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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大法官全文阅读

作者:南希北庆     北宋大法官txt下载     北宋大法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六十二章 法才是基础

    这西北与江南最大的区别就是西北有大量的军阀,其它方面都差不多,这也是张斐不愿去西北的主要原因。

    军阀和外敌会使得许多简单的问题,都变得非常复杂,许多大宰相,如范仲淹、韩琦、富弼、文彦博,王安石、司马光,他们都曾担任过封疆大吏。

    不去边境立功,在朝中也难以服众。

    西北就是北宋最为棘手的问题。

    如今既然打算去,张斐首先考虑的也就是这个问题,该如何与这些军阀相处。

    要么就与他们划清楚河汉界,谁也别管谁,但这似乎根本不可能,张斐也打听过,在西北地区,军队既从事农耕,又从事买卖,还深度参与盐政。

    一句话,是不可能避的开。

    那么只能接触,可除皇帝外,谁还能凌驾于律法之上。

    这也是法律最为头疼的问题。

    可见张斐要去的话,就只有一个选择,就是将军队也纳入公检法体系中。

    虽说北宋是以文驭武,但是武将的灰色收入,可是比文官还要多,试问谁又愿意受到律法监管,他们肯定也会反抗的,如果在边州引发兵变,这是极其危险的。

    思来想去,只能利用文官与武将的压制,来使得那些将士去接受公检法。

    张斐就想到设立军事法庭。

    可是以文驭武,乃是祖宗之法,赵顼虽然渴望战争,但是这个是真的不能随便乱改的,万一控制不住军队,可能又会出现唐末的情况。

    他还是显得非常慎重,略显疑虑道:“你的意思,让军事皇庭取代文官的监管?”

    “不!”

    张斐赶忙摇摇头,“如果军事皇庭取代文官,那么那些将士又有什么理由去接受公检法的监管。我的意思是,维持原有的监管制度,但是设立军事皇庭从中平衡二者。

    一方面可以给予文官支持,若武将真的有异心,也将会接受皇庭的审判,但另一方面也能够监督文官,避免一些女干臣残害忠良。

    在合法的情况下,将士们可以全身心投入到战斗中,也无须顾忌太多,如此就能够提升我军战斗力。”

    这么一说,赵顼突然觉得这个主意倒是不错,他肯定是要打仗,不然的话,捞钱就没有意义,到时肯定要依赖武将。

    此时开始整军备战,也差不多了。

    赵顼又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张斐道:“官家若是派我去西北,不能着重宣传公检法,也不能说是整顿盐政,若是那样的话,就是摆明告诉那些人,我是去与他们为敌的,得安排一个任务让我去。

    最好是涉及到文武之争,同时还要有利于武将的,以及这个武将在西北当地有着不错的声望,然后官家派我去审理此案,如此一来,我们便能顺利成章的在当地建设公检法。”

    赵顼听罢,不禁笑道:“你这条件也太多了一点。”

    张斐不好意思地笑道:“这没有办法,如果没有一个非常合乎情理的理由,那那我估计我很难在当地立足,如果我是带着为武将伸冤的任务前去,那至少军队就不会敌视我。

    同时,当地盐商、官员,一时半会也猜不透我前去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他们不会上来就对我发起攻击。”

    那就是龙潭虎穴,自然是有条件的。

    不能给我一辆甲壳虫去翻山越岭,好歹也得给一辆悍马啊!

    赵顼想了一下,很是为难道:“如这种事哪能说有就有。”

    张斐道:“不是吧,我听说很多啊!”

    “很多?”

    赵顼神色一变,“你认为朕就这种昏君?”

    “啊?”

    张斐道:“不不不,我就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有很多文官刁难武将。”

    赵顼道:“那也是少数。”

    张斐忙道:“我当然知道是少数,我只要一例,相对就比较多啊!”

    赵顼呵呵一笑,道:“好吧,朕好好想想。”

    张斐点点头,又道:“我给司马学士也提了一嘴,官家若有想法,可暗示司马学士来提,如此一来,官家就不会卷入其中,真要出了什么事,官家还能给予我一些支持。”

    赵顼眼中一亮,这主意不错,又问道:“盐政呢?”

    如今张斐在赵顼的心目中,已经渐渐成为一个全能型选手,你是去审案的,盐政怎么办?

    对于赵顼而言,财政才是重中之重。

    张斐却轻描淡写道:“这个无所谓,派一个执行力强的官员去就行了。”

    “是吗?”

    赵顼震惊道。

    张斐点点头,非常自信道:“在公检法之下,哪怕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政策,都能够取得不俗的效果,而在吏治腐败的情况下,就是老天出得主意,也只会显得普普通通,维持不了多久。

    现在盐政的问题,就是由于监管不利,大家都在里面浑水摸鱼,从而导致大量的盐利流失,以至于朝廷被迫使得盐价居高不下。只要公检法立足于当地,那么盐政就只是一个小问题。”

    他还是比较擅长律法,财政方面的问题,他只能出出主意,让他亲力亲为,他是干不了的,因为现在的许多问题,是他考虑不到的。

    他现在对盐钞都有很大的疑虑,之前就在让许芷倩监控此事,毕竟时代不一样,证券也有可能会水土不服。

    由于免役税的成功,也令赵顼对于这个公检法是信心满满,没有那么多疑虑,若有所思道:“既然是司马学士主动举荐你去的,那官府那边,朕就让王学士推荐一个人去。”

    历史上他是完全偏向王安石,司马光不爽,就让他去洛阳写书,文彦博不爽,那文彦博也走,可由于张斐的到来,导致司马光也在改革变法,赵顼就得采取平衡策略。

    张斐点点头道:“如此也好。”

    赵顼又问道:“检察院和警署方面呢?”

    张斐立刻道:“苏检控和曹栋栋,苏检控自不用多言,比起他兄长而言,他考虑的更加细致,只会给我提供帮助,而不会给我添加麻烦。而曹栋栋的话,毕竟是曹家人,是能够起到一定的威信,也能够给当地将军们带去好感的。”

    苏辙比苏轼更让人安心,苏轼比较神经刀,时不时就会给你添加一个***烦。

    赵顼苦笑道:“可是人家不一定愿意,如果是去江南,估计曹副帅不会太多意见,要是去西北的话,曹副帅可能会有意见的。”

    张斐嘿嘿道:“这就得靠官家了,不过我知道曹栋栋是很想去的。”

    你不能光躺着啊!

    赵顼瞧他一眼,笑道:“朕想问题也应该不大。”

    虽然曹家也是将门世家,但到底是外戚,现在对于曹家而言,外戚的意义显然是重于将门世家。

    说罢,赵顼突然想起什么似得,“你应该知道,为何那些大地主在交了免役税后,还急于不惜成本,制造钱荒,以此来破坏免役税。”

    张斐点点头道:“因为他们现在非常担心朝廷会将秋税也交予税务司,如今他们对税务司可是有着不小的恐惧。”

    “正是如此。”赵顼点点头,又道:“那么秋税到底是否归于税务司?”

    张斐道:“如果交给税务司,必然就还是会采取自主申报,税务司没有那么多人去挨家挨户敲门,可是税务司对于土地的情况并不是非常了解,暂时来说税务司还是不能承担秋税的重担。

    但是现在官家可以稍稍降低秋税给百姓造成的一些额外负担,比如说支移、折变,毕竟目前皇家警察取代了不少户长、里正,如果还保留这些,一来,可能会使得皇家警察变得腐败,二来,将来税务司真的接管两税,也不需要这些费用。最后,这也能够降低一些大地主对于秋税的抵触,到底免役税收了他们不少钱上去。”

    其实北宋的两税是真不高,但额外的负担是非常重,甚至于说,那才是大头。

    赵顼显得有些犹豫,这财政本就这样,你还减轻收入,这个。

    张斐看出赵顼心中所想,立刻又道:“官家,如果能够将那些大地主的税给收上来,即便减少,可能财政收入都能够翻一番,这一点从免役税就能够看出来,之前百姓踊跃交税,交了半天也才六万贯,可那些大地主一交税,立刻就达到三十万贯。”

    赵顼笑着点点头:“话虽如此,但是要收他们的税,可是不容易,如今朕什么都没有说,他们就已经闹成这样。”

    张斐笑道:“他们之所以这么闹,就是想给予官家这种感觉,我觉得这一场毅力的比拼,谁能承受得住更大的压力,谁将会笑到最后,不过依我之见,官家必然会笑到最后。”

    赵顼哦了一声:“你凭何这么说?”

    张斐回答道:“就凭官家非常年轻,这就是天大优势,而且是不可逆的,只要官家沉得住气,胜利一定也是属于官家的。”

    赵顼哈哈一笑,“这也是你的优势。”

    其实这也是他愿意提拔张斐的一个关键原因,就是张斐跟他一样年轻,他们是可以共同成长的,王安石到底年纪大了。

    政事堂。

    “呼。”

    文彦博放下手中的文案,轻轻揉着眼睛,“以前是闲着无事,如今这事是怎么也干不完啊!”

    吕公著也是叹道:“谁说不是,那边要处理宗室改革,而这边还得要处理盐钞的事。”

    说到这里,他突然看向一旁埋头工作的司马光,“可能就属君实最为开心。”

    司马光真的是一个纯纯的工作狂,只能王安石能够与之媲美。

    司马光冷不丁道:“晦叔,我碰巧听见了。”

    吕公著哈哈一笑,又道:“不过君实,最近朝中支持制置二府条例司的官员是越来越多了。”

    司马光抬起头来,问道:“二位怎么看?”

    文彦博抚须笑道:“他们原本是想利用你的公检法去对付王介甫,可结果却是你的公检法在为王介甫保驾护航,如今他们选择支持王介甫,其实就是逼迫你去对付王介甫的公检法。”

    司马光感慨道:“可见他们为得只是自己的利益,而不是君主与国家。”

    吕公著问道:“君实,你打算怎么应对?”

    “尽人事,听天命。”

    司马光微微一笑,突然言道:“对了!你们可还记得治平四年种谔一案吗?”

    文彦博点头道:“当然记得,是说种谔未有授命,便擅自出击,但此案早已经尘埃落定。”

    司马光道:“可是在当时,还未有将种谔缉拿问罪,而揭露此案的延州守帅陆诜反被贬去秦州,至今还未得到重用,去年都还有人为陆诜鸣冤。”

    文彦博道:“当时种谔打赢了,官家是不可能怪罪他的。”

    其实他们都知道,赵顼对西北有想法。

    吕公著问道:“君实,你怎么突然提到这事?”

    司马光微微一怔,忙道:“没什么,我只是前两日偶尔听到这事。”

上一章有遗漏

    前面将文章复制过来的时候,还漏了一小段,现在已经补上,这一段比较重要。

第四百六十三章 文律两开花

    “这么快吗?”

    赵顼不禁是震惊地看着蓝元震。

    蓝元震赶忙道:“官家莫不是忘记了,在官家刚刚即位时,左藏库副使种谔便收复绥州,当时可是令官家欣喜不已。”

    “种谔?”

    赵顼立刻道:“朕想起来了,当时西夏那边有将领主动投诚,种谔便请示朝廷,可未等到朕的诏令,他便选择主动出击,且大获全胜,一举收复了绥州。”

    蓝元震点点头,“正是如此,可在之后,那延州守帅陆诜认为官家刚刚即位,怕引发与西夏的冲突,于是以无诏之名,想要召回种谔。

    但根据种谔方面所言,他收到陆诜的命令后,恰好有敌军来犯,于是他又选择主动出击,且大获全胜,自从绥州才算是真正的收复。然而,陆诜却以擅自兴兵的罪名,准备将种谔逮捕治罪。”

    话说与此,便是戈然而止。

    赵顼瞧他一眼,心里非常明白。

    原来当时赵顼得知种谔大获全胜,是激动不已,却又收到陆诜弹劾种谔的奏章,这真的有一种吃到苍蝇的感觉。

    其实这种事,完全就看皇帝的思想,皇帝是主战,还是主和。

    赵顼绝对是主战派。

    而且他当时刚刚即位,是满腔热血,就不等陆诜去逮捕种谔,直接一道诏令,就将陆诜给贬到秦州去了,朝中谏官们一看你这小皇帝竟然不分青红皂白,明明就是种谔违令在先,就算将功补过,你怎么能够惩罚陆诜,立刻是群起攻之。

    由于赵顼刚刚即位,还是有些嫩,一看大臣们都反对,赶紧又变卦,将种谔罢职,可半年之后,他又恢复种谔的职位。

    赵顼问道:“此案不是早已经尘埃落定了吗。”

    蓝元震道:“虽说已经尘埃落定,但是朝中仍由一些人认为官家厚此薄彼,在判决种谔有罪之后,却对种谔委以重任,而将陆诜给调去蜀地,再加上种谔在西北的一些行为,也引起当地文官的不满,故此这两年,种谔一旦有些出格行为,就会有人重提此事。”

    当时经审判是给种谔定罪了,但是不到半年就马上恢复官职,如果根据《宋刑统》的律例,这都是可以判死罪的,反观陆诜直接给弄去蜀地,蜀地虽好,但是也很难再建功立业。

    而陆诜为人清廉,正直,在朝中有不少人对他非常尊敬,只要种谔有些出格行为,就有人借机重提旧事。

    赵顼面色一沉,一手拍在桌上,“这些文官真是小肚鸡肠。”

    心里却想,种谔乃是朕所器重的大将,将来朕还要派他去消灭西夏,若是能让张三去帮他卸下这个包袱,同时给予他一些警示,也算是一举两得。不过当年种谔的确未有等到诏令,便擅自出击,依律当处罚,而张三要求的是有利于武将的官司。

    思索半响,赵顼突然向蓝元震道:“召张三入宫。”

    “是。”

    蓝元震微微躬身,然后转身欲出门去。

    “等会!”

    赵顼又叫住他。

    蓝元震回过身来,“官家还有何吩咐?”

    不行,这才过去两日,未免也太快了,当时张三说这种事很常见,我若这么快就去找他,岂不是证实其所言,还是等等再说吧。

    赵顼咳得一声:“你再去查查,看看是否有别得案子。”

    蓝元震愣了下,旋即点头道:“是。”

    说着,他又补充道:“其实文官弹劾武将的奏章,倒是不少,但是若要论影响力,那可就都比不上种谔。”

    赵顼稍稍点头,“伱再去查查看吧。”

    “是。”

    蓝元震点点头。

    正当这时,一名宦官在门前通报道:“启禀陛下,司农寺事求见。”

    “宣。”

    过得一会儿,韩绛入得殿内,“臣参见官家。”

    “免礼!”

    赵顼抬手示意,又道:“朕今日召见卿,主要是想询问免役税的情况?”

    韩绛忙道:“回禀官家,目前来说,一切都非常顺利,各县征税事宜,也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

    赵顼问道:“不知如今收了多少税钱?”

    韩绛显得有些有迟疑。

    赵顼又问道:“卿不知晓吗?”

    “臣当然知晓。”

    韩绛略显尴尬地问道:“只是臣不知道官家问的是总数,还是免役税所得,这里面有一部分所得,是因为盐钞。”

    司农寺发盐钞又狠狠赚了一笔,关键那些盐钞又未兑换盐,那些盐又拿着去卖钱。

    这怎么好意思说啊!

    赵顼先问道:“总数有多少?”

    韩绛忙问道:“总数已经达到一百令三万贯。”

    赵顼神色一动,又急急问道:“免役税呢?”

    韩绛道:“目前已经收到六十七万贯,臣预计可能会超过一百万贯。”

    赵顼小吸一口凉气,有些夸张哦。

    从这一点就可见,整个开封府,大部分财富是在少数人手中,免役税和夏秋两税的唯一区别,就在于免役税是面向所有人的,不存在什么免税户。

    “看来免役税非常成功。”赵顼道。

    韩绛点点头道:“官家说得是,的确非常成功。”

    赵顼又问道:“不知卿以为,为何免役税会如此成功?”

    韩绛道:“臣以为主要原因还是在于税务司。”

    赵顼点点头,道:“不过税务司想要查到如此隐秘的账目,也是非常不容易,而且需要花费很多的金钱。”

    韩绛这才知道赵顼为什么找他来,简单来说,就是来为税务司要钱的,因为税务司不隶属任何官署,三司才不会帮税务司要钱,只能皇帝亲自来要啊!

    他思索半响,道:“关于税警的工薪,司农寺已经发给他们了,臣认为再拨五万贯给他们作为调查的费用。”

    赵顼没有做声。

    五万贯,你在打发叫花子么?

    韩绛心想,这次能够成功,全凭税务司那恐怖查税手段,也当论功行赏,立刻改口道:“十万贯!”

    赵顼还是没有做声。

    之前就是他在支付税务司的调查支出,这是一个非常耗钱的部门,能多要一点是一点啊!

    韩绛也不爽了,你这也太贪心了,十万贯都不满意,你打算要多少,于是道:“官家,税务司目前就只管开封府,等到税务司今后去到其它州府,可再申请更多的调查费用。”

    你不能说查着开封府的税,却索要调查全国的调查费用啊!

    赵顼赶紧见好就收,点头道:“卿说得是,就先拨十万贯吧。”

    皇城。

    吕惠卿一边随同王安石往司农寺的方向行去,一边说道:“恩师,正如我们之前所料,目前朝中不少官员对于公检法深感不满,于是改为支持募役法。另外,各县城征收免役税的情况,相对也是比较顺利的。”

    王安石点点头道:“等再过一个月,我就奏请官家,在全国施行募役法。”

    吕惠卿稍稍皱眉道:“学生认为可再缓一缓,先在京东路推行。”

    王安石问道:“此话怎讲?”

    吕惠卿道:“那些官员改为支持我们的募役法,就是因为他们对税务司和公检法感到恐惧,如果我们再扩大至京东路的话,那些官员一定会尽力完成,以免让官家认为,税务司和公检法要远胜现在的制度。

    但如果扩大至全国,其它州县并不清楚税务司的手段,他们可能会给咱们添麻烦。”

    王安石沉眉不语,他认为虽然税务司厥功至伟,但是也证明他这法还是可行的,这一拖再拖,他成司马光了呀。

    不一会儿,他们便来到司农寺,只见韩绛坐在案前,桌上放着一大堆账目。

    “下官见过韩寺事。”

    吕惠卿先是上前行得一礼。

    韩绛抬头一看,忙道:“介甫,你们正好,我正好有事找你们。”

    王安石道:“什么事?”

    韩绛走出来,伸手道:“请坐。”

    坐下之后,韩绛便道:“上午时分,官家曾召我议事,希望我拨十万贯给税务司作为调查费。”

    吕惠卿惊呼道:“这么多吗?”

    到底他们只看到税务司轻轻松松拿出证据来,并未感受到税务司调查证据之苦,抓陈小二都赔上一两条人命。

    王安石却摆摆手道:“十万贯虽然不少,但是他们能够收上来这么多税,这是合情合理的。”

    他不像司马光,抠抠索索,只要你有本事赚钱,那多给你一点钱,也是理所应当的。

    十万贯真心不亏。

    韩绛道:“虽然合理,但是司农寺的钱,可还包括衙前役的任务,当时张三的建议雇佣商人,但问题是,现在看不到有任何商人愿意接这活,我们也不清楚这方面的支出,这账就不好算啊!”

    王安石知道之前张斐一直帮他弄盐钞的事,估计这事也就耽搁了,于是向吕惠卿道:“吉甫,你找张斐问问,让他赶紧一点。”

    吕惠卿点点头。

    王安石又向韩绛道:“子华,我们今日过来,只找你谈谈普及募役法的事宜。”

    韩绛点点头,“其实近日我也得在思索此事,募役法在开封府比较成功,但你我皆知,这都是依赖税务司和公检法,暂时我还未有听司马学士说,要普及公检法的消息。

    如果不等司法改革,我建议先不要扩至全国,可在京东路再试行一段时日,正如我们之前预计的一样,那些官吏肯定会全力以赴,否则的话,就证明他们不如税务司和公检法,我们也可以从中找到问题,加以改善,然后再全国推行。”

    王安石见他们都这么说,不禁有些犹豫了。

    然而,若是让王安石看到张斐现在在干什么,估计得喷张斐一脸唾沫。

    今日白矾楼西楼以装潢为名,暂不开门。

    但见宽敞一楼大堂,就只坐着一桌客人,正是张斐、樊正、晏几道、曹栋栋、符世春几人。

    他们目光都看向台上那十六七岁,正在抚琴歌唱的歌妓。

    除张斐之外,其余几人皆是双目微阖,微微摇头,仿佛非常陶醉。

    咚的一声响,余音绕梁。

    “妙哉!妙哉!”

    符世春当即睁开眼来,抚掌道:“晏公的词配上晏小先生的曲,可真是令人陶醉其中,难以自拔啊。”

    晏几道拱手谦虚地笑道:“哪里!哪里!小小拙曲,让各位见笑了。”

    别看晏几道文质彬彬,但他从小就混迹各大青楼,琴棋书画,无所不精,泡妞作曲,那更是信手拈来,实在是近年来,家道中落,囊中羞涩,故此来的有些少。

    所以当张斐说要在白矾楼弄一个晏殊专场,以此来推广晏殊的诗词集。

    晏几道是非常赞成的,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坐在对面的曹栋栋忙道:“可还有人家婉儿小娘子的声音。”

    说着,他又冲着台上的小娘子眨了眨眼,惹得婉儿两腮绯红,含羞低目,不知所措。

    樊正则是看向一旁的张斐,见他沉眉不语,于是道:“三哥,你怎么看?”

    大家这才看向张斐。

    曹栋栋道:“他哪里懂得欣赏。”

    张斐咳得一声:“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曹栋栋当即不做声了。

    晏几道忙道:“愿闻三郎高见。”

    “不敢!不敢!”张斐拱手一礼,又道:“这词是好词,曲是好曲,但并不符合主题啊!”

    樊正纳闷道:“晏公的词,晏小先生的曲,这还不符合主题?”

    晏几道也是困惑地看着张斐。

    张斐道:“如果是以往的诗词集,这么安排倒是非常贴切,但是这一次诗词集,里面包含着诗词的背景,以及晏公的心路历程,就只是唱几曲,未免显得有些单调。”

    晏几道稍稍点头,道:“三郎言之有理,那依三郎之意,该当如何?”

    张斐道:“不如用演绎加上唱曲的方式来做。”

    “演绎?”

    几人异口同声。

    张斐点点头道:“就是让一些歌妓演绎诗词的背景,等到气氛上来之后,让人身临其境,然后再吟唱一首,也许这样更能让人沉浸其中。”

    樊正听得不禁眼中一亮。

    符世春更是激动道:“妙哉!妙哉!三郎这主意,可真是妙不可言!”

    张斐又看向晏几道道:“晏先生以为如何?”

    晏几道忙道:“三郎的这个主意,真是太妙了。”

    樊正立刻道:“我马上去安排歌妓。”

    “等会!”

    张斐道:“我这么做,还有一个原因。”

    樊正问道:“什么原因?”

    张斐笑道:“就是让你樊大心甘情愿的为此掏钱。”

    樊正讪讪笑道:“只要价钱合适,我.我没有问题。”

    晏几道人都傻了,在白矾楼举办,白矾楼还得掏钱,这。

第四百六十四章 鸽与鹰之间

    关于这晏殊的诗词集,可真一波三折,是耗费整整一年的光景,没有办法,这毕竟只是张斐的副业,这期间发生太多事,他没有无法投入太多精力。

    好在正版书铺目前还不是靠卖书赚钱,报刊的收入非常可观,也能够耗得起。

    当然,张斐也就是出出主意,比如说用歌剧方式来演绎这全新的诗词集,他就只负责提出这个主意,但具体怎么去做,他则是不管。

    说实在的,他身上的艺术细胞,也就那么多,是比较俗的一个人,在这方面的想象力,他也是比较缺乏,还得让晏几道他们自己去编排。

    不过他相信如晏几道这种顶级艺术家,会懂得如何去演绎的,他只需要告诉他们演绎的一些方式。

    如今已是春末夏初之际,那绵绵春雨早已退去,明媚的阳光是渐渐多了起来。

    在阳光的沐浴下,张家的小花园已经从一片荒芜变得百花齐放,争奇斗艳。

    亭中的张斐环目四顾,“真是美啊!这花儿是何时长出来的?”

    “就是近日才开的花,只是三郎最近都是早出晚归,自也没有发觉。”

    说着,高文茵给他递上一杯香茗。

    张斐接了过来,心里却在想,我最近都忙成这样子了吗?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如此,真是天天在外面跑,根本无暇静下心来,好好享受这新宅子。

    轻呷了一口杯中的香茗,张斐不禁眼中一亮,向高文茵赞道:“夫人泡茶的技术可真是越发精湛了。”

    高文茵只是腼腆一笑:“三郎喜欢喝便好。”

    其实不是茶艺精进,而是高文茵一直都在留心观察张斐喜欢喝什么茶,喜欢热一点,还是冷一点的,这都是经过长久的观察,才泡出符合张斐口味的茶。

    她是那种可以为家庭付出一切的女人,不管是做菜,还是泡茶,她都是根据张斐的口味来做的,其它方面也都是根据张斐的习惯来定。

    意犹未尽地又呷了一口,放下茶杯来,张斐不禁伸了个懒腰道:“真是难得清闲啊!”

    高文茵抿唇一笑,见张斐正好看来,赶紧笑意一敛,目光稍显躲闪。

    张斐不禁好奇道:“夫人笑什么?”

    “没什么。”

    高文茵螓首轻摇。

    “嗯?”

    张斐疑惑地看着她。

    高文茵抵不过他灼热的目光,才道:“我我只是觉得三郎更喜欢那忙碌的生活,这闲下来,反倒是无精打采。”

    “是吗?”

    张斐自己还真没有发觉。

    高文茵点点头,又道:“这一点,三郎与芷倩倒是非常像似。”

    张斐忙道:“我跟她可不一样,她那是瞎忙活,我可是事太多,不得以而为之。”

    说着,他似乎想起什么事来,又道:“对了!夫人,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高文茵面色一紧,问道:“什么事?”

    张斐道:“过些时候,我可能要出一趟远门。”

    “远门?去哪里?”高文茵紧张地问道。

    张斐道:“暂时还未定,但肯定是要离开开封府的。”

    高文茵又忐忑不安地问道:“那要去去多久?”

    “还不知道。不过.。”张斐很是好奇道:“不过夫人为何这般紧张?”

    高文茵如实道:“我怕三郎会有危险。”

    张斐这才反应过来,笑道:“危险倒是不至于,况且。”他看向高文茵,“况且我还想带着夫人一块去。”

    高文茵道:“我也能去吗?”

    相比起许芷倩而言,高文茵是那种非常非常传统的女人,可以一年不迈出家门的。

    张斐点点头道:“当然,我现在要是离开夫人,可能都不知道该如何生活了。”

    高文茵稍稍白他一眼,“哪有你说得这么夸张。”

    “真的。”张斐点点头,又问道:“不知夫人可愿与我同去。”

    高文茵小鸡啄米般点点头,“我当然愿意。”

    正当这时,李四突然在门口嚷道:“三哥,司马学士来了。”

    “天呐!”

    张斐一拍脑门,“真不让人喘口气啊!”说着,他又带着一丝不舍地向高文茵,“夫人,我先去见司马学士。”

    高文茵站起身来道:“你快些去吧。”

    张斐刚刚走出亭外,又折返回到亭中,一本正经道:“夫人,我觉得你对我有所误解。”

    “啊?”

    高文茵朱唇微张,茫然地看向张斐。

    张斐正色道:“我真的是被迫忙碌,而不是喜欢,如果让我在这里跟夫人坐上一天,我也不会无精打采,觉得闷的。”

    高文茵愣了片刻,她似没有想到,张斐会纠结这事,笑着点头道:“好了,算我说错了。”

    张斐问道:“夫人回答的有些敷衍。”

    高文茵是哭笑不得,“你快些去吧,莫要让司马学士久等了”

    来到前堂,只见司马光坐在里面,但却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张斐行得一礼,司马光竟无动于衷,于是张斐又喊道:“司马学士?”

    “啊?”

    司马光一怔,抬起头来,看了眼张斐,“你来了。”

    什么情况?又出事了吗?我真不是一个工作狂啊!张斐是忐忑不安地问道:“司马学士,不会又出了什么事吧?”

    司马光微微一怔,摇头道:“没有出事,只是!”

    他左右看了看,突然站起身来,“上你书房去说吧。”

    还得上书房?这还叫没出什么事吗?张斐那小心脏是扑通扑通地跳啊!

    来到书房,司马光往桌上一扫,全是许遵的墨笔,不禁问道:“这是你岳父的书房吧。”

    张斐讪讪道:“我偶尔也用用。”

    司马光道:“难道你的文笔,一直未有长进。”

    张斐小声嘀咕道:“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人爱看。”

    司马光先是双目一瞪,旋即摆摆手道:“行行行,算老夫多嘴了。”

    “司马学士切勿动怒。”张斐很是委屈道:“我最近忙得头昏脑涨,哪有空练这些啊!”

    司马光呵呵道:“有空你不会练的。”

    张斐讪讪一笑,又问道:“对了,司马学士找我什么事?”

    司马光纠结地瞧了眼张斐,又挣扎好一会儿,他才道:“你上回不是说让我给你找一个案子吗?”

    张斐木讷点点头。

    司马光道:“我已经找到一案,你且看看,能不能行。”

    说着,他在袖中掏出一卷文案,递给张斐。

    张斐赶忙接过来,打开一看,不禁暗道一声,种谔。

    虽然他不太熟这个名字,但是这北宋种家军他可是非常清楚的,这分量真是够足啊!又仔细往下看。

    看罢,他连连点头道:“这案子倒是不错。但是.。”

    司马光道:“但是什么?”

    张斐道:“但是此案已经过去这么久,如果要达到目的,首先都要有人请求翻案,并且给予这种谔压力,我去了才能够笼络人心。”

    司马光却问道:“也就是说,你认为种谔更有道理?”

    张斐点点头道:“根据这上面所写,如果说种谔之前未有等到诏令,便擅自出击,这可能有得一辩,但之后已经收回绥州,而那陆诜却还让他回来,这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

    司马光哼道:“你懂什么,当时官家刚刚即位,国内还有诸多问题未能得到治理,若与西夏发生大战,这后果不堪设想。”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张斐愣了下,突然想起司马光可是出了名的鸽派,跟这陆诜作为有些像似,心里肯定是支持陆诜,自也不与他争辩,于是道:“司马学士,你不会是让我去给陆诜翻案的吧?”

    司马光道:“我与陆诜早就相识,其为人正直,为官清廉,能力出众,我觉得在此案中,他的确受到冤屈。”

    张斐道:“但是这不符合我们的需求,如果我一去就将这些将军们都给得罪了,那我还怎么在那里混下去。”

    司马光神色缓和了几分,道:“我也不是说让你去拿种谔问罪。但如果你要拿此案去立威,就必须也给陆诜一个公平的判决。如果你是要牺牲陆诜,去讨好种谔,那就还是算了。”

    张斐问道:“敢问司马学士,何谓公平的判决?”

    司马光反问道:“种谔是不是擅自兴兵,陆诜可有冤枉他?”

    张斐也反问道:“那司马学士认为种谔有罪吗?”

    司马光道:“种谔当然是有罪的,他这回是赢了,且并未挑起我朝与西夏的战争,可万一输了,并且还引发双方大战,你可知道这会给国家带来多么严重的后果吗?

    那些将军可不会管这后方财政问题,咱们与西夏打一次战,这后方死得百姓,可能不比战场上阵亡的将士少啊!

    而且还会在很长一段时日内,迫使国家需要去与民争利,弥补财政上的缺失,到时百姓将要为此承担繁重的赋税。打赢了,他是威震四方,升官加爵,可要是打输了,他又能弥补这些后果吗?打与不打,必须是由朝廷说了算,因为后果也是朝廷来承担,而不是那些武将。”

    张斐道:“可若是打赢了,还要受到惩罚,这又会使得将士们都不敢打,到时兵临城下,他们可能都不敢出战。”

    司马光感叹道:“如这种问题,历史上发生过无数回,不听军令,擅自出兵有大获全胜的,但更多的是令整个国家都陷入危机当中。为了一时之胜败,而不顾大局,这又真的可取吗?”

    张斐笑道:“且不说战场上局势瞬息万变,哪怕那些知县通判,也都会在面临突发情况,而擅自做主。故此,我觉得还是要给武将们一些保护,让他们知道,如果他们做出的判决是非常正确得,并且有足够的理由支持他们这么做,他们也会得到公正的审判,得到应有的奖赏。

    反之,他们也绝对逃不掉惩罚,如此一来,反而可以令武将们收敛一些。”

    司马光稍稍点头道:“你说得很有道理。”

    张斐又看了眼手中的案卷,“这个案子还真有些意思,我倒是挺有兴趣的。”

    司马光道:“我可是有要求的。”

    张斐犹豫片刻,点头道:“我可以答应司马学士,保证给予陆诜一个令他心服口服的判决,但是司马学士得先为此案造势,给予种谔足够大的压力,至少得让他感觉到有危险,我才有更多判罚的余地。”

    司马光纠结片刻,道:“我再考虑考虑。”

    “啊?”

    张斐错愕地看着司马光,“司马学士还未想好啊!”

    司马光道:“我只是来问问你的,还未决定,你很想早点去吗?”

    “不!”

    张斐嘿嘿道:“若是有得选,我哪里想去,司马学士慢慢考虑。”

第四百六十五章 法官的养成

    司马光估计是要纠结一段时日的,因为他肯定是偏向陆诜的,同时他也知道张斐要审理此案,肯定是要施恩于种谔,这里面是有着冲突的。

    他真不一定会答应。

    不过张斐对于这个案子,倒是非常感兴趣,送走司马光后,他便回到自己的屋里,半躺在沙发上,架在腿,仔细研究起来。

    司马光纠结,不代表这事就不可行,还是可以通过赵顼去操作的,所以关键还是在于张斐自己能不能行。

    “如果我只是律师的话,这官司对我来说,倒是没有什么难度,不管是帮哪边都有得一打,但是作为法官的话,我该如何对待.唉,也不知道我能否胜任这法官的职位。”

    这律师和法官虽然是在一个屋子上班的,但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职业,虽然张斐学得专业,是可以往法官的方向发展,但他到底是没有当过法官,他此时是既期待,又忐忑。

    自也不敢掉以轻心,必须慎重对待。

    忽听得门外有人道:“也就是你,要是我哥也这般坐着,只怕会被爹爹骂死。”

    偏头看去,但见一身男儿打扮的许芷倩,站在门前,笑吟吟地看着他。

    “所以这椅子我只敢放在咱们屋里,可不敢放在外面。”

    张斐坐起身来,又将刚刚走进来的许芷倩给拉到怀里来,轻吻了下她嘴唇,问道:“忙得怎么样?”

    许芷倩稍稍白他一眼,道:“还算是比较顺利,那些大娘自然是很想帮皇家警察做警服,现在的问题,就是不知道她们能不能做好。”

    说着,她直接将张斐手中的文案给拿过来,“你在看什么?”

    张斐也不打算瞒她,笑道:“这有可能是我下一个官司,不过可能是以主审官的身份去审理。”

    “是吗?”

    许芷倩震惊地看着张斐。

    张斐稍稍点了下头,“但目前还未定下来,故此此事你可千万别透漏出去,否则的话,我们一家都会处于危险之中。”

    “我知道。”

    许芷倩点点头,又仔细地看了起来,过得一会儿,她微微蹙眉,带着一丝沮丧道:“又是这种事。”

    张斐问道:“你怎么看?”

    许芷倩道:“我当然是支持种将军,这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若事事都得等朝廷的答复,那如何打得赢仗,关键这都已经拿下绥州,这不打也打了,就是再还回去,对方也不会领情啊!这个陆诜可真是软弱、迂腐。”

    她虽是女子,但却有着嫉恶如仇的性格,绝对是属于鹰牌。

    张斐对此只是微微一笑。

    许芷倩斜目一瞥,“你不认同么?”

    “没有啊!我方才也是跟司马学士这么说的。”

    张斐微微耸肩,可话锋一转,“但我若是庭长的话,我就不能这么说。”

    许芷倩问道:“为何?”

    张斐不答反问道:“如果种谔此番出击,全军覆没,你还会怎么想吗?”

    许芷倩眨了眨眼,没有做声。

    张斐笑道:“可见我们是以结果来倒推这是非对错,珥笔可以利用这一点来打官司,但是庭长的话是决不能这么做的。

    结果只是一个可以参考的因素,关键还是这其中的过程,我们必须要了解清楚,到底当时种谔的判断,是否有足够的理由支持。

    如果种将军只是贪功冒进,那即便是赢了,也应该受到惩罚,法律是不允许让一个将军绑架整个国家,我们要鼓励这种好战之徒,武将就应该成天喊打喊杀,但是到底打与不打,就不应该是将军说了算,但如果当时有充分的理由,那就是可以的。

    故此,这份文案,只够我们了解事情大概原委,真要开庭审理,就还得重新调查。”

    许芷倩轻轻点了下头:“你说得也对,将军若是不服从命令,那也是不行的。”

    说到这里,她突然往后一瞥,“如此说来,你是已经决定去西北了。”

    张斐点点头道:“不得不去。”

    许芷倩眼波流转,“那那你会带我去吗?”

    张斐笑道:“肯定呀!我这一去,也不知道要待多久,所以你和夫人都会跟我一块去,而且,我会正式聘请你当我的主簿。”

    “真的!”

    许芷倩激动地站起身来,一时没有注意,头顶直接撞在张斐的下巴上。

    “哎呦!”

    夫妻二人一个捂住脑袋,一个捂住下巴。

    “芷倩,你这是要让我出师未捷身先死啊!”张斐捂住下巴欲哭无泪道。

    “可不准瞎说。”

    许芷倩满脸通红,“我一时太激动了。”又急急坐了下来,关心道:“你没事吧?”

    张斐轻轻揉着下巴,“可能只能亲亲你,不能吃饭了。”

    许芷倩啐了一声,又见他并无大恙,于是也就放下心来,道:“你方才说得是真的么,让我给你当主簿?”

    张斐点点头道:“如果朝廷不愿意,那我就不去,没有你,这庭长我也当不了啊。”

    在生活方面,他离不开高文茵,但是在工作他离不开许芷倩,这一两年下来,他打官司的文案全都是许芷倩写得,是最能够清楚的表达他的想法。

    许芷倩听得是一阵窃喜,迫不及待道:“那什么时候去?”

    张斐道:“那可能还得过些时候,这事情还需要操作的。”

    正当这时,青梅来到门口,“倩儿姐,水烧好了。”

    许芷倩道:“我先去洗个澡,待会咱们再细说。”

    张斐一脸问号道:“为什么要待会?”

    许芷倩道:“我现在要去洗澡啊!”

    “一起洗啊,咱们边洗边聊!”

    “我才不跟你一块洗,那洗得完么?”

    “哎呦!我下巴疼,好疼.哎呦!哎呦!”

    “好啦!依你就是了。”

    许芷倩站起身来,狠狠一跺脚。

    “走走走!”

    张斐立刻站起身来,搂着许芷倩,唱道:“我爱洗澡,乌龟跌倒,啦啦啦.!”

    既然有了确定的目标,张斐就得开始为此部署,不过他手中的牌不多,甚至可以说,就只有一张,那就是李豹。

    “我们的人都在京东路和江南,西北地区倒是没有多少人。”

    李豹略显为难地向张斐言道。

    其实这都是张斐安排的,他之前就是部署扬州和登州,史挺秀和冯南希也都是往那边去。

    这下好了,直接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李豹对此也很是无语啊。

    张斐也是尴尬地挠挠头,这计划赶不上变化,突然问道:“我们这回不是认识许多盐商吗?”

    李豹点点头。

    张斐道:“这盐商多半对西北比较熟悉,你找几个信得过盐商,让他们帮我们做事,而我们帮他们赚钱,大家各取所需。”

    李豹皱眉道:“这盐商是天底下最狡猾的商人,在我看来,只要是盐商都信不过,我们可以从盐商手中打听一些消息,但想让他们为我们所用,这风险不小。我建议找一个人,或者找几个人去当盐商,以咱们的能力,扶植他们上来,这不是什么难事。”

    “你看着办吧。”

    张斐又道:“对了!你可知道治平四年绥州一案。”

    “治平四年,绥州一案?”李豹想了想,道:“好像绥州就是治平四年收复的,中间好像是发生了一些事,但我不太清楚。”

    张斐道:“你暗中派人去调查一下。”

    李豹皱了下眉头,犹豫道:“这事要不要先.!”

    张斐点点头:“当然要先跟官家说一声,但是记住一点,宁可查不到,也不要走漏风声。”

    李豹点点头道:“我知道。”

    李豹刚走不久,吕惠卿便来了。

    “我方才从事务所那边过来,听说这两天你都没有去,不会是生病了吧?”

    “没有!只是前些时候太忙碌,在家修养两天。”

    张斐又伸手道:“吕校勘请坐。”

    “多谢!”

    吕惠卿坐下之后,又是赞许道:“不得不说,这次免役税,是非常成功,甚至远远超过我与恩师的预计。”

    张斐谦虚道:“哪里!哪里!吕校勘过奖了,此次免役税能够成功,还是在于王学士敢于将官户和僧户纳入其中,不然的话,也不可能收得上这么多税来。”

    吕惠卿笑道:“所以恩师现在也很头疼,其他州府可没有税务司和公检法,可惜司马学士那边还没有动静,要等到公检法在全国执行,只怕还得有很长一段时日啊!”

    张斐道:“话虽如此,但是我想暂时来说,其它州府应该也会认真执行,如果他们执行不力,那就给他们送去公检法和税务司,相信他们不会喜欢得。”

    吕惠卿哈哈一笑,“我们也是这般想的,故此恩师不会等司马学士的公检法,而是选择趁热打铁。”

    说到这里,他突然话锋一转,“但是目前来说,这还不能算是成功,虽然钱收上来了,但是否够用,就还不一定,毕竟这一笔钱既要养着上万警察、税警,而且还得负担货物的运输。”

    张斐忙道:“慈善基金会那边已经筹备完善,只要朝廷开始招商押货,慈善基金会那边马上就能够承接。但是能否够用,还是在于制度的安排,而不是在于运送货物的价钱。”

    吕惠卿问道:“此话怎讲?”

    张斐道:“能否做到公私分明,如果官员之间的货物来往,也都算是公费,这就是一个无底洞,我也不敢保证一定够用。”

    吕惠卿笑道:“关于这一点,你大可放心,我们已经想到办法应对。”

    张斐问道:“什么办法?”

    吕惠卿道:“官员私人的货物来往,尤其是贵重物品,一般来说,是比较保密的,之前的衙前役,就等同于他们的家仆,他们非常放心。

    只要我们在账目方面,设定严格的制度,审查清楚,他们自也不敢再像以前那般,否则的话,他们的一切行为都在我们的掌控中。再加上税务司的存在,他们肯定会更加忌惮。

    但前提是,你们也不能与他们狼狈为奸,制造假的账目来蒙骗官府。”

    张斐点点头道:“我们绝不会与他们狼狈为奸,但是他们愿意花钱的话,我们也会为他们保密。”

    吕惠卿呵呵道:“这随便你们。”

    白矾楼。

    张斐和樊正站在二楼上,低头看着一楼晏几道、符世春与几名歌妓的排练。

    “三哥觉得如何?”

    樊正问道。

    张斐反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樊正激动道:“三哥的这个主意真是妙极了,让歌妓在台上演绎一段故事,再配上词曲,这可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我相信大家也都会爱看的。”

    张斐又问道:“那你愿意为此掏钱吗?”

    樊正笑着点点头道:“愿意,我可不想在潘楼看到这一幕。”

    张斐哈哈一笑,道:“那就行了。”

    樊正愣了下,“三哥没有意见吗?”

    张斐摇摇头道:“没有!你们觉得行就行。”

    说实在的,他还真看不出味道来,让他看,估计一炷香就能睡着,但没有关系,这又不是演给他看的,而且他的想法,宋人也不见得接受得了。

    樊正这个商人再加上晏几道那个艺术天才,以及符世春和曹栋栋这个花花公子,只要他们都点头,应该问题不大。

    “我今儿来找你,不是来跟你谈这事的。”张斐又道:“关于运输队的事,你准备的怎么样,朝廷那边已经在催了。”

    樊正忙道:“已经准备妥当,而且马叔叔又介绍了他的一个兄弟过来,我与他交谈过,那人确实有着丰富的经验,要不我安排三哥与他见上一面。”

    张斐笑道:“你认为行就可以了。”

    樊正讪讪道:“三哥,这种事,还得还得你来拿主意,我.!”

    张斐呵呵道:“对自己有点信心,我相信你是可以的。不过我会帮你们拟定相关契约的,确定合适的赔偿方式,其实出问题也是在情理之中,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只要大家心里有底就可以了。”

    樊正点点头道:“我我尽力而为。”

    现在张斐的心思已经不在这上面,他事先也打算好,就不会去亲力亲为的,说实在的,这买卖方面的事,也不是他所擅长的。

    他只管出主意,执行方面,他是一概不参与。

    而那边当李豹将张斐嘱咐告知赵顼后,赵顼只觉非常诧异,因为他也打算将此案交给张斐,只是碍于颜面,没有立刻去找,如今张斐主动提起,于是他立刻召见张斐。

    “此案是你自己发现的,还是司马学士告诉你的?”

    “是司马学士告诉我的。”

    “奇怪!”

    赵顼不禁嘀咕一句,又问道:“司马学士是怎么跟你说得?”

    张斐笑道:“司马学士希望陆诜能够得到一个公正的判决,并且对此还非常犹豫,并没有决定。”

    赵顼反而理解地点点头,又道:“可你不是说,这个案子必须要更偏向武将。”

    张斐点点头道:“就目前掌握的消息来看,其实二人都没有错,也可以说都有错,说不定能够在庭上演一出将相和。”

    “将相和,朕倒是不奢望。”赵顼苦笑地摇摇头,又道:“朕就怕横生枝节啊。”

    张斐问道:“官家的意思是?”

    赵顼瞧他一眼,犹豫片刻后,才道:“朕也不瞒你,种谔乃是朕非常器重的将军,朕还指望着他帮朕去消灭西夏,朕不能让他处于政治斗争的危险之中。”

    张斐道:“如果官家真的器重他,就应该拿着锤子和锥子去细心打磨,而不是放在襁褓里面,小心呵护。”

    赵顼哼道:“打磨武将应该是在战场上,而不是在朝堂上。”

    张斐道:“但必须在公堂上。”

    赵顼神情一滞。

    张斐又继续道:“遵守纪律和随机应变其实并不冲突,而一个不遵守纪律将军,是不能抱有太大的希望。也许种谔当时的选择是对得,但是也必须让他明白,服从命令那更是军人的天职,而不是委屈。”

    赵顼审视他一眼,笑道:“看来你对此案很有兴趣?”

    张斐点点头,又道:“而且以结果来论,种谔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但也必须敲打一下他,让他们明白,朝廷是有功必赏,有过必罚。”

    赵顼稍稍点头,道:“既然你信心满满,那就这么定了吧。”

    张斐道:“可是司马学士还在犹豫中。”

    赵顼呵呵道:“这事他能犹豫很久的,朕自有办法。”

第四百六十六章 新旧团结靠张三

    这赵顼对司马光的认识,还是比较清晰的。

    如这种事让司马光来考虑,那估计最后是没有答案的。

    历史上司马光跟王安石斗成那样,但他也从未想过去玩手段,就直接跑去洛阳修书了,闭口不提政事,足足十五年,直到赵顼去世后,他才回到中央。

    当然,王安石也一样,要干就光明正大地干,输了也认,不像蔡京等人,玩各种手段,去保护自己的权力。

    因为王安石、司马光图得不是权力,而是国家的兴盛。

    这些天司马光的内心是备受煎熬,今儿都是精神恍惚地来到皇城,嘴里嘀嘀咕咕念叨着。

    “司马光呀司马光,你.你怎能做这种事,纵使张三愿意为陆诜讨回公道,但在于我而言,到底是在利用陆诜,万一中间还出个什么事,只怕我这辈子都会良心不安的。不行,这事可不能这么干,等会放衙之后,我就去找张三说清楚。”

    坚定自己的想法后,司马光顿时觉浑身无比轻松,恍惚的双目变得明亮起来,这步伐也是迈的更加踏实。

    “君实来了!”

    司马光入得政事堂,见吕公著和文彦博都看向他,不禁问道:“什么事?”

    文彦博笑道:“难怪上回你提到绥州种谔和陆诜一案。”

    司马光心里不禁咯噔一下,急急走过去,“文公此话怎讲?”

    吕公著诧异道:“伱不是知道吗?”

    司马光道:“我知道什么?”

    吕公著道:“不是延州有官员弹劾种谔借公职奴役士兵么?”

    司马光眉头一皱:“你们都知道了。”

    吕公著、文彦博同时点了下头。

    司马光却是好奇道:“这两年但凡种谔有些出格的行为,当地都会有官员弹劾他,这早已经是司空见惯,而官家又从不搭理,没有多少人关注这事。”

    文彦博皱眉道:“这回事情好像闹得比较大,一些官员又借此事,暗示是官家偏袒种谔,以至于种谔现在无法无天,不听指挥。”

    “这么会这样。”

    司马光不禁眉头紧锁。

    文彦博与吕公著当即对视一眼,吕公著问道:“君实,你是否有事隐瞒我们?”

    司马光心虚地瞧了他们二人一眼,坐了下来,叹了口气,然后将这事的原委告知他们二人。

    吕公著愣了愣,指着司马光道:“君实啊!你这是让张三那小子给带坏了呀!”

    司马光也是懊恼地拍着脑门,“我当时也真是鬼迷了心窍。”

    文彦博问道:“这事不是你干得?”

    司马光摇摇头道:“我方才都还打算去跟张三说的,此事不能这么干。”

    文彦博皱眉道:“难道是王介甫干得?”

    司马光想了想,摆摆手,叹道:“无论是谁干得,这都是因我而起,要不是我那天没忍住去找张三,又何至于此啊!”

    文彦博思索半响,道:“如果张三真的能够在当地建设好公检法,同时他不会冤枉陆诜,此策倒也不错。”

    吕公著稍稍点头。

    司马光扶着额头叹道:“但是到底是我在利用陆诜,将来我如何面对他。”

    文彦博道:“事已至此,你恐怕也改不了什么,再说,那绥州一案,至今确实有不少人不服,当时陆诜本有机会回朝入相,结果自那事后,他的仕途便无法再进一步,心中难免会有委屈。

    而那种谔定也非常难受,事事都被人盯着,隔三差五就被人弹劾,何不趁此机会,给此案一个了结,未尝不是一种成人之美啊!”

    “文公所言甚是。”

    吕公著点点头,“这话说回来,在西北地区建设公检法,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张三愿意去的话,给他一点帮助,倒也不为过。”

    司马光瞧了二人一眼,“二位不会是在安慰我吧?”

    文彦博打趣道:“就你这执拗的性格,我可是安慰不了。”

    吕公著呵呵笑了起来。

    他们误会了王安石,这事当然不是王安石干得,而是赵顼操纵的。

    如拱火这种事,赵顼绝对是专业级别的。

    因为皇帝要对付哪个大臣,一般都是暗中派人在朝中煽风点火,别人点这火,可能还点不燃,但皇帝要这么干,这火是一点一个准。

    屁大的事,都能够给你烧起来。

    很快,这事就在朝中闹起来了。

    清算旧账,本也是这些官员最爱干得事。

    尤其是很多文官,对于赵顼偏袒种谔是非常不满,既然有人要闹,他们也都站出来说话。

    制置二府条例司。

    “吉甫,你来的正好,我这有事与你商量。”

    “什么事。”

    “你可有听说绥州一案?”

    “听说了。”

    吕惠卿点点头,“其实这事我感到有些纳闷,来得有些莫名其妙。”

    王安石道:“不是许多大臣都希望将张三调去西北吗?你暗中让人建议让张三去审理此案,顺便在当地建设公检法。”

    吕惠卿忙问道:“此事乃是恩师所为吗?”

    王安石摇摇头道:“我估计是司马君实干得,但这并不重要,之前我就与张三聊过,他愿意去西北治理盐政,这盐政若不治理好,盐钞只怕也维持不了多久。”

    吕惠卿道:“可他去的话,要么是在检察院,要么是去皇庭,这盐政也不归他管。”

    王安石道:“他只负责整顿吏治,清除腐败,至于盐政的话,我会安排元绛过去接替薛向的职位,出任转运使。”

    吕惠卿点点头道:“元学士可真是一个上佳人选,他是翰林院为数不多支持恩师新政的大学士,另外,他曾在河北治理过盐政,也取得不错的政绩。”

    王安石笑着点点头,又道:“其实将张三调走也好,他在这里,这一会一个事,经常打断我的新政,咱们制定的计划,已经不止一回,因他而改变。”

    吕惠卿对此也是深有体会,这张斐时不时弄个法制之法,又时不时捣鼓出一个自主申报,弄得他们只能在一旁观望。

    其实上回自主申报,就弄得王安石有那么一点不开心,因为当时张斐没有跟他交底,不管是他,还是司马光,其实都非常被动。

    好在是成功了,万一没有失败了,那可怎么办?

    当时王安石都有些懵。

    得另外找一个地方,让张斐去折腾,总之,别留在京城。

    青苗法马上就要出来了,万一张斐又弄个事情出来,那王安石真的会郁闷死。

    原本大家还在争论此案,等到吕惠卿悄悄在旁煽风点火,很快,朝中官员就形成一种默契,那就是借此事将张斐赶出汴京。

    你小子去祸害别人吧。

    当然,最好是被人给祸害了。

    不管是为张斐好的,还是要害张斐的,都将他往西北推。

    那是一个好去处啊。

    张家。

    “这么快吗?”

    张斐诧异地看着许遵。

    才十天半月,这事就闹起来了。

    只能说皇帝就是牛。

    许遵叹道:“原本这事大家争得还是种谔和陆诜的对错,可如今都没有人议论此案,好像满朝文武都想将你调去西北当官。”

    “真的吗?”

    张斐委屈道:“他们就这么恨我吗?”

    许遵道:“最好这事是你自个谋划的,否则的话,可就不好办了。”

    他并不知情,甚至最初都没有在关注此案,因为自从免役税后,检察院的事务变得越来越多,他也是忙得很,是后来大家将此案牵连到张斐身上,他才意识到情况不对劲啊!

    张斐立刻将事情原委告知许遵。

    “原来如此!”许遵捋了捋胡须,又问道:“也就是说,你是要去皇庭,而不是检察院?”

    张斐点点头。

    许遵皱眉道:“以你的才能,这检察院才最适合你?”

    张斐道:“其实我能够成功,是我幸运的遇见了岳父大人你,之后又遇到吕知府、司马学士、王学士他们,如果我最初是遇到王文善之流,可能早就身首异处。但我不可能一直都这么走运,只有等公检法建立完善后,我那珥笔的手段才有更多用武之地。”

    许遵稍稍点头。

    的确也是如此。

    如今可是官本位,珥笔上堂,甭管对错,只要惹老爷不开心,就能打你板子。

    张斐问道:“岳父大人可否赞成我去?”

    许遵一怔,笑呵呵道:“你若有把握,我当然支持你去,我朝宰相,有哪个没有西北历练过,你如此年轻就去到那里当庭长,若是能够有所建树,这前途不可限量啊!”

    在国子监当博士,即便是最年轻的博士,也就那样。

    但若能够治理好西北,回来肯定是出将入相。

    范仲淹、韩琦、王安石、司马光、富弼他们都是从西北出来的。

    那是通往宰相的必经之路。

    张斐笑道:“把握还是有得,但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啊。”

    许遵笑着点点头道:“你能够这般想,那是再好不过,唉许多事是不能勉强,就说此案的陆诜,他一生清廉,多次立下功劳,可就是这么一件事,就使得他再无升迁的机会,时也命也,许多事是不可强求的。”

    张斐点点头道:“岳父大人的谆谆教诲,小婿定当铭记于心。”

    许遵呵呵道:“那也没有必要,我教的不一定是对的,你若按照我教得去做,只怕远不如现在,你看霄儿.!”

    说到这里,他是摇摇头。

    他这儿子醉心于诗词古籍,在官场中,是毫无进取心,完全就是在混日子。其实当时许遵都不愿意让许凌霄恩荫入仕,认为他不够资格,后来是赵顼即位,要找一批人施恩,许凌霄就给算进去了。

    这说曹操曹操到。

    许凌霄突然走了进来,“爹爹。”

    许遵问道:“有事吗?”

    许凌霄瞧了眼张斐,答道:“孩儿是过来提醒妹婿一声,是时候去白矾楼了。”

    张斐哎呦一声:“差点将这事给忘了。”

    许遵哦了一声:“你们白矾楼干什么?”

    张斐道:“岳父大人没看昨日的风月报吗?”

    许遵摇摇头道:“我很少看那报。”

    张斐道:“今儿是晏公诗词集的发布会,待会白矾楼会上演一出戏剧。”

    他的这个主意,仿佛给晏几道、符世春打开另一扇窗,很是着迷,排练的是没完没了,惹得樊正就很不爽了,排练这么久,我这里楼要做买卖啊!

    而张斐自知在京城也待不了多久,于是也催促他们赶紧一点。

    最终决定先演一场看看。

    “发布会?戏剧?”

    可许遵听得是云里雾里。

    张斐立刻解释了一番。

    许遵笑道:“只怕这也是你弄出来的吧。”

    张斐点点头,又问道:“岳父大人要去吗?”

    许遵连连摆手道:“我就不去了,我太不喜去那些地方,你们去吧,路上小心一点。”

    “是。”

    张斐便与已经是迫不及待的许凌霄出得门去。

    这晏殊的词,本就是深受大家的喜爱,再来一个诗词集发布会,这可是吊足大家的胃口,昨日消息一出,那白矾楼就已经被订满了。

    许凌霄非常好这口,想去看看,但问题是,他财力不够,抢不到位子,好在这妹婿给力,有VVVVVIP卡。

    二人乘坐马车来到白矾楼,这一下车,只见成群结队的青年才俊,一边聊着,一边往楼内行去。

    “许贤兄!”

    忽听一人喊道。

    许凌霄偏头看去,立刻应得一声,又看向张斐。

    张斐忙道:“大哥不用管我。”

    他也不想跟许凌霄一块看,他怕自己待会睡着,影响到许凌霄的兴致。

    许凌霄不禁面露为难之色。

    现在你要管我的,没你的话,我可进不了门啊!

    张斐愣了下,才反应过来道:“哦,你入门时报我的名字就行。”

    “行,那那我先去了。”

    “大哥小心一点。”

    “你也是。”

    许凌霄走后,张斐左右看了看,“衙内那厮没来么?”

    这曹栋栋没有发现,却见到一个令他感到诧异的老者,他赶紧快步走了过去,“张三见过富公。”

    来着正是富弼。

    富弼笑呵呵道:“这发布会是你出得主意吧?”

    “是的。”

    张斐点点头,又道:“没有想到富公也会来。”

    富弼没好气道:“晏公可是我的岳父大人,我能不来看看。”

    岳父?哎呦!好像还真是。张斐猛然想起这事来。

    富弼又皱眉道:“要卖诗词集,直接卖不就好了么,你弄什么发布会,还搞了什么戏剧,我岳父大人要是泉下有知,可不一定会高兴的。”

    张斐苦叹道:“还请富公恕罪,我也没有办法,谁让晏公的词写得那么精妙绝伦,令人叹为观止,闻之,宛如身临其境,故而使我想到用一种演绎的方式,来表达晏公的词。”

    “行了!行了!”

    富弼赶紧抬手制止,“要再让你说下,可能是老夫不孝了。这到底是晏家的事,我也无权干预,你犯不着跟我说这些。”

    昨天朋友请吃饭,原本预计吃完就回,结果后来又被拉去KTV,一直玩到十二点多。抱歉抱歉!六点左右还会再发一章的。

第四百六十七章 似曾相识燕归来

    晏家!富家!哇.这古代的翁婿关系也分得这么清楚么。

    张斐不禁诧异地瞧了眼富弼,心里又想,是呀!晏几道可是他的小舅子,他也不提拔提拔。

    富弼突然问道:“听说近日朝中不少大臣举荐你去审理当年绥州一案?”

    张斐只是稍稍点头道:“晚辈也是略有耳闻,但未有收到官家的诏令,对此不大清楚。”

    目前都还是处于造势阶段,到底会不会派张斐前去,还不一定,如果皇帝马上就拍板,那岂不是谁都知道,就是你皇帝在搞事。

    暂时赵顼也未有去搭理他们。

    富弼却是心如明镜,如这种套路,他见得太多了,又问道:“如果官家让你去,你会去吗?”

    张斐故作犹豫,道:“皇命不敢不从。”

    富弼道:“如果你不愿意去的话,老夫倒是能够帮你说上几句话。”

    他这是试探我,还是真的认为我不行?张斐心中有些疑虑。

    富弼似乎看出他的心思,坦诚道:“当初就是我向官家建议,用公检法来清除盐政之弊,而当时司马君实就建议让你去,可事后老夫觉得若真让你去,可能会揠苗助长,对你反而不利。”

    张斐也直接问道:“富公认为晚辈做不到?”

    富弼叹道:“这西北地区乃是重中之重,在那里无小事,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你虽有才干,但未必能够考虑周全,容易陷入那泥潭之中。在那边担任要职的官员,就没有不犯错的,但不一定是他们施政有误,而是他们所看到的,与朝廷想得不一样。你如此年轻,又在朝中树敌不少,若是去到那边,必定是凶险万分,不在当地,而在朝中。”

    政治就是这么回事,你在地方上干得好,但不见得就是立功,也有可能是犯错。

    如范祥、薛向等人,他们可都是非常能干的官员,那成天都被人弹劾,只要犯一点错误,可能就会罢官,反倒是那些碌碌无为的官员,是悠闲自得,说不定还能升官。

    官场中,大多人都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唯有范仲淹、王安石这种二愣子才会去飞蛾扑火。

    当然,他跟张斐说这一番话,也因为他很看好张斐,但他还是比较支持张斐先去江南,西北那地方太过复杂,非常容易犯错,饶是他也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

    张斐听他语气真挚,也不像似在试探自己,也知道他肯定猜到皇帝打算派自己前去西北建设公检法,故也不藏着掖着,拱手道:“多谢富公指点,我也知此去必有凶险,如果是让我去施政的,我自也不敢去,但是让我去建设公检法,我还是有些把握的。”

    富弼问道:“如果国家利益与律法发生冲突时,你会如何决断?”

    张斐道:“当然是以国家利益为先。”

    富弼一怔,道:“若是如此的话,那你如何能够建设好公检法。”

    张斐笑道:“法制之法的第一要领,就是要捍卫国家和君主利益,只要利用好这一点,我相信有机会能够成功的,因为他们要对付我,肯定也是利用这一点。”

    富弼听得稍稍点头,是呀,他与当年包相公和如今赵相公他们这些铁面无私的官员并不一样,他更懂得变通,以及更会玩手段。道:“如此说来,你是已经做好了充分准备。”

    张斐笑道:“不瞒富公,这事就没法准备,如果真让我去,我也是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实在不行的话,我也会趁早脱身的,绝不会意气用事,反正我还年轻,成功那是奇迹,失败也是理所当然的。”

    富弼听得哈哈一笑,“你能如此想,我就放心不少。”

    顿了顿,他又道:“不瞒你说,其实我只是不赞成你去西北,但要是去别的地方的话,我还是挺认同的,我也看看你会如何判案,也好给我们修法带来启发。”

    张斐不明所以道:“富公修法遇到问题了吗?”

    富弼感慨道:“知易行难啊!每每听你上课,总是觉得如醍醐灌顶,心怀憧憬,但在运用的时候,又总觉得难以得心应手,这修法是一条漫漫长路,我估摸着还会需要好些年。”

    “这样啊!”

    张斐不禁眉头一皱。

    富弼道:“怎么?你是打算带着新法过去?”

    “不。”

    张斐摇摇头道:“我本是想如果我要去的话,就挑选几个学生与我一块同去,富公也知道,就我这出身和年纪,能够压得住的也就那几个学生了。”

    富弼忙道:“这无妨,你尽管挑选,唉.其实他们还是太过年轻,在修法上面,所能帮到的忙不多,真正在修的,还是我跟宽夫、君实他们,他们也就只能提提问题。”

    “是吗?”

    “嗯。”

    “不知富公认为那些学生,谁能与我一块前去?”张斐又问道。

    富弼想了想,“蔡卞和上官均最为合适,叶祖恰虽有才华,但为人又比较傲气,带他前去,只怕会给你闯祸的。蔡京虽心思缜密,但为人太过圆滑,又擅于投机取巧,这心思也不在司法上,而是在仕途上。”

    张斐若有所思道:“这倒是一个好人选。”

    富弼皱眉道:“你说什么?”

    张斐一怔,先是尴尬地瞧了眼富弼,旋即嘿嘿道:“去西北那地,还是要懂得变通,如果我身边都是一群死板的人,这事倒也不好办啊!如果真的是这四人跟我一块去,可能最不会给我添麻烦的就是蔡京了,毕竟他很紧张自己的仕途。”

    富弼道:“但也有可能因此出卖你。”

    张斐却是笑道:“谁都有可能,有人是为了正义,有人则是为了仕途,这是防不住的。”

    富弼捋了捋胡须,突然问道:“那如果是许仲途出卖你了?”

    “我岳父?”张斐惊讶道。

    富弼点点头,又道:“假设你岳父是支持王介甫,而你则是支持司马君实的,你会怎么办?”

    哇.怎么谈这复杂的问题。张斐都有些冒汗道:“这我还真是没有想过,不过我跟我岳父很少谈这公事的,即便出现这种情况,我认为应该也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亲情。”

    “谈何容易啊!”富弼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

    正当这时,文彦博、司马光、吕公著三人走了过来。

    “富公。”

    “你们也来了。”

    富弼稍显诧异地瞧了眼他们三人。

    文彦博呵呵道:“这心有好奇,故而来见识一番。”

    张斐赶紧拱手道:“小子张三见过文公、计相,司马学士。”

    文彦博、吕公著稍稍点头,司马光则是将脸偏到一边去了。

    吕公著瞄了眼司马光,又冲着张斐呵呵笑道:“张三,想不到你在朝中名望这么高,满朝文武,都对你青睐有加啊!”

    张斐苦笑道:“也许用不了多久,西北官员也会对我青睐有加,举荐我回朝当宰相。”

    此话一出,文彦博、吕公著、富弼都忍不住了,哈哈笑了起来。

    司马光嘴角抽搐,愣是憋着没笑。

    正好时辰也差不多,几人便往里面行去,张斐故意留到司马光身旁,小声道:“司马学士,这事与我真没有关系,我可没有出卖你。”

    司马光故意放慢脚步,轻哼道:“你若不说,谁人知道?”

    文彦博、吕公著他们也有察觉,但都当做没有看见,径直往里面走去。

    “官家!”

    张斐道。

    “官家?”

    司马光微微皱眉道。

    张斐点点头道:“司马学士有所不知,官家也注意到此事,而且官家似乎本就有打算让我去西北建设公检法,同时又希望我能够为种谔了却此事,以便于他能够专心在边境与敌人作战。”

    司马光慌神道:“不会是要牺牲陆诜吧?”

    张斐忙道:“绝对不会!这一点还请司马学士放心。”

    司马光稍稍点头,又瞧了眼张斐,叹道:“其实这事怨不得你,是我举荐你去西北的,也是我拿着那案子去找你的,只是如今木已成舟,你是非去不可,可得万事小心啊!”

    张斐呵呵道:“不瞒司马学士,我此去最担心的就是司马学士。”

    司马光鼓着双目道:“你还担心老夫?”

    张斐道:“司马学士,司法改革可是在你手里,你要是出事,那那我也就完了呀!这树倒猢狲散,你可就是我的参天大树啊!”

    “你少拍马屁!”司马光一挥大袖,又道:“我能出什么事?”

    张斐道:“这个.嗯.怎么说了。”

    司马光瞧他欲言又止,稍一沉吟,立刻指着张斐道:“等会!你给老夫说清楚,你莫不是担心老夫会输给那王介甫?”

    张斐赶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司马学士跟王学士争得上头,撂摊子不干了。”

    “撂摊子?”司马光吹胡子瞪眼道:“老夫是这种人吗?”

    张斐道:“司马学士且息怒,听我将话说完。”

    “你说!”

    司马光道:“老夫还真想知道,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较真了!较真了!

    张斐低声道:“我只是怕司马学士过分去关注王学士的新政,而忽略了司法改革,但其实司法改革的意义要重于新政。况且,如今朝中许多官员也都畏惧这司法改革,到时司马学士一不留神,着了小人的道,舍本逐末,以至于司法改革功败垂成。”

    司马光道:“这你放心,我怎会干出这么糊涂的事。”

    张斐道:“那如果王学士就是要与民争利,掠夺百姓财富,司马学士会怎么做?”

    司马光道:“那我自然不会让他得逞。”

    张斐又问道:“如果官家支持王学士,根本不听司马学士的,司马学士又当如何应对?”

    司马光道:“既然官家都不信任老夫,那老夫!”

    张斐问道:“怎么?”

    司马光眨了眨眼,底气不足地说道:“难道你让老夫任由王介甫胡来。”

    张斐道:“这就是我所担心的,我在西北卖命,结果这司法改革没了,我这不是瞎忙活吗?而且我也有可能被牵连其中啊!”

    他是真的很担心这一点,近一两年来,都是他在王与司马中间充当这润滑油的角色,并且借赵顼的信任,尽量维持这斗而不破的局面,这是对他最有利的,如果一家独大,这司法建设就能难建设的起来。

    他就怕自己这一抽身,司马光和王安石立刻打了起来。

    司马光沉默半响,突然觉得张斐担忧好像也有点道理,如果自己撂摊子,等于是将他给卖了,突然道:“好!老夫答应你,无论如何,都会保住这司法改革的。”

    张斐松得一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司马光瞧他这神情,心里难受,不服道:“你为何要王介甫谈谈,让他不与民争利。”

    张斐道:“王学士性格那么执拗,我能劝得了吗。”

    司马光点点头道:“是呀!他要能劝得了,就不是王介甫了,你来找老夫说,是对的,行,在你未回朝之前,老夫且对退避三舍。”

    哇.你比他能好到哪里去?还不一个德行,我来找你,只是因为我知道,要是争起来,走得是你,又不是他。张斐心口不一道:“这真是委屈了司马学士。”

    司马光道:“那你可得干点成绩出来。”

    “一定,一定!”

    聊完之后,二人入得楼内,里面已经是人声鼎沸,座无虚席,但是令人意外的是,这一楼二楼全都是白发苍苍的士大夫,而那些年轻人都被赶到三楼去了,这老人可不想爬这楼梯。

    在北宋的词界,这晏殊绝对是泰山北斗般的存在,上至古稀老者,下至弱冠青年,无不对他的词崇拜有加。

    在如今真是妥妥的顶流。

    再加上戏剧的出现,又吸引一波流量。

    只见富弼拄着拐杖站在前面,司马光、张斐走了过去,侧目一瞥,但见富弼仰头呆呆望着上方,浑浊的双目微微有些湿润。

    顺着他的目光抬头看去。

    但见三楼直落下来两条红绸,但见上面写着:

    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

第四百六十八章 戏曲诞生时

    哎呦!这对翁婿果真是有故事的!

    张斐不禁是一脸八卦地看向身旁的司马光,可这嘴还未张,就给司马光给瞪了回去。

    “去忙你的。”

    “是,那那我先失陪了。”

    张斐稍稍拱手,带着一丝好奇转身离开了。

    他先是张望了一会儿,忽然一眼瞅见正在忙碌的樊正,立刻走了过去,“樊大。”

    “三哥来了。”

    樊正拱拱手,微微喘气道。

    张斐瞅他满头大汗,问道:“你堂堂白矾楼大公子,怎么忙成这样,往日的从容不迫都上哪去呢?”

    樊正苦笑道:“三哥,你没有瞧见这来得都是一些什么人吗?不是当朝宰相,可就是致仕的宰相,亦或者是宰相之子,我可得看紧一点,可莫要出了事。”

    这声音都在发抖,白矾楼虽然是汴京第一楼,但这种场面还是第一回遇见,如司马光这种穷宰相,就几乎不来这里。

    张斐又偏头仔细看去,还真是如此,就连王安石也来了,此时正与韩绛,以及几个翰林院大学士站在一起,不禁道:“想不到晏公的名望恁地高。”

    樊正道:“这我倒是听说过,晏公以前在任时,可是提拔了不少人,当初的范公,如今富公、文公、王学士,司马学士可都有受过他的恩惠。”

    的确!

    可以说这晏殊为大宋提拔了三代宰相。

    在慧眼识珠这一点上,晏殊还真就没有服过谁。

    但其实这只是一个次要原因,主要原因还是在于张斐自己,因为之前的免役税弄得士大夫都过得很压抑,如今这场风波已经过去,大家也都想放松一下,恰好遇到这事,正好过来消遣一下,故而才有今日之盛况。

    这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张斐不禁道:“既然你知道,就应该做足准备,怎还忙手忙脚的。”

    “这一事归一事。”

    樊正郁闷道:“晏公的诗词集,以前每家书铺里面都买得到,算不得什么稀罕的事,哪会惊动这些宰相、士大夫。我以为最多是吸引那些公子前来观看,哪里知道.唉.这回可真是失策了。”

    张斐呵呵道:“你也别太紧张,我经常与他们这些宰相打交道,越是位居高位之人,越不会在意这些小事的。”

    樊正向来是谨小慎微,可没有张斐这么心大,“还是注意一点好啊!”

    张斐见他说话时,目光还忍不住左右瞟了眼,又问道:“对了!衙内他们来了吗?”

    樊正道:“早就来了,跟小春哥他们在后面准备。”

    张斐纳闷道:“衙内这么上心吗?”

    樊正一笑,低声道:“衙内只是想让别人知晓,今儿的戏曲表演,他也是有份的。”

    “原来如此!”

    张斐顿时恍然大悟,“这倒是像他的作风,那行,我去后台看看,不打扰你了。”

    樊正点点头。

    正准备去后台找曹栋栋喝酒打屁,可在半途中,又被王安石他们给叫了过去,此时王安石跟司马光、吕公著他们这些参知政事站在一块。

    “小子张三见过王大学士,韩寺事.。”

    “行了!”

    未等张斐报完官名,王安石一摆手,“听闻这什么戏曲又是你小子弄出来的?”

    张斐讪讪笑道:“我只是出个主意,具体编排,还是晏小先生他们设计的。”

    韩绛问道:“你这戏曲到底是什么意思?”

    张斐解释道:“简单来说,就是找人将每首词的背景或者说故事给演绎出来,希望让人能够身临其境,就如同!”

    说着,他手指向上方,“词中所言,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人避免不了生老病死,但是诗词故事却能够长存于世。”

    “原来是这样。”韩绛捋着那一缕山羊须,笑道:“想不到你小子对于诗词也颇有建树。”

    一旁的吕公著笑吟吟道:“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可就他所作。”

    韩绛惊讶道:“是吗?”

    司马光他们皆是笑而不语。

    以他们对张斐的了解,心里都认为,这一首词应该不是张斐所作,虽说这文章归文章,词归词,但根据张斐的文章来看,就不可能写出这种绝句来。

    天才也不是这个天法啊!

    张斐一瞧他们目光是夹带着一丝戏谑,这要强的性格又上来了,反正偶像都还未有出生,拱手道:“不在!正是在下所作。在我看来,这词就是诗中之画,可以意会,亦可言表。”

    “诗中画?”

    “正是。”

    张斐点点头道:“读诗更多是与作者心意相通,而读词的话,脑中会情不自禁的出现画面,若视诗词为一体,那么这词便是那诗中之画。

    尤其是晏公的词,更是令人身临其境,故此我才想到用演绎的方式展现晏公的词,我甚至敢断定,我的戏曲一出,我宋词也必然更上一层楼,比起唐诗,要更广为流传。”

    说到后面,是豪气万丈。

    但是要知道他面前可是一帮文坛大家,我们的词,要上一层楼,还得靠你小子?

    是这意思吗?

    狂的没边了呀。

    “你小子未免有些狂妄啊!”只见一人走了过来。

    此人名叫王珪,曾也受到晏殊的提携,目前是翰林院学士。

    当然,他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李清照的外公。

    可张斐不知道,否则的话,必然会给予三分尊敬,笑道:“咱们拭目以待。”

    正说着,忽闻楼上咚的一声响。

    众人抬头看去,但见二楼一女子轻抚琴弦,舒缓的琴音弥漫开来。

    “这是要开始了么?”

    方才还站在一起的宾客是纷纷入座。

    其实这么安排就是这么一个意思,事宜这戏曲就要开始了,你们赶紧入座。

    很快就楼内就渐渐安静了下来。

    又听那琴音渐变,歌妓张口唱道:“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

    晏几道的袅袅曲音,晏殊的忧伤之词,再配上那歌妓宛转悠扬的歌声,仿佛扭转了时空,将一楼士大夫的思绪拉到曾今的过往。

    可正当大家沉浸在这美妙动听的歌声中时,忽听得一声揪心地叫喊:“郎君!”

    众人猛地惊醒过来,低目看向一楼的舞台上,只见一个小小少妇,一脚迈过一道假门,一手轻扶门边,深情地望向前面那个背着包袱的“青年”才俊,清澈的双目含着一泓秋水,盈盈泪光,泛着无尽的不舍。

    这一幕令在场的士大夫和公子哥们,心都给揪起了。

    宋词写得就是闺房之爱,离别之苦,所以这一幕对于他们而言,真是宛如将词照入现实。

    又宛如为他们打开一扇窗,终于明白张斐口中的“演绎”到底是怎么回事。

    望着台上离别的夫妇,又见那少妇独守闺房,盼信归来,不禁皆是黯然神伤。

    这一幕令张斐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宛如一群老人家,看生死恋看得老泪纵横。

    看流星花园长大的张斐,是完全无法引起共鸣,他先是去到里屋,想找曹栋栋他们喝上几杯,结果这厮比樊正还要忙碌,都恨不得趴在门缝,偷看演员换装,根本没空搭理他。

    自讨没趣的张斐出得门来,忽然发现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昏暗后门前,立刻走了过去,笑吟吟道:“四哥也对这戏曲也感兴趣?”

    此人正是马天豪。

    “本想来凑个热闹,结果发现这朝中宰相都来了,只能站在这里瞅两眼,待会就回去了。”

    没有办法,此时坐在里面的都是贵人,他这个脸上刺青的富商,就只能站在这里。

    说着,马天豪又看向张斐,“你小子也真够狠的呀!相国寺可从未吃过这么大的亏。”

    他心里非常清楚,那盐钞就是张斐搞的鬼。

    张斐也没有否认,道:“是他们先挑起的,我可都还手下留情了,否则的话,他们的损失可不止这么一点。”

    马天豪道:“他们又不是冲着你去的,你又何必自找麻烦,你可不要忘记,咱们的买卖可受到相国寺的恩惠啊!”

    张斐道:“但他们也赚了钱去,我们可不是相国寺的傀儡,而是合作关系,难道四哥想一辈子为相国寺卖命。”

    马天豪斜目一瞥,笑道:“怎么?还想策反我?”

    张斐笑道:“我只是觉得相国寺那种玩法已经过时了,现在流行的可是咱们慈善基金会,四哥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了。”

    马天豪道:“做人可不能忘恩负义!”

    张斐道:“相国寺是与我合作,从来就不是为了帮我,我不欠他们什么。”

    马天豪看着他,一本正经道:“但是我欠。”

    张斐微微耸肩,不再多言。

    马天豪道:“你要明白,相国寺这回是输给朝廷,而不是在买卖上输给你。”

    张斐道:“是他们逼我到这份上的,我也从未想过要跟相国寺作对。”

    马天豪笑道:“但是相国寺可能不会这么想。”

    张斐道:“四哥可有听闻最近朝中发生的事?”

    马天豪道:“你是指让你去西北做官的事?”

    张斐点点头道:“这才是我的本钱,故此我觉得还是和气生财为好,否则的话,可能会是两败俱伤。”

    马天豪惊诧地看着他,“你还真要去吗?”

    张斐道:“说不定。”

    马天豪道:“我劝你不要去,我也曾去哪里当过兵,这稍不留神,可能就是粉身碎骨!”

    张斐笑道:“这富贵险中求,我能有今日,全是拼出来的。”

    马天豪也不再劝,只道:“如果你去的话,不可带小马去。”

    张斐道:“这四哥放心,我不会带他去的。”心里又补充一句,我凭什么带小马去,要带也是衙内带着他去啊!

    正当此时,楼上又响起琴音。

    只听那歌妓又高声唱道:“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余音绕梁时,只听那三楼传来激动的声音,“我就知道演绎的是这首词。”

    原来根据编排,一个故事的结尾,就会唱一首曲,与之对应。

    “呵呵.那臭小子说得是一点没错,这戏曲着实是别开生面。”

    王安石赞许地点点头。

    吕公著不禁也道:“此戏将词曲杂糅在一起,的确是能让人身临其境,精彩至极啊。”

    文彦博道:“不仅如此,这戏的编排,也使得这首词的意境变得更加完美。可能用不了多久,这戏曲便会风靡全国。”

    此时,真的没有人再怀疑这句话。

    这一出戏曲可真是太对士大夫的胃口,关键这还能令他们的词更加出名,可谓是名利双收,怎么可能不爱。

    这一首接一首,一出接一出。

    令宾客们是沉醉其中,不可自拔,有动情者,甚至偷偷抹了下眼角。

    像极那些头回看偶像剧的小孩们,随随便便一个分离,就跟着一块哭,长大之后才知道,原来他们哭得不是爱卿,而是宝马。

    又是一曲毕!

    正当大家盼着下一出时,忽见方才上台演出的歌妓纷纷上得台来,向四周宾客行礼。

    这就没了?

    看着正过瘾呢!

    再唱几首啊!

    不管是一楼的士大夫,还是楼上的公子哥们,个个都是意犹未尽。

    可一问时辰,这都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

    回过神来的富弼、文彦博等老人们,忽觉是腰酸腿麻,赶紧站起身来,活动下筋骨,正准备离去时。

    忽见几人抬着木桌上来,桌上放着一本本厚厚的书籍,尤其是那极具质感的精美封面,令在场的士大夫们又睁大双眼。

    台上的演出者们,一人拿起一本,面向四周,展示手中的书籍。

    一个留着两小撇八字胡的男子上得台来,敲得三下锣鼓。

    在坐的人对此锣鼓声非常熟悉,这是要扑买啊!

    扑买自是那书籍,又听男子介绍,原来这书籍是晏殊诗词集的典藏版,目前只有一百本,且不对外售卖,只能今日获得。

    一贯起售。

    “呼终于等到我最爱的环节了。”

    昏昏欲睡的张斐,突然变得精神抖擞起来,紧张地望着台上。

    “我出一贯钱。”

    众人寻声望去,但见那富直爽站在一间雅座前,高声喊道。

    立刻便有不少公子哥蠢蠢欲动,再往后一看,是富公呀,那那就算了。

    没有意外,富家以一贯钱拿下首本。

    第二本,文彦博以一贯钱拿下。

    第三本,吕公著以一贯钱拿下。

    司马光和王安石都没有出手,既然他们都买了,那就可以去借,又何必花这冤枉钱。

    前不久亲自押送这些书籍来此的侯东来,不禁呆呆地望着张斐,“三郎,这与你说得不一样啊!”

    张斐抬头望向三楼,瞧着那蠢蠢欲动,却又不敢张嘴的公子哥们,不禁闭目一叹,懊悔道:“这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

第四百六十九章 挖墙脚

    原本张斐所期待的跌宕起伏的拍卖会,转眼间,就变成一场枯燥无聊,按资排辈的平售。

    真是同一本书,同一个价格。

    没有任何的波澜起伏。

    一百本限量典藏版,被一楼那些士大夫给买了去。

    平淡的令张斐作呕,真是恨不得原地一泡尿,给这个“温馨”的场面留下一片污渍,太欺负人了。

    “看来是结束了!富公,文公,我.!”

    司马光起身准备离去,忽见富弼、文彦博他们人手一本典藏版,坐在那里看了起来,不禁心生疑惑。

    这诗词集怎么好看吗?

    晏殊的诗词,他们基本都有看过,毕竟是当初的文坛顶流,尤其是富弼,那更是了如指掌。

    犯不着急于一时,可以回家再看。

    抬头一看,便与王安石对上。

    这一桌可就他们两个白嫖党站着的,抬头必然是看见彼此,因为其他人都买了,都坐在那里看书,也只有他们两个要急着离开。

    他们两个都不喜欢白矾楼这种纸醉金迷的气氛。

    如果完全抛开政治理念,他们一定会成为知己的,性格是如此的像似。

    “富公!”

    司马光咳得一声,又拱手向富弼喊道。

    富弼一怔,抬起头来,“什么事?”

    司马光本想告辞,可还是忍不住问道:“这书恁地精彩吗?”

    富弼迟疑一下,点点头赞许道:“与方才那戏曲一样,是别具一格。”

    王安石好奇道:“不就是诗词集吗?这别具一格又从何谈起?”

    文彦博抬起头来,“这不是普通的诗词集,可以说是另一类体裁,类似于传记,但又非常生动,精彩纷呈,感人肺腑。”

    “是吗?”

    王安石又与司马光对视一眼,心里隐隐有些后悔,一贯钱也不是很多,为何不买一本。

    韩绛将书籍递给王安石,“介甫一看便知。”

    而那边文彦博也将自己的书籍递给司马光。

    立刻白嫖上了。

    二人坐了回去。

    而其他的士大夫也如他们一样,并未急着离开,坐在桌上看了起来。

    方才的演出,只是将晏殊的词,变成戏剧,展现给大家看,里面没有涉及到晏殊本人,但书籍里面,却是借着晏殊的词,讲述着晏殊的心路历程。

    可以说这是一种个人传记,但却有别于当下的那种传记,而是以一种故事的方式来呈现。

    再加上用了不同的字体印刷,错落有致,清楚明了,看着非常轻松愉快。

    是一种非常新颖的体裁。

    当然,光新颖的体裁,还不足以令王安石、文彦博这些文坛大家坐下品读,关键还是晏几道的文采。

    晏几道跟晏殊一样,就是非常擅于写那种感情细腻的诗词,虽然张斐要求他通俗一点,别玩得太高雅。

    但天才这东西就是没法解释的,他确实降低自己的水准,但却写出另一种非常独特风格文章,他用一种很通俗的文笔,将晏殊的心路历程,展现的是淋漓尽致,写得又是绘声绘色,让人身临其境,仿佛亲眼看着那一幕幕,令人忍不住往下读。

    尤其是富弼、文彦博这些非常了解晏殊的人,对于他们而言,这是一篇故事,也是一种回忆。

    而那些年轻才子将一幕看在眼里,急得是直挠腮,这诗词集这么好看么,这些士大夫当场就看了起来。

    于是乎,他们就假借向晏几道道贺之名,想去看看能不能蹭上一本,以及打听打听,这诗词集何时对外出售。

    立刻就被挤出门外的樊正和张斐不禁无奈地对视一眼,又去到旁边的一间雅座坐下。

    “三哥主意真是价值千金啊!”

    樊正赞道:“今后这戏曲可能会取代之前的歌舞表演。”

    张斐道:“这就夸张了,戏曲和歌曲只是不同的演绎方式,只不过这种全新的戏曲是刚刚出来,受人追捧,歌舞还是受人喜欢的,这是无法取代的。”

    樊正又是为难道:“但是这戏曲没有几个人会编排,晏先生这回也只是为了其父.。”

    他心里非常清楚,之所以首次演出就这么成功,完全是在于晏几道艺术天赋,而晏几道之所以参与进来,为得是晏公。

    又不是专业的,白矾楼想请,也请不来的。

    张斐低声道:“故此我们得想办法将晏先生挖到咱们这边来。”

    樊正激动道:“这可能吗?”

    “怎么不可能?只要锄头发挥的好,哪有挖不倒的墙角。”张斐又往屋里瞟了一眼,道:“在朝中当官,可没有这般待遇。”

    樊正也瞧了一眼,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

    聊得一会儿,正好遇见许凌霄,于是张斐便起身告辞了。

    马车内。

    许凌霄问道:“妹婿,这诗词集何时能够买得到?”

    他可是非常爱书之人,如今也是心痒难耐啊!

    张斐笑道:“我已经帮大哥你准备十几本典藏版和十几本普通版。”

    “十几本?”

    许凌霄不禁睁大眼睛,又吓得赶忙挥舞着双手,“不用这么多,不用这么多,一本普通的就行了。”

    张斐道:“大哥可以拿去当做人情,送给好友。”

    许凌霄没有想到张斐会考虑的这么周全,又极其不好意思,“这这怎么好意思!”

    张斐呵呵道:“在他们看来,这可能是很珍贵,但是对于我而言,这就是几百文钱,不值一提。”

    许凌霄赶忙道:“妹婿,这书的价值,可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

    张斐笑着点点头。

    在张斐收购正版书铺后,前面门店已经许久唯有开张,这是因为被各大酒楼裹挟,报刊不对外出售,于是形成一种绑定销售,一直以来那些酒保都是待在后门领报刊。

    而今日早晨,这正版书铺门前是乌泱泱的一片,相比起之前酒保,此时站在这里都是一些书生、公子、才子。

    他们一边对着关闭的店门是望眼欲穿,另一边则是谈论昨日的戏曲表演。

    昨日的戏曲表演,真是令人意犹未尽,再加上昨日那些宰相、士大夫的表现,令大家都很好奇这本书到底有何神奇之处?

    又过得小半个时辰,店门打开来。

    一本本崭新的书籍摆在柜台上。

    大家立刻往前涌去,因为他们都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本,这得去抢啊!

    “多少钱?”

    被挤在前面的一个书生,将钱袋往柜台上一放,喘着粗气问道。

    那掌柜的道:“一百文钱一本。”

    “一百文钱?”

    一个书生惊呼道。

    要知道如今的书籍,除非是被朝廷垄断的,私人售卖的大概都在三十文钱左右,这一下涨三四倍,未免也太坑了一点吧。

    这些书生、才子还是比较理智,一听这价钱,立刻就抱怨起来。

    掌柜的朗声道:“各位才子稍安勿躁,且听小人一言,之所以卖这么贵,因为这是正版。”

    “有何区别?”

    “这区别就在于,我们还得支付一大笔钱给晏先生,去购买晏公诗词的版权。我们东主张三郎也说了,我们应该要像尊重农夫的劳动成果一样,去尊重读书人的劳动成果,盗卖他人诗词,不仅仅是有违道德,更如同偷盗农夫的粮食一样,是一种非常可恶,且违法的行为。读书人也应该获得相应的回报。”

    这一番话下来,抱怨之声立刻就变成赞美之言。

    因为前来抢购的都是读书人。

    抛开尊重不说,今日晏公的词能够卖这么多钱,明儿我们的词.。

    说到底还是屁股决定脑袋啊!

    而在书铺对面的酒楼上,坐着两个年轻人,正是张斐与晏几道。

    “晏先生昨日没有睡好?”

    张斐见晏几道双目红肿,布满血丝,不禁问道。

    “昨日与几位好友多喝了几杯。”晏几道讪讪一笑。

    昨日他被迫在白矾楼举办了一次庆功宴,当时太多好友来向他道贺,樊正也想笼络晏几道,于是赠送了他一桌宴席。

    晏几道可也曾青楼浪子,几乎就没有怎么睡。

    “原来如此。”张斐点点头,又道:“晏公的诗词集如此受欢迎,在我看来,主要是因为晏先生所写出来的故事非常动人。”

    “不。”

    晏几道赶忙道:“这主要是因为父亲大人的词,本就受人欢迎,再加上三郎的主意,才会如此受人喜欢,我不过是帮帮小忙。”

    他性情比较高傲,所以这绝非是他的谦虚之语,在他看来,自己确实也没有怎么费神,完全就按照张斐的想法,随便写写,又不是写什么千古绝句。

    能有多难。

    张斐笑道:“但是在我看来,同样是晏公的词,同样是我的主意,但是换个人来,可能就不会这么受人欢迎。”

    晏几道很不好意思道:“三郎谬赞了,几道愧不敢当。”

    张斐却道:“如果晏先生愧不敢当,那这事就不好办了。”

    晏几道诧异道:“此话怎讲?”

    张斐道:“如这种名利双收的事,很多人肯定也会效仿,所以.所以我还是希望晏先生能够继续帮忙。”

    晏几道瞧他一眼,没有做声。

    张斐道:“我可以拿正版书铺的两成股份来作为回报,请晏先生来正版书铺帮忙。”

    “不是钱的问题。”

    晏几道忙道:“只是我乃朝廷官员,这实在是有些不妥。”

    我堂堂一个官员,你让我辞官来这里做事,但凡是个聪明人,也不会这么干啊!

    张斐笑问道:“晏先生可知我为何能够入仕为官吗?”

    晏几道一愣,“当然是因为三郎争讼的本事。”

    张斐点点头道:“但如果我是直接凭借我岳父的关系入朝为官,晏先生认为我还有今日这般成就吗?”

    晏几道微微一怔。

    张斐自问自答道:“我估计肯定不如今日,因为我不知道会安排什么职位给我,也许是我所不擅长的,又也许即便我做得好,也不会受人关注,而不像现在这样。

    是别人先肯定我的能力,然后再举荐我入仕为官,故而我的仕途才会一帆风顺。对于晏先生而言,也是如此,晏先生在现在的职位上,没有什么发挥的机会,显然写书和编排戏曲,是更能够体现晏先生的才华。

    等到晏先生名望大了之后,晏先生所期待的仕途可能就是水到渠成,许多事情刻意强求,反而求而不得。”

    这一席话,令晏几道犹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立刻起身,拱手一礼,“三郎一席话,使得在下茅塞顿开,真是多谢,多谢。”

    郁郁不得志的原因,往往在于你现有的平台,是无法展现出自己的才华,此时转行,做自己擅长,且有兴趣的事,或许能够得到更好的仕途。

    当然,前提是你真的本事。

    张斐赶紧拱手回礼,道:“晏先生的意思?”

    晏几道迟疑少许,道:“我还得跟我家人商量一下。”

    言下之意,我是愿意的。

    张斐笑道:“那我就静候佳音。”

    说到家人,晏几道又突然问道:“对了!有一个问题,我想请教一下三郎。”

    张斐忙道:“晏先生请说。”

    晏几道道:“这父亲的词并非应该属我独有,我应该拿出一些钱来分给兄长们,但我实在是不擅于处理这些事,三郎认为我应该拿多少出来分给兄长?”

    张斐想了想,道:“若是从珥笔的角度来看,我认为拿三成出来足以。”

    “三成?”晏几道道:“这也太少了一点吧。”

    张斐道:“虽说是晏公的诗词集,但其实晏先生的文章占比更大,也是受欢迎的主要原因之一,如果说晏先生拿出三来利润去分给其余兄长,即便对簿公堂,我也能保障晏先生不会输。”

    他到底是一个珥笔,他在契约中就写明这个问题,这诗词集的著作人,可不是写得晏殊,而是晏几道。

    如果晏几道的家人要打官司,他是绝对不会输的。

    “我怎能与兄长对簿公堂。”

    晏几道吓得直摇头,虽说北宋这类官司已经是屡见不鲜,因为是有法律规定的,但是对于他们这种家族而言,这是决不能发生的,又想了想,道:“你说拿七成出来,分给兄长他们,他们会不会不满?”

    张斐挠挠头道:“这这我不知道,但是七成是否多了一点。”

    “多么?”

    晏几道点点头道:“你都认为多,那哥哥他们应该不会有意见。”

    张斐只是微微一笑。

    他说得法律问题,晏几道问得却是亲情问题,这清官难断家务事,他自也不便多说什么。

第四百七十章 尘埃落定

    其实在很早之前,张斐就已经拿定注意,一定要将这晏几道从朝廷那边挖过来。

    因为正版书铺对于他而言,那是非常重要的。

    目前他手中其实就两门买卖,一个正版书铺和一个律师事务所,一个是涉及到舆论,而另一个涉及到司法,这些都是具有影响力的,也可以改变许多事情,甚至于推动国家进步。

    而如足球联赛,活字制作作坊,这些可以赚大钱的买卖,他却全都打包交给慈善基金会。

    就是因为这些行当就只是纯粹地赚钱,功能性不强,不能在仕途上给他提供太多的帮助,关键他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去管理那么多买卖。

    而那律师事务所是他的本职,管理起来比较轻松,但是报刊、书籍可都不是他所擅长的,恰恰还是他的短板,他也需要找一个人帮他管理这些买卖,晏几道是最为合适的。

    而要想将晏几道挖过来,首先得体现出他的价值。

    这一本价值百文钱书籍,是足以说明许多问题的。

    原本这书早就该出了,但是被那免役税搞得是一拖再拖,可是正版书铺一直都在印刷,因为光准备,就达到一年之久,不但有刻板,还是活字印刷版,这产能是非常充足的。

    此时正版书铺足足印刷了一万多本。

    而且张斐也并没有选择什么饥渴营销的策略,就是非常普通的平售。

    然而,仅仅在七日之内,就全部销售一空。

    其中利润虽然不是那么夸张,远没有炒卖盐钞那么赚钱,但是影响力却是非常夸张的。

    这日上午,司马光、文彦博、吕公著三人慢悠悠地往皇城走去,沿途只见街边的茶肆、酒馆门前,几乎都是三三两两年轻书生围聚在一起,一块品读那本封面比较非常扎眼的晏殊诗词集,更有人激动地朗诵起来。

    这绝对是现象级的,没有哪本书能够在坊间获得如此高的关注度,要说王安石他们的文章,最多也就是受到士林的追捧,但绝不会出现这种现象。

    乍一看,仿佛这诗词集都成为一本全民级的书籍。

    吕公著不禁好奇道:“这晏公的诗词,一直都有人在贩卖,被大众所熟知,为何还会得到如此追捧?不仅仅是坊间的百姓,就连朝中许多官员都对这本书爱不释手。”

    文彦博笑道:“不瞒你说,我也都很期待下一本啊!”

    “啊?”

    吕公著惊讶道:“是吗?”

    其实这本书的文笔风格,只能说细腻,但谈不上有多么出彩,以他们的水平,不应该会这样啊。

    文彦博点点头道:“其实在这本书中,晏公的诗词只是一个引子,而真正令人感到趣味的乃是晏公的故事。”

    司马光也道:“其中有一明一暗两条线,明线则是描述每首词背后的小故事,而暗线则是描述当时的局势和晏公的心理变化。”

    文彦博点点头道:“对于百姓而言,可能那一篇篇小故事更吸引人,但是对于我们而言,君实口中的暗线,才是整本书最令人期待的,但是目前这本还只是描述了晏公入仕前后的故事,而晏公中年以后的故事,才是最为精彩的。”

    晏几道毕竟是这方面顶级天才,他虽然是第一次写这种体裁,但他却能巧妙地借诗词背后的故事,来描述当时社会的背景。

    年轻人可能无法察觉,张斐就没有看出来,但是文彦博他们这些老人,读这本书的时候,脑子里面全是回忆,而且他们知道每一处暗示,意义又是什么。

    吕公著回想了一会儿,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因为大家都知道,晏殊年轻时也如王安石一样,意气风发,妄图干出一番事业来,但是中年以后,就开始和稀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个转变甚至导致晏殊和富弼这对曾经心心相惜的翁婿也变得是貌合神离。

    晏殊内心的这个巨大转变,不仅仅是文彦博对这一点感兴趣,就连王安石也对此非常感兴趣。

    因为这在北宋是一个比较常见的现象。

    这是非常值得研究的。

    临近皇城的小酒馆,吕惠卿见王安石不顾面前的早餐,拿着那本书,仔细阅读着,不禁道:“恩师,这本诗词集有这么好看吗?”

    他也看了一些,写得是非常生动有趣,但也仅限于此,他明白坊间百姓为何爱看,但不明白王安石怎么也爱看。

    “你现在还年轻,以后你就会知道这本书为何会恁地吸引人。”

    王安石呵呵一笑,也不详细解释,转而又道:“我估计以后大多数诗词集都会采取这种体裁,而之前的那种方式将不复存在。”

    吕惠卿不禁好奇道:“恩师此话怎讲?”

    王安石笑道:“以前想要出诗词集,首先你得作了很多诗词,否则的话,无法印刷成本,故此许多人都是将父子兄弟的词都放在一本里面。而这一本诗词集,远比之前的要厚得多,但是里面却只有十五首诗词。这种体裁是便于成书。

    此外,诗词不一定人人能够欣赏,但是故事的话,人人都爱听,人人看得懂,故此会受更多人喜欢,更适用于书籍买卖,若只能卖给咱们官员,那又能赚多少钱。”

    吕惠卿突然是灵机一动,问道:“恩师可有想过出这种体裁的书籍?”

    王安石摇摇头道:“倒是没有想过。”

    吕惠卿道:“我倒是觉得恩师也可以写一本,可以以文章为背景,讲述恩师在各地为官的小故事,从而阐述变法的理念,如此一来,也可以让更多人理解恩师为何要变法,国家所面临的的问题,或许可以争取到更多人的支持。”

    王安石听得是眼中一亮,他又想到,为何当初自己的文章抵不过张斐的文章,不就是因为张斐的文章更加通俗易懂,但那到底是文章,而这故事显然要比文章更加吸引人。

    这或许是一个更好的宣传方式。

    值得考虑啊!

    很快,这本晏殊的诗词,就凭借生动的内容和新颖的题材,成为了一本现象级的书籍。

    一个已故多年的宰相,再一次成为顶流,不少歌妓都跑来蹭热度,演唱晏殊的词。

    这立刻引发了很多士大夫们的羡慕嫉妒,到底文人相轻,谁也不服谁,晏殊又不是公认的天下第一,他可以,那那我们也可以啊。

    但.但是好像这一窝蜂地去跟风,又有失文人的体面。

    而就在这时,名士报上面又发表了一篇名为“书中自有黄金屋”的文章。

    此句是出自宋真宗,本是用于劝学,但是这篇文章却是用来宣传正版,表示知识是无价的,文人用无价的知识获取有限的财富,不但可以令自己获得财富,也可令国人受益,有益于国家发展。

    这马屁拍得。

    很快!

    这篇文章就立刻受到广大文人的肯定。

    好!

    说得真是太好了!

    这也导致近日汴京律师事务所是门庭若市,但去的人,可不再是那些大富商,而是一些士大夫。

    他们今儿可不是来找张斐的麻烦,而是来询问版权一事,当初张斐就打了一场关于盗版的官司,当时朝廷就已经出台相关律法,也有人出售版权,但是收获并非是很吸引人,这导致许多文人对此不感兴趣。

    这一点点利益是无法打动他们的。

    但此一时彼一时,这本现象级的书籍,让他们仿佛发现了一个宝藏,尤其是那些文坛大家的后人,许多人是家道中落,跟晏几道一样,故而也都想效仿。

    但是如何操作这版权,他们还都是一知半解,故而前来这里询问。

    “各位老先生慢走。”

    “免送。”

    又送得一波客户出门,张斐不禁是抹了一把汗,只觉喉咙都有些哑了。

    “这都已经是第五批了。”范理悄悄走上前来道。

    张斐点点头道:“还是的写一篇文章,专门介绍这版权法,免得他们都上门来问,我就是再有准备,也应付不了啊。”

    范理道:“其实这方面的利润也不是很多,而且这些老夫子可不是那么好打交道,咱们犯不着这么劳神,何不推给李国忠他们。”

    大钱你不赚,这点蝇头小利,你又这么上心。

    可这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无论你怎么看,这北宋的优势就是文人,这就没得辩,再加上北宋的文化氛围还是比较自由的,故此张斐认为,只要将这个机器给运转起来,这绝对能够令北宋更上一层楼。

    弥补短板是需要的,但同时也要发挥自身的优势。

    张斐也希望在离开汴京之前,将这一把火给点燃。

    正准备回店里时,忽见晏几道走了过来,张斐又转过身去,拱手道:“晏先生。”

    “三郎!范员外!”

    晏几道拱手回得一礼,又道:“我今日过来,是有一事想与三郎商量一下。”

    “到屋里去说。请。”

    “请。”

    来到屋内,晏几道便道出自己的来意,“事情是这样的,我有几位好友也希望去正版书铺,参与这书籍的编写。”

    “是吗?”张斐惊喜道。

    晏几道点点头。

    张斐笑道:“这是好事,晏先生自己决定就行。”

    晏几道愣了下,道:“我决定就行了?”

    “对啊!”

    张斐笑着点点头:“到时这正版书铺也会一分为二,老侯就只负责管理印刷方面的事宜,而至于内容方面,就全都由晏先生来定,这方面的招人,晏先生自己决定就行了。关键这种事,你来我问,我也不清楚,王学士的文章,在我看来,也跟我写得也差不多。”

    “啊?”

    晏几道不禁震惊地看着张斐,过得片刻,他才反应过来,呵呵笑了笑,“那那我就自己定了。”

    张斐笑着点点头。

    晏几道又问道:“那这酬劳方面?”

    张斐道:“这个我到时会给一个最低酬劳,同时给予他们提成,他们参与多少就拿多少,这样也比较公平。”

    在整个开封府,如晏几道这样的人,其实是非常多的,许凌霄也是这类人,对当官没啥兴趣,就对这诗词书籍感兴趣。

    晏几道的成功,也令他们有了想法,又能干自己喜欢的事,又能赚不少钱,名利双收,一举两得,也都想尝试一下。

    当然,这本现象级的书籍,并未转移大家对于当前局势的关注,毕竟权势在任何时代,都是最为宝贵的东西。

    如今免役税已经接近尾声,成功已经是势不可挡,问题是接下来该怎么办,这才是大家最为关心的。

    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免役税的成功,是来源于司法改革,那么是先施行司法改革,再执行新政?还是怎样?

    也是当下朝廷所热议的议题之一。

    垂拱殿。

    “免役税试行的成功,关键是在于司马学士所推行的司法改革,故此臣建议朝廷先以司法改革为先,等司法改革完成之后,再执行新政。”

    赵抃率先站出来的道。

    他现在是公检法的坚定支持者,他认为司法改革才是正道。

    王安石当即就乐了,心想,恐怕等到司马老儿入土了,这司法改革都不能完成,我可是等不起啊!

    吕惠卿马上站出来反驳道:“赵相公此言简直就是本末倒置,此次免役税的成功,税务司、公检法的确是功不可没。

    但是诸位不要忘记,不管是税务司,还是公检法,都是需要先耗费大量的财政支出,之前警署招人,财政都是由司农寺和三衙负担了大部分,而且在最初阶段,司农寺其实已经快要发不出工薪,好在一切都很顺利,才勉强度过难关,可只要中间稍微出点问题,只怕又是另一个结果。可是在地方上,还能这么顺利吗?地方财政也根本负担不起。

    故而,还是当以新政为先,先改善财政,然后再建设公检法和税务司。”

    顿时就有一大批官员站出来支持,其中还包括很多曾经的保守派。

    既然新法已经颁布,阻止不了,那就先阻止那要命的税务司,税务司加公检法,太令人头疼了。

    赵顼稍稍点头,又看向王安石,“王学士怎么看?”

    王安石道:“臣以为吕校勘所言甚是,公检法和税务司比之之前的官署是更需要财政支出的,而在其它州县,即便一切都顺利,也收不上这么多税,但所需人力物力,只怕也比开封府少不了多少,还需先改善财政。”

    赵顼又偏头看向司马光。

    司马光道:“公检法的确需要耗费不少财政支出,故此臣也不建议像警署一样,大规模招收辅警,而是应该尽量安排一些熟知律法的散官就职于公检法,将一些刀笔吏、衙役转变为警察、税警、检察院,这不宜操之过急,以免给州县带去负担。”

    张斐那属于艺高人胆大,谁敢在地方上先招一万个辅警,这简直就是赌博,一旦发不出工薪,可能辅警就会变成起义军,然后又变成禁军。

    司马光赚钱远不及王安石,但省钱绝对是一流的,他也看出来,公检法确实需要烧钱,不如启用一些闲赋的官员,反正平时也要发钱给他们,也就是多发一点,而且,将京城闲赋的官员调去吃地方财政,也是能够减轻中央的负担。

    其实很多地方上财政是不错的,但由于当下这运费喜人,只要运到京城来,中间就得耗损一大部分。

    赵顼点点头道:“是啊!没有钱,这公检法也难以普及。”

    赵抃道:“可是在此次执行过程中,就出现诸多问题,若无公检法,只怕处理不了这些问题。”

    是先钱,还是先法。

    这就好比鸡生蛋。

    王安石立刻道:“臣建议先在整个京东路推行这募役法,若如赵相所言,朝廷可以再进行调整。”

    言下之意,若是你们不行的话,那就送你们公检法加税务司。

    而且这么一说,到时哪怕出问题,那也不是新政的问题,而是吏治的问题。

    赵顼是心领神会,点点头道:“就依王学士之意,先在京东路推行募役法。”

    其实他也不会等司法改革,且不说司马光那磨磨蹭蹭的性格,当下财政才是关键,相比较律法,他也更迫切是要改善财政。当初他愿意推动司法改革,也是为了整顿吏治,改善财政。

    财政财政还是财政!

    正当这时,谏官陈庆站出来道:“启禀陛下,近日西北不少官员弹劾左藏库副使种谔擅弄兵权,奴役士兵。”

    马上又有一名官员站出来道:“种谔之所以无法无天,完全是因为陛下对其的纵容。当年他不听诏令,擅自出兵,被延州守帅陆诜揭发后,陛下不但没有严惩种谔,反而将陆诜调往秦州,长此下去,只怕那西北将军都会变得目中无人,不听朝廷指挥。”

    赵顼神色不悦道:“当时朕也给了种谔惩罚,只是后来西北方面正是用人之际,故此朕再度启用种谔,这纵容又从何谈起。”

    一大批谏官立刻站出来,从各种角度谈起,从法律谈到政治,从政治又谈到军事,从军事又谈到财政。

    好像若不处罚种谔,国家就要亡了。

    赵顼也是无语了。

    但这在北宋的朝廷,真是司空见惯。

    文彦博也站出来道:“陛下,当年此案的审理确实过于草率,臣也建议重审。”

    赵顼皱眉道:“但这都几年前的案子,没有必要再大费周章吧。”

    司马光立刻站出来道:“审刑院的每个案子,几乎都是几年前的,这法有不公,理应重申,此乃朝廷法度。”

    审刑院无疑是最有资格说这话,因为审刑院干得就是这事。

    几乎所有大臣都表示,要重申此案。

    其实这事已经发酵了好一段时间,满朝文武都已经有了默契,必然是要重申的,今儿就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赵顼故作郁闷,犹豫半响,才道:“好吧,既然诸位都这么说,那就依诸位的意思,重申此案,但无论此次审理的结果是什么,往后都不能再提了。”

    “臣遵命。”

    大臣们齐声言道。

    司马光立刻站出来道:“陛下,前不久由开封府审理的许州私盐一案,引发百姓热议,也说明解州盐政存有诸多弊病,故此臣建议在河中府建设公检法,治理盐政,若是陛下应允的话,何不将此案也交由河中府去审理。”

    赵顼点点头,道:“但不知司马学士打算推荐何人去河中府建设公检法?”

    司马光道:“国子监博士张斐。”

    这理由都还没来得及说,只见殿中几乎所有大臣都站出来表示支持。

    不要理由!

    就他。

    就让他去。

    哎.让这小子去祸害别人去,或者被人祸害。

    赵顼嘴角微微抽搐了下,强忍着笑意,向司马光道:“此事就交由审刑院全权负责。”

    “臣遵命。”

第四百七十一章 龙潭虎穴

    此事定下之后,可以很明显地可以看出,不少大臣是松得一口气。

    “唉...可算是将那臭小子给弄走了!”

    “谁说不是呢,也不知道你小子是从哪里蹦出来的,自从他来了之后,是一事接着一事,就没有停过,事事透着诡异,闹得是人心惶惶啊。”

    “这话说回来,他一个耳笔,凭什么折腾咱们这些大臣。”

    “是呀!他凭什么呀?”

    “会不会因为他与司马君实和王介甫的关系都非常不错。”

    “事已至此,你们还说这些作甚,河中府那群人也都爱折腾,就由他去折腾吧。”

    ......

    “河中府?”

    出得大殿的孟乾生不免道:“这未免也太便宜那小子了。”

    一旁的谢筠道:“孟知院想他去哪?”

    孟乾生道:“最好是延州,那里更危险。”

    谢筠笑道:“你还指望那党羌把这小子干了。”

    孟乾生呵呵道:“那是最好不过了。”

    想着就开心。

    “那也是很难的,真要打起来,那小子肯定第一个跑。”

    谢筠道:“去延州的官员,多半都是晋升,但去河中府的职事官,哪个不被弹劾,原因就在于那解州就归河中府,而延州的军粮和盐也都跟河中府息息相关,在那里可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无论怎么做,都无法让所有人满意,张三若真想在那里建设公检法,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说的也是啊!”孟乾生稍稍点头,又道:“而且他这公检法只怕当地文武官员都不会喜欢的,呵呵,这回有他受的。咱们得赶紧联系河中府的人,将张三的事告诉他们,免得又被张三打个措手不及。”

    ......

    最后出来的王安石和司马光,望着他们的交头接耳。

    王安石不禁笑道:“我怎么感觉你是要将张三往火坑里面推啊!”

    司马光不爽地瞧他一眼,“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你也帮了把手,至少要负三成责任。”

    王安石呵呵笑道:“不瞒你说,我倒也不反对让他去河中府。”

    “你当然不反对。”司马光道:“张三将你的风头都给抢走,你又怎容得下他。”

    王安石眉头一皱:“我就是这般狭隘之人吗?”

    司马光问道:“那你有没有因此感到不爽。”

    王安石咳得一声道:“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有一点。”

    司马光轻轻哼得一声,言下之意,我还不了解你么。

    王安石又赶紧道:“但我要说的是,这小子在京城折腾,全靠咱们护着他,也得让他出去闯闯,瞧瞧他是否能够担得起重任。”

    司马光皱了下眉头。

    其实他对这个选择,还是有些疑虑,正如王安石所言,在东京有他和王安石,还有许遵护着张斐,但是去到河中府,他们可就鞭长莫及了呀!

    一切都得靠张斐自己。

    .....

    而那边许遵则是急着赶回家里,将这个消息告知张斐。

    “妹婿要去河中府?”

    许凌霄哎幼一声,“那地可是不好啊!”

    张斐问道:“大哥此话怎讲?”

    许凌霄忙道:“妹婿有所不知......。”

    不等他说完,许遵就打断了,“你知道?”

    许凌霄瞧了眼父亲,不敢言语。

    许遵又沉眉问道:“司马学士没有与你商量吗?”

    张斐摇摇头道:“当时有提过一嘴,但我也不清楚该去哪里,与我商量也没用。”

    他哪里清楚西北具体每个州县的局势。

    许止倩见他一问三不知,立刻问道:“你不会连河中府是哪里都不知道吧?”

    张斐道:“这我倒是知道,就是黄河中游一带,故名河中府。”

    其实就是后世的山西运城永济一带。

    “你说得不错。”

    许遵点点头,又道:“但是那地方可不是那么好管的,虽然河中府不属于边境州县,但其地处长安、洛阳、太原三地的中心,乃是交通要冲,故而亦属西北军的后勤重镇,关键那解州也属河中府,在当地有不少驻军,也导致当地的势力是鱼龙混杂。我没有去过那里当官,但是我也知道当地的盐吏可都是狠角色。”

    说到这里,他面泛忧虑之色,“你此去主要又是为求建设公检法,只怕会将人都给得罪啊!”

    因为西北不止一个军阀,但是后勤保障非常依靠河中府,各路军在当地都非常有势力,还有那些大盐商,以及代表着地方势力的盐吏,关系是错综复杂。

    你这公检法往那里一放,试问谁会喜欢。

    许凌霄小声道:“孩儿方才就是想说这事来着。”

    许遵只是微微瞥他一眼。

    张斐瞧了眼他们父子,突然轻松一笑道:“如果实在是管不好,那...那我就回来呗。”

    他很清楚自己的优势是什么,那就是年轻,年轻就有无限的可能,他绝不会孤注一掷,反正这事,是他们让去的,又不是自己要求的,又没有下军令状,他怕个屁。

    许遵叮嘱道:“这倒是没有错,实在不行,立刻回来,但你也要切记,万不可与那些人同流合污,那些人可都是无所不用其极,所以也得保护好自己。”

    盐利都集中在那里,可想而知,那里得有多么腐败,许遵也非常担心这一点,再来,就是生命安全。

    在哪里发生过暴徒袭击官员的事情。

    张斐小心翼翼地问道:“不会派人来暗杀我吧?”

    许遵摇摇头道:“不一定,那边有着许多亡命之徒,什么事也干得出来。”

    这盐商和军阀多得地方,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张斐心想,那可得多找几个保镖,那鬼龙五可真是太不靠谱了。

    正当这时,李四入得堂来,这司马光来了。

    许遵立刻让许凌霄和许止倩先回避。

    兄妹前脚刚走,许遵便将司马光请入堂内。

    互行一礼后,司马光瞧了眼许遵,然后又向张斐道:“你岳父应该将整件事都与你说了吧。”

    张斐呵呵道:“我岳父大人说司马学士帮我选了一个好地方。”

    “休得胡言!”

    许遵当即瞪了眼张斐。

    “无妨!无妨!”

    司马光摆摆手,又向张斐解释道:“我之所以让你河中府,那是在于,若是公检法无法掌控盐政,你即便在京兆府(长安),亦或者边境州县建立其公检法,那也只是一时,唯有先在河中府一带建立起公检法,再去边境州县,那将事半功倍。”

    他在人事方面的安排,真是远胜王安石,甚至可以说,王安石身边还就缺一个如司马光这样的人才。

    河中府其实就是西北军的心脏,西北边的盐和粮草,或直接或间接都与河中府有关,那么控制住河中府,那些军阀自然会忌惮你三分。

    京兆府其实也行,但京兆府皇亲国戚多,毕竟皇亲国戚都不太愿意待在河中府那鱼龙混杂的地方,跟河中府是不同的难度,那就不如去河中府。

    “我知道了。”

    张斐点点头,又问道:“不知我什么时候去?”

    “这个不急。”

    司马光赶忙道:“种谔和陆诜赶到河中府也需要一些时日的,你先准备好,了解清楚再去。你需要什么帮助,大可与我直说,我会尽量满足你。”

    一听这话,张斐不禁苦笑道:“看来那里真是龙潭虎穴。”

    司马光叹道:“故此我原本对此非常疑虑,但你既然决定要去,那就不如全力以赴。”

    狠人都集中在河中府,你如果周边的县城,那人家退避三舍就行了,等你走了,人家又来了。

    张斐沉吟少许,道:“检察院方面,我希望派苏检控去,而警署方面则是由曹栋栋和马小义。”

    说着,他还想起什么似得,“另外,我还跟富公谈过,派几个学生去协助我。”

    司马光点点头道:“富公也与我说过此事,这应该问题不大。至于那曹栋栋么,可能还得官家来做主啊!”

    毕竟曹家是外戚,曹太后都还坐着后宫,他可不敢擅自做主。

    好在张斐已经跟赵顼谈过,张斐又道:“除此之外,我还需要一份河中府官员的详细名单,以及他们的背景、性格,等等。”

    司马光道:“其实在那边转运使是最具权势的,其次驻扎在当地的武将,然后就是那些吏,至于知府、知县反而不是那么难打交道。”

    张斐好奇道:“这是为何?”

    司马光道:“因为转运使就是负责运输盐和粮食,这就涉及到盐钞与军粮,目前陕北路的转运使还未定,我估摸着王介甫应该会推荐人去。而那些知府、知县都是依靠吏执行公务,他们三年一任,多半都会选择明哲保身。”

    这北宋知县换来换去,去到河中府那龙潭虎穴,多半官员都是抱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态。

    基本上都是萧规曹随,不会轻易与人发生冲突,这也导致常驻当地的刀笔吏,是手握实权的。

    张斐呵呵道:“这真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啊!”

    “是这么回事。”

    司马光点点头,道:“不过多了解一下当地的情况也不是坏事,我会尽量将当地情况交给你。”

    张斐拱手道:“那就有劳司马学士了。”

    司马光略显内疚地说道:“这回是我对不住你啊!”

    原本计划是江南,他突然改变计划,直接从英雄难度,上升到史诗难度,他觉得自己很对不住张斐。

    .......

    曹家!

    “啊....!”

    日上三竿时,曹栋栋才从床上爬起来,迷迷湖湖来到大堂。

    “栋儿,你今儿怎没有去衙里。”

    “孩儿今日放假!”

    曹栋栋揉着眼道。

    曹评随口问道:“对了,栋儿,那张三可有给你提过去西北的事?”

    “没有!”曹栋栋摇摇头。

    曹评心里稍稍松得一口气,哪知曹栋栋紧接着言道:“倒是孩儿跟他提过一回,孩儿可也想去西北转转。”

    啪啪!

    从起身到巴掌,就真的电光火石之间,左右一下,打得曹栋栋头都没有动一下。

    曹栋栋当即醒了,也懵了,捂住脸道:“爹爹,你为何要打孩儿?”

    曹评深吸一口气,“我问你,张三可有答应你?”

    曹栋栋眼中眼泪只转悠,不是他爱哭,而是真的很疼,摇摇头道:“没有。不过爹爹,西北州县,孩儿也去过不少,没啥可怕的。”

    曹评怒瞪他一眼,“你当初是去玩的,那自随便你去,可你这回要是那里当皇家警察,那你可就是去坏人财路的,我说你这脑子怎么就不懂想事,人家躲都躲不及,你还往上面凑。”

    曹栋栋委屈道:“爹爹天天打孩儿的头......!”

    “你...!”

    “爹爹莫打。”

    曹栋栋吓得准备拔腿就熘。

    曹评有那么一瞬间,也怀疑儿子的脑袋,是被自己给打坏的,放下手来,“我告诉你,无论张三与你说什么,你都不能跟他一块去。听明白了没有?”

    曹家也是将门世家,跟西北军息息相关,去那里当警察,不就是砸自己的锅吗。

    “孩儿明白了。”

    曹栋栋点点头,心想,张三都敢去,那我为何去不得。

    正当这时,那宅老来到门前,“老爷,官家派人来,传你立刻进宫。”

    曹评一听,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哎幼,忘记那小子跟官家的关系非常精密,可是你们也不能老是找我曹家祸害,就不能去找找高家吗?

    这越想越气,一怒之下,直接飞起一脚,将曹栋栋给踹趴在地,然后大步走了出去。

    曹评出得门去后,涛子赶忙上前,跪趴在地,瞧着曹栋栋道:“衙内,你没事吧?”

    “没事!”

    曹栋栋翻身坐起,挠挠屁股,挠挠脸,思忖良久,突然道:“涛子,你说爹爹为何最后踢我这一脚。”

    涛子傻了,“这小人哪里知道。”

    曹栋栋咧嘴笑嘻嘻道:“定是爹爹猜到官家打算派我跟着张三同去,故而才踢我一脚。”

    涛子道:“可是衙内,老爷都这么生气,可见那地是真不好去。”

    “那才有趣啊!”

    曹栋栋原地蹦起,手舞足蹈道:“待在京城当皇家警察,实在是太无趣了,什么事都得被爹爹盯着,要不然的话,哪有他税务司什么事,哼,那些税警可都是本衙内训练出来的。”

    说着,他又向涛子吩咐道:“你赶紧写信让小马回来,这种事好事可不能忘了兄弟。”

第四百七十二章 牛犊阵容

    “副帅!”

    曹评眉头紧锁地从皇城出来,忽听得一声喊,抬头看去,但见马天豪走来,不禁诧异道:“老四?”

    待马天豪走近,他便是问道:“你怎么来了?”

    马天豪很是紧张道:“我先前听闻朝廷已经决定派张三去河中府建设公检法,那小子极有可能会拉上栋儿和小义的,故此我特地赶来提醒副帅一声。”

    曹评眼中闪过一抹郁闷,嘴上却问道:“去哪里不好么?”

    马天豪哎呦一声:“要说去那里干别的事,倒也不是不行,但是去弄什么公检法,这可是万万使不得,因为这肯定会将人都给得罪的。”

    那河中府还真不同于开封府,开封府还是非常讲法律的,毕竟这是天子脚下,但是河中府那地,有几个人屁股上没有屎,真要严格执法的话,不得将人都给得罪了。

    他曾在禁军里面就职,去过那里,知道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那边的暗箱操作多如牛毛,且都是有很有背景的,要想将这一潭污水给弄清,他觉得是不可能的。

    就连老四这个商贾都知道,唉.!曹评闭目叹了口气道:“已经晚了!”

    “晚了?”

    马天豪一脸错愕地看着曹评。

    曹评道:“方才官家召我入宫,谈得就是这事,官家已经决定将栋儿调去河中府,担任河中府总警司。”

    马天豪皱眉道:“副帅答应了吗?”

    “我。”

    曹评摇摇头,“上车再说吧。”

    上得马车,曹评面色凝重道:“官家一心励精图治,改革变法,方才又几度表示对我们曹家的器重,如果我拒绝的话,官家可能会认为我们曹家与他不是一条心的,我是没法拒绝啊。”

    马天豪担忧道:“栋儿这性格上那里去着实难以令人放心啊!”

    曹评苦叹道:“关于这一点,我也跟官家提起过,但是官家却非常看好栋儿,也对栋儿最近所做得事,是赞赏有加,我还能怎么说。”

    马天豪眼珠子转了几下,赶紧道:“副帅,可千万别让小义也跟着去,他们两个在一起,哪天不闯祸,更是会无法无天的。”

    你是外戚,你没有办法,但我不是啊!

    曹评瞟了眼马天豪,哪里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呵呵道:“你还真心以为官家这么器重栋儿吗?退一万步说,就算是真的器重,也不至于说特意召我入宫商谈此事。”

    马天豪一愣,“副帅的意思是,这是张三所为?”

    “定是如此。”曹评哼了一声,又道:“栋儿也是通过小义才认识张三的,你说张三那小子会放过小义吗?官家方才还特地提了一句,让栋儿带着小义一块去。”

    马天豪不禁恨得是咬牙切齿,“那臭小子!”

    既然此事已经落实,各方就得整顿人马,目前只有开封府有完善的公检法,只能从开封府派人过去,不能让张斐一个人跑去那边,建设公检法,张斐只是担任庭长,公检法的精髓是在于,相互制衡,互不统管,如果说由庭长去建设,就庭长就是公检法的老大,那就没啥意义了,公检法有关部门,都得派人过去。

    检察院方面也已经确定派苏辙过去。

    当许遵表示,朝廷打算委派苏辙前往河中府担任主检察长,在坐的其余检控官,皆是悄悄松得一口气。

    苏辙反倒是面如止水,拱手道:“下官领命。”

    许遵先是瞧了其他人一眼,然后才问道:“你可愿意去?”

    苏辙道:“下官乃是朝廷命官,朝廷既有任务交予下官,下官自当会全力以赴,哪还能挑三拣四。”

    许遵一愣,好心提醒道:“但是河中府那地,情况比较复杂,在那里做检控官,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苏辙道:“若是执法者还怕违法者,何谈江山社稷。”

    别看他性格比苏轼要沉稳,但是在政治上,他其实比苏轼要激进的多,他反对王安石,可比苏轼猛多了,只不过他这人心思缜密,不会让人轻易抓住把柄的,苏轼就有些大咧咧,神经大条,又喜欢争强好胜,专惹一些不该惹的麻烦。

    这是最令人头疼的。

    许遵笑着点点头道:“那行,既然你没有意见,那就这么定了,不过何时过去,还得等朝廷的命令,你先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务。”

    “下官遵命。”

    国子监。

    “啊?让让我们随老师一块去河中府?”

    上官均等人是睁大眼睛,震惊地看着司马光。

    惊喜之色,跃然纸上。

    他们可不同于曹评这些老油条,有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他们都认为这是一个难能可贵的机会。

    都未参加科考,就能够参与这种任务,可会将其他羡慕坏了。

    司马光点点头道:“你们可否愿意?”

    蔡卞先是点点头,但旋即又道道:“但是我们今年还要参加科考?”

    司马光道:“这就是你们的科考,如果你们在当地表现出色的话,官家会赐予你们进士之名。”

    蔡京小心翼翼地说道:“但我们只能尽力辅助老师,这成败可不在于我们。”

    司马光瞧了眼蔡京,微微笑道:“你们的表现,将会由你们的老师来决定。”

    蔡京心下一惊,心想,也就是说我们能否获得进士名额,全凭老师来定,看来官家和司马学士都非常器重老师,老师的仕途也必定会平步青云。

    心里已有计较。

    上官均却道:“那倒不用,如此得来的进士,谁又会认同,我们愿意与老师一块前去,只希望朝廷保留我们参加科考的名额,待回来时再考。”

    叶祖恰道:“上官兄说得不错,若不能在考场上胜过他人,这进士之名,也无人会信服。”

    虽然富弼只提议上官均和蔡卞,但是张斐还是将蔡京、叶祖恰加了进去。

    司马光笑着点点头道:“好罢,我会将你们的想法转告官家的,估计没有问题。”

    叮嘱完他们之后,司马光便去到后堂,但见富弼和文彦博坐在里面。

    文彦博抚须道:“听说检察院方面是派苏辙去,而警署方面则是派曹栋栋前去,这里面年纪最大的就是三十而立的苏辙,这在以前好像是从未发生过的。”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他们猛然发现,这一次朝廷派出的人,清一色年轻人,年纪最小的马小义也才十八岁,最大苏辙也才刚刚三十岁。

    这在北宋的官场是非常离谱的事,其实北宋是非常信任年轻人的,但不会是弄这么年轻的阵容,往往还会派一个年纪大的去压阵。

    司马光苦笑道:“这恰恰也是我最担心的。”

    富弼摆摆手道:“正是如此,才值得人期待。以往能去河中府担任要职的官员,哪个不是能臣干吏,虽有政绩斐然者,但也仅限于表面,始终未能理清河中府和一团乱麻。或许派他们去,能够取得不俗的成效。”

    司马光笑着点点头道:“但愿如此吧。”

    但如果让他来安排,他绝对不会选这个阵容,这个阵容就是完全配合张斐的,年纪大的,张斐压不住,而如今就是要以张斐为绝对核心,故此当张斐提出这个阵容时,他也没有多说什么。

    汴京律师事务所。

    “恭喜!恭喜!恭喜三郎升迁为河中庭长。”

    “这对于咱们茶食人和珥笔,也是极大地鼓舞。”

    李国忠、费明等茶食人来到事务所,主动向张斐道贺。

    “多谢!多谢!”

    张斐拱手回得一礼,突然话锋一转道:“但是各位可是第一批来想我道贺的,毕竟其他人都认为这可不是一个好差事。”

    范理瞧他们一眼,心想,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来道贺啊!

    少了张斐在,李国忠他们当然非常开心啊!

    在范理看来,这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李国忠尴尬一笑,又道:“再难也不及三郎初来汴京时,当初三郎能够凭借一身本事,深得官家青睐,并且不如仕途,这小小困难又算得了什么。”

    “哪里!哪里!李行首过奖了。”

    张斐又伸手道:“诸位请坐,请坐。”

    待他们坐下后,张斐又问道:“不知诸位可有去河中府开分店的打算?”

    李国忠神色微微一变,瞄了眼费明,后者是心领神会道:“河中府那地,关系非常复杂,恐怕没有咱们的立足之地啊!”

    张斐笑道:“我去了可就不一样了,我是珥笔出身,自然会非常推崇争讼。”

    几大茶食人相视一眼,没有做声。

    张斐又继续道:“近日我也了解过河中府的一些情况,我觉得我们珥笔在那边是大有可为,那边商业虽不及开封府繁荣,但是商业纠纷却远胜于开封府,涉及数额也是巨大的,如果公检法能够在当地立足,去那里打官司,必然会赚得盆满钵满。退一万步说,纵使失败了,也不会损失太多,回来就是了。”

    李国忠问道:“不知贵店可会派人前去?”

    张斐点点头道:“征文会去那边开设分店,但由于我是庭长,他们得避嫌,故此我们的珥笔过去,会在当地建设法援署,以无偿打官司为主,我们的主要重心是在于计税买卖上面。”

    李国忠笑着点点头:“我们会认真考虑三郎的建议。”

    其实他们此番前来道贺,还就是为了这事,他们也清楚河中府的情况,那里面水深得很,但如果公检法能够立足,几乎所有盐商、盐户,都需要法律服务,其中利润简直不敢想象,比京城肯定要的多。

    但他们首先得知道,张斐到底还支不支持珥笔和茶食人,你是珥笔你当然会支持,但你现在是庭长,你还会支持吗?

    而张斐的表态,也令他们放下心来,他们倒是不太怕那边复杂的关系网,他们就是为那些人提供服务的,这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要找也应该找张斐的麻烦,要是张斐挺不住,他们直接回来就是了。

第四百七十三章 不准丢人

    张斐之前一直是犹豫不决,导致许多事都只能是暗中安排,不能表露自己真的要去西北,因为这其实很敏感的,未有决定,最好先别说。

    而如今此事已经确定下来,张斐也开始着手处理这买卖上的人事安排。

    但好在他之前就已经开始放权,事务所一直都是范理在管,而正版书铺一直都是侯东来在处理。

    张斐对他们的要求很简单,就是按照他们自己的想法去做。

    因为他太了解这二人,都是非常保守的商人,宁可少赚,也不愿意承担一丝风险,张斐在的时候,当然是以张斐的意思为主。

    如今张斐要去河中府,是否还沿用张斐的路线?

    张斐认为他们观念并没有因为自己而发生改变,那么自己的做法,就不太适合他们二人,还是得以他们自己为主。

    他现在主要忙的就是处理许多契约方面的问题,尤其是慈善基金会那边的。

    “员外,你派人将这份契约给樊大送去,让他先看看,到时我还会亲自找他商量。”

    “行,我立刻派人去一趟。”

    范理刚刚走到门前,忽见一个身材魁梧,仪表堂堂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曹总警司?”

    张斐偏头看去,也是诧异道:“总警司?”

    曹评没有搭理范理,直接看向张斐,似笑非笑道:“想不到你会对我的到来感到这么惊讶?”

    张斐一怔,忙道:“我是听衙内说,总警司最近一直抱恙在身,可今儿见到总警司精神奕奕,中气十足,步伐有力,不像久病在身。”

    曹评当即是老脸一红,咳得一声,含湖不清地说道:“前不久已经好了。”

    瞬间,气势全无。

    “这样啊!那就好!那就好!”张斐连连点头,又伸手示意道:“总警司里面请。”

    顺便给了范理使了个眼色,让他忙去。

    接着便将曹评请到包间内。

    曹评坐在包间内,就直视着张斐,一语不发。

    包间内是鸦雀无声。

    张斐被他盯着难受,有些沉不住气,索性开口道:“不错,是我建议官家派衙内去河中府的。”

    这个真心瞒不了,让皇帝或者司马光做主,这怎么也不可能派曹栋栋去。

    曹评兀自没有做声。

    张斐眸子晃动了几下,又道:“总警司,你们曹家代代英杰,忠君报国,所面对的敌人,皆非善类,但也从未出过懦夫,总警司这般护着衙内,可不像似曹家的作风。”

    曹评缓缓道:“栋儿的性格,我非常清楚,他根本就处理不了河中府的事务。你为何要选择他?”

    张斐一怔,这才明白曹评来此的目的,反问道:“不知总警司认为是为何?”

    曹评冷冷一笑:“无非也就是两点,首先,想借我曹家之名,给予威慑;其次,栋儿性子单纯,便于受你掌控。”

    张斐纳闷道:“衙内性子单纯?”

    曹评双目一瞪:“我指得是在官场,又不是指...咳咳,他根本就不是那么些人的对手。”

    张斐不禁反问道:“谁又是呢?”

    曹评问道:“你此话何意?”

    张斐道:“朝廷也不是没有派人去治理过,那些官员个个都是经验丰富,能力出众,但也都是治标不治本,或许单纯一点也没有什么不好。在那个地方执法,越是顾忌太多,越是束手束脚,反而会得不偿失,单纯一点,人家反而要敬你三分。”

    谁跟傻子硬来啊!

    曹评稍稍皱眉。

    张斐又继续道:“我绝无看不起曹家的意思,但是如果曹家能够威慑住,那河中府的问题,就算不得什么问题。我建议衙内跟我一块去,首先当然是因为我与衙内关系不错,有一定的默契。

    其次,则是因为衙内的能力。”

    曹评问道:“什么能力?”

    他真没有发现曹栋栋有什么能力可以值得肯定的,就那几下花拳绣腿?

    那有什么用?

    张斐道:“领导的能力。”

    “领导?”

    曹评当即就傻眼了,你说得是我儿子吗?

    我特么怎么不知道啊!

    “不错!”

    张斐点点头,“难道总警司没有发现么,那些皇家警察都非常听从衙内的命令,这是非常难得的。”

    曹评沉吟少许,道:“栋儿自小就爱结交朋友,跟什么人都能聊上几句,这可不是什么领导能力。”

    张斐道:“我只相信我看到的结果,衙内在警署还是挺受人尊重的。我想这跟衙内从小混迹三衙有关,他其实深知练兵之道,只是可能他自个都没有发觉。”

    当初训练辅警,都是曹栋栋在负责,曹评是一直装病在家,但是非常成功,那曹栋栋还在税务司安插了好些个内奸,也就是在那时候,张斐发现曹栋栋这个能力的,这收买人心的能力还真是厉害。

    曹评也懒得跟他辩,问道:“就凭这一点?”

    张斐道:“主要就是这一点,还有就是勇敢无畏,若无胆量,也去不得的。如果我想要一个完全服从的警司跟我一块去,这不是什么难事,而且我也绝对不会选衙内。”

    曹评审视了张斐一番,神色稍稍缓和了几分,他此番前来,主要就是看张斐选择曹栋栋的原因,他担心张斐是让曹栋栋去为他挡刀背锅的。言道:“你方才看重栋儿的练兵能力,也就是说,你不打算从这里掉皇家警察过去吗?”

    张斐问道:“总警司认为我该怎么做?”

    曹评道:“我若知道,我就自己去了。”

    张斐道:“我打算在那边招人。”

    “为何?”

    曹评问道:“如果你在当地招人的话,也将会受制于他们。”

    张斐道:“我打听过河中府的情况,那些官府里面的吏就代表着当地的势力,他们的家族也因此在当地长盛不衰,以至于后来,当地官员也是极度依赖他们。”

    曹评点点头。

    张斐话锋一转道:“可是我相信他们代表不了当地势力,因为他们赚得多,其他人就赚的少。此外,如果我从京城掉皇家警察过去,这反而会激起本地势力的抱团取暖。”

    如果带一波人过去,那人家会认为你们是要鸠占鹊巢,那他们真的是要与整个河中府为敌。

    “以夷制夷。”

    曹评笑着点点头,又道:“但也是换汤不换药,就算你此策取得成功,到最后警署也会变得非常依赖这些皇家警察。”

    张斐道:“但是我不是让他们去取代那些吏,而是要破坏之前的吏治,就人性而言,不患寡而患不均,我相信他们会乐意去破坏的。”

    曹评不露神色,突然转移话题道:“听说种谔与陆诜一桉,也会交由你来审?”

    张斐点点头。

    曹评道:“想听听我的建议吗?”

    张斐赶忙道:“晚辈洗耳恭听。”

    曹评道:“我曹家的先祖们无不立下赫赫战功,但几乎每一个都因不听命令而被贬,战机是瞬息万变,种谔遇到的问题,是稀松平常,如果你是真心想了结此事,甚至于你更偏向种谔,你就必须得判他有罪,否则的话,他的麻烦将会源源不断,永无宁日。”

    张斐皱眉沉吟少许,摇摇头道:“抱歉!这我做不到,我会根据事实来判定的。不瞒总警司,我此行的目的,就是要解决总总警司所言的稀松平常,因为这是不合理的,擅弄兵权者,是理应受到惩罚,但前提是他真的有擅弄兵权。”

    “我也只是给个建议,听不听在你。”

    曹评突然站起身来,“我先走了。”

    张斐先是一愣,旋即起身道:“我送总警司。”

    “不用!”

    曹评手一抬,制止了他,可走到门前,正准备开门时,他又停了下来,回身向张斐道:“我之所以不赞成栋儿前去,原因有二,其一,是我担心他被你利用;其二,我不觉得他有能力担此重任,而并非是要做一个懦夫。

    我曹家男子为大宋出生入死,可从未惧怕过。此时我依旧这么认为的,但可惜我也无法阻止栋儿前去,既然是你建议他去的,那你最好能保证,他能圆满完成任务,我们曹家可是非常不习惯失败。”

    说着,他便开门走了出去。

    张斐喃喃自语道:“说得我好像习惯似得。”

    其实不管是曹评,还是曹太后,他们永远是将曹家的名誉放在第一位的,而不是说将曹栋栋的安危放在第一位,毕竟他们曹家的名誉,真的是他们的祖宗用命换来的。

    让曹栋栋去,摆明就是让曹家丢人啊!

    但这事他做不了主,他也立刻转变想法,就是要全力支持张斐,他今日过来,就是想要建议张斐不要从京城调皇家警察过去,谁料张斐已经想到这一点,并且有非常充分的准备。

    同时,曹评认为曹栋栋去了,怎么也得讨点回报,他希望武将能够得到公正的对待。

    对于种谔的情况,他们这些将门世家心里都很不爽,只是不太敢说。

    毕竟这涉及到祖宗之法。

    他们曹家出了不少名将,但都因为这种事被贬过,几乎就没有例外,这是宋朝武将无法避免的一道坎,如果你想打胜仗的话,是必然不能听朝廷的瞎指挥。

    打与不打,你们决定,但是怎么打,你们还来干预,这就非常离谱。

    故此在得知张斐也是奔着这个去的,他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第三百七十四章 离京赴任

    要去河中府上任的是张斐,但这期间最为忙碌的却是司马光。

    主要就是因为司马光认为,当初自己的灵机一动,是欠了考虑,而此举不但关系的张斐,还关系到司法改革和河中重镇。

    但事情已经定下,他现在能做的,就只能尽力去找补,在不违反道德的情况下,他是全力满足张斐的一切要求。

    比如说,张斐希望了解河中官场,他立刻翻阅各种人事档案,又向同僚们打听河中官员的性格,等等.。

    司马光确实认为,这也是张斐的一块短板。

    根据以往惯例,但凡去河中地区担任要职的官员,肯定是有着极强资历的官员,不用问也基本上认识河中府的主要官员。

    张斐完全就是一个愣头青,估计是一个都不认识。

    如果都不熟悉的话,肯定也混不下去。

    “哇这么多?”

    张斐捧着那一沓厚厚的官职表,这人都是傻的,又看向司马光道:“司马学士,其实我只想知道一些主要的官员,就是那种有职权的。”

    司马光叹了口气道:“我朝职权比较混乱,常常出现四五个官员管一个事,故才有冗官之祸。”

    张斐眨了眨眼,道:“也就是说这些官员都是有职权的。”

    司马光点点头。

    “.!”

    张斐是一阵无语,又随意翻开一看,“韩寺事?”

    司马光忙解释道:“韩寺事乃是河中府节度使,但是这个职位,一般都是虚职。军权一般是地方团练使手中,但若有遇战事、天灾时,朝廷就会委任招讨使、安抚使、经略使、宣抚使,等使官前去接管军政、民政,暂时那边没有战事和天灾,故而未有使官常驻。

    目前河中府的职权主要是在两个人手中,其一,就是河中知府蔡延庆,此人乃是名相蔡齐的侄子,但他并非是以恩荫入仕,而是进士及第,律学造诣不亚于你岳父,担任京东路的提点刑狱,为人正直,且精明能干,乃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全才。

    你此去,主要是从他手中接过司法权,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并不会刁难你,也是你可以倚重的官员。”

    能够在河中府担任知府的官员,无论忠奸,一定是能力出众,因为河中府直接关系到西北军后勤。

    张斐点点头,又仔细看了看蔡延庆的具体资料,真的是各种光环,官宦世家,也是神童出身,十多岁就进士及第,律学考试是满分,三十岁就担任京东路提点刑狱,又任开封府推官等要职,将近四十岁便担任河中府知府,同时还掌管着秦凤路的后勤,也就是秦凤路转运使。

    这政绩是一路飘红,毫无瑕疵。

    真是吓人啊!

    这宋朝的家庭教育还是非常不错的,两三代出将入相的,真的是非常常见,关键他们还真是有能力,有才华,不是什么酒囊饭袋,靠关系混上去的。

    哪怕是大奸臣蔡京,也都是正儿八经用政绩爬上去的,他弟弟蔡卞也是宰相。

    司马光又道:“而另一个则是转运使,原本是薛向,但前不久王介甫将薛向调去担任发运使后,这个职位暂时空缺着,不过目前王介甫又推荐元绛前去。但这个职位一般是掌管一路财政,尤其是盐政,这盐政事关西北和中央,一般都是朝廷派人去管,从来不是当地知府管的。这方面,你自个去跟王介甫交涉。”

    张斐点点头,又道:“但是我所面对的,又并非是他们二人。”

    司马光道:“不错,这上面所能写的也只是冰山一角,我也讲不清楚当地的具体情况。而我能给你的建议,就是做好自己的事,届时司法权将完全交予公检法。”

    虽说权力最大的就是他们两人,但是鉴于北宋的制度,当地能够制衡他们的官员也是不少。

    张斐要面对的是整个体制。

    不过这并非因为张斐这个人,而是司法这个权力,如果是别得职位,是远没有这么难,司法实在是牵扯到每一个人,每一件事。

    二人正聊着,许遵回来了。

    “仲途回来了。”

    司马光起身拱手一礼。

    许遵回得一礼。

    张斐也向许遵行得一礼。

    许遵点点头,道:“正好君实也在,我这有件事要跟你们商量一下。”

    司马光问道:“何事?”

    许遵道:“苏子由打算先过去。”

    司马光诧异道:“为何?”

    许遵苦笑道:“这是因为苏子由不希望别人认为,这公检法是一个官署,皇庭、检察院、警署是互不统属,且相互制衡。故此他不想等着张三一块去。”

    “如此也好。”

    司马光点点头,突然又看向张斐。

    张斐苦笑道:“我就是有意见,他也不会听得。”

    “这倒也是。”

    司马光笑着点点头,又向许遵道:“那你们检察院自己决定吧。”

    许遵又看向张斐,“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不急!不急!”

    司马光赶忙道:“张三不同于苏辙,他没有为官的经验,还是等一切准备完善再去。”

    虽然张斐在国子监担任博士,但那其实就是一个老师,官场经验还是为零。

    许遵一看司马光比他这岳父还要担心一些,于是笑着点点头。

    张斐是更不着急。

    司马光走后,张斐立刻将那份资料扔给许芷倩。

    “这是什么?”

    许芷倩接过来,好奇地问道。

    张斐道:“方才司马学士送来的,关于河中府的官员名单,你好好记一记。”

    许芷倩点点头,又问道:“你看完了吗?”

    张斐道:“我看着头疼,也看不太懂,你知道就行了。”

    这北宋的职权,真是晦涩难懂,还得交给本地人看。

    许芷倩蹙眉道:“人家司马学士辛辛苦苦找来的消息,你都懒得看,这如何能行?”

    张斐没好气道:“如果都我来做,那.那还要你这主簿作甚,我现在可是你顶头上司。”

    许芷倩不禁眼中一亮,对呀!我如今可也是主簿。

    她以前跟着许遵到处走的时候,是想帮忙,有时候许遵还不让,这回可给她一个正儿八经的职位,这可是她梦寐以求的,哪里还有怨言。

    张斐偷偷瞄她一眼,暗自得意,嘿嘿.可算是抓到你的软肋,有事秘书干,没事干.。

    “张三!张三!”

    “啊?什么?”

    “你在想什么?”许芷倩好奇地打量着张斐。

    “没没什么?”

    张斐赶忙摇摇头。

    许芷倩又很是期待地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张斐道:“种谔和陆诜赶去河中府还得一些时日,咱们不急。”

    许芷倩却道:“那我们也可以早点过去准备啊!”

    张斐笑道:“我新官上任要三把火,但如果种谔陆诜不在,我这火上哪去点。”

    话音刚落,就听得外面传来几声嚎叫。

    “张三!张三!”

    “三哥!俺回来了!”

    许芷倩道:“小马回来了?”

    “这么快吗?”

    张斐道:“我先出去看看。”

    “嗯。”

    来到前院,人还没有看清楚,只见那马小义便扑了上来,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张斐,“三哥,你打算啥时候出发?”

    “估计还得一个多月吧。”

    “啥?”

    曹栋栋激动道:“一个多月,你何不等到明年再去。”

    张斐哼道:“你们想早点去,自个去就是了,你警署什么时候去,给我有啥关系。”

    曹栋栋口沫横飞道:“你当我愿意等你么,是爹爹非得让我们跟你一块去。”

    马小义道:“三哥,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告诉俺,俺去帮你完成。”

    “去去去去!老子是去上任得,又不是去死的,还心愿未了。”

    张斐一翻白眼,道:“我还得等官家的命令。”

    官家一出,两个小子顿时蔫了。

    曹栋栋哼道:“真是没劲。”

    正当这时,门前又响起牛北庆的嗓门,“三哥,王大学士来了。”

    “真是不巧。”

    马小义郁闷道。

    曹栋栋道:“小马,咱们先走,明儿再来。”

    “哎!三哥,咱们先走了。”

    两货立刻往侧门溜去。

    张斐无语地摇摇头,旋即出门相迎。

    见到张斐,王安石当即打趣道:“你小子出门,可真是兴师动众啊!”

    张斐道:“就是瞅着热闹,去的全都是一些小牛犊。”

    王安石笑道:“这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张斐道:“可惜下一句不是牛犊也能胜虎。”

    王安石哈哈一笑。

    来到前堂,坐下之后,王安石又道:“你小子精明的很,我倒是不担心你莽撞行事。只不过!”

    他欲言又止,张斐忙道:“小子初入官场不甚了解,还请王学士指点一二。”

    王安石瞧他一眼,突然问道:“你可还记得当年王鸿一案?”

    张斐稍稍一愣,点头道:“记得。”

    王安石道:“记得在最初之时,朝廷是支持王鸿的,不准你做那计税买卖,你可知原因?”

    张斐点头道:“因为财政,若是收不上税来,可能会闹出更大的问题。”

    “不错!”

    王安石点点头道:“财政才是最为重要的,河中府的财政更是事关西北军情,许多事,你都得顾全大局,切记不要因小失大,倘若因你一场官司,而导致西北边境出事,纵使你的判决没有问题,你也难道处罚。”

    张斐一听就明白过来,立刻道:“王学士请放心,若事关后勤、盐法,我都会先与元大夫商量的。”

    孺子可教也!王安石笑着点点头,道:“关于盐钞的事,我也与元大夫提及过,若你有更好的建议,大可直接与之商量,他一定会酌情考虑的。”

    张斐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其实王安石来这里,就是叮嘱张斐这事,简单来说,司法还是得为政令服务,要以财政、军事为先。

    因为王安石也知道,盐的利润这么高,中间肯定也避免不了剥削,但是得以大局为重,没钱的话,可就会出大问题。

    他就担心张斐被司马光洗脑。

    不过张斐也不是那迂腐之人,他当然知道要以国家利益为先。

    税务司暗中打探情报,肯定许多都是非法得来的。

    毕竟张斐是吃三家饭的,关键不管是王安石,还是司马光都认为张斐是更倾向于自己这边的。

    其实张斐跟赵顼是穿一条裤子的。

    不过赵顼倒是没有叮嘱张斐什么,因为赵顼知道,这该叮嘱的,司马光和王安石都会叮嘱,自己估计还没有他们两位想得周全。

    他只是在张斐临出发前,让他召入宫中,亲自为他践行,并且还决定将皇室在河中府的行宫改为河中府皇庭。

    同时还亲自册封张斐陕西路大庭长,不仅仅是管河中府,且是陕西路最高大法官。

    如果不这么安排,就无权审理绥州一案。

    这也足见赵顼对张斐此行的期待。

    而张斐愣是了拖了二十余天,实在是眼看那酷暑马上要来,他才准备离京赴任。

    这日,天还未亮!

    曹栋栋、马小义便骑着高头骏马,赶到张家门前咆哮。

    “这马上就要出发了,你们两个就不能消停一点么。”

    张斐出得门来,便是一番有气无力地抱怨,这些天这两个小子天天缠着他,催促他早点上路,否则的话,他可能还得晚点再去,忽见边上还有一位幽怨男子,不禁道:“小春哥,你是来送行的么?”

    曹栋栋嘿嘿道:“小春跟我们一块去。”

    “啊?”

    张斐不禁诧异地看向符世春。

    符世春眼中含泪,仰天长叹,“交友不慎!”

    ,

第四百七十五章 他真是高手

    这曹栋栋怎么可能会放过符世春这个狗头军师,他在警署时,很多歪点子可都是符世春出的。

    符世春厮看上去人畜无害,但是手段还是比较狠的,报复心也是非常强的。

    不过这回曹栋栋手段更狠,他直接将目标锁定在符世春父亲身上,这符家在河中府也有些买卖的,他就跟符世春他爹说,若符世春跟着他们一块去,也能照顾一下自己的买卖。

    符家上下,都认为曹栋栋说得很有道理,关键这皇家警察如今确实比较强势,说不定仕途名利皆可捞。

    于是,在家族的长辈的逼迫下,符世春只能加入皇家警察,作为曹栋栋身边的副官,与马小义是一文一武。

    真可谓是三个臭皮匠。

    渐渐的,天已大亮,但是牛北庆、李四他们还在院里搬东西,等到曹栋栋的马都睡着了。

    马小义也真是醉了,有气无力道:“三哥.你到底要带多少东西去?”

    张斐讪讪道:“最后一车了,最后一车了。”

    曹栋栋趴在马背上,“我说张三,你恁地有钱,不会去河中府买么?”

    张斐尴尬道:“你们先去城门前等我,你们在这吵我,更容易出错,要拖得更久。”

    曹栋栋直起身来,“小马,咱们走,瞅着都让人着急。”

    马小义也看不下去了,与曹栋栋、符世春骑马离开了。

    其实张斐也没有办法,这全都是高文茵准备的,这高文茵没有出过远门,但又考虑的非常周全,就连锅碗瓢盆都给带上了。

    是好一番忙碌后,最终还是在许遵的催促下,他们才出得门来,毕竟这古代赶路,是要计算时辰的,不是说沿途都有旅店。

    “要不.要不我再回去看看,是否遗漏了什么?”

    临上马车前,高文茵还是心神不宁。

    “高姐姐,都拿齐了,快些上来吧。”

    许芷倩都急了,一把就将高文茵给拉上马车。

    许遵站在门前是无奈地呵呵直笑。

    穆珍抿唇笑道:“妹妹第一回出远门,这是在所难免的。”

    她跟高文茵一直待在家里,关系非常不错。

    许凌霄道:“上回咱出远门,你怎未有这样。”

    穆珍嗔怪地瞧了眼夫君。

    张斐站在门前,拱手一礼,道:“岳父大人,小婿去了。这期间就麻烦大哥,大嫂在家好生照顾岳父大人。”

    穆珍笑道:“妹婿,你放心去便是,我会照顾好爹爹的。”

    许遵呵呵道:“你就别惦记着我了,自己要路上小心。”

    他们这一家人,常年到处走,对于出远门,早就是见惯不怪,倒也没有太多的难舍难分。

    反倒是高文茵坐在马车内,落了几滴眼泪,她内心是真不愿离开家里,他人生中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从城外到城内。

    一番道别后,张斐便上得马来,缓缓向西城门那边驶去。

    来到城门前,不见曹评,毕竟是将门世家,这儿子出个远门,在门口送送就行了,前来送行的就只有马天豪、范理、樊正、陈懋迁等一干商人。

    曹栋栋、马小义、符世春都未有带家属,全都是丫鬟、闲汉。

    但由于张斐在家耽搁许多时辰,就简短了说了几句,然后便告辞了,该叮嘱的早就说清楚了。

    城楼上几个老者,是一直注视望着他们离去,正是孟乾生等人。

    “可算是将这臭小子给送走了。”

    “你们说他们此去能够成功吗?”

    “就他们几个小娃,还想在河中府建设公检法,呵呵要真让他们成功了,那咱们还当什么官,回家种田去吧。”

    “成不成功,暂且不说,能活着回来就算不错了。”

    “哦?”

    “你们可别忘记,那小子可是害了不少人啊!他在京城,没有谁敢动他,可去到河中府那地,那就说不好了呀!”

    在城西外的一个小山丘上,司马光站在小亭前,望着下面官道上那你追我赶的几匹快马,是冒得一头冷汗。

    出得京城,曹栋栋、马小义和牛北庆,个个都如脱了缰的野马,是一路狂奔。

    尤其是牛北庆,这厮在张家看家护院,憋屈了一年,这都快抑郁了,终于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司马光用人方面,比王安石高明不知多少倍,基本上就没有错过,而这一次无疑是他最为大胆的一回。

    这个阵容真是令司马光都怀疑这一切是不是自己安排的。

    陪他前来的文彦博笑呵呵道:“君实啊!事已至此,担心也无济于事,有道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司马光苦笑道:“我这是给自己找罪受。”

    “司马学士!”

    忽听得山下一人喊。

    司马光低头看去,但见刘述走了上来,不禁心想,他怎么也来了。

    刘述可一直看不惯张斐,是不可能来送的。

    过得一会儿,刘述来到亭前,微微喘着气,道:“文公,司马学士,我方才收到消息,制置二府条例司正在修订一条关于借贷的法令。”

    “借贷的法令?”

    司马光微微一愣。

    刘述道:“好像是说朝廷要对乡户放贷,以此来制止那些高利贷。”

    “什么?”

    司马光、文彦博皆是大吃一惊。

    文彦博又问道:“消息可属实?”

    刘述道:“消息应该没有错,但具体条例尚不清楚。”

    “他这是疯了吗?”

    司马光当即暴跳如雷,“不行,我得去找他问个明白。”

    刚准备下山去,忽听道路上一阵铃铛响,偏头看去,只见张斐骑在马上,带着二位娇妻,缓缓往西驶去。

    又想起张斐所忧,就是怕他沉不住气,撂摊子,导致整个司法改革都功败垂成,心想,说不定消息有误,且看看再说。

    其实张斐早就拿定主意,今年肯定是要出门的,因为他心里清楚,随着青苗法、市易法的出台,他是很难留在京城吃三家饭,他就是说破天,也不可能让他们司马光、文彦博他们接受青苗法的,同时也没有办法让王安石不颁布青苗法。

    左右逢源肯定会玩不下去。

    他只能用这种办法,先拖住司马光,让他留在朝中跟王安石斗,千万别走,因为一旦司马光溜了,朝廷就是王安石一家独大。

    而王安石推崇的法家,而不是法制,是要强权完成变法。

    那他的日子可就很难过了。

    另外,张斐不阻止高文茵将锅碗瓢盆都带上,也是因为他还是想晚点到,大家慢慢走,一边游山玩水,一边赶路。

    他们选择是走洛阳这条路线,还在洛阳玩了四五天,张斐也终于明白,曹栋栋他们为何不带家属,沿途青楼,他们都快逛了遍,真是体验各种风情。

    张斐当然没有陪他们去,而是陪着高文茵、许芷倩赏花,洛阳的花市,可真是全国有名。

    行得二十多日,他们终于来到陕西路的地界。

    午后,一阵磅礴大雨过后,天边出现一道彩虹。

    曹栋栋和马小义他们打着饱嗝,从一间破庙里面行出来,只见那庙里还冒着青烟,前面他们见乌云盖天,他们选在这里破庙里面歇息,吃点东西,等雨后再赶路。

    涛子立刻过来,“衙内,前面就是平陆县,不过我们得快点赶路,否则的话,天黑之前赶不上了。”

    曹栋栋回头向庙里面喊道:“张三,你快点,咱们得在天黑之前赶到前面的平陆县。”

    “来了!”

    “小马,我现在有些不喜欢高娘子了。”曹栋栋埋怨道:“可真是太磨蹭了,还是许娘子好,跟咱们男人一样,做事从不脱离带水。”

    马小义没好气道:“哥哥,三哥的夫人,你喜欢作甚。”

    符世春呵呵两声:“小马,今后你娶亲之后,他也会喜欢的。”

    曹栋栋哼道:“你夫人我可就不喜欢。”

    符世春道:“但是你夫人我喜欢。”

    “咳咳咳!”

    张斐从庙里面出来,“我说你们几个注意点形象好不好?”

    曹栋栋道:“不都怪你,磨磨蹭蹭的,要不是你,咱们早半个月就到了。走吧,走吧。”

    一行人上得马车,继续赶路。

    可刚走一会儿,又停了下来。

    车内的许芷倩问道:“怎么了?”

    张斐道:“前面好像有辆马车陷到了路上了。”

    许芷倩微微掀开车帘,但见前面两个大汉正在泥泞、狭隘的道路上推着一辆马车,而那马车的一边木轮是完全陷在泥坑里面。

    曹栋栋本就急着赶路,赶紧吩咐几个闲汉过去帮忙。

    涛子立刻带着两个闲汉走了过去。

    那两大汉见有人要来帮忙,是连连道谢。

    涛子躬身双手往撑着车后柱上,用力一推,心下一惊,这马车怎么这般沉?

    说时迟,那时快,但见那两大汉突然从车底抽出两把大刀来,挥向涛子他们。

    涛子似有准备,当即往地上一滚,躲了过去,可是其他二人却未有他们这般好运,直接被砍翻在地。

    “啊!”

    马车内立刻响起一声尖叫。

    又听得砰地一声响,但见车后板突然飞出,三五大汉从里面鱼贯而出,与此同时,旁边的水渠也跳上来十数人来。

    直接挥刀砍向他们。

    这一变故令张斐他们是大惊失色。

    其实最初张斐还是非常谨慎,但是玩着玩着,见也没什么事,故也渐渐放下戒备。

    唯独那马小义是精神大振,厉声喝道:“尔等狗贼,也敢挡俺小马的路。”

    抽出长刀,便纵马杀了过去,却忘记这刚刚下过雨,道路非常泥泞,这威风还未洒出去,直接马失前蹄,栽倒下去。

    “哎呦!”

    马小义一声惨叫。

    那些刺客一看,还有这等好事,立刻挥刀砍向马小义。

    张斐惊呼一声:“小马!”

    电光火石间,一柄长剑在马小义身前挡住两把雪亮的大刀。

    正是曹栋栋,他飞起一脚,踢翻一人,又挥剑刺向另一人,逼退二人的进攻,马小义忙不迭爬起,一抖身上泥土,便是提刀冲了过去,“哥哥,俺来助你。”

    他们两个从小混迹三衙,身手还是非常不错,且默契十足,连同涛子他们,杀得刺客是节节败退。

    “贼子,你牛爷爷来也。”又见牛北庆手持两柄大斧头,直接冲了上去。

    坐在马车上纹丝不动的龙五,见罢,赶忙喊道:“大牛,莫去。”

    可牛北庆哪里听得进去,直接杀了过去。

    张斐突然发现,身边就龙五这么一个不靠谱的高手,赶忙喊道:“哎!你们快回来保护我啊!”

    可为时已晚,但见另一半的草丛中又窜出几名蒙面刺客来,直奔张斐而来。

    “小心!”

    龙五一手直接将张斐拉下马来,顺势跃起,脚尖在马背上一点,剑光一闪,一道血注飚出。

    倒在李四怀里的张斐,与李四看到这一幕,同时喃喃自语道:“他真是高手。”

    李四忽见一名刺客趁乱悄悄靠近他们,当即惊呼一声,情急之下,直接趴在张斐身上。

    那刺客举刀砍来。

    一柄长剑飞来,直接刺穿他们的凶手。

    飞出长剑的同时,龙五侧首避过一刀,空手抓住那刺客的脑袋直接一扭,咔咔几声响,又是抬腿提起刺手脱手的大刀,左手握住,往后刺去,但见一名刺客的直接趴在他背上,黑色面纱已经变得猩红。

    顷刻间,便解决了马车周边四名刺客。

    酷的一笔!

    谁能想到,这厮当年使出泼妇拳跟一个泼皮都能大战三百回合。

    嗖地一声。

    一支冷箭从马车旁射过,立刻听得一声闷响,龙五转身扬刀便要往后甩去,可看清射箭之人,便立刻将刀挥向杀上来的刺客。

    只见二十步远,符世春骑在马上,周边站着随行的四名护卫,比起牛北庆他们来,可真是专业的很,这厮不紧不慢,张弓搭箭,每一箭射出,都有一名刺客倒下。

    那些刺客眼见刺杀失败,立刻往边上的草丛里面跑去。

    符世春高声喊道:“衙内,小马,穷寇莫追。”

    自己则是抽出一支箭矢来,朝着一旁的随从笑问道:“你们说他们能跑几个。”

    那随从立刻道:“公子箭无虚发,定是一人都跑不掉。”

    符世春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张弓搭箭就是一箭射出,只见一名刺客倒下,他又抽出一支箭矢来,“这一箭不是射歪了,而是我要留一个活口!”

    只见他瞄准那名刺客的腿,就是一箭射出,与此同时,又是一箭从旁射出,同时射中那名刺客,一箭射中大腿,另一箭直接射穿胸膛。

    符世春偏头看去,冲着手拿弯弓的曹栋栋怒道:“衙内,你干什么,不留活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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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5562/ 第一时间欣赏北宋大法官最新章节! 作者:南希北庆所写的《北宋大法官》为转载作品,北宋大法官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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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大法官介绍:
熙宁年间,宋神宗赵顼初登大宝,欧阳修、韩琦、富弼英雄垂暮。
拗相公意气风发,欲扭转乾坤,司马牛暗伏于野,坚守国本,东坡先生骑墙观望,左右不定。
这本是大宋第一文官天团的最后光辉,但天才们却选择了同归于尽,给大宋留下了一道难以愈合的伤口。
也给历史留下了无尽的惋惜和争议。
然而,一个实习小律师的突然到来,为大宋开辟了一条中间大道。
新旧皆归于法,文武皆归于法,内外皆归于法。
“我张三宣布,檀渊之盟今日到期,不再续约。幽云十六州乃吾中华故地。”北宋大法官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宋大法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宋大法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