:“雨棠呐,尚思中多行不义必自毙,若没有庞籍,也会有其他大臣忍无可忍的。就是没有柳说书,你弟弟也会与他人结怨的呐!”

    “官家,臣妾的弟弟不肖也是皇亲,再说他也罪不至死。庞籍与柳云卿何其歹毒呐,还有那韩琦!”

    “庞籍乃忠直之士,韩琦,柳云卿皆后起之秀。而柳云卿更是名满天下,享誉四方,眼下芙蓉城建造完毕,将要是擢拔的时候了,又岂能为了纨绔子弟尚思忠,而让朕自毁长城哩!”。

    尚美人闻听此言,整个人都为之一颤抖,看来弄掉柳云卿绝非易事,心中寻思一阵又说道:“臣妾一介女流,本不该过闻朝堂风云,但虽孤陋寡闻,也知道宰相起必起于州县,猛将必起于边关的道理。官家既然有意栽培于柳云卿,而起建造芙蓉城业已竣工。又不得不筹其功劳,而升其官职。不知陛下意欲将起迁往何处任职?”

    赵祯闻言,沉思良久。揽着尚美人的后背,缓缓说道:“朕本想着将柳云卿擢拔为馆阁校勘,甚至也想擢拔为中书舍人……”

    “中书舍人!”尚美人惊讶着,脱口而出道:“陛下,中书舍人乃是天子近臣,柳云卿不过新进小臣,匆匆擢拔为中书舍人,那两府相公能同意吗?”

    “朕确实有些操之过急了。”赵祯略有所思的说道:“前些日子大朝会,御史中丞范讽弹劾说书柳云卿有谋反之意,朕百思不得其解,今日听雨棠之言,方知道这是害怕能臣柳云卿升迁在际,青云直上之后,夺了彼辈*****的风光矣!”

    看来赵祯仍然还被蒙在鼓里,不知道此事乃是自己授意那御史中丞范讽做的。故而颇为侥幸的尚美人,继续追问道:“不知官家意欲将柳云卿升迁往哪一路为官,做那一县的县令呢!”

    “范仲淹已经迁为苏州知府,眼下睦洲正无人主事,不若就判柳云卿为睦洲知州吧!”

    “睦洲知州!”尚美人再次为之震撼,柳云卿眼下不过七品小官,而马上擢拔为四品知州,真的是连升三级,可谓青云直上。于是尚美人心中极为不甘,继续说道:“可是柳云卿被御史中丞范讽弹劾。有谋反之举一事,还在调查之中,若升迁其为睦洲知州,恐怕众臣不服呐!”

    赵祯闻言,哈哈一笑,说道:“范讽之言纯属空穴来风,乃是子虚乌有的莫须有之罪。朕料他拿不出真凭实据,要不是那厮乃言官之手,朕就要治他之罪了!”

    尚美人闻言,万念俱灰,呜呜呜呜的抽泣起来,赵祯安慰着,往紧搂了一下。尚美人又伤心,又生气,竟然将官家赵祯推了开来。

    赵祯本事仁慈之君,而尚美人又是他的心头之肉,故而赵祯无可奈何,见她这般伤心欲绝的模样,只得小心的说道:“雨棠也要体会朕的难处,那柳云卿确实乃是国之良臣,一时俊杰,朕乃大宋天子,终归要考虑江山社稷,考虑天下苍生呐!”

    尚美人闻言,呜呜咽咽的抽泣之声愈加大了起来,哭泣着说道:“我可怜的兄弟哦!父亲去世的时候。千叮嘱万嘱咐,要姊姊我照顾好你,而今你竟然与姊姊我阴阳相隔,先一步去见了父亲,让姊姊我如何是好!”

    赵祯的心被尚美人弄的很不是滋味,于是他又安慰着说道:“雨棠,要不讲柳云卿迁往永兴军,如何?哪里乃是四战之地,远比江南苦寒了哦!”

    尚美人闻言,破涕为笑,转过身姿,缠绕着赵祯,说道:“广南西路!”

    “广南西路!”赵祯惊讶地说道:“那里烟瘴丛生,土人弑杀之地。乃是岭南发配犯官之所,柳云卿已经为朝廷建立了大功。岂能如此处置哩!”

    尚美人闻言,说道:“官家既然有意栽培于柳云卿。何不让他多吃些苦头哩。怎么说五品知州的乌纱帽是真的,毕竟是升官了哩!

    孟子云。故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空泛其身。官家既然有日后有意让柳云卿做两府相公,何不乘着他年轻的时候历练一番。

    再者,广南西路,汉蛮杂居,纷争不休,也需要柳云卿这般能臣廉吏好生治理一番呢?”

    赵祯闻言,虽不忍心让柳云卿去广南西路为官,但又被尚美人说到了心洋之处,一者,柳云卿将来要做两府相公,着实需要历练一番,建立丰功伟绩,也好睹悠悠之口。

    二者,柳云卿能将柳家湾弄成芙蓉城,那去了广南西路,说不定,也能建立气功使得广南西路为富庶之地哩。

第一百八十八章 臣所不齿

    赵祯这般思虑着,又觉得自己纯属异想天开,那广南西路,终归是蛮荒之地,自秦汉之际,便颇为不太平。其西南是大理国,南侧则是交趾国,尤其是交趾,多行跳梁之举,有些攻城掠地。

    再者,广南西路许多州县不设流官,而行羁縻之策,以土人首领头人为官,自与中土不同。哪里烟瘴丛生,汉人不服水土,道路不通,山高水远,要想弄的政通人和,百费俱兴,何其难也!

    就在赵祯踌躇满志,举棋不定之际。尚美人好似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娓娓道来:“陛下,我大宋北有契丹虎狼之国,西有党项三姓家奴,更有吐蕃唃嘶罗。南又有大理,交趾等国。北疆若有风吃草动,交趾等国多行跳梁之举。

    说书柳云卿大才可用,足以定南国!”

    “广南西路终究不是柳家湾,其地山高水远,不与中土通人烟,柳云卿就是三头六臂,也实难做无米之炊呐!”

    “官家!”尚美人笑着说道:“柳云卿虽为小官,但自与别人不同。他可是富可敌国,可以操纵联合商行啊!”

    “雨棠言之有理!”赵祯闻言,不无愉悦的说道:“以柳云卿之大才治理广南西路,使哪里政通人和,以联合商行之财富繁荣南国,使其地百废俱兴。如此则南邦永安,而成为税负之地了。”

    赵祯说着,又道:“雨棠大才,真乃女中诸葛!”忽而又说道:“可是广南西路乃一路之地,而柳云卿不过区区知府,又怎么能治理的了整个广南西路呢?”

    “呃!”正在兴奋之中的尚美人闻言,又抽泣起来“我苦命的兄弟啊!”

    “雨棠不哭!”赵祯急忙劝慰道:“就让那厮做静江府知府吧!”

    “官家!”尚美人闻言,又哭泣道:“静江府乃是广南西路路治所在,乃是一路中心,静江知府,也是四品高官,封疆大吏了。说好的,那柳云卿不是升迁为五品官人吗?”

    “那就邕州知州!”

    尚美人目的达到,想着柳云卿在广南西路绝难干出什么大的动静,只能老死在哪里,自己以后也能做手脚,不由得开心起来。

    俄儿尚美人想到了庞籍,又咬牙切齿的说道:“庞籍老贼比柳云卿更为可恨。下京打死雨棠弟弟的,可是老贼啊!官家一定要为雨棠做主才好!”

    赵祯正觉得将柳云卿迁往广南西路为官。有些草率了,闻言尚美人此言,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觉得将庞籍迁为广南西路转运使,或者宣抚使也还不错,可以照顾一下柳云卿,反正好像他们私交不错!

    “庞籍老贼庸碌无为,于国何用,官家可要为雨棠做主啊!”

    “一并迁往岭南就是!”

    ……

    于此同时,集贤阁大学士,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吕夷简在家中独自小酌,脸上挂着神神秘秘的笑容。

    于此同时,观文殿大学士,中书门下平章事李迪,正在为一连多日的大雨而忧心忡忡。根据京东东路,河北东路的州县禀报,黄河竟然有决堤之忧!

    如此大事,一旦发生,便是极大的灾难。故而大宋宰相李迪之心之所系,一直就在黄河大堤之上。

    对于前些天,大朝会之际,御史中丞范讽弹劾殿中御史庞籍草菅人命之事,对于谏院左司柬滕宗凉,馆阁校勘欧阳修等人与之争吵之事,相公李迪原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至于官家让其调查御史中丞为三司使之际,为下属,左藏库监库吴守责谋取官职,行贿之事,堂堂朝廷相公,李迪为国之大事所操劳着,自然就无暇顾及了。

    ……

    就在众人瞩目之中,就在御史中丞范讽忐忑不安之中,就在殿中御史庞籍搜罗证据之后,大朝会的日子再次到来!

    瓢泼大雨先是一连三日,这几日又是淫雨霏霏的模样,竟然没有一点要停下来的意思。黑隆隆的天空,好似破了一个大洞似的雨水哗啦啦的,竟然有连成了雨线!东华门外站岗的大汉将军们,都纷纷戴上了巨大的斗笠,披上了长长的蓑衣。

    天将要亮的时候,东华门外驶来了一辆辆牛马车辆,穿着红色,紫色官袍的官人们,一下车,便有随从拿着黑色大伞迎了上去。

    不一会儿,东华门缓缓而开,无数官人们一手打着伞,一手提着灯笼,胳肢窝又夹着笏板鱼贯而入。

    当天下赵祯戴着通天冠端坐在紫辰殿中的丹溪之上的时候。群臣便山呼起来。

    赵祯环顾左右,开口问道:“李相公!”

    “臣在!”李迪出班上前,躬身行礼。

    “殿中御史庞籍弹劾御史中丞范讽为三司使之际,曾为左藏库监库吴守则谋取官制,并贿赂一案,可曾审理清楚!”赵祯不疾不徐的问道。

    “启禀陛下,臣已审理清楚,此事纯属子虚乌有,查无实据!”

    李迪原本无心在这些鸡毛蒜皮的琐事上浪费时间,故而就这般搪塞了过去。

    李迪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此言一落,殿中御史庞籍便义愤填膺的叫嚷到:“范讽贿赂下属,为吴守则谋取肥差之事,人尽皆知。相公怎么能查无实据呢?”

    范讽原本就如同惊弓之鸟,作贼心虚,闻听李迪之言,那是喜不自禁。又见庞籍叫嚷,愤愤不平地说道:“庞籍,你污蔑本官不成。就要咆哮朝堂吗,要知道你自己便是殿中御史,知法犯法。该当何罪?”

    “范讽!”庞籍高呼一声,出班奏道:“陛下,臣又有证据,这范诚乃小人一个。先不说其阿俯自己属下吴守则之事。他为三司使之际,竟然将三司衙门之中的金银器物搜刮一空,以至于三司衙门一直缺少酒具。

    此事诚乃三司笑料,人皆知道。

    陛下,三司使乃是大宋计相,为了一些钱财,范讽竟然做了如此下作之人,为百官所不齿。”

    庞籍言毕,欧阳修哈哈大笑,于是群臣也全都笑了起来。

    范讽先是脸红脖子粗的模样。偷偷看了看赵祯的脸色,这就颤抖起来。

    庞籍乘胜追击,继续奏道:”御史中丞乃清流领袖,言官之守。范讽如此保守,又如何再能为之!”

第一百八十九章 朝堂风云(一)

    “陛下,范讽实乃大宋硕鼠,国之大蠹。”庞籍再次高声启奏道:“御史中丞,言官领袖。竟然是这般俺咋之人,此乃大宋之耻辱,有损陛下清明。臣请将陛下销职为民!”

    赵祯听着殿中御史庞籍之言,一边又看着群臣满是愤懑的神情,已经得知此时为真。故而轻声问道:“范讽你可知罪吗?”

    天子只轻声一言,那御史中丞范讽已然大汗淋漓,期期艾艾的跪倒在地,言道:“陛下明鉴,臣只是一时糊涂,求陛下开恩呐!”

    闻听此言,这范讽已然是供认不讳,赵祯怒骂道:“大宋厚养士人,俸禄之丰,前朝历代无法比拟。范讽却贪墨至此,简直骇人听闻,不可思议。”

    赵祯谩骂一番,但大宋毕竟不同于历朝历代,而赵祯又的确乃是仁义之君,故而他又想到,范讽为州县之际,还算能牧民一方,所以只是恨其不争的模样了。

    这时候,一人出班上前,奏道:“范讽劣迹般般,放假多有传言,其实证不难而获。而观文殿大学士,中书门下平章事,李迪李相公前番调查范讽之事,却得到了空穴来风的结果,此中有何曲直,还请相公当庭陈述,也可解下臣心中迷惑。”

    众人回头一看,这才发现此人乃是御史贾昌期贾子明,而贾昌期言毕,满是得意的看了一眼吕夷简。而吕夷简这时候,却是一副老僧入定,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

    李迪闻听此言,隐隐觉得此事非同一般,因此他用奇怪的目光打量了年轻的贾昌期一会儿,这才笑呵呵的问道:“贾御史,敢问本相调查的究竟是御史中丞范讽阿府属下之事,还是贪墨三司衙门酒具之事?”

    吕夷简这时候,竟然也出班,来到丹玺之下,奏道:“启禀陛下,李相公年事已高,又为大宋调离阴阳。着实忙碌,陛下命他调查御史中丞范讽阿附属下吴守则一案,而范讽贪墨之事,虽然一目了然,但终归不属于李相公职责范围之内,故而没有调查得到,也是情有可原!”

    李迪看着吕夷简那毕恭毕敬,气定神闲的模样,心中着实不安,但听其所言,明明是帮着自己说话,但听在耳内竟然是那么的刺耳。

    赵祯闻言,心中思虑道:“范讽贪墨之事,十分愚蠢,自然不尽皆知,不过是群臣畏惧他的权势,故而对于这厮监守自盗之事,大多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而堂堂大宋中书门下平章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何惧他的权势。对于如此了然之事,竟然也没有发现,怎底会可能?”

    赵祯心中正在迷惑之际,又听那御史贾昌期奏道:“启禀陛下,范讽贪墨之事,十分拙劣,一目了然,前往三司衙门一问便知,李相公竟然没有察觉,不知是真的老迈了,还是有意袒护于御史中丞范讽,还请有司调查一番才好!”

    李迪闻听贾昌期之言,气的浑身颤抖,无意间看了赵祯一眼,只见天子竟然面露赞许之色,这让李相公愤懑之中,心底又升起了一丝寒意。

    李迪原本怒不可遏,原本要谩骂贾昌期几句,无奈看了看赵祯的脸色,决定要坦白自己为黄河决堤之事忙碌,而无暇顾及此事,但他正要发言之际,耳畔又响起了谏院左司谏滕宗谅的声音。

    “启禀陛下,观文殿大学士,中书门下平章事李迪乃方正君子,为国为民,日夜操劳。这般君子,怎会与范讽小人为伍。”

    李迪听到此言,感激的看了一眼滕宗谅。此时也有不少言官纷纷为李迪发不平之言,馆阁校勘欧阳修欧阳永叔更是大骂起来贾昌期道:“贾子明声明狼藉,自与范讽乃是一丘之貉,凭空诬陷当今宰相,真是狂犬吠日,该当何罪?”

    眼看着紫宸殿内再次聒噪起来,不过今日不同于往日,乃是他们狗咬狗,赵祯倒觉得十分罕见,故而心中竟然开心起来,看戏一般端坐在丹玺之上,笑眯眯的观察起来。

    贾昌期此时千夫所指,无数的谩骂之声,在耳畔嗡嗡而响起,他变得心乱如麻,无助的眼神不由得向集贤馆大学士,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吕夷简,吕相公望了过去。

    帝国赐相,此刻将自己的身体隐藏在李迪身后,竟然微微倾斜身姿,就在众人不经意之间,向御史贾昌期投过去了一个坚定的眼神。

    贾昌期被吕夷简这一瞧,于是瞬间满血复活,再次精神抖擞起来,斗志昂扬的迈着八字步,气定神闲的走到丹玺之下,奏道:“启禀陛下,堂堂大宋相公,自然不会与范讽之流同流合污,而其对范讽贪墨之事,一无所知者,或许便是抗旨不尊,没有前去调查的缘故罢了!”

    贾昌期此言说来,李迪心中咯噔一下,已经料定情况极为不妙,正要解释,却见自己的身后的吕夷简再次出班而去。

    吕夷简嘴角露出了不易察觉的笑容,那张老树皮一般的脸上,已经微微有得意之色,对着年轻的天子赵祯奏道:“启禀陛下,李相公乃两朝元老,国之重臣,亦是大宋擎天一柱,陛下肱骨之臣,岂能抗旨不尊,岂能没有调查,就对陛下说范讽为三司使之际阿附左藏库监库吴守则一案,乃是查无实据,子虚乌有之事矣!”

    吕夷简言毕,得意的回头而来,不经意间看了一眼李迪,那脸上已经有了七八分喜色。

    闻听吕夷简此言,李迪李相公恰似晴天霹雳一般,到了这个时候,他这才明白今日之事,乃是吕夷简早就谋划好了的。而吕夷简为人狡诈多段,又岂能居于人下,今日此举,不过是其早就有的垂涎自己首相之位,而使出的手段罢了。

    而朝堂纷争,古来波谲云诡,吕夷简方才之言,听着好似在为自己开脱罪责一般,实则是在不经意间就将抗旨不尊的欺君之罪坐实到了自己头上,只要那范讽开口承认自己没有前去调查之后,自己便是百口莫辩了。

第一百九十章 朝堂风云(二)

    吕夷简此举可谓漂亮至极,亦可谓阴险狡诈至极。李迪情知阴沟里翻了船,此刻后悔莫及而又冷汗淋漓,正要谢罪,又听那馆阁校勘欧阳修再次上言。

    “吕相公之言有理。李相公乃人称楷模,方正君子,怎会欺君,又怎会做出这无父无君之事。此纯属贾昌期一家之言,纯属猜测之言。究竟事体如何,一问那罪官范讽便知,一问三司衙门之人便知!”

    赵祯虽然是弱冠青年,但已然明白了今日之局面,这已经不再是范讽贪墨之事,也不是他阿附属下之事了,这已经是大宋昭文馆大学士,中书门下平章事李迪与集贤殿大学士,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吕夷简二人之间的争斗了。

    赵祯觉得今日之事,定然会引起朝廷风起云涌,定然会弄得满城风雨。他看了看李迪,觉得此人才堪大用,但终归是迂腐了一些,时常顶撞自己,时常敲打自己要远离女色等等,着实是不好驾驭的臣子。

    赵祯看着李迪一脸落寞的样子,心中竟然有了一丝痛快。又看了看洋洋得意的吕夷简一眼,觉得此人也是才堪大用,不过就是阴险了一些,但又觉得此人对自己毕恭毕敬,终归是十分容易驾驭之辈。至于这厮阴险狡猾,难免就会阳奉阴违,想到这里,赵祯又看了看枢密院的王曾一眼,觉得此人贤良方正,真是极好的。

    赵祯先是暗暗点了点头,这才发现馆阁校勘欧阳修站在丹玺之下,好似已经禀奏了什么,故而又问道:“朕近来耳背,不知爱卿所奏何时?”

    欧阳修闻言,只得又将方才之言,重说了一遍:“吕相公之言有理。李相公乃人称楷模,方正君子,怎会欺君,又怎会做出这无父无君之事。此纯属贾昌期一家之言,纯属猜测之言。究竟事体如何,一问那罪官范讽便知,一问三司衙门之人便知!”

    闻听欧阳修之言,李迪心中大感不妙,心中暗骂欧阳修为蠢驴不已,而吕夷简心中偷笑不已。赵祯闻言颔首一笑,说道:“爱卿所言极是!”

    赵祯说着,这又对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御史中丞范讽说道:“范讽!李迪究竟有没有调查于你,可要从实招来!”

    范讽闻言,脑袋如同捣蒜一般,那长翅乌纱帽也滚落到了地上,急忙说道:“范官为三司使之际,为了阿附左藏库监库吴守则,的确为他谋取过官职……自左司谏滕宗谅弹劾罪臣之后,罪臣忐忑不安,一直关注李相公的动静,发现李相公的确没有调查罪臣,罪臣正欢喜哩,谁承想今日殿中御史庞籍却迁出了罪臣贪墨之事”

    此事的范讽早就如丧家之犬一般的模样,那还再有昔日堂堂言官之首,御史中丞的风光,心中想着那尚美人,看在自己忠心耿耿的份上,或许会伸出援手,故而将所犯罪行,竹筒倒豆子一般,纷纷说了出来。

    群臣闻言,极为震撼,这范讽竟然贪污了许多钱帛,赵祯也是怒不可遏,吼道:“来人,将范讽打入乌台大狱之中,着有司仔细审理!”

    赵祯言毕,范讽谢罪不已,从紫宸殿外走来两个大汉将军,提溜着范讽走了出去。”

    群臣眼看着范讽已经成为了街下之囚,有的欢喜雀跃,也有一些大有兔死狐悲之感觉。场面之上一时之间,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就在众人瞩目当中,赵祯最先将目光投向了李迪,渐渐地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了一起。联系今日集贤殿大学士,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吕夷简,御史贾昌期,馆阁校勘欧阳修,原御史中丞,罪官范讽几人之言,大宋昭文馆大学士,中书门下平章事李迪的欺君之罪已经坐实无疑。

    像李迪这般欺君之罪,原本可大可小,完全就看天子赵祯的态度了。无奈赵祯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的看着李迪。这让李迪浑身难受,顷刻之间,好似被万箭穿心一般,终于还是装不下去了,只得出班而去,步履蹒跚的往丹玺而去。

    群臣竟然发现,短短的几刻钟之际,李迪已经老迈了许多,真的变得老态龙钟了。几个言官虽然仰慕于他,但他的欺君之罪已经坐实,又能说什么。

    李迪缓缓跪下下去,苍老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陛下,臣已经是古稀之年,不胜犬马之劳了。眼下大雨倾盆,京东东路,河北路一代,黄河或有决堤的危险,臣昼夜操心此事,不断与州县官员联系,又与钦天监官员询问天气,以至于将御史中丞范讽之事没有放在身上,而随便搪塞于陛下,的确是犯了欺君之罪,还请陛下降罪,以儆效尤!”

    “黄河决堤!”赵祯心中嘀咕一句,还以为是李迪老马恋栈,胡诌出来的戏言,于是他自然没有放在心上,而缓缓走下丹玺,将李迪搀扶起来,说道:“复古(李迪字)先生乃先帝老臣,有功狱社稷。所谓欺君之罪,朕原本不愿意追究,但无奈朝廷礼法如此。索性先生年高德劭,就以刑部尚书权知亳州吧!”

    李迪闻言,虽然心灰意冷,也再次跪倒在地,说道:“罪臣李迪叩谢圣恩!”

    赵祯再次将李迪搀扶而起,看着他颤颤巍巍的向官员队列后面而去,站到了大约中间靠后的位置,赵祯心中竟然酸楚起来。

    再次来道丹玺之下,赵祯放眼望去,只见群臣大多有凄凄之感,于是又问道:“罪臣范讽虽然已经被罢官夺职,收押在了乌台大狱之中,然其弹劾殿中御史,庞籍,说书柳云卿一事之际,也还是朝廷命官,故而也是做的了数的。”

    赵祯说着,又问吕夷简道:“吕相公,不知你调查此案有何说辞!”

    吕夷简闻言,出班奏道:“启禀陛下,此案极为简单,臣走访了开封府的几个孔目,以及芙蓉城的几个工匠便知端倪。”

    “哦!”赵祯闻言,问道:“究竟是真是假!”

    “所谓谋逆之事,纯属子虚乌有,空穴来风。此皆坊间留言,自然无从查起,或者是罪官范讽故意造谣也未可知。”吕夷简深知柳云清简在帝心,不好污蔑,故而顺着赵祯的心意说道。

第一百九十一章 朝堂风云(三)

    正如吕夷简所料一般,天子赵祯闻言,脸露喜色。滕宗谅,欧阳修,尹洙等人长舒一口气。

    吕夷简察言观色,随着赵祯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殿中御史庞籍正冷冷的看着自己,吕夷简缓缓说道:“不过庞籍权知开封府之际,与柳云卿或有东窗密谋之事,横竖那尚思忠因殴打柳云卿,巧夺农家乐之事,而被开封府打死。总是不该,以臣之见,殿中御史庞籍,资政殿说书柳云卿当有所处罚,以儆效尤!”

    群臣闻言,不少人随声符合,也有不少人为庞籍。柳云卿而深感不平,又是馆阁校勘,欧阳修上前反问吕夷简道:“按照大宋律例,尚思忠是否当受刑哩!”

    吕夷简闻言,一脸人畜无害的莫言,笑着说道:“尚思忠声明的确不佳,三番两次殴打于尚思忠,再者又垂涎柳说书在芙蓉城的勾当,也有豪夺巧取之举,依照大宋律例,应该杖责惩戒一番。”

    “哈哈哈哈”馆阁校勘欧阳修闻言大笑三声,又咄咄逼人的问道:“既然尚思忠罪责难逃,而前有说书柳云卿以律上告,后有府尹庞籍以律杖责。如此处置有何不可,自然是天经地义之事,相公为何又要惩戒处罚说书柳云卿,殿中御史庞籍二人哩?”

    “敢问校勘,尚思忠是已经犯了死罪吗?”吕夷简仍然是一副笑眯眯,波澜不惊的莫言,继续说道:“尚思忠虽然罪大恶极,但终归是罪不至死,庞籍,柳云卿行事终归是矫枉过正,故而当惩戒一番,以儆效尤!”

    “呵呵!”欧阳修冷笑一声,继续追问道:“当日受刑,不过杖责八十,寻常之人杖责之后,鲜有毙命者。而尚思忠危害坊间,杖责八十,自是开封府以律行事。至于其匆匆毙命者,皆是其为酒色所害,与庞籍,柳云卿有何相干?”

    “校勘此言差矣!”吕夷简闻言,不慌不忙的徐徐说道:“从此事前后来看,凝点颇多。不但殿中御史庞籍,说书柳云卿参与其中,期间还有开封府推官韩琦的影子。”

    “相公岂能凭空猜测,刑名之事,凡事要有证据才好!”左司谏滕宗谅闻言,也插了一嘴。

    吕夷简看了看滕宗谅等人,又对着丹玺之上的赵祯拱了拱手,又笑着说道:“敢问左司谏,芙蓉城当日是不是祥符县辖地?”

    “芙蓉城当日还是小小渔村一个,自然是祥符县辖地。此坊间小儿都清楚不过。吕相公为何有此一问?”欧阳修气冲冲的问道。

    吕夷简微微一笑,说道:“敢问校勘,那祥符县发生之事,柳说书应该去祥符县诉讼,还是越过祥符县,而直接前去开封府状告哩?”

    “呃!”欧阳修闻听此言,被噎的说不出话来。滕宗凉,尹洙等人也觉得此事极为不妥,正不知如何开口,又听欧阳修支支吾吾的说道:“横竖是柳说书上诉,在祥符县与开封府有何区别?”

    “校勘也是朝廷命官,也曾做过地方官人。岂能不知一般民间诉讼当先在知县衙门裁定。”

    “或许是柳说书当日不过民间斗升小民,不清楚此中关节罢了。”欧阳修说着已经是脸红脖子粗的模样了。

    “哈哈哈哈”这才却是集贤殿大学士,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吕夷简开口大笑起来,说道:“柳说书也曾参加过朝廷发解试,其祖祖辈辈便是开封府祥符县人士,告状岂能找错衙门?”

    吕夷简言毕,看着欧阳修吱吱呜呜,期期艾艾的样子,大休一挥,转过身去,对着丹玺之上,垂拱而坐的赵祯说道:“启禀陛下,为何柳说书当日状告尚思忠,径直越过了祥符县,而是去了开封府?为何当时权知开封府的殿中御史庞籍接到柳说书的诉状之后,没有驳回祥符县,而为小小的一件民间诉讼案件而拨冗相见柳说书,竟然亲自审理此案?此中疑点颇多。臣仔细查访,方知开封府推官韩琦曾与柳说书私下会面,而柳说书前往开封府告状之际,竟然连一直诉状都没有携带,竟然是开封府孔目为其代笔。

    以此来看,殿中御史庞籍为开封府府尹之时,在尚思忠一案之上,确实有收受柳说书贿赂之嫌疑。以此来看,尚思忠确实是有冤死的嫌疑。”

    赵祯闻言,微微点头,又神情严肃的看着殿中御史庞籍道:“庞籍,你可知罪吗?”

    事已至此,早就无可挽回,弹劾倒了御史中丞范讽,庞籍依然非常欣慰,再者生怕夜长梦多,生出节外之枝,庞籍便觉得将罪责一力承当,思虑已定,闻听天子赵祯之言,这就出班上前,不慌不忙的跪倒在地。

    “启禀陛下,微臣知罪。不过此中关节,并非集贤殿大学士,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吕夷简吕相公揣测的那般。此时乃是臣一人所为,与资政殿说书柳云卿,开封府推官韩琦无关,也与开封府孙孔目无关。”

    “哦!”闻听殿中御史庞籍之言,此案竟然与说书柳云卿没有直接关系,赵祯先是松了一口气,这就问道:“爱卿乃贤良方正之君子,为何却做如此之事,不知此举与律法不合吗?”

    事已至此,天子赵祯还以爱卿相称呼,还说他是贤良方正的君子,这让吕夷简大跌眼镜,而庞籍却宠辱不惊的地说道:“启禀陛下,那尚思忠乃是宫中尚美人的胞弟,也是左藏库监库吴守则的女婿。他仗着自己姊姊尚美人的缘故,在坊间为非作歹,作奸犯科,往往草菅人命,往往***女,往往巧取豪夺百姓钱帛,良田美宅。而其所无法无天者,借来宫中尚美人为他撑腰的缘故。”

    庞籍言毕,紫宸殿内唏嘘一片,这尚思忠之事,乃是人尽皆知。但牵扯到了鸾凤阁尚美人,也就牵扯到了当今天子赵祯。庞籍此刻当着满朝臣子细数尚思忠斑斑劣迹,这不是在打官的脸吗?

    故而闻听殿中御史庞籍之言之后,有人暗暗高兴,有人却生生为他捏了一把汗。

第一百九十四章 朝堂风云(四)

    庞籍直言不讳,这让吕夷简暗暗称快,看来今日不但弄走了昭文馆大学士,中书门下平章事李迪,之外还能将庞籍狠狠的惩戒一番,从而与尚美人重归于好哩,看来自己距离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宋真正的相公之期,确实是不远了。

    吕夷简听着庞籍所谓耿直之言,一面在心中欣喜着,一面偷偷打量那天子赵祯,果不其然,赵祯脸上滕的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当着满朝大臣,竟然有了坐卧不安的样子。

    而庞籍却是是刚正不阿的方正君子,他也清楚今日自己非得贬官罚铜不可,但当着满朝大臣的面上,就是撕破了脸皮,赵祯也不能将自己下了大狱,故而那声音越说越大,简直是铿锵有力,抑扬顿挫了。

    “臣权知开封府府尹之际,不知道有多少斗升小民,引车卖浆的小贩们前去祥符县,开封县状告尚思忠。其罪行罄竹难书,而祥符县,开封县两县知县惧怕尚美人的势力,竟然从不敢接那诉状。故而臣便亲自寻访这厮作奸犯科之事,正巧就听到了说书柳云卿饱受其毒打之事!

    故而臣便授予开封府推官韩琦与说书柳云卿接洽之命。这就有了尚思忠死于杖责之下的事情了。”

    庞籍言毕,赵祯豁然开朗,看着庞籍一副凛然大义的模样,虽然无论如何,也要给心爱的尚美人一个交代。但眼下当着满朝臣子的面上,确实不好处罚于庞籍。

    而庞籍低头一味说话,自然无法得知赵祯是何等的心思,而他也不愿意去猜测赵祯的心思,与一直察言观色,感受着偌大的紫宸殿内气氛变化的吕夷简不同。庞籍越说越觉得不吐不快,竟然劝谏起天子赵祯来。

    “启禀陛下,天子乃万民之天子,而非一家之主。江山社稷亦是天下人之江山社稷,而非一姓一家之天下。陛下乃万民之主,切不可为一人而弃万民,切不可因一家之和睦而弃民心之向背。

    尚美人原本教坊歌女,原本无得,倾慕奢侈之物,更任由其地尚思忠横行与内外。以至于尚思忠为祸于皇都天子脚下。此非陛下之过哉!”

    庞籍一言既出,吕夷简吓得冷汗淋漓,赵祯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好不是滋味。

    赵祯正不知如何应对,手心之中也满是汗水,只感觉心乱如麻,一种孤立无助的感觉笼罩在他身上,让他又有了逃离紫宸殿的感觉。不由的频频向吕夷简瞩目。

    吕夷简会意,心中又是一阵窃喜,一面想着那首相之位,一面呵斥起殿中御史庞籍道:“大胆庞籍,无父无君之辈,你当庭汇邦君父,该当何罪?”

    谁承想,吕夷简话音一落,谏院左司谏滕宗谅匆匆上前,奏道:“启禀陛下,古人云,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庞籍乃是殿中御史,劝诫君王,乃是其职责所在。何罪之有?

    家有诤子,乃是一家之福分。国有诤臣,乃是社稷苍生之大幸,乃是陛下之大幸。唐太宗因有魏征,而开创贞观之治。庞籍铮铮铁骨,直言上谏,陈乃古之君子。大宋有如此殿中御史,乃是国家祥瑞,臣为陛下贺!”

    闻听滕宗谅之言,赵祯更为窘迫,吕夷简正要呵斥几句,眼见得一众言官,全都蠢蠢欲动,纷纷是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于是只好讪讪的回到了队列当中。

    真是为人学得乌龟缩头法,得缩头是且缩头。赵祯正看着吕夷简,好让他为自己出头,谁承想吕夷简却灰溜溜的退了回去。此刻已经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莫言,只盯着他那乌黑的靴子。

    赵祯眼看着大殿内的臣子们,只觉得眼前猩红一片,仿佛涌动的潮水一般,心中着急的不成样子。这时候,又有御史上前奏道:“启禀陛下,尚美人无得,淫乱后宫,多有干政之举动,不易再为天子嫔妃,臣请将起打入冷宫!”

    “臣附议,将尚美人打入冷宫!”

    “臣附议,将尚美人打入冷宫!”

    “臣附议,

    将尚美人打入冷宫!”

    “臣附议,将尚美人打入冷宫!”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赵祯只觉得千百只苍蝇在耳畔嗡嗡的飞舞,突然之际,只感觉眼前模糊起来,极力寻找吕夷简的位置,却是怎么也看不见了。

    赵祯坐卧不安,就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此时又有言官来到丹玺之下,奏道:“启禀陛下,美人尚氏无才无德,只一味魅惑君王。犹如夏至妹喜,商之妲己,周之褒姒,臣请将其逐出宫外,削发为尼,前往玉清照应宫,青灯黄卷,以赎其罪恶!”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赵祯闻听此言,愈加觉得孤立无援,此人竟然将他心爱的尚美人比作夏之妹喜,商之妲己,周之褒姒,难道自己便是那昏君夏桀,商纣周幽王吗?赵祯想道这里,终于怒不可遏,拍案而起之际,竟然险些踉跄倒地,他颤颤巍巍的站在丹玺之上,吼叫道:“难道朕是昏聩之君吗?”

    群臣终于闭口了,紫宸殿内再此安静了下来,赵祯正意欲散朝而去,馆阁校勘欧阳修又上前进言,曰:“陛下明鉴,若夏桀不得妹喜,商纣不遇到妲己,周幽王没有褒姒在侧,或者会成为尧舜之君也未可知。”

    “够了,馆阁校勘并非言官,欧阳永叔你可没有风闻奏事之权!”

    赵祯谩骂一声,谁承想,欧阳修丝毫没有惧怕的意思,反而继续奏道:“陛下啊!尚美人无得,竟然挑拨帝后矛盾,以至于圣人郭皇后被陛下所误废。而身负天下名望的范仲淹等人被贬黜,朝中言官大多被罚铜数十斤。此乃人人所知道之事,臣并非是风闻奏事!”

    赵祯被这厮气的浑身颤抖,而吕夷简闻听之后,也是惊骇不已,他生怕这厮撤出废后之事,以至于风波又起,以至于自己做昭文馆大学士,中书门下平章事之事成了南柯一梦,成了梦幻泡影,反而又牵扯出节外之枝。

    吕夷简生怕欧阳修牵扯出自己一手擘画的废后之事,甚而至于牵扯出自己借尚美人复相之事,故而他再也不能置身事外了。

无标题章节

    馆阁校勘欧阳修无意之中牵扯到了废后之事,一种言官蠢蠢欲动,赵祯俞觉得头大如斗,吕夷简生怕废后之事有了变动,继续而牵扯出已经与尚美人之间的交易,故而他只得出班而来。

    “启禀陛下,今日所议,乃是御史中丞范讽阿附属下吴守责,以及贪墨之事,再有殿中御史庞籍,说书柳云卿谋害尚思忠之事。欧阳校勘等人以臣子之身份,谏言天子废掉嫔妃之事,应当择日再议!”

    赵祯闻言,喜上眉梢,终于有了脱身之际,故而他大声的说道:“尚思忠虽然不肖,罪责难歉,然不至于受大劈之刑。殿中御史如此行事,有失偏颇,置律法于何地?”

    赵祯说着,又道:“念在庞籍公忠体国,有些清名的缘故上,从轻发落,判为广南西路转运使,管勾一路钱粮吧!”

    由殿中御史而成为二品转运使,的确不是贬官,但广南西路乃是蛮荒之地,故而赵祯此举,无意于贬斥了庞籍。

    闻听此言,一些言官为庞籍而愤愤不平。而庞籍却波澜不惊的说道:“臣谢陛下擢拔之恩!”

    赵祯闻言,赞许的看了一眼庞籍,又说道:“说书柳云卿,于此案之上本无大过。然其不过弱冠之年,便是制科三等及第。已然是学富五车,而且班班大才,世所罕见。

    芙蓉城拔地而起,已知其才干之一斑。他日自当是大宋擎天一柱,有宰相之才。故而朕意欲在州县上将其历练一番。

    孟子云,故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空乏其身,行佛乱其所为。

    是故,若是历练,还是苦寒贫瘠之地好。故而就让他权知广南西路邕州知州吧!”

    赵祯言毕,眼看着群臣又是蠢蠢欲动的模样,这就看了一眼闫文应。于是闫文应那公鸭嗓高声说道:“退朝!”

    群臣闻言,只得三呼百拜。赵祯长舒一口气,就此离开了紫宸殿。

    ??……

    圣旨是在傍晚时分到达芙蓉城无忧居之中的,柳云卿少不得在中院天井里的正房之中,设了香案。

    内都知阎文应将圣旨供奉在中堂之内的时候。心情忐忑不安的柳云卿带着李仙儿,并十三娘,阖府上下跪在天井之中。

    随着阎文应那公鸭嗓抑扬顿挫的身音,十三娘得知柳云卿因为芙蓉城建造而立下大功,故而朝廷对他连升三级,但是却要去远在千里之外,在那广南西路邕州做知州!这简直是晴天霹雳一般了。

    先不说那广南西路邕州府远在天边,就说哪里烟瘴丛生,要翻学大禹陵才能到达,山高水远,水路几乎不通,陆路曲折难行,犹如天线。

    那里一直就是刺配罪犯。发配官员的边缘之地。既然圣旨说道柳云卿建立了功勋,又说他是能臣廉吏,也从区区七品说书,擢拔为了四品知州,诚乃青云直上,国朝鲜有升官如此之快者。但为何又让柳云卿去哪广南西路的邕州为官,这有与充军发配何异!

    十三娘这般想着,原本那一双丹凤美目之中,也变得暗淡了许多。神情郁郁不乐,仿佛一树梨花被逛风暴雨所吹打得无精打采一般。

    李仙儿闻听圣旨之言,也是极大的不悦起来。柳云卿青云直上,断断数月光阴,便从七品仁上,连升三级,成为堂堂四品知州,距离那两府相公,也不在是那班天上地下似的。

    只是这邕州毕竟太远一些,太苦一些,也太不太平了一些,也不知道官家究竟是怎么想的,这不是戏耍人吗?

    传闻,不少官人去了广南西路,就再也回不来了,这让李仙儿不竟然眉头紧缩,踌躇起来。

    柳云卿闻听圣旨之后,却与十三娘,李仙儿反应不同。在他看来,广南西路邕州府相比于开封府,一个在天子脚下,一个天高皇帝远。这开封府的规矩,需要注意的地方也太多了一些,反而那广南西路邕州不同,去了哪里好比是飞鸟脱了牢笼,龙归大海。

    去广南西路邕州为官,对于穿越者柳云卿来说,可能是最适合的地方。他觉得自己去了那里正好可以自由许多,也正好可以一展手段,把那里治理的与大宋其他州县大相径庭,与后世更加相像一些。

    他觉得此去广南西路邕州,便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光景。故而柳云卿强忍着心中的欢喜雀跃,将前来宣脂的内都知闫文英送了出去。

    及至满脸兴奋的柳云卿再次从垂花门来到天井之际,正是玉兔东升,天又未黑的光景。

    满腹愁闷的十三娘与李仙儿一左一右的依着门儿,二美脸色苍白,自与往日不同。原本流光溢彩,热热闹闹的天井之中,自然也是一番死忌一般的沉静了。

    就连娟儿与丽儿也都不敢喧哗,坐在穿山长廊上愁苦着,再就别说春兰,秋菊,夏荷,冬梅几个丫头片子了。

    柳云卿看到如此光景,这才想起十三娘已经珠胎暗结,有孕在身。如何受得了颠簸,而远去千里之外,盗贼横行的广南西路邕州哩。

    转而又想到联合商行的事业如今越发的大了,摊子越铺越大,就是自己要开发广南西路邕州,也非的要依靠联合商行的力量不可。

    但是自己一走了之,又不得不将联合商行及芙蓉城的诸多柳家产业交割于十三娘,或者李仙儿来。这也是柳云卿实在是无人可用,或者不放心除李仙儿与十三娘之外的人管理这诸多事情的缘故了。

    可是,十三娘与自己新婚燕尔不久,正是浓情蜜意,恨不能形影不离的时候,又岂能割舍的下。可是自己要是舍不得与十三娘久别,又如何带的上她前往那遥远的广南西路邕州哩。

    若是留下李仙儿来,岂不是让她寒心,而觉得自己见异思迁哩,自与十三娘新婚之后,就有些冷落于她,若是留下她来,那就愈加对不起她了。

    再者,若是留下李仙儿,她打理起度假村,大市场以及无忧局之事来,倒是能得心应手。但那联合商行之事,她怎会处理的过来吗?

第一百九十六章 离别(一)

    想到这里,柳云卿顿时也就郁郁寡欢起来。

    眼看着柳云卿缓缓而来。十三娘满是哀怨的说道:“官家怎么这样,郎君明明大功于国,怎么像贬斥罪官一般处理,好不凉薄啊!”

    李仙儿也不无怨恨的说道:“官家还是极为欣赏小乙哥哥的,以仙儿来看,落得如此结果,一定是那尚美人的缘故了!这怨恨怎么就萦绕不去哩,何时才是头哦!”

    十三娘闻言,杏眼圆睁,怒骂道:“尚氏无德,竟然干预朝堂风云,就不记得太祖遗训吗?”

    眼见二位美人这般模样,柳云卿又不得不安慰一番,他想着走向二姝,左右手分别牵着一只小手儿,就在那穿山长廊的廊椅上坐下,看了看两行紧缩着的春山一般的眉头,笑着说道:“管他哩,这官我不做就是!”

    “万万不可!”

    闻听此言,李仙儿与十三娘异口同声的否决了这般胡言乱语。

    李仙儿关切的说道:“小乙哥哥将来一定是要做相公的,怎么能知难而退,仙儿与十三娘自然是不会拖后腿的。

    家里就不劳小乙哥哥记挂了,仙儿自是会将妹妹照顾好的。只是那广南西路太远了一些,小乙哥哥可要照顾好自己才是!”

    不知怎么了,明明是劝慰柳云卿,而李仙儿说着说着,便泪眼婆娑起来,直觉得鼻子发算,声音也打起颤了。

    十三娘原本也想宽慰几句,无奈看到李仙儿如此这般,竟然也呜呜咽咽的抽泣起来。

    柳云卿心中也很是酸楚。但他明白,圣旨已下。自己不去就是抗旨不遵,那是怎么也绕不过的。

    于是柳云卿只得宽慰二位美人道:“都说广南西路不是人呆的地方,就是静江府也都是边远军州,更遑论邕州,哪里烟瘴丛生,汉夷狄杂处,山贼横行。从古至今,更是鲜有人在哪里挣下了前程。

    但是我柳云卿不同,我觉得那里土地肥沃,将来一定是鱼米之乡。而我柳云卿与别人不同,自有联合商行助力,待我前去之后,一定会建立联合商行之分部,重修灵渠,沟通湘江,漓江,使得广南西路水运便捷,成为大宋粮仓,而货物往来,又为大宋增添一处繁华之地。

    有联合商行参与广南西路建设,人员往来,自然成百上千,仙儿与十三娘,还怕为夫无人照顾吗?”

    果然,闻听柳云卿之言,李仙儿与十三娘释然了许多。此时暮色渐渐四合,那月光珊珊可爱。

    李仙儿起身而来,踩着满地银灰,又紧缩着眉头,说道:“小乙哥哥一个男人,出门在外,没有女人照顾,这怎地能行。要是妹妹生下孩子之后,就好了!”

    李仙儿言毕,这才发觉自己的失言之处,因为听他的话,好似自己要跟随柳云卿而去,故意说给十三娘听一般。

    不过十三娘闻言。先是心中咯噔一下,转而看着柳云卿的目光满是不舍,不过一会儿之后。她笑的如花朵一般美颜,说道:“自是仙儿姐姐要跟随郎君而去的。

    一者,郎君虽是官场之中的人,但根基实际上还在联合商行。奴家大小也算汴梁名门,奴留在此处管理联合商行之事,比姊姊更为合理一些。

    二者,奴有孕在身,着实不敢远行的,自然是不适合去那么远的路的。

    三者,姊姊心细,性格又好。自然照顾郎君比奴强了许多。

    故而奴留在家中,由姊姊随着小乙哥哥前去广南西路邕州为官,是最为合适的,一来可以照顾好小乙哥哥,二来也好早日珠胎暗结。”

    十三娘说着,又笑着说道:“三来,姊姊前往那广南西路邕州,一定会帮着小乙哥哥,组建好联合商行分部的。”

    十三娘娓娓道来,一切甚是合情合理,李仙儿无可辩驳,柳云卿其实心中也是这般计划的。故而闻言之后,柳云卿看着十三娘,不无感激的说道:“十三娘深明大义,真的是柳云卿我的贵人,只是这样对你不公,我们新婚燕尔不久,怎能别离呢?”

    十三娘闻言,花枝招展的笑着说道,:“横竖奴家有孕在身,也是无法照顾郎君的。“

    十三娘说着,缓缓低下头去,哪一种羞涩,满脸红晕,竟然难以形容。

    李仙儿闻言。也是极为不刃,她虽然知道,十三娘有孕在身,不能与柳云卿同床,但此情此景,她还是悄悄的往月亮门而去,只留下了十三娘与柳云卿。

    当柳云卿深情款款的搂着十三娘的肩膀,来到屋子之中之后,丽儿也悄悄的溜了出去,她觉得,今夜自己需要去西厢房睡了。

    ……

    天亮之后,一夜未眠的柳云卿看着熟睡之中的十三娘缓缓睁开了眼睑,这才假寐起来。

    其实十三娘也在假寐,大约卯时之后,合衣而睡的十三娘与柳云卿这才起床而来,就在沐浴盥洗之中,也是温情脉脉,只是少言少语,与他日那班欢快的光景不同。

    由于留在汴梁的时期不多,故而早饭之后,李仙儿与十三娘就为柳云卿一行收拾行李了。

    按照柳云卿的计划,这此南下邕州,无忧局方面只会带上李仙儿,娟儿,三郎三人,以及林教头一家,墨娘子一家。故而此时此刻,前院倒座房之中,也是一片忙碌,那是墨娘子与林家娘子在收拾行李了。

    柳云卿则独自坐在书房之中,仔细的谋划着,广南西路的邕州一代有何物产,那即将要成立的联合商行邕州分部,究竟要做什么生意,究竟要带上多少工匠,朝凤,伙计而去。

    他想着想着,想了许久之后,这才想起,广南西路地处南方,可以大规模的种植甘蔗,发展制糖产业,而糖在这个时代,乃是昂贵的奢侈之物,可以大力开发。

    而广南西路后世乃是鱼米之乡,又是丝绸之乡,甚至超过了江南,于是柳云卿又觉得大搞纺织业,也大有作为。

    而广南西路一定会盛产香蕉等南方水果,只是不好运输。于是柳云卿又想起了罐头来。

    ……

第一百九十七章 别离(二)

    “广南西路。州二十五:桂(路治,今广西桂林市),容,邕,融,象,昭,梧,藤,龚,浔,柳,贵,宜,宾,横,化,高,雷,钦,白,郁林,廉,琼,平,观。军三:昌化,万安,朱崖。县六十五。”

    柳云卿翻阅书籍,一字一句的看着广南西路的风土人情,不由的脱口而出,说道“邕州,郎宁。唐时为下都督府。开元户一千六百二十四。乡十二。元和户乡今为邕管经略使理所。

    古越地也,秦并南越,为桂林县地。在汉,为郁林郡之领方县地也。晋于此置兴郡。隋开皇十四年废晋兴郡为晋兴县,属简州,大业三年州废,以县属郁林郡。武德四年,于此置南晋州,贞观六年改为邕州,因州西南邕溪水为名。乾封二年置都督府,后为夷獠所陷,移府于贵州。景云二年,州界平定,复于邕州置都督府。

    州境:东西南北八到:北至上都取象州路四千七百七十五里,取藤州路五千四十五里。北至东都四千五百八十五里。东至钦州三百三十里,西南至?州二百八十里。西南至安南一千里。东北至澄州二百四十里。

    贡、赋。

    今管县七:宣化,武缘,晋兴,朗宁,思笼,封陵,如和。

    宣化县,下。郭下。本汉领方县地,隋开皇十四年于此置晋兴县,十八年改为宣化县,属郁林郡。武德四年属南晋州,贞观六年改为邕州。

    郁江水,经县南,去县二十步。

    左溪、右溪、在县东,西流至县东南,同注郁江。

    武缘县,中。西至州一百里。本汉领方县地,隋开皇十一年于此置武缘县,属缘州,大业三年废,武德五年又置。

    郁江水,经县南,去县三十步。

    都棱镇,在县西,水路一百里。

    晋兴县,中下。南至州一百里。本汉领方县地,晋于此置晋兴县,隋开皇十四年省,武德五年又置。

    郎宁县,中下。南至州一百八十里。本汉增食县地,武德五年分置朗宁县,属南晋州,改属邕州。

    思笼县,中下。东至州三百里。

    封陵县,中下。西南至州一百里。右二县,并景云后置。

    如和县,中下。东北至州九十里。本汉合浦县之地,武德五年析钦南宾、安京二县地置如和县,因县西南四十里如和山为名,属钦州,景云二年割属邕州。”

    读了一会儿,柳云卿自言自语地说道:“偏偏缺少本朝史料。看来还得仔细翻阅一番。”

    就在这时候,三郎进来说是有客造访,递上了名刺。柳云卿接过名刺一看,竟然是赵六郎来访。

    这赵六郎便是大宋天子赵祯,柳云卿怎敢怠慢,恨不能倒履相迎。这就火急火燎的向外而去。

    穿过垂花门,过穿山长廊,走过照壁,就在无忧局门口,芙蓉城二环马路上停着一辆牛车,七八个宽肩细腰,螳螂退的大汉,簇拥着一位年轻的公子。

    那公子扶手而已,一身的黑色衣服,看着柳云卿急急慢慢跑了出来,这就拱手说道:“闻听柳说书即将远行,故人六郎特来为远山兄送行!”

    这厮又是以老友相城,柳云卿定了定神,这才回礼说道:“六郎乃是日理万机,繁忙之人,云卿何德何能,当得六郎如此相待!”

    赵祯闻言,微微一笑,说道:“远山兄乃小底故交,自与别人不同。今日风和日丽,不如你我随便走走,权当为远山兄送行了!”

    不等柳云卿言语,这个人已经沿着二环大道边上的榆柳疏影之下缓缓走开了。

    赵祯边走边口诵前人诗句曰:“终日昏昏醉梦间,忽闻春尽强登山。

    因过竹院逢僧话,偷得浮生半日闲。”

    柳云卿闻言,一边小跑着追了上去,一边说道:“我兄夙兴夜寐。长久以来,不足以养神,应当劳逸结合,才是长久之道。”

    赵祯闻言,无奈的苦笑一下,说道:“不瞒小乙,近来小底也觉得头晕眼花,有时候腰膝酸痛,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要知道小底与小乙年纪仿佛。而小乙龙马精神,远比小底康健了许多啊!”

    柳云卿闻言,仔细大量了赵祯一番,也觉得他一副病秧子的模样。心中嘀咕道:“你这是被后宫三千佳丽掏空了身子呐!”

    柳云卿心中嘀咕一句,嘴上却说道:“六郎这般健步如飞,怎么能如此想哩。必然是案牍劳形,休息几日就好了!”

    赵祯闻言,苦笑一下,说道:“事情太多,偷得浮生半日闲已然是侥幸了,又何敢奢望休息几日。”

    言毕,又道:“小乙乃是饱读诗书之人,岂不知生无所息的道理。”

    “六郎所言极是。”柳云卿说道:云卿原本市井小民,眼下被陛下简把为广南西路邕州知州,就再也不敢偷懒,而身负牧民之重,如履薄冰了。”

    赵祯闻言,微微一笑,看着锦绣繁华的芙蓉城说道:“乃是小底失言了。远山兄,管勾芙蓉城建设之事,短短数月光阴。便是这般规模,而柳家湾不过一小小渔村,今日已经是天下闻名的繁华之地,想来远山兄自然不会是偷懒之人的。”

    “六郎过奖了。芙蓉城之所以有如此光景,这都是当今圣天子在朝的缘故了,云卿岂敢夺贪天之功!

    云卿不过顺势而为,将汴梁皇都之豪商巨之钱钞吸引到了一起而已,非是自己一人之力”

    赵祯闻言,说道:“好一个顺势而为。老子曰,治大国若烹小鲜,云卿四两拨千斤,真是大才班班了“

    “六郎谬赞,云卿愧不敢当!”

    赵祯闻言,又大量了柳云卿一番,这又说道:“小底曾听远山兄曾发兴利实边之言,不知远山兄前往广南西路之后,是否要行此策!”

    柳云卿闻言,才知今日相见,接下来所说之话,才是重点,故而不敢怠慢。说道:“六郎所言极是,边所苦者,正是物产匮乏,商旅不信,故而纷争不休,若是边关之处,有了产业。则天下豪商云集,如此则道路交通便利,边关大治亦!”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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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府相公介绍:
柳公讳云卿,字远山 ……
     初为州县,兴利实边。教蛮化民,聚之为城,阡陌相通,河海相连。百废具兴,引天竺棉,一兴经纬,成九州衣被……
     后擢中枢,怀柔天下,不抑兼并,不堵天下悠悠之口。兴商旅,励海贸。鬻契丹之畜毛,再兴经纬,以充国用。罢盐法而收党项,兴茶马而纳北国……
    公尝言:“半丝半缕,一经一纬,经之纬之,纺织之术耳!富民强国,莫若此!”功成而身退,三兴经纬,造蒸汽之机……
书友群:235507476两府相公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两府相公,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两府相公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