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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逼婚

    东都福王府后宅,假山、庭院、楼阁、水榭一应俱全,道不尽的奢华富贵。雕梁画栋的回廊尽头便是一处雅致的水榭小亭,一曲旋律激荡,张弛有度的琴音打小亭传来,绕梁回荡,端的令人热血澎湃,沉侵其中无法自拔。

    古瑟五十弦,一弦一柱皆扣人心弦,琴音争鸣融入天地,荡起一池秋水,奔腾咆哮;荡起林间飞鸟,扶摇直上;荡起一田花海,翻卷飞舞。琴音与这一方天地共鸣,端的难以置信。

    只见亭下有一貌美娘子,一席鹅黄色碎花长裙,一根浅粉色发带将秀发高高盘起,面容甜美不施粉黛,显得格外端庄典雅。只见娘子身后有美人靠而不坐,手中古筝竖立身前,刚刚那曲《十面》便是出自此女之手。

    筝横为乐,立地成兵。女子以音律入武道,剑走偏锋却登堂入室,成为一方宗师。

    “郡主——郡主——不好啦!王家二爷又带他那傻儿子来提亲啦!”侍女打扮的小娘子,提着长裙一路小跑,人还未跑过回廊,叫喊却早已传到亭下女子耳中。

    嗡——琴音震颤,亭对岸假山上一块大石被琴音震碎。

    身在水榭浮桥上的侍女惊在原地,双手捂着小嘴差点惊叫出声。在侍女记忆里,一向温婉如玉的郡主从未发过脾气,就算身边下人犯了错,也从未厉声训斥过。

    勿怪郡主会如此气愤,王家二爷带着他那傻儿子三番五次上门逼婚,实在是欺人太甚,就算是泥人也要有三分火气。

    这几年王家将河南郡经营的稳如磐石,就越发的不将福王放在眼里,所以才有了王家二爷携子逼婚福王的戏码。

    王家二爷的儿子也并非傻子,只不过是个有书不读,有武不学,成天钓鱼摸虾,心智未开活在自我世界里的大男孩。王家二爷知道郡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是个知书达理的温婉性子,就想娶进王家好好管教管教他那不争气的儿子。郡主是大乾朝四大美女之一,这要是娶进王家,里子面子就都有了。

    王家二爷以为已经将郡主摸得门清,其实最关键的王家二爷却没查出来,那就是年纪轻轻的郡主已经是宗师级的人物,年轻一辈中无人能望其项背,未来破桎梏,已音律入圣也不无可能。一旦入圣,这天地便皆在脚下,别说王家,就算大兴成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也要礼让三分。

    水榭旁郡主招过侍女,温言道:“王家想迎我入门,好——我给王家这个机会。你去告诉父王,让父王昭告天下,他王家不是要举办英雄会吗,只要他王家任何一人能拔得头筹,我便嫁给王家二爷的儿子。当然凡是大乾子民,只要不过而立之年的,夺冠我便嫁他。”

    “郡主不可!我这就跟王爷说去,说您病了,暂时无法谈婚论嫁。”

    郡主拉过转身要走的侍女,笑骂道:“傻丫头!王家铁了心要娶我过门,躲过今天也躲不过明天,既然如此不如直接面对,让王家彻底死了这份心思。我知道你担心我,放心吧,我自有应对之策,你只需如实告诉父王便是。”

    福王很胖,胖的王府的八抬大轿都换成了十六人抬的轿子。此时福王正陪着王家二爷在正殿闲聊,聊东都最近的一些奇人异事。福王现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早没了王爷那份气度,因为福王知道想要过的安稳,面对王家时,就得把身段放得低一点。

    侍女一路小跑将话带到,福王眼中光华一闪而逝,随后堆着笑将小女想法告知王家二爷,让王家二爷心中一阵欢喜。英雄会是王家办的,谁还敢太岁头上动土,抢王家的好事不成。

    王家二爷想不到的是,消息一经发出,平静多年的大乾朝沸腾了,一石激起千层浪,无数世家子弟,宗门人杰皆闻风而动,就连皇亲贵为听到消息也都纷纷行动起来。

    天下四大美女,铸剑山有一位,书院有一位,大兴皇宫里还有一位,这三位就算本人想嫁,试问这大乾朝有几人敢登门提亲的。也就东都福王家的接地气,努努力还是能娶得美人归的。

    福王郡主这招比武招亲,把事情端到了台面上,随着消息的传出,未来这事必然脱离王家二爷的掌控,就算以后想搞小动作恐怕也是不成了。

    东都更加热闹了,之前见得多的不过混迹江湖的好汉,现在可不得了了,不断有大宗门弟子和世家子弟入城……

    这一日,东都城门处,走来了一主一仆,一时间吸引了无数妇人小娘前来观望。

    “哇!太俊了,这是谁家儿郎?”

    “李家大嫂,你瞎嚷嚷个啥?这要是让李家大哥听到了,回去还不撕了你那张嘴!”

    “能嫁这样的郎君,让我当妾,梦里都能笑醒!”

    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么多女人聚集在一起,那可真不得了了,惹得郡城都尉不得不亲自赶来维持局面,以防那郎君当场受害。大乾朝的风气很开放,女人的衣着也都很大胆,表达情感的方式也更直接,所以都尉才马不停蹄的赶来,别闹出乱子才好。

    “主人,这些个女人好不要脸!瞧瞧,还有扔手帕过来的的!”侍女抱着大黑伞紧紧跟在郎君身后,时不时还要向那些骚蹄子啐上一口。

    俊朗郎君毫不在意那些要吃人的目光,嘴角依旧挂着迷人的微笑着,偶尔还朝那些小娘子点头示意,风采更胜,引得小娘子们俏脸微红,尖叫不止……

    茶楼二楼,灰衣郎君倚窗而立,拍了拍身前少年郎的肩膀,笑道:“那夜他也在,这人不简单,而且对你有敌意,那夜他应该也感应到我的存在,所以才没出手。以后你若单独遇见他,还是撒腿跑吧,当然最好不要遇见。”

    “大哥对我就这么没有信心?要知道我可是很擅长越级打架的。”少年郎拍了拍身后剑匣,不服气的说道。

    “我对你有信心你就打的过他了?啥时你突破八品再说大话也不迟。”

    少年郎君拍着胸脯说道:“八品?一步一品,两步而已。”

    “你呀!哪样都好,就这油嘴滑舌的劲儿——得改!”南宫守叹道。

    目送着一主一仆离开视线,南宫守回过头看着少年郎说道:“今儿你陪我走一趟福王府,记得守规矩,别给我丢人。”

    “还得守规矩?世人的繁文缛节太烦人了,我还是不去了。”少年郎摇头说道。

    南宫守笑道:“你确定不去?福王府的吃食可不是酒楼能比的,要知道福王可是吃成了一座小山,他家的吃食要是差了,估计大兴城皇宫里的你都张不开嘴!”

    少年郎脸色瞬息而变:“我觉得,这人世间的礼仪规矩还是很有道理的,这方面我还是多学习才好!王府正是学习的好地方,如此好学的我怎能错过如此良机,说什么也得陪大哥走这一趟才好。”

    南宫守笑而不语,只是当先而去,也不招呼身后的少年郎……

    东都王家,后宅书房。王家当代家主王忠还穿着郡守官服就急匆匆的赶了回来,因为离家十几年的独子回来了。看着面前的年轻人比自己还要高,还要壮,英俊儒雅,往那一站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不由老怀欣慰。

    父子相聚,这一聊天便黑了。当王丹枫打书房出来时,已是明月高悬,不过王丹枫并未回转住处,而是直奔二叔的院子而去。因为年轻人心里压着事,需得到二叔那寻个究竟。

    王义书房的灯还亮着,今天的王义格外高兴,不但王府一行很顺利,而且一回府便听说了在宗门修行的王丹枫已归家,可谓好事成双。本来王义还要考虑选择谁参加英雄会,这回好了,王丹枫回来了,代表王家出战名正言顺,福王那边到时想耍赖也绝无可能。

    叩开书房门,王丹枫急忙上前跪拜行礼。王义抢上前,一把扶助王丹枫的身子,朗声笑道:“丹枫啊!你这一走就是十几年可想死二叔了!快让二叔看看,嗯——一气宇轩昂,一表人才,任谁家的小娘见了都要多看上几眼!长大了,长大了,再想骑二叔脖颈满府跑是不可能啦!”

    “二叔还是我记忆里的样子一点没变,一点没老!”

    “小时候就会逗你二叔开心,都这么大了还寻你二叔开心,你们都长大了二叔能不老!”王义说着便拉着王丹枫坐下。

    闲聊一阵,王丹枫便切入正题,询问起漠北七杰那听来的消息。

    啪!王义愤怒的拍案而起:“败坏王家名声,天王老子也不好使,丹枫这事交给二叔,二叔一定把这事查个底朝天。”

    叔侄俩又聊了一阵,王义才送王丹枫离开。回到书房的王义,手中摆弄着账簿,眼神却开始变得阴冷……

    东都一间不大的客栈内,漠北七杰聚在一起,只见二哥旋风刀看着老大说道:“大哥你拍板就成,兄弟几个都听你的。”

    毒阎罗环视兄弟几人:“咱们人生地不熟的,上哪查王家的证据,有在这干耗的时间,不如快刀斩乱麻,好早些回漠北砍铁摩勒去。所以这事就么定了,兄弟几个加把劲,英雄会上不但要在大乾朝打响咱漠北七杰的名号,更要将王家的罪行公之于众。”

    毒阎罗一锤定音,众兄弟散去,却偏偏留下了老七剑西来:“阿飞,大哥知道你一心追寻武道的极致,不愿把心思放在这些个破事上!大哥心里有数,这次其他的事你不用管,只需英雄会上问剑天下英豪,做你喜欢做的。”

    剑西来还是老样子惜字如金,只是点了点头便离开,老大看着剑西来的背影,心里清楚因为有了老七,才有了漠北七杰,现在是漠北七杰拖累了老七,。毒阎罗早已想好,这次事了便不在缠着老七,因为老七还有更长的路要走,不能因为兄弟几人的抱负而耽误了老七的武道之路……

第十七章 福王府

    福王府后花园,曲溪楼,楼高两层,屋顶为不对称的歇山顶,楼内无梯,要去二楼需从临水堆叠的假山踏步登楼。楼内摆了一张仅供四人就座的四角桌,由此可以看出,能蹬曲溪楼的人屈指可数,一般世家、官人都不会有此待遇。

    桌子不大,酒菜却极为精致丰盛。福王胖如小山一样的身躯坐在特质的交椅上,左手坐着南宫守,右手便是女儿陈不问,靠门那面坐的自然是少年郎君。

    “来来,自家人不用客气!”福王笑眯眯的,招呼两个年前人,丝毫没有王爷的架子。

    南宫守举杯敬道:“姨父,守儿还是小时候随娘亲来王府玩,见过您一面,这一晃快二十年了,姨父的胃口看来是越来越好了!”

    “我一闲散王爷,整天无事,自然心宽体胖!倒是守儿,这些年的名号是越来越响亮了!说起来姨父这脸上也光亮。”

    少年郎君见王爷是大哥的姨父,那还客气个什么劲儿,筷子探出,那是又稳又准,动作看似不快,却也称得上筷不走空。少年郎君一边吃一边暗自窃喜“王府的吃食果然是这世间一等一的美食,大哥诚不欺我,这趟算是来对了!”。

    南宫守只是斜眼撇了一下少年郎君便不再搭理,而是笑看着福王:“姨父说笑了,只是虚名而已!倒是表妹,样貌不说了,天下公认的四大美女,只说修为守儿就看不出深浅,实是让守儿自愧不如!”

    正吃着的少年郎君,偷眼看去,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美人竟然有如此修为,进来时却丝毫未看出有修为在身,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满桌美食,陈不问只是选了一道清淡些的菜沾了沾嘴唇,便将筷子放下,打量起十多年未见的表哥,还有表哥带来的这个小兄弟。见少年郎只是低头忙着吃食,不由莞尔一笑:“小妹机缘巧合下,已音律入了武道,小有成绩,表哥过奖了!倒是表哥还未与妹子介绍一下这位少侠……”

    “对——对,这位小朋友是?”福王也接了女儿的口吻问道。

    少年郎心里暗道“你们聊你们的,我吃我的多好!这怎么没两句就到我这了!”,心中暗想,筷子只好不舍的放下,正襟而坐。

    南宫守没有直接介绍,而是杯中酒一饮而尽:“我有一剑,问尽世间不平;我有一剑,讲尽世间道理;我有一剑,斩尽世间妖魔;我有一剑,剑出天下太平。”

    南宫守略微停顿才续道:“夜雨风高,单人支剑,斩尽满山盗匪的就是我身边这位义结金兰的小兄弟了——姓李,名太平。太平还不快给姨父和不问姐姐行礼问安。”

    李太平忙起身,向福王和陈不问分别行礼问安……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未来成就不可限量。”福王打量着眼前淳朴少年,满意的笑道。

    一旁的陈不问也夸赞道:“小兄弟艺高人胆大,这个年纪就敢独闯江湖,一人面对满山盗匪,实叫人佩服!并且剑心存粹,知道为何练剑,为何出剑,用不了几年就是表哥那样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真是苍生之幸也!”

    福王和陈不问的夸赞确实受用,只见李太平仿佛喝醉了酒一样,满面通红,连双手都不知如何安放是好。

    “呦!一向厚脸皮的李太平也有不好意识的时候,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南宫守见状不由调侃道。

    福王那是人精,见少年郎窘迫的样子,便说道:“太平师傅想必不是平凡之辈,不知太平师承何门何派?”

    李太平有些尬尴的笑道:“师承太平道老道士,也不是什大门大派。”

    “本王虽未听过太平道,想来能交出如此杰出的徒弟,你那师傅定是世外高人,要知这世间名不见经传的高人无数,越是有大能耐的越是低调。”福王笑呵呵的一句话便化解了李太平的尴尬。

    福王随后话锋一转,问道:“守儿好不容易来一趟,多住些十日在走吧,也好叫不问带你们转转这东都。”

    陈不问找了个机会,单独找到王丹枫问道:“盗匪的事,是表哥找人满城散布的吧?看来表哥很看重那少年郎君啊!”

    “对脾气,剑法又有独到之处,最可贵的是心思存粹,这样的朋友不交,恐怕你表哥就交不到朋友了!”王丹枫笑着解释说,却没有回答陈不问的问题,算是默认了。

    王府这顿饭吃的很愉快,福王本人平易近人,丝毫没有王爷的架子,待李太平也像长辈对待晚辈一样。而且福王一再让两人搬到王府里住,看那架势,南宫守要是不同意就不会放二人离开。

    刚刚入秋的东都别有一番景致,落叶飘飘零零的洒满东都城,秋风拂过凉爽宜人,最美好的季节,理当邀上三五好友结伴而游……

    陈不问很少离开王府,身份和容貌太惹眼,虽然在东都的地接没人敢找她麻烦,但是总是会有一些狂蜂浪蝶围在左右,让人见了心烦,糟了心情。陈不问也试过乔装出行,可是总是会被有心人看破,次数多了也就不想出府了。

    这日一大早,福王府的后门便早早打开,南宫守和李太平当先而出,身后是身着鹅黄色碎花长裙背着古筝的陈不问,还有陈不问的贴身丫鬟。丫鬟多次央求郡主将背后的古筝交于她背负,都被陈不问拒绝。按陈不问的意识,古筝颇重,没有修行在身的丫鬟拿起来会非常吃力,陈不问不忍丫鬟受苦,便决定自行背负。南宫守和李太平要帮忙也都被陈不问拒绝,理由是我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做事便应亲自来做。

    陈不问入宗师境也有些时日了,也想出来走走,同时向世人宣告,她陈不问并非柔弱可欺,毫无修为的女子,任何人想打她主意,打福王府主意都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世道你要不露点真本事就总有人惦记你,不如亮明了刀枪震慑那些不轨之徒。

    王家在东都新开了一家酒楼“英雄楼”,打算作为英雄会的主场地。说来也巧,正是今日开张大吉。其实南宫守不来,陈不问也打算在今天出府一趟的,为的就是英雄楼,南宫守和李太平不过适逢其会罢了。

    四人走在通往英雄楼的路上,便引来无数目光。因为陈不问实在是太惹眼了,如此美丽的女子,多看上几眼总是好的。郡主出行的消息,宛若长了翅膀,一传十十传百,不多时便传遍东都城。

    无论男女,见过的没见过的,这一刻都直奔英雄楼方向而来,只为看上一眼四大美人之一的郡主,哪怕隔得老远看上一眼也好。

    王家第一时间收到消息,听说郡主要来英雄楼,让王家二爷又是欢喜又是担忧。喜的是儿子终于有和郡主相处的机会,忧的是现在东都龙蛇混杂,有些人是他王家二爷也要礼让三分的。

    要知道,在美好的事物,不是亲眼所见也要大打折扣,可是要是见了,没准也就在难忘怀了。以郡主的美貌,要是被某些王家也要忌惮的人看上了,后面的事变数可就多了。

    王家二爷猛地想起什么,快步来到酒楼后院一处雅间,推开门便见一屋子的妇人在哪里唧唧咋咋的聊些个家长里短,而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正独自一人守着鸟笼逗弄着里面两只小鸟。王家二爷重重咳嗽一声,妇人们才发现是二爷进了门,一个个赶忙闭了嘴不再言语。

    王家二爷瞥了一眼女人堆里的自家夫人,便揪着傻儿子往外走。来到僻静处,见夫人也跟了出来,才开口训斥:“郡主要来,你们不知道?丹叶你穿的这是什么玩意,花里胡哨的!赶紧滚回去换身得体衣裳,一会见了郡主少说话,你这个当妈的也机灵点,一旁多帮衬着,别让人看了笑话。”

    “老爷我表妹,就是延川县张家那个,今天来了有事想求咱帮忙……”

    王家二爷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愚妇,你还有心思管别人家的事!我告诉你俩,这门婚事要是砸在你俩手里,小心家法伺候。”

    通往英雄楼的街道人满为患,郡城督尉皱着眉,手提单刀指使府兵驱散着人群,心中却在暗骂“前几日那小白脸就够让老子头痛的了,今儿郡主又弄这出,就不能坐马车出行,让老子省省心!”。

    陈不问所到之处,拥挤的人群主动向两侧散开空出通道。说来也怪,之前还闹哄哄的人群,一瞬间安静下来,人们大气都不敢喘,似乎怕吓到眼前美人。

    一路行来,见惯了大阵仗的李太平此时也有些不自在。跟着郡主在东都城走上这一遭,想不出名都难,李太平有些后悔,却也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跟在后边,心里不由哀叹——都说红颜祸水,祸国殃民!今儿她陈不问算是先把自家人往死里坑啊!

    李太平现在很想写一行大字在头顶——我就是个根班的,前面那位大哥才是郡主相好的。

    其实南宫守也没想到是现在这个局面,多少有些怪表妹不应如此张扬,事已至此却也无法说些什么。反观陈不问,嘴角挂着笑,似乎对现在状况很满意,似乎这就是陈不问想要的。

    陈不问的丫鬟是四人中最紧张的一个,就怕郡主万一有个闪失,那可万死难辞其咎,不由紧紧护在郡主身旁。

第十八章 英雄楼

    四人各怀心思,走完这一程,在英雄楼前驻足。只见门前恭候多时的王家二爷,大笑着迎了上来,却未行跪拜礼:“郡主大驾光临,令英雄楼蓬荜生辉!”

    王家二爷无官身,按理说见到郡主应行跪拜大礼,不过在河南郡,在东都,还无人敢挑这个理。

    “二叔,不问今天来的冒昧,实是英雄楼开张,不问想献上一曲,锦上添花表表心意。”陈不问上来便表明不是以郡主的身份来此,而是以晚辈的身份见礼。

    王家二爷笑的更开心了,忙迎着郡主向英雄楼内行去。李太平三人也无人敢盘问,随着陈不问进入英雄楼。

    今天英雄楼开张,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入内的,王家早早便安排老管家和一名九品武者守在英雄楼前,负责迎来送往。

    老管家在王家干了半辈子,可谓阅人无数,眼睛虽然花了,识人却依旧准的很,只要一打眼便能判个七八分,无论贫富贵贱还是文人墨客,都逃不过那双眼睛。所以除了习武之人,都由老管家把关,一言而定能否进入英雄楼。

    九品武者那里就简单了,没到六品的武者趁早滚蛋,英雄楼在大,也不能什么人都往里面放。当然宗门帮派除外,总不能将领头的放进去,把跟班的拦下,那就太折人家面子了。不过例外也是有的,如漠北七杰虽然有人未到六品,却架不住名号在大漠足够响亮,中原也早有耳闻,待遇自然不同。

    漠北七杰,只来了六个人。老六狐娘子在客栈拉着剑西来一顿撒娇,都没能劝动剑西来。在剑西来的眼里,这个世界除了剑便还是剑,眼里揉不得沙子也放不下女人。

    英雄楼是为了举办英雄会而建的,王家一年前便平整了周边商铺住宅,所以占地颇广。跨过前厅,便豁然开朗,占地数亩的演武场,全部由大青石铺成,四周由三层木制小楼构建围住了演武场。过了演武场,穿过回廊,后院亭台楼阁皆有,可见王家手笔之大。

    英雄楼此时已经来了好些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议论纷纷,话题说来倒去又总是会扯回到郡主身上。而此时的郡主在王家二爷的陪同下,来到一处幽静小院。

    “二叔知道不问喜静,特安排了这么个院子,虽然院子不大,却不会有人打扰,不问可以在这里休息片刻,等良时到了我再派人来请。”说着王家二爷让过郡主和丫鬟,却反手留住南宫守和李太平。

    只见王家二爷满面带笑,热情的招呼道:“两位郎君能伴郡主左右,必定英雄了得,正好今天来了好些个大名鼎鼎的青年俊杰,借着这次机会,我帮二位引荐引荐,也好多交些朋友。”

    南宫守望向陈不问,只见陈不问示意无妨,便爽朗的笑道:“那就有劳了。”

    王家二爷根本未将南宫守和李太平放在眼里,所以连询问一下姓甚名谁都懒得,只是敷衍的将二人带到了演武场,随意给二人介绍了几个宗门便不见了踪影。

    “狗眼看人低,王家二爷不过如此!”李太平骂道。

    南宫守却毫不在意,拍了拍李太平笑道:“王家二爷本就是个生意人,生意人无利不起早,你我一穷二白的,人家当然不在意了。”

    “那是他不知道大哥是谁。”李太平不服气的说到。

    正说着人群一阵骚动,只见白衣郎君当先而行,身后还跟着抱着油纸伞的俊俏侍女。白衣郎君很美,如果白衣郎君是女人话,那将会是陈不问那样的绝色美人。

    白衣郎君步入演武场,扫视一周,随后径直朝李太平所在方向走来。南宫守的视线丝毫没有避让,一直凝视着白衣郎君走到身前。

    “两位好,不知怎得,我就是觉得这演武场最特别的地方就在二位脚下——特别的地方,特别的人,鄙人厉夏,见过二位郎君。”白衣郎君彬彬有礼,躬身见礼。

    白衣郎君声音不大,却也未作刻意隐瞒,离得近些的都能听的清楚。只见周遭之人窃窃私语,随后像是确定了什么,不由惊呼出声——乾朝四大公子之一的厉夏,他是厉夏!

    厉夏转头微笑着朝众人示意,算是默认了人们的猜测。反观南宫守却未有丝毫惊讶,看来早已猜出厉夏身份。

    “二位不自我介绍一下吗?”厉夏笑着说。

    却见南宫守招呼李太平一声,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同时口中朗声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如此,相见——不如不见!”

    南宫守一点面子也没给,厉夏却不气,脸上依旧挂着微笑,连眼神都是笑的:“想不想见,始终都要见上一见,兄台这又是何苦呢!”

    又是一阵窃窃私语,众人纷纷猜测,什么人有如此胆子,将四大公子之一厉夏的面子扫落地面。

    因厉夏所引起的骚动,让正觉着有些无聊的王丹枫发现了李太平的踪迹。王丹枫紧赶两步追上李太平二人,叫住李太平道:“怎得到了东都也不来找我,你这是不拿我王丹枫当朋友啊!这位是……”说着看向怀抱单刀的灰衣郎君。

    “这位是我的异姓大哥——南宫守。我这刚到东都,还未来得及寻你,便被大哥拉到福王府,今儿才有机会出来走走,正想着你是不是也会来英雄楼,这不就见着了。”李太平忙解释道。

    “南宫守……”细打量下,王丹枫确认了眼前的灰衣郎君便是四大公子之一的那个南宫守,不由赶紧上前见礼。灰衣单刀,背剑匣的少年侠客,品着品着王丹枫一拍大腿,恍然大悟:“最近流传很火,斩尽满山盗匪的少年侠客不会就是——”

    李太平做了个禁言的手势,见无人瞧见才笑着点了点头。

    王丹枫说道:“我就说嘛,哪来那么多的少年侠客,也就我兄弟李太平有这份胆量。哦——对了,漠北七杰也到东都了,除了剑西来其他六位现在都在这英雄楼里。”

    正聊着,却听外边传来震耳的礼炮声,原来良辰吉时已到……

    一位王家下人,快步来到幽静的小院,正要进去却被门口守着的夫人拦了下来,只见夫人用手指了指院内……

    只见陈不问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和王丹叶坐在石桌前,共同逗弄着笼子里两只可爱的小鸟。个子比陈不问还要高出一头的王丹叶心思纯净,笑容天真无邪,指着笼中鸟儿笑道:“姐姐若是喜欢,就——就送于姐姐!”

    陈不问抬头看了看一脸认真的王丹叶,笑得很开心:“丹叶,你不觉得鸟儿就应在这片蓝天下自由飞翔吗?那样的鸟儿才是最可爱得!虽然在笼中衣食无忧,可那并非它们的生活。”

    王丹叶认真想了好久,拿起爱不释手的鸟笼:“姐姐说的对,鸟儿就应自由自在的!”

    陈不问和王丹叶共同放飞了两只小鸟,看着鸟儿愉悦欢鸣越飞越高,王丹叶喜悦的脸颊上渐渐写满愁容:“姐姐,我也想像它们一样自由自在,可是父亲和母亲大人不允许我离开大宅!”

    鞭炮声传来,陈不问知道,该是离开的时侯了,看着高了自己一头的王丹叶:“相信姐姐,丹叶有一天也会像鸟儿一样,自由快乐的。”

    见陈不问转身就要离开,王丹叶不舍的说道:“姐姐是要走了吗?姐姐还会再来陪丹叶玩吗?或者我可以去找姐姐玩吗?”

    一连三问,陈不问转过身温柔的笑道:“当然!”

    离开小院,陈不问回过头看了一眼,不由摇头叹息……

    英雄楼开张,王家家主也就是河南郡郡守并未出席,毕竟脸面还是要的。郡守不能来,郡守以下的官员可都来了,就连告病在家的也都来。官员相视而笑,纷纷备上厚礼拜见王家二爷,不知道的还以为来到郡守官邸了呢。

    王家二爷亲自主持了开张仪式,身旁分别站着河南郡的高官和江湖上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以郡主的身份自然站在王家二爷左手第一个位置,郡主虽无实权,但身份摆在那呢,毕竟是皇亲国戚。

    仪式很热闹,舞龙舞狮的,杂耍的,大儒提字作画皆有,一番热闹景象……

    “紧赶慢赶可算是赶上了,妹妹先请。”英雄楼门口,此时又来了两位宾客,只见一身青衣风流倜傥的郎君躬身说道。

    一袭白衣胜雪,白纱遮面遮得住容颜,却难掩顾盼间那令人心醉的似水明眸。只见女子看也未看身旁郎君一眼,当先迈入英雄楼,同时冷哼一声:“哪个是你妹妹,在胡言乱语,我认得你我的剑可不认得你!”

    “妹妹说的在理,为兄口无遮拦的毛病得改!”郎君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

    演武场很热闹,除了门口有人注意到出现的一男一女,其他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演武台上。白衣女子身后的郎君哪里受过这样的冷遇,觉得这样的出场实在无趣,便跨前一步说道:“妹妹稍等,为兄这就给你扫清道路。”话后踏出一步,人便如离弦之箭不见踪影,再见时以来到十数丈高……

    青衣郎君从空中旋转着缓缓下落,落点正是演武场中心的演武台。演武场上正卖力表演的人们,忽然感觉头顶有东西落下,这一抬头便见满眼飘散的花瓣,花瓣中还有一位俊朗非凡的男子。

    “广陵郡——崔明道,恭祝王家新店开张大吉!下面有请铸剑山九天飞狐慕品山见礼。”这个出场,可以说要多烧包就多烧包,只见其人还在半空单臂一指门口方向,随着那一指,一条彩色丝带直达慕品山身前,随后彩带爆开无数娇艳花朵缓缓落下,铺成一条一丈宽的花毯……

第十九章 一曲十面

    慕品山知道崔明道这人不要脸,却没想到不要脸可以达到这种境界,无奈事已至此,只得踏花而行。说是踏花,其实却未真正踏在花上,只是做个样子,凭着一口真气虚渡而已。

    九天飞狐,人间仙子,这一幕的冲击力确实让崔明道很满意。对于崔明道来说,本人走到哪里就要轰动到哪里,就算死,都要死的轰轰烈烈,死的潇洒从容才行。

    慕品山朝王家二爷见过礼,却未看身后的崔明道,反而是登台来到陈不问身前盈盈一礼:“这位一定是不问姐姐了?小妹心仪姐姐久已!”

    陈不问大方得体拉过慕品山的手,夸赞道:“父王常说,天下绝色一石,铸剑山九天飞狐独占八斗,妹妹遮面仍旧动人心魄,这要取了面纱天下美女皆要黯然失色!”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二位北方佳人,这一见可让我崔明道丢了三魂七魄,相思成灾……”崔明道也不客气,登上演武台,径直来到二女身边,嘴巴像是抹了蜜,丝毫不在意他人脸色。在崔明道的世界里,美色第一,没有第二。

    慕品山眼皮都未抬一下,这崔明道像跟屁虫一样,跟了她半月有余,想甩都甩不掉。陈不问微笑见礼:“都说四大公子中,最为风流倜傥的就是崔明道,今日一见果然潇洒不羁,名不虚传!”

    “热闹!热闹!今儿算是不虚此行,想见的不想见的都见着了!”随着话落,厉夏微笑着缓步登台,屁股后丫鬟抱着油纸伞亦步亦趋的跟了上来。

    崔明道很不喜欢厉夏,因为这个男人太俊了,俊美的不像个男人:“见过了就不想再见了,怎么偏偏又能见到你!”

    厉夏微笑着看向陈不问和慕品山,目光最终停留在慕品山身上许久,根本正眼都未看崔明道一眼:“厉夏见过二位娘子。”

    王家二爷实在没想到,英雄楼开张这几位会来,要知道这几位别说是他,就是王家也惹不起,不是因为这几人武技多么惊人,而是因为这几位身后站着的人,招惹不得。王家二爷觉着这英雄会还未开始,怎么就像失控的边缘滑去,心里越发开始觉得不妙。王家二爷预感是准的,接下来还有令他更震惊的事情即将发生。

    众人一一见礼,陈不问转身看向王家二爷,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良辰吉时,不问斗胆献上一曲,恭贺英雄会一切顺利,也预祝在场的江湖俊杰能获得好的名次。”

    陈不问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以说是四大美女中美貌与才华兼备的奇女子,这一刻要献上一曲,演武场顿时欢声雷动……

    郡主献曲,那是给王家面子,王家二爷当然欢迎之极,台上众人也都纷纷表示感谢,但要说最兴奋的却要数崔明道了,只见其掏出怀中一卷画轴缓缓展开……

    只见画布上画着三位年轻女子,其中一人赫然是慕品山,画上美人栩栩如生,眉宇间风情万种。慕品山见状冷哼一声别过头去,陈不问却仔细端详起来,口中不由自主的感叹道:“画中人神韵丰满,仿佛三魂七魄皆在,明道公子乃此道大家啊!”

    其他人也就看个热闹,陈不问颇通此道,看的便是崔明道功力了。只见陈不问娇羞道:“明道公子这事打算为小女子作画?”

    陈不问的评价,让崔明道很受用,不由朗声道:“明道一生所求,不外乎将天下绝色美人尽皆收录此画卷中,郡主风姿卓越当然要有一席之地才成。”

    众人听崔明道如此说,对此画卷的美女好奇心大增,纷纷再次望将过来,就连不屑一顾的慕品山也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离画卷又近了些。

    “确实很美,不过我还是比较赞同福王的话!正所谓英雄所见略同。”声音很轻,轻的只有身边人才能听到。慕品山转过身,却见身后有一少年郎君正微笑看着她……

    原来李太平一直陪南宫守站在演武台的角落里,直到慕品山的出现,才凑上前来,正好看到崔明道展开画卷。

    “小英雄何以如此肯定?莫不是已看遍天下美人!倒是与我一一道来。”慕品山掐着腰冷着脸逼问,一副不老实招供就要大刑伺候的样子。

    李太平状若受到惊吓,低眉顺眼的说道:“仙子莫要错怪小人,小人只知美人就在眼前,世间哪还有其他美人!”

    慕品山脸颊微红,眼波流转中更显妩媚:“暂且饶你,待日后再行惩戒。”

    “多谢仙子!”

    二人打趣之际,陈不问已来到演武台中心,将古筝竖再身前……

    “小女子斗胆请各位离开演武台,并退出十丈远,明道公子也请先行退后。”

    众人不解,陈不问为什么抚琴还要有这等规矩,不过大家却依言退后,无人问出心中疑惑。南宫守拉过李太平:“到我身后,一会仔细看,仔细听,用心感悟!”

    李太平依言退道南宫守身后,慕品山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南宫守,同时也来到其身后和李太平并行站着……

    陈不问见众人已退出十丈开外,美目缓缓闭上,演武场很静,静的落针可听……陈不问单手抚向琴弦,伴着一声琴音贝齿轻起——十面。

    英雄楼,演武场,八座门海,落地的花瓣,似乎一切都没变,又似乎随着那声筝鸣而变得楼不再是楼,花不再是花,眼前如梦似幻……

    琴声激荡,震人心魂,带着人们走入另一个世界,一个烈日烧灼,黄沙漫天的漠北战场。一支孤军深陷异族包围,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凭手中刀,手中枪拼死搏命……

    热血染黄沙,百战涂红甲!

    战死埋他乡,尽洒一腔血。

    为国为家,这只孤军哪怕只剩一兵一卒,也未曾向异族低头半分,军旗依旧迎风飘扬……战场是残酷的,断肢残躯难分你我,血腥味弥漫刺鼻,一名兵卒,站在血色黄沙中,脊背挺得笔直,虽断去一臂,却不自知,披头散发望着异族的天空,稚嫩的脸颊却写满了坚毅。“杀——”一声嘶吼穿透云霄,响彻天际。血红双眼死死盯着万千异族,单臂持刀,士兵开始奔跑,烈日下孤独的的身影越跑越快,带着似死如归,一往无前的气势冲向异族千军万马……

    琴声辗转高昂,陈不问睁开眼,却见泪眼婆娑。众人眼中黄沙尽褪,楼还是楼,美人竖琴依旧,琴音中萧杀之气却越来越重……

    英雄楼内一名王家供奉心神为之一震,眼中满是震惊,不由腾身而起落在王家二爷身前,劲气透体而出如一道屏障,将王家二爷与眼前女子隔开……

    一名宗师坐镇英雄楼,这就是王家二爷的底气,王家二爷相信有此人在,英雄楼便稳如磐石。

    “一切有我在,你只需静心感悟!”南宫守站在那里,就像一尊不动金刚,替李太平挡下一轮轮的音波……

    随着陈不问玉指拨弄琴弦,一圈圈肉眼可见的音波荡漾开来,冲击着周遭围观的看客。人们再琴音下不断后退,修为弱点的已经脸色苍白,而那些毫无修为的已经退到阁楼内,只有寥寥数人还能像南宫守一样半步不退。

    琴音越来越急,越来越重,八座门海内水花四溅,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水而出,满地落花无风而动,聚合盘旋……

    “铮——”琴音震天,仿佛突破了某些束缚,仿佛变成了这天地间的一切。只见八座门海内炸出一道道水柱,盘旋而起遥相呼应,宛若飞腾的巨龙。聚散在一起的花瓣,如一颗缤纷灿烂的宝珠。八条水龙在演武场上空,翻腾咆哮追逐那颗由花瓣聚合而成的珠子,构成了八龙戏珠的惊人画面……

    琴音已达最盛,南宫守等人压力剧增,不由纷纷使出全力才能抗衡,也只有那位宗师才能从容不迫的面对。

    李太平闭着眼感受着天地气息的变化,感受着水龙内激荡的音波,感受着每一朵花瓣剑刃般锋利的气息,这方天地似乎被那张古筝所主宰,只要陈不问愿意,英雄楼内一草一木,一花一石,乃至这方世界都可成为她的武器,这方天地就是陈不问,陈不问就是这方天地里的一切,在这方天地陈不问是无敌的,除非圣人亲临,无人可撼动陈不问分毫。

    李太平能够平息静气的感受陈不问的武道,因为一个人替他挡下了全部压力,一个背影如山岳般的男人。

    一曲作罢,除了那位宗师,其他人皆汗流浃背,崔明道不在风流倜傥,厉夏微笑不在,慕品山虽有南宫守帮着挡下一半音波,却也不在从容,唯有李太平心中舒畅感悟良多……

    “好一个筝横为乐,立地为兵!郡主以音律入武道,成一代宗师,堪破天地规则修成灵慧境!宗师三境,郡主能修成灵慧境,可见对这方天地更亲近,道法自然!”挡在王家二爷身前的宗师,抱拳一礼,无比佩服的说道。

    一曲《十面》炸啦,如平地惊雷,在这东都城炸开,余音朝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响彻大乾朝,引得天下皆惊。陈不问之名更胜,隐隐超越另外三名女子,排在四大美女之首。

    一曲十面,让慕品山摸到一丝天机,也许只差临门一脚……

    皇宫中,一言一行都透着无比高贵的双十女子,覆手而立望向东都方向,眼中尽是期待……

    书院阁楼,一女子手捧古书细细咀嚼——眉如远山含黛,肤若桃花含笑,发如云,清丽脱俗,不食人间烟火……

第二十章 月下廊桥

    夕阳西下,明月攀升,东都城喧嚣不在。东都王家府邸,王家二爷刚刚离开大哥的书房。走出书房的二爷慢慢褪去脸上的微笑,取而代之的是愤怒,是无奈,是不甘。今天发生的一切,已经完全脱离王家二爷的掌控,这种感觉很不好,特别是英雄楼开张典礼后,王家二爷悄悄见了一个人,知道了一些事情后就更加不爽了。

    王家二爷想起厉夏那张始终挂着微笑的俊美脸颊就烦,这人就眼睁睁看着那小王八蛋杀光夹皮沟里的一众手下,而不加援手。不仅如此,厉夏还带来另外一个坏消息,关于漠北七杰要在英雄会上捣乱,并揭露他与铁摩勒往来交易的事情。冥冥是一条船上的人,厉夏却好像是那一旁看热闹的人,这才是最令王家二爷气愤的事。

    王家二爷回到自家院子,便见夫人兴奋的迎了上来:“知道吗?丹叶和郡主相处的特好,我能看出来郡主是真心的对丹叶好,郡主还说丹叶可以随时来王府找她玩呢,我看他俩的事有戏!”

    听到夫人如此说,王家二爷先是一愣,随后叹息道:“丹叶和郡主的婚事以后休要再提,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终究走不到一起去!丹叶的命不好,都是我这个无用的爹害的!”

    “老爷——老爷,您这是怎么了?您不是一直极力促成此事吗?”夫人跟在老爷身后,不解的追问着。却见王家二爷头也未回,只是摇头叹息,脚下更急将夫人远远甩在身后……

    王家二爷这些年背着大哥,背着王家,做了很多的事。而这些事,没有一件能见光,如果见了光,不用官家不用江湖好汉,他大哥就会第一个站出来剁了他。王家二爷独自站在月下,望着满月心中却是非常不满——老天爷,为什么就对他们父子二人如此不公!

    有人忧愁有人欢喜,同样的圆月之下,心境却各不相同。福王府曲溪楼,二楼四角分别挂着油灯,将二楼照的通亮,四角桌上展开着一幅幅画卷,陈不问和崔明道正互相品鉴对方的画作,时不时相互称赞一声……二楼假山上,南宫守环抱单刀闭目而立,俨然与这假山融为一体,背影如山峰正一点一点攀升,仿佛就要碰触那天上圆月……假山下池塘边,李太平和慕品山并肩而坐,只见慕品山摘了面纱正望着一轮满月出神,而李太平则笑呵呵的望着慕品山那美的不可方物的脸颊……

    “打算参加英雄会?”慕品山收回目光,转而望向李太平。

    只见李太平摇了摇头,将目光望向圆月:“比武打擂,这不是我学剑的初衷,我学剑只为平世间不平,与人讲讲道理,斩些妖魔鬼怪。留在东都城,因为还想看看英雄会都来了哪些好汉,如果好看,看完也无妨。你呢,怎么也来了东都城?”

    慕品山笑道:“女人吗!都是爱美的,就是路过想来看看不问姐姐,却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意外收获,指的是我吗?”李太平打趣道。

    陈不问一愣,笑骂道:“南宫大哥说的没错,你这脸皮可是越来越厚了!我指的意外收获,是不问姐姐那一曲,让我武道更上一阶,也长了见识,没想到天下间还有人可以凭借音律成为宗师!怪不得师傅老是说,不可小看天下人和事,贩夫走卒也有他独到的本事。”

    说道师傅,李太平不由想起老道士这些日子不知过的怎么样,是不是还是饥一顿饱一顿,同时暗道可惜!馋嘴的老头没能吃到王府里的美食……

    忽地一股惊人的气势打假山上传来,李太平和慕品山同时望将过去……

    只见南宫守的背影重如山岳,一股滔天气势直冲云霄。一直闭着眼的南宫守猛的睁开眼,单刀出鞘,长刀挥出。长刀单薄锋利,刀意却厚重如山,仿佛南宫守挥出的不是一刀,而是一座高耸入云的万仞山,以万钧之力往前冲,奔向头顶那片天空,炸开无数刀气……

    “宗师——冲天境!没想道不问姐姐一曲获益最多的竟然是南宫大哥,听曲破宗师,这也算古往今来第一人了!”慕品山不由感叹。

    想要突破九品入宗师,可不是勤学苦练就能成的。这需要个人对这天地的感悟,还有那份玄之又玄的机缘才能成的,可以说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南宫守在九品巅峰已经卡了很久,今朝一曲点醒,便破禁入宗师。而宗师又分三境,三境不分高低,各有其独到之处。就好比陈不问的灵慧境,陈不问可以在自己的小天地间按照天地规则做到她想做到的一切,这是冲天、天枢二境无法做到的,因为人们对天地人的感悟不同。再说南宫守的冲天境,将天地间的势掌握到了极致,如重若万钧的山岳之势,江河湖海的汹涌之势,再或者云淡风轻的无常之势。可以说宗师三镜难如登天,想要同时修成两个境界这天下还无人做到,就算圣人也不行。

    李太平看的心晃神摇,太平道以修剑为主,剑道便是观天地之势融入剑中,可以说南宫守的突破让他获益良多,将来突破宗师入冲天境又多了一份保障。

    冲天境的突破是宗师三境中劲气波动最大的,可以说东都城数得上的高手都会感应到,纷纷将目光锁定福王府方向,却不知何人在此时迈入宗师境界。

    南宫守的气息逐渐稳定,李太平几人才纷纷道贺……

    这天下每天都有许多大事发生,只不过这大事只是相对而言,对于武者突破境界便是大事,对于学子金榜题名是大事,对于商贾做成一笔大买卖是大事,对于黎民百姓也许家里的羊又下了崽都是一件大事值得庆祝一番,当然大事也分好坏……

    “陆郎,咱们私奔吧!这个家我实在呆不下去了,家里那个赌鬼老爹把我卖给王丹仁做妾!求求你带我走吧!”廊桥边小娘子梨花带雨的哀求着。

    只见那叫陆郎的青年书生,又是愤怒又是无奈的说道:“我们可是有婚约的,你爹怎敢如此!背信弃义他就不怕老天爷惩罚与他!——过几日秋闱就开始了,你在等我些时日,相信我秋闱一结束我就带你走。”

    “陆朗,我等不了啊!我爹把我卖了,卖了啊!我求求你了陆朗,你不是说你喜欢我,没有我你就活不了吗!我们逃走,逃到无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到时你在考。”小娘哭跪在书生脚下,搂着书生的大腿,苦苦哀求。

    “翠花,你别这样!你听我说,我寒窗苦读二十年,等的便是今年啊,过了今年又要等上三年!翠花你相信我,我一定会高中的,到时我带你走,我们日子一定无比幸福。可要是现在就走,我们什么也没有,人生地不熟,让我们怎么活!你听我的在忍些时日。”

    翠花听了书生的话,急忙说道:“我可以做针线活,也可以放牛放羊,我什么都可以做,我一个人就可以养活咱们俩,你什么也不用管备考就成,三年只是三年而已,陆朗啊……”

    月下,廊桥边,一对恋人相拥哭泣……

    大兴城齐王府,户部尚书端起茶杯又放下,叮嘱道:“殿下,这次老臣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动陛下,此行我并不担心殿下与那王家打交道会吃亏,我倒是担心殿下和那些个武夫打交道会力有不逮,毕竟殿下很少接触江湖武夫。殿下切记与武夫打交道时你不是皇子,你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一切行事按男人的方式来办,切不可以皇权压人。”

    一身紫色公服在身的齐王,皮笑肉不笑的恭敬说道:“卢公安心,安民定当谨遵教诲不负所望。”

    “殿下此行,兵马不宜多,三千便可,宗师倒是可以带上一人,便可护得殿下周全。”户部尚书再次嘱咐道。

    无论户部尚书说什么,齐王都一一允诺,在卢照兴面前谦恭的很,半分皇子架子没有。送走卢照兴,齐王那张脸变得更加阴沉,不怒自威。齐王乃镇国大将军,手握大兴城外六万铁骑,可以说是实权派。毕竟整个大乾朝兵力不过八十万,齐王手中的这六万铁骑,那是精锐中的精锐。身居高位,手握重兵,结交百官,可以说是众多皇子中最有机会坐那个位置的一个。

    齐王正在思考此次出行如何给自己捞到更多的好处和声望,而此时的东宫也不闲着,只见太子高高在上坐在龙首交椅上,一脸愁容……

    “老八在延安郡让人摆了一道,屎盆子却扣在本宫头上,父皇虽说不信,却终究对我不喜,现在好又让老二去东都捡便宜!一个个都对本宫不安好心,都想爬到本宫头顶,都想把本宫赶出东宫!”太子越说越激动,啪的一声,砸了手中酒杯。吓得小宦官大气都不敢喘,急忙跪在碎裂的杯子旁,小心翼翼的捡起破碎的杯子。

    无怪小宦官会如此紧张,太子这些年早就没了年少时的乖巧仁义,变得越来越暴躁,动不动就拿太监宫女撒气泄愤。运气好的吃点皮肉苦,运气不好的就得投胎转世了。

    太子谋士自称无尘道长,举手投足间尽显仙风道骨:“殿下稍安勿躁,这段时间殿下莫出东宫,就在东宫看书处理政务,以不变应万变,做的越多就越容易出错,且看那些跳梁小丑还能蹦跶几时……”

    “真人,我们就这么看着?”太子心中有疑。

    “殿下天命所归,乃真命天子帝王命格,天道定数是无法改变的。就算他们跳的再高,终要落于凡尘。”无尘老道安抚道。

    太子乃嫡出,确实乃命中定数无法改变,但是老道士没说,当今的圣上虽非武道圣人,但那也是圣人,圣人还是可以剥夺太子的命格的,前提是太子别干那欺君的蠢事。

第二十一章 伤心人

    东都乃王家的东都,王家人做事向来跋扈,黎民百姓敢怒而不敢言,特别是王家的一些子弟,仗着身份为非作歹欺压百姓。就算这段时间东都城龙蛇混杂,有些武者看到不公的事想要出头,一听对方报出王家名号,那点正义感也就烟消云散了,不得不选择了低头无视。

    王丹仁乃王丹枫堂兄,仗着王家在这东都城欺行霸市,无恶不作。最可恨的是,这人已到而立之年,对美色却越发贪婪,已经有了九房妻妾仍旧不满足,这不又要再纳一房,而且相中还是有了婚约的小娘子,这事闹得东都城沸沸扬扬。

    王丹仁带着狐朋狗友正向王家的一座酒楼走去,只见其身形消瘦,脸色蜡黄,走起路来一摇一晃脚步虚浮,一看便知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酒楼上崔明道端起酒杯说道:“我崔明道佩服的人不多,南宫大哥绝对算得一个,因为南宫大哥是君子——君子不妄动,动必有道;君子不徒语,语必有理;君子不苟求,求必有义;君子不虚行,行必有正。”

    “君子谈不上,明道过赞了!——家父时常鞭策,行走世间不以恶小而为之,不以善小而不为,胸中有正气,做事方能对得起天地良心!——我看明道行事张扬却不失公正,做事不拘小节却有分寸……”南宫守朗然说道。

    “南宫大哥不是明道自夸,明道行走江湖多年,行事从未愧对过本心!明道就是有些爱美之心,正所谓君子好色取之有道,明道却绝非那玩弄感情的好色之徒!”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看太平这几日不也是围着品山转码,要不是你我硬拉着他出来喝酒,估计现在还陪着品山风花雪月呢!”南宫守难得说笑,却总是喜欢开李太平的玩笑。

    听到南宫守的话,李太平不由暗想,怎么又扯到我身上,还让不让人吃的舒心了!不由忙将口中吃食咽下:“两位哥哥乃人中俊杰尽管互相吹捧,小弟洗耳恭听便是,切勿顾及小弟的感受,小弟现在只对这满桌子美食感兴趣。”

    崔明道觉得眼前的小兄弟很有趣,做事总是出人意料,凡事不吃亏,很多时候油滑的像条泥鳅,脸皮厚起来东都城的城墙都要相形见绌!可是,就是这样的人,竟然单人支剑不要命的挑了满山盗匪!

    三人喝着酒聊着天,却见一伙人簇拥着一个华服郎君有说有笑的走入一旁的雅间。这伙人进了雅间后,一点也不文雅,嗓门大不说,出口成脏!像极了市井无赖泼皮的样子……

    “恭喜,贺喜,丹仁兄好事临近,美娇娘即将入怀,真是羡煞兄弟几个!”

    “我可是听说了,那翠花姿色不凡,而且我还听说,那小娘子有婚约在身,男方好像还是个读书人,丹仁兄给兄弟几个传传经,怎么把小娘子搞定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尽是吹捧。只见脸色泛黄的华服郎君,挥了挥手压下众人的大嗓门,才得意的说道:“我王丹仁是什么人,在这东都城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对那小娘子还用动手腕,只要我勾勾手还不立马投怀送抱!”

    “那是!那是!丹仁兄鼎鼎大名东都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谁见了不竖大拇指!”

    雅间外头,数桌客人听了雅间的叫喊声不由皱眉,有的朝着雅间方向摇了摇头,有的表情厌恶到了极点,有的小声嘀咕看样子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呸!还他妈的大名鼎鼎,我看是臭名远扬,要不是有王家照着,早他妈的让人剁碎喂狗了!”

    “杂碎!老子真想进去给他两耳刮子,教教他做人。”

    “小点声,这可是王家开的酒楼,让人听了去,你小子可就竖着进来,横着出去了!”气愤归气愤,还真没人敢找王家人麻烦,除非不想在河南郡混了。

    辱骂王丹仁的几桌客人声音虽小,却也逃不过南宫守三人的耳朵。只见南宫守眉头微皱,显然是好心情都被搅和没了,起身扔下二两银子说道:“二位贤弟我们换一家,这王家的吃食让我感觉恶心。”

    “大哥我也正有此意。”李太平吐出口中吃食,背起剑匣就走。

    南宫守清楚凡是大家族必然良莠不齐,总有那败坏家风的不孝子孙,就算南宫家家规森严,也会有照看不到的地方,可是绝对不会出现像王丹仁这样的恶霸。这说明王家治家不严,有纵容之嫌……

    南宫守三人换了一家靠近洛水边的小酒馆,虽然酒馆嘈杂不堪,酒水也淡,可是喝起来心情却要好上许多。三人酒量都不错,这酒喝的就多了,可乐坏了酒馆老板。往日里来喝酒的都是升斗小民,摇船糊口的粗鲁汉子,顶多要上两碗黄酒解解馋,哪有像这三位的,已经喝了数坛却好像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落水上舟船往来不断,人们为了生存忙忙碌碌却也开心,反倒没了江湖的险恶,官场的勾心斗角,活得不易却也简单。廊桥边,一个有着几分姿色的小娘子愣愣的看着落水发呆,就那么一直站着与周遭的繁杂格格不入。当李太平喝第一碗黄酒时,那小娘子就在那里站着,现在李太平已经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碗,而那小娘子依旧站在那里。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天也渐黑。李太平三人的酒还未散,正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好朋友聚在一起,酒要喝的尽兴,方能尽兴而归。

    酒馆里旁桌的客人都散了,老板一家子点上油灯陪在客人身边。不是老板一家子愿意伺候人,而是心里担心,这三人佩刀带剑的,说不好酒钱就没了着落。这阵子吃霸王餐的武人可不少,有得不给钱还要动手打人,不讲理的很!

    崔明道这顿酒吃的开心,酒钱给的自然不少。广陵郡崔家没别的就是有钱,夸张点说富可敌国。崔明道足足扔下五两银子,这些银子酒馆老板忙乎一个月也未见得能赚到,老板收了银子眉开眼笑,一家子千恩万谢将李太平三人送出酒馆……

    出了酒馆李太平却未打算回王府,而是打着酒嗝说道:“二位哥哥且先行回啦吧,弟弟我醒醒酒再回去。”

    南宫守和崔明道看了一眼廊桥边的小娘子,随后转身离开。李太平能看到小娘子,南宫守和崔明道更加能看的见,既然李太平想管,他二人却也没必要跟着一起,毕竟每个人的路不同,要自己走才好。

    小娘子不是别人,正是伤透心的翠花。翠花在这里等了情郎两天,却人影未见,翠花知道陆郎在躲她,因为已经两天了,陆朗住处也去找过,却未见陆朗身影。最后一次见陆郎,依旧是那番言辞让她等,而且翠花能感觉到陆郎的不耐烦。见不到陆郎翠花也不想回家,因为家里的父亲每天一大早便出门,晚间才会醉醺醺的回来,不用想一定又去赌了。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被变卖了,母亲生病无钱可医,含恨而终,所以那个家,翠花真心不想回去,因为那里已经不是家了。

    翠花眼里已经没了泪水,她恨赌鬼父亲,她恨薄情郎君,她恨这不公的世道。翠花虽没有力气与这世道争一争,却也不想任人摆布,不想朝这世道低头,那么她还又一个选择。翠花选了落水,在这里生那边在这里终……

    翠花不想再看这世道一眼,所一翠花跳了……

    翠花跳了,却没有落入水中,因为有一个人,在那一瞬间动了,因那人动了,所以翠花现在站在洛水的对岸。

    翠花虽然没见过外面的世界,但翠花知道这落水有多宽。翠花不想死,只是不得不死,现在有机会活下来,翠花便果断跪下,口中坚定说道:“多谢恩公搭救,恩公既打算救人,那就救人救到底,小女子有生之年必当衔环结草,以报恩德!”

    “起来吧!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我还是懂的,既然今日出手当不会半途而废。”李太平扶起翠花。

    李太平详细询问了翠花事情的原委,不由气道:“好一个狗仗人势的王丹仁!好一个负心汉,薄情郎!还有你那人性全无的好父亲!”

    摸着剑匣,李天平很想现在就一剑一个结果他们,可是理智告诉李太平不能不问而诛,道理是要讲的,只不过是有手中剑好好跟他们讲讲道理。

    “我可以为你出头,你可有准备好面对你的父亲?面对你那情郎?甚至面对整个王家?”李太平盯着翠花问道。

    救人救到底,但是你救的人会否坚持到底,有时候恩人也可能会变成仇人。面对王家李太平都毫无信心,更何况一个柔弱女子。道理一旦讲不过人家,后果很有可能比死还要糟糕。

    “恩公,对小女子来说死都不怕,这世上还有什么好怕的!今日既然未死,那便是天意,小女子不求别的,只问这世间要个公道。”翠花再次跪下。

    回王府的路上,崔明道笑着说:“你就不怕那小子惹了搞不定的大麻烦?”

    南宫守认真地说道:“他打不过的我替他打!他扛不住的我替他抗!”

    崔明道听后大笑:“好一句——他打不过的我替他打!他扛不住的我替他抗!明道今天算是彻底服气了!大哥记得,要是打架一定带上我崔明道,就算捅了圣人的马蜂窝,兄弟也一并扛了!”

    快哉!快哉!

    南宫守二人大笑着朝着王府行去……

第二十二章 赌鬼

    赌坊有史以来都是最赚钱的行当之一,东都的赌坊很多,大大小小的不计其数,而这些赌坊有一半都控制在落水帮手里,落水帮还控制着落水河运,俩项营生让落水帮成了东都城第一大帮派。

    夜里落水帮控制的一个小赌坊内,嘈杂热闹,压大压小的声音此起彼伏,随着大小揭开,有人哭有人笑,有人捶胸顿足,有人战意高昂,可谓众生百态尽收眼底。

    “大!大!大!”

    蓬头垢发,精神却异常亢奋的老男人,用那密布血丝的双眼死死的盯着骰钟,喊破了嗓子却依旧玩命的喊着。“一把就成,一把今儿就回本了,我就不信邪了,今晚已经连开十七把小了,这把肯定是大!”老男人已经赌红了眼,满脑子的开大。

    骰子在骰钟内翻滚跳跃,宛若赌坊内叫嚣挣扎的一众赌徒,终有囊中羞涩,袖内空空无力之时。骰子停止了跳动,骰钟一点点揭开……

    骰子点数二、三、四,老男人就像抽走了筋骨的面人,无力的瘫在赌桌前,口中痴痴呆呆的念叨着“完了!完了!全没了……”

    老男人佝偻着身子面无表情的拖着步子走出赌坊,秋夜漫天星光却无法照亮老男人的来时路……赌坊内落水帮的打手朝着远去的背影狠狠的啐上一口,在落水帮众眼中,老男人该死,一个连亲生女儿都要卖了当赌资的玩意,他就不是个玩意,老天爷眼还没瞎,就应该让这老东西血本无归。

    赌坊是开门做生意的,什么样的赌徒没见过,变卖家产来赌的,甚至有拿命赌的,唯独这类卖妻儿的赌徒最不受欢迎,万一被告发,也得吃官司受牵连。大乾朝的律法森严,贩卖人口那可是重罪,卖人为奴者绞,卖人为部曲者流放三千里,卖人为妻儿子孙者徒三年。老家伙现在的状态,别说徒三年,徒一年就得一命呜呼。

    老男人浑浑噩噩得走到家门前,推开院门却见屋内有烛光,不由精神一振,紧赶几步推开门,人还未见着便嚷道:“是翠花回来了么?翠花快给爹爹找些银钱,爹爹再去搏上一搏……”

    翠花一脸寒霜的站在屋内,老男人却像没看到翠花脸色一样,上去就在翠花身上翻找,最终却只翻出几个铜钱,连屋内还有一人都未曾发现。看着手中几个铜钱,老男人一下子泄了气,这点赌资有个屁用!老男人一转头,忽地眼瞥见屋内竟然还有一人,顿时吓了一跳。短暂错愕后,老男人又来了精神,转头看着翠花冷着脸:“这是又找到相好的了?”

    老男人根本不给翠花解释得机会,小眼睛上下打量着眼前得少年郎,口中却说道:“俺家翠花的姿色可是远近闻名的,你小子想跟俺家翠花好可得过他爹爹这关——二十两银子,我转头就走。”

    见过无耻的,却没见过这么无耻的,竟然把自己女儿当成货物一样买卖,李太平不由眉头一皱……

    老男人见少年郎皱眉,还以为对方银钱不够,便自降价格:“二十两没有那就十两,你要是连十两都没有,小心我到官府告你拐带俺家闺女!”

    李太平还未出声,翠花却实在听不下去了,手指着老男人气得之发抖:“你还是不是人?刚把你女儿卖给王家人,这转脸就要在卖!我——我没你这个爹,从今儿往后,你我断绝父女关系。”

    见到翠花表态,李太平笑了,随后从剑匣内抽出一把剑搭在老男人的脖颈处:“听到啦!从此以后你若在找翠花,小爷便一剑砍了你。现在把卖女儿的文书拿给我,动作慢了没准也砍了你。”

    感受着脖颈处剑刃的锋利,老男人脚下一软跪地求饶道:“少侠饶命!少校小人从此绝对不再找翠花,再找翠花出门就让老天爷劈死!”

    “少说那有的没的,你只需要知道打今儿起,你再看翠花一眼,我便取你项上狗头,现在把买卖文书交给我。”李太平威胁道。

    卖儿卖女的事,哪敢留文书,老男人就是收了王丹仁二十两银子,便口头答应把女儿卖给王丹仁做妾。王丹仁也用不着买卖文书,在东都城只有他王丹仁坑别人,还没人敢坑他。老男人跪地一个头接着一个头的磕着,保证绝无买卖文书,李太平才放其滚蛋……

    翠花他爹的事算是暂时解决了,还有那个负心汉和王丹仁未解决,李太平认为翠花留在这里并不安全,便带着翠花找了间靠近王府的客栈安顿下翠花,并安抚翠花放心,李太平做事从来都是有始有终的。

    李太平未打算将翠花带回王府,虽说王府多养个十口八口算不得什么,但这事毕竟是自己找的,跟王府毫无关系,没必要把王府和其他人牵连其中。李太平回到王府,找了门房和护卫打听起王丹仁的底细,见护卫一提起王丹仁便咬牙切齿的样子,李太平便放弃了之前的打算,准备直接找上王丹仁解决此事。在调查王丹仁之前,李太平寻思着找王丹枫说说此事,但是听到王丹仁做的那些恶事,李太平觉得找王丹枫就没那个必要了,这样的败类一剑剁了都便宜他了。

    王家的英雄会正式拉开帷幕,擂台赛比赛规则只有一条,比斗过后还能站在擂台上的便是胜利者,胜利者将接受下一位挑战者的挑战。八座擂台就搭在英雄楼广场上,将产生八位擂主最终一决雌雄。

    落水帮的盘口此时已经入住英雄楼,当然这么一大块肉,可不是落水帮能吞下的。这块诱人大餐被分成了十份,落水帮和其他大小帮派占五成,另外五成王家独占,落水帮没有异议,其他帮派就更不敢吭声了。

    八座擂台,每座擂台上王家都派了一名高手坐镇,王家的人可不是来救人与危难的,只是判罚输赢而已。正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比武这种事情很简单,一个判官足以。当然王家人还有一个作用,那就是比武者上台前,要签好生死状,生死状由王家人收好,以防有谁被打死了死者的家里人找后账。

    参加英雄会的草莽豪杰有很多,当然看热闹的更多。毕竟要签生死状,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刀枪不长眼,一个不小心没准小命就交待再擂台上了,要是没有两下子,还真不敢当那擂主。

    随着王家二爷敲响铜锣,擂台赛正是开始。锣声余音未了,便见八座擂台已有好汉登台……

    第一天的比赛,一些自持身份的高手都未参加,不过凡事都有例外。一个人的出场,让那人的擂台当天从始至终未有人登台挑战,显得格外冷清。

    剑西来的剑道是打出来的,大老远从漠北来到东都可不是为了王家那点破事,而是来磨剑的。所以锣声未停便飞身落到擂台上,既然是来磨剑的,那么上来的人,他希望是有分量值得他出剑的人。

    剑西来踏上擂台那一刻便出了剑,而且只出了一剑。剑气纵横,擂台上的大青石剑痕交错,除了剑西来所站之处在无立锥之地。

    “八品!这人是八品!”

    “姥姥的!八品你上去那么早干嘛,还让不让别人露脸了!”

    “眼瞎啊!那是八品巅峰,已经剑气有形了!”

    剑西来所在擂台周围叫骂声一片,却无人敢上台挑战,让王家的判官也很无语……

    大乾朝八品武者不少,就算东都王家也能拎出一二十个,可那都是江湖上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老江湖了,这么年轻的八品王家也就一个王丹枫,放眼大乾朝那也是凤毛麟角。

    剑西来上场的消息很快传到王家二爷耳中,王家二爷眼神冷厉的看着远处擂台方向,随后吩咐下人道:“去把申功行请来,就说我有要事与其商量。”

    申功行落水帮帮主已到不惑之年,看起来却像三十出头的样子,宽额方脸,虎背熊腰身材高大,走起路来龙行虎步气势不凡。申功行幼时机缘巧合下,得高人传技三个月,学有所成的少年郎便来到东都打天下,大小恶战无数才坐得这落水帮的帮主之位。申功行是个有野心的人,这些年在王家眼皮子底下吞并了不少东都的小帮派,不知不觉间竟然成长为王家也不敢轻易动弹的人。落水帮门徒众多,只要靠着落水吃饭的,都归落水帮管,不夸张得说,申功行一道令下马上便能拉起万八千人的队伍,王家二爷也得叫声申帮主才成。

    王家二爷和申功行的碰面并未背着人,就在英雄楼设宴,二人一顿酒吃了大半天,才见申功行离开。次日东都城无论大小赌坊盘口,都在最显眼的位置标明了一个人的赔率。

    剑西来的赔率一夜间翻了数百倍,而且标明战胜剑西来者可获得一成赌资。这已经不是赌博了,这就是赤裸裸的悬赏。王家二爷翘着二郎腿,喝着南方来的新茶,嘴角翘起“漠北七杰敢跟我斗!看我怎么弄死你们!”。

    得到消息的漠北七杰老三赤发鬼一路疾奔回客栈,人还未到大嗓门便嚷嚷起来:“不好啦!王家出阴招啦!”

    漠北七杰老大毒阎罗龙头拐杖往地上已磕,看着满头大汗的赤发鬼训斥道:“慌什么!无论他王家出什么招,咱接了便是,咱漠北七杰怕过谁来。”

    听到消息的剑西来表情依旧淡然,未有丝毫变化。对剑西来来说,不怕有人挑战,就怕挑战他的人连让他出剑的资格都没有。

    漠北七杰离开客栈,前往英雄楼,这一路上无数武者对剑西来指指点点,就连江湖之外的人也都好奇的上前看上一眼。剑西来在东都城出名了,而且你想不出名都不行……

第二十三章 病书生

    有钱能使鬼推磨,价格足够高的话磨推鬼也不是不可能。所以今天英雄会格外热闹,昨天还冷冷清清的擂台一角,今日里里外外围了好些人。砰——一道高大的人影飞出擂台,摔落在人群里,引得人群一阵谩骂……

    “擂台是比武的,不是比身高的!你以为长的高人家就打不到你啦!”

    “又是废物一个,真是给咱中原豪杰丢脸!”

    “快看,无影剑上场啦!这把一定能赢,我得押上一注才成!”一名围观的武者赶忙跑向一旁的赌坊盘口掏出二两银子押了上去,转过身还未挤进人群,便见一个黑衣人倒飞过来,差点撞了一个满怀。只见黑衣人脑袋肿的跟猪头一样,细看之下面善的很。

    买定离手,刚刚押了无影剑胜的武者,一阵心痛“无影剑啊无影剑,你要能败的在快一点该多好,我那二两银子啊……”。

    挑战者的品级越来越高,刚刚战败的无影剑可是八品武者,在江湖上那也是有头有脸的人,要不然也不会有人火急火燎的跑去押注,没想到一个照面,无影剑连一招都没走过就被剑西来打成了猪头。

    剑西来八品巅峰,无影剑八品,为什么无影剑败的如此之快,心思灵光的武者甚至怀疑无影剑那小子就是个托,就是来坑大家银钱的。王家的判官品级还不到七品,刚刚的战斗就更加看不明白了,当然不明白也不不要紧因为擂台上站着的是剑西来,谁胜谁负还是明明白白的。

    英雄楼王家供奉站在王家二爷身后说道:“剑西来的战斗本能已经融入骨子里了,那无影剑上场还想虚招试探对方深浅,剑西来已全力实招碰虚招,无影剑连五分实力都没发挥出来,就败了!如果生死相搏九品以下无人是剑西来对手,这是一个千万次战斗磨砺出的八品,二爷想凭借那群乌合之众击败或击杀剑西来恐怕不容易!”

    王家供奉那都是宗师实力,说的话还是很有分量的。只见王家二爷皱眉沉思,要不要动用手中牌,一个剑西来值不值得动用手中牌……王家二爷最终还是打算在看上几天,毕竟擂台赛才刚刚开始,没准有惊喜呢。

    南宫守看了半天剑西来的擂台赛,回头望着崔明道:“有几成胜算?”

    只见一向自信满满的崔明道低头沉吟半响后很认真的说道:“擂台比斗有七分胜算,如果即分胜负又分生死五五开吧!”

    这个评价相当高了,因为崔明道可是九品巅峰,一个能将美人画的惟妙惟肖的人,说明这人做事认真到了极致,那么他的武道必然不会掺半点水分。一个九品巅峰的人面对八品武者,生死相搏只能五五开,可想而知这个八品有多么的恐怖。

    “大哥没突破宗师前对战剑西来有几分胜算?”崔明道反问道。

    南宫守看着擂台赛上波澜不惊的剑西来:“如果他是穷凶极恶之人,我必能将他斩于刀下。如果不是恶人,我杀不了他,他也杀不了我。”

    崔明道点了点头,因为他知道南宫守此话不假,南宫守最强的便是对天下之势的领悟,对恶人出手他的势只会更强。

    福王府,慕品山正聚精会神的听着陈不问抚琴,动人魂魄的容颜一会喜悦,一会哀伤,宛如琴音般让人迷醉……

    “姐姐这几日可看见李太平?”听完琴曲的慕品山问出这几日一直想问的话。

    陈不问笑道:“怎么几日见不到人,小娘子就沉不住气啦?”

    “哪有!我就是觉得这小子最近几天神神秘秘的,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还要背着咱们才能干的!”

    “这事你应去问南宫大哥,他们三兄弟一天到晚厮混在一起!”陈不问说道。

    慕品山皱眉说道:“我问过南宫大哥,大哥说这两天他和崔明道一直在看剑西来的擂台赛,却不知李太平那小子跑哪里去了!”

    慕品山找不到李天平,那是因为此时的李太平也在找人。王丹仁前两日多喝了几杯,今儿个才缓过来,一大早便起了领着打手直奔翠花家。王丹仁扑了空,空屋哪有半个人影,细一打听才知道,翠花家这几日都没回来人。王丹仁暗叫不好,那老东西不会带着翠花跑了吧。王丹仁有些急了,到嘴的麻雀飞了那哪成,忙纠集了所有手下,开始满城翻找,闹得鸡飞狗跳……

    王丹仁一顿好找,翠花父女没找到,却把陆书生翻了出来,一顿胖揍却也未能获得半分有用信息,正恼着呢,便见手下急冲冲跑来告诉他,有个少年郎让人带话,此时翠花正在家等着他呢。

    王丹仁二话不说,气势汹汹的带了人就往翠花家赶……

    英雄楼,剑西来的擂台敢上去挑战的人越来越少了,可是也越来越精彩了。能上去挑战的说明分量是够的,这不又有一人缓步登台……

    一身青衣,脸色苍白,一举一动儒雅的就像个书生,准确的说像个病书生。只见病书生缓步登台,速度很慢,来到台上干咳数声脸色到红润不少,随后才朝着剑西来微微颔首见礼:“在下独孤清风,人称病书生,还请兄台不要手下留情。”

    剑西来还是头一回听说打架前叫对方下手狠点的,凡是说话不正常的,脑子一般也都不正常。不正常的人如果还能练到九品,这人就算不正常到家了,你要是敢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没准后半辈子都不能是正常人了。

    “彼此,彼此。”剑西来这还是头一遭说话。因为眼前文雅的病书生给他一种非常危险的感觉,就像在漠北深陷铁摩勒大军时一样的感觉。剑西来的直觉很准,这些年多次平直觉化险为夷,所以剑西来相信自己的直觉。

    独孤清风,独孤家年轻一代中出类拔萃的人物,青阳宗百年不遇的变态疯子。没错确实是疯子,平时看起来文雅,待人温文有礼,可是一旦动了手,这人就变了,那股不要命的劲儿,就连野兽看见了都要退避三舍。人们都说病书生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惹了他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这些年病书生和人架是越打越多,身体也越打越伤,可说来也怪,这人却越伤越强。

    “这把可有好戏看了,我是真没想到这疯子会来!当年有幸看到这小子跟人打架,那时他还是六品,对手却是七品巅峰,这家伙那股不要命的打法是真瘆人,上来就是伤换伤,命换命的打法,那个七品巅峰竟然真的被他打了个半死!”崔明道激动的说道,嗓门大到盖过全场,场上剑西来听的是清清楚楚。

    病书生转过身看着台下的崔明道,露着满口白牙笑道:”明道兄多年未见,还是那么嘴欠,可真是一点没变!”

    崔明道这么大的嗓门,傻子都知道是在提醒剑西来,你眼前的敌人可是个疯子。崔明道也回礼道:“彼此彼此,清风兄还是那么有病!”

    病书生转过身不在搭理崔明道,因为他知道斗嘴他斗不过崔明道,便看着剑西来笑道:“可以开始了吗?”

    剑西来点了点头,便见病书生脱了青衫,只见宽大青衫下是用白色纱布紧紧裹着的身体,身体多处还有血水渗出。脱了青衫的病书生气势陡然一变,就像一只受伤的困兽,一股滔天的血气弥漫开来……

    病书生脱了青衫,南宫守才看出来,病书生竟然将外加功夫练到了九品!要知道五品的赤发鬼便可在铁摩勒大军中杀个七进七出,丝毫不比八品的剑西来差,可想而知外家功夫练到九品会是个什么样子,也许只有佛门的金刚不坏练到金身境界才能媲美。

    “我来喽!”

    也不见病书生脚下用力,便见其脚下青石猛地寸寸碎裂,人如离弦之箭眨眼间便出现在剑西来身前,裹着纱布的拳头至下而上挥出……

    太快了,快到早有准备的剑西来都没机会闪躲,没机会拔剑,看着眼中急速放大的拳头,剑西来相信,如果被击中那就不是输了这场比赛那么简单了,估计后半辈子不是白痴也是傻子。剑西来只来得及将长剑横于胸前,便感觉一股恐怖的力量沿着剑鞘袭来,没有一丝一毫真气,而是存粹的肉体力量。

    剑西来就像射出去的礼花,恐怖的力量将其高高击飞,耳边是撕裂空气的啸叫声,剑西来感觉双臂麻木的毫无知觉,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地面上病书生正慢慢蹲下,剑西来知道再不出剑恐怕就没机会出剑了。

    剑西来的身体达到最高点,开始下落,速度越来越快,剑西来没有提气轻身,反倒是加速下落,双眼死死的锁定病书生……半蹲的病书生双腿就像蓄满力的牛筋,猛地绷直,就要弹身而起。就在病书生要弹身而起的一刻,剑西来出剑了。剑西来为了保证持剑的手能够恢复到最佳状态,一直隐忍不肯拔剑,直到病书生蓄满力才悍然出剑……

    剑西来的战斗本能依旧精准而恐怖,在病书生力量爆发前的一瞬间抢先出手,只见漫天剑光映的人睁不开眼,无数剑气汇成一道剑刃,当空刺下……迎接那道剑气的是一只拳头,一只包裹着纱布的拳头……

    剑气崩裂,长剑至。拳头抵住剑尖,却抵不住汹涌的剑气,只见抵住长剑的那只裹满纱布的手臂猛地炸裂开来,白色纱布被剑气绞的粉碎爆开一团白雾。而那只手臂纵横交错布满了剑痕,血水从每一寸肌肤渗出……而剑西来也不好受,憋着的那口血,再也忍不住一口喷出……

    一个照面两人便拼了个两败俱伤……

第二十四章 剑西来

    官道上三千铁骑疾奔的烟尘数里外清晰可见,这是一只武装到牙齿的重甲骑兵。大乾朝像这样的骑兵,也不过能勉强凑够六千之数。每一名骑兵都是千挑万选入了品的武者,在这股钢铁洪流面前就算是圣人也要绕道而行。

    齐王善战,成凭借六千轻骑横扫边境线,打的铁摩勒心惊胆战。齐王冷酷,坑杀上万俘虏,被文官不喜。齐王阴沉,就算是笑那也是皮动肉不动,军方都称其铁面阎罗。

    三千铁骑的最前方,是身穿黑色重甲手持方天画戟的齐王。善使方天画戟的齐王武力值一直是个谜,与军中高手过招一对一的情况下,齐王连六品的军官都打不过,可是如果上了战阵,一马当先的齐王,可以轻易将八品将军斩于马下。军神说过,手上有兵的齐王和手上无兵的齐王,一个在天一个在地,给齐王六千重甲骑兵,齐王可横扫天下,圣人也不可挡。

    所以齐王只能带重甲骑兵三千,带多了他怕京城的老爹会砍了他,带少了他怕压不住洛阳王家。齐王胯下乃是宁远国进贡的千里马,此马通体黝黑,比其他军马高出一头,彪悍雄壮。

    只听一声马鸣,齐王胯下神驹人立而起,止住前冲之势,齐王身后三千铁骑由动转静只是眨眼功夫。

    “全军原地休整,半个时辰后出发。”齐王下达命令后,翻身下马来到官道旁的树荫下,从行囊中翻出口粮大口咀嚼起来。

    百官都说披甲的齐王是存粹的军人,可以和士卒同食、同寝、同战。脱了甲的齐王,是高傲的不可一世的皇子。两个极端的性格却出现在一个人身上,这便是齐王,大乾朝的二皇子。人说龙生九子各不相同,齐王便是大乾朝最耀眼的那个皇子,所以看好齐王的人有很多。除了太子,能与齐王有得一拼的就剩下一个八皇子晋王。

    晋王才华横溢,德才兼备,入书院读圣人书,可以说是所有皇子中最有才华的一个。院长对晋王的评价很高,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晋王一直在书院读书,很少露面,但是圣人如此说,试问天下谁人敢反驳。

    东都城一处民宅,只见院中东倒西歪躺着七八个大汉,一个少年郎君蹲在一名脸色蜡黄的华服男子身前,笑着说道:“色胆包天,视大乾律法如无物,连买卖人口的事你都敢干,我看大兴城的那把椅子没准你哪天兴致来了也要坐上一坐!”

    “你——你——血口喷人!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买卖人口?”王丹仁虽然怕,却死鸭子嘴硬,说什么也不肯承认买翠花当妾的事。

    李太平一把拽过陆书生又指了指翠花:“人证在此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陆书生慌了,神仙打架他一介凡人可不像介入其中,哪怕和翠花两情相悦,他也要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否则王家动点手脚,他的前途就完了,急忙挥手道:“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少侠你可不能不讲道理。”

    李太平转过头来,盯着陆书生冷冷的说道:“你敢说和翠花没有婚约?敢说你们俩没好过?”

    胆战心惊的陆书生,连看翠花一眼都不敢,磕磕巴巴的说道:“婚——婚约早就毁了,我——我现在和翠花什么关系都没有。”

    翠花看着将头转向一边的陆书生,眼中泪光隐现,却咬着牙没有哭出来:“好你个负心汉,之前的那些蜜语甜言原来都事骗我的,你就不是个男人!都怪我有眼无珠,竟然看上你这么个废物。”

    “圣贤书都让你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连这点担当都没有,你还考什么功名,当什么官!连为自己的女人出头都不肯,我看你不如撒泼尿把自己浸死得了。”李太平一脸鄙视的说道。

    陆书生脸色跟猪肝一样,羞愧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却仍不肯承认和翠花的关系……

    李太平没心思搭理眼前胆小如鼠的陆书生,再次转身看着王丹仁:“小子就凭买卖人口这一条,我就算剁了你官府也奈何不了我。”说着,李太平随手捡起打手掉在地上的朴刀,走向王丹仁……

    英雄楼演武场,剑西来和病书生再次硬拼一记。只见剑西来剑交左手,因为右臂筋骨受伤破重,已经无法再出剑,右肋也断了数根,显得有些狼狈。反观病书生似乎更加不堪,身上绷带多处断裂,双臂血糊的一样。看起来病书生更惨,其实剑西来知道,自身伤的更重,如此伤换伤的打法,他抗不过外家功夫九品的病书生,先倒下的肯定事他。

    场中二人再次恢复对峙的局面,一项寡言少语的剑西来,破天荒的开口说道:“你很强,我喜欢!接下来我希望你能更强!”

    听到剑西来如此说,病书生战意更胜,病书生向来不喜欢软绵绵的对手,就是喜欢剑西来这种,越打越带劲儿的,不由朗声笑道:“打架就要打痛快了,今儿个你和我只能有一个人站着。”

    “这次东都之行不亏,美人看了,兄弟认了,今儿又瞧见变态碰到疯子,半斤对上八两,有意思!有意思!”崔明道兴奋得说。

    剑西来和病书生得战斗,让很多人改变了对剑西来的看法,因为强者是值得尊敬的。特别是二人这种舍身忘死的打法彻底点燃了英雄会,本来不打算参加的一些人物也都跃跃欲试起来,毕竟对手难求,能碰到剑西来和病书生这样的对手并不容易。

    东都城的大小赌坊今天算是乐开了花,剑西来对阵病书生,押再二人身上的赌金已经堆积到了一个天文数字。本来只是江湖草莽和凑热闹的百姓押着玩,现在不一样了,许多宗门和大家族也都来了兴致,纷纷押宝二人……这场战斗最关键的是两人旗鼓相当,谁也不敢说哪个能胜,越是充满悬念的赌局,才会让人越兴奋。

    王家二爷心里此时也美的很,像病书生这样的人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竟然这么巧的出现再剑西来面前,看来老天爷都不想放过剑西来。

    剑西来的剑向来简单直接,磨砺的够快够狠,是一把地地道道的杀人剑。只见左手持剑的剑西来,长剑一振,无数道剑气激射而出,如振翅飞行的野蜂发出嗡嗡之声。紧接着人随剑气而动,仿佛每道剑气后面都有一个剑西来……

    南宫守头一次见到这样的身法,竟然可已利用剑气破开空气的阻碍提高自身的速度。

    剑西来的速度一瞬间到达了武者的极致,就算宗师也无法比他更快,病书生却乐了,因为这才是他想要对手。剑气临身,病书生却不慌,提气开声,只见身上的绷带村村碎裂,宛若飞花四溅。一身肌肉如铜浇铁铸,泛着金属般的光泽,伤处也不在有血水渗出,因为此时的病书生闭住了全身经脉气血,为得就是不让剑气入体。

    远处观战的王家供奉手心里也见了汗,因为眼前的战斗很快就会决出胜负,之前他可是押了巨资赌病书生胜。

    病书生一反常态的选择不跟剑西来拼速度,而是缓慢的击出一拳又一拳。剑西来的剑够快够密,病书生只要挥拳必定可以击中一道剑气或剑西来的长剑。两个人现在拼的已经不是技巧招式,而是拼在这种攻击下,谁的气息更悠久,谁更持久,谁更坚韧。

    这场战斗持续的时间很长,长的连南宫守都没想到。这二人就是疯子,已经打破人体的极限,甚至遭到了反噬。可以看见剑西来五官有血流出,手中剑却依旧稳依旧快,仿佛面临身体崩溃的不是自己。再看病书生,全身上下布满一个个小红点,那是渗出的血水,却依旧兴奋的一拳接着一拳……

    擂台下的看客,有些已经看不下去了,扯着嗓子喊道:“二位罢手吧!兄弟做个见证,二位就算打平如何?”

    “就是就是!都已经打到这份上,没必要分出高下了,罢手言和吧!”

    一位佛门长老,不忍说道:“阿弥陀佛——如何向上,唯有放下。一念放下,万般自在。二位施主还不放下……”

    独眼大汉嚷嚷道:“秃驴!少在这妖言惑众!病书生加把劲干翻他!”全身家当都押在病书生身上了,不打,不打钱不就没了,对独眼大汉来说,钱财是最重要的。

    人群中喊什么的都有,有劝和为贵的,也有加油助威的,乱糟糟的。南宫守虽跟剑西来二人没什么交情,却起了惜才之心,不想看着二人力竭而亡。

    南宫守踏步上前,抽出怀中单刀,也不与那王家判官打招呼,腾身而起一刀劈出。刀如山岳搬横劈在剑西来二人中间,厚重无比的刀气将二人逼退:“二位今天应该打够了,如果还没够哪天我做个见证,二位在从新来过可好?”

    还未等剑西来和病书生言语,一旁的王家判官叫嚣道:“大胆狂徒,竟敢扰乱擂台秩序,我看你是不知道这东都城,这是王家的地盘!”

    南宫守看也未看王家判官一眼,而是向剑西来和病书生抱拳道:“在下南宫守,二位可否给在下一点面子,今儿个就到这里。”

    “南宫守算个……屁!”王家判官大骂出声,最后一个屁字却卡在嗓子眼里,未曾喊出。

    崔明道也跳上擂台,打起圆场:“二位也累了,明道请二位吃些酒,回头在打过可好?”

    王家二爷没想到南宫守也在英雄楼,更没想到的是大名鼎鼎的南宫守会像跟班的一样,跟在郡主身后,当时竟然走了眼。南宫守加上崔明道,王家不好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南宫守将已经半死的剑西来和病书生带走……

第二十五章 斗酒

    王家府邸,累了一天的王家二爷刚刚在下人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这人还未进大门,便见王丹仁鼻青脸肿的跑将出来,扑跪在王家二爷脚前……

    数个时辰前,王丹仁在翠花家被李太平一顿暴走,逼着王丹仁写下认罪书,承认他买翠花做妾的事,并按了手押。逃回来的王丹仁哪肯咽下这口恶气,却又不敢去找家主,因为这事一旦让家主知道了,估计挨顿揍都事轻的,思来想去只能找二叔帮忙。

    王家家主毕竟是一郡之主一天到晚要忙的事太多,根本无暇管家里的琐碎事,生意上和家里的事基本都由王家二爷管。最近英雄会的事把王家二爷也折腾的不轻,毕竟举办英雄会的根本目的就是为了能招揽更多的武者为王家所用。招揽人的事总不能让家家主出面,其他人又不够分量,只好由他王家二爷来了。

    王家二爷这一天累的要死不说,还压着不顺心的事,明明剑西来那小子就要被搞定了,偏偏半路杀出个南宫守,坏了好事。王家二爷没有武道天赋,就是普通人,折腾一天早就筋疲力尽了。本打算好好歇歇,可这还没进门,便见王丹仁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又挡在了身前。

    “二叔,侄儿冤啊!侄儿最近本要纳一房妾,却没想到被一个叫李太平的搅黄了不说,还逼着侄儿写下认罪书……”王丹仁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道。

    本想一脚踢开王丹仁的王家二爷,听到了一个人的名字,抬起的脚又收了回来。详细盘问下,王家二爷确定侄儿口中的李太平就是厉夏口中那个李太平。这人不但欺负妻子远在延川县的亲戚,还毁了他手中的一张牌,今儿干脆直接打脸了。

    小兔崽子!我没腾出功夫收拾你,你还蹬鼻子上脸了!王家二爷心中暗想,脸色越发难看。王家二爷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滚回去,没用的东西,最近你要是再敢出王家半步我就打断你的狗腿!”

    王丹仁还是很会看脸色的,见说了事情经过,二叔脸色便不好看了,特别是提到李太平时,王丹仁知道事成了二叔绝对不轻绕了那小子,便乖乖滚回王家大院,是真的滚着回了大院……

    李太平这边搞定了王丹仁,便带着翠花返回王府。王丹仁虽然签了认罪书,但是谁能保证这小子不乱来,还是把翠花带回王府安全,倒时手里有那小子的认罪书,也不怕他闹出其他幺蛾子。

    李太平刚进王府,便被人截了下来,一个找了他一天的人。看着李太平身后畏畏缩缩的俊俏小娘子,慕品山的脸一下子冷了下来:“这是拐带了谁家的小娘子?我说怎么几天抓不到影呢!”说着扭头就走,也不给李太平解释的机会。

    李太平一听,忙追了上去,赶紧如实将这几天的经历,详详细细的描述一番。

    “跟我解释这些作甚?再说了救人是好事,做好事我没见过像你这样遮遮掩掩的!”慕品山回身又是一通数落。

    李太平点头哈腰,这点英雄气概在翠花面前算是丢没了。只见翠花壮着胆子上前说道:“都是翠花的错,让恩公被误会了!”

    陈不问听了翠花的故事后,也没多问其他的,便将翠花留在了身边。翠花也懂事,立马给郡主磕头……

    “王丹仁最坏了,老是偷偷欺负我,还不让我告诉爹爹!翠花姐姐,你也被王丹仁欺负了?”一个憨厚的声音打凉亭内传来。

    一个个头比李太平还要高的俊俏郎君打凉亭里走了出来,李太平看了看慕品山又看了看陈不问,意思很明显你们倒是给我介绍一下啊。

    王丹叶最近经常来王府,因为这里有两位漂亮姐姐陪他玩,还从来不欺负他。今天玩的有些晚了本想回家,却听翠花的故事听入迷了,忘了要回家的事。王丹叶就像长不大的孩子,见到小娘子就叫姐姐,见到小郎君就叫哥哥,也不管对方是不是比自己还要小。

    见王丹叶一举一动稚气未脱,李太平看着慕品山,随后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那意思这小子脑子有问题。了解到这人竟是王家二爷的公子,李太平不由多看了几眼,还别说跟王丹枫那小子有五六分像。

    陈不问知道南宫守和崔明道八成又出去喝酒了,便吩咐下人准备菜饭,因为王丹叶肚子已经不争气的咕咕叫了。

    喝酒对于受伤的人来说,本不应该喝的,可是今天这二位南宫守算是服了。看来打架没打过瘾,又跑酒楼里拼起了酒。这二人喝酒就跟打架一个样,不要命啊!一口菜不动,海碗端起就干,然后接着再来。这才多久,一人两坛酒就没了,南宫守和崔明道算是看傻了眼,这哪里是喝酒,这是看谁更狠啊。

    “二位酒不是这么喝的啊!咱们是不是应该说点啥再喝啊?实在没啥可说的,划拳也好啊!闷头一碗干好吗?”崔明道实在受不了这种喝法,在崔明道的世界里喝酒要风花雪月,要吟诗作对,要谈古论金,得喝出情调来才成。

    南宫守摇头说道:“不用劝了,让他们见个高低吧,喝酒又喝不死人!”

    一旁的店家心里确是没谱,看这二位身上的血渍就怪吓人的,一看就是有伤在身,再这么喝下去一旦有个三长两短,还不得吃官司。老板堆着笑脸走了上来,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正要开口的酒馆老板生生把话咽了回去,因为眼前的东西虽小,却晃的人睁不开眼,一片金光闪闪的叶子占满老板的小眼睛。

    崔明道头也不回的说道:“把你们店里最好的酒都给我端上来,今天小爷我舍命陪君子,我到要看看是我的金子多,还是他俩的酒量大。”

    别人不知道,南宫守还是知道的,崔明道手里的金子还是很多的,多到可以买下半城酒,要知道这里是东都,东都的半城酒那是能将王府池塘填满的。那二位就算喝一辈子,也喝不完……

    东都城真的很大,酒楼多到数不胜数,今天凡是能喝酒的地都很热闹。不因为别的,理由只有三个,借酒消愁、消愁、还是他妈的消愁!一场豪赌结果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一场没有输赢的比斗,让满城赌资都落到了赌坊手里。落水帮的帮主申功行也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大小通吃,是通吃啊,今天算是赚的盆满钵满。

    这个世界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也不知是谁嘴欠将剑西来和病书生斗酒的事传了出去,不多时便传的沸沸扬扬,满城风雨。赌坊又热闹了,这次可不是又有人要掏银子押胜负,而是要求把剑西来和病书生的武斗改成酒斗,赌坊也顶不住压力只好认了。申功行可不想惹众怒,这满城武者真要闹开了,恐是会出大事的,那可不是简单的打砸了赌坊,万一有人推波助澜没准会演变成一场巨大的骚乱,申功行果断选择了舍财免灾。

    消息很快传到了王府,本来还懊恼没有看到剑西来和病书生比斗的李太平腾的一下跳了起来,连满桌子美食都顾不得了,背上剑匣就往外跑……

    慕品山没动,陈不问也没动,只见慕品山看着李太平离去的方向笑骂道:“一天到晚的就喜欢好勇斗狠,斗来斗去的!”

    李太平随便抓个人就打听到剑西来所在的酒楼位置,二话不说就奔了过去。当李太平奔到酒楼附近,便发现来的似乎有些晚了,放眼望去夜里的街道满满的都是人,就连房檐上也站着人……

    人多是非就多,斗酒的还没分出胜负,看热闹等结果的就有好几伙人先分出了胜负。李太平趁着其他人看热闹,见缝插针低着头就往前挤,口中一句“对不住”反反复复说了无数遍,不过换来的可没一句好话。

    剑西来和病书生身旁放着十几坛喝光了黄酒的空酒坛,这两位脸红的就像猴屁股,却依旧谁也不服谁,大眼瞪小眼一碗接着一碗……

    “两位哥哥小弟没来晚吧!”李太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可算跨过人山人海来到南宫守身旁。

    “不晚,不晚,看这架势还早着呢!正好你来了,咱三慢慢喝,慢慢等。”崔明道说道。

    人生在世,有目标有方向,便要坚持不懈一路走下去,绝不服输。李太平有他的坚持,为了心中的坚持可以不顾一切,哪怕是刀山火海也会迎难而上。所以李太平很理解眼前斗酒这二位,输赢其实对剑西来和病书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退缩,哪怕是付出生命。一旦选择了退缩,心便蒙了尘,未来武道便再难寸进。

    “还能不能喝完了!老子不在家里呆着非得跑这里看哪门子斗酒!”大汉骂骂咧咧的。

    “你没赌?你没赌跑这凑什么热闹,害得老子一条腿站了大半宿!”

    “你以为我想啊,我他妈的这不是进得来却出不去吗,要不老子早回家娇妻美妾热被窝了!”大汉回怼道。

    人群中抱怨声越来越多,这也不能怪这些赌徒骂娘,实在是这二位太能喝了,这天都快亮了,竟然还没喝出个结果。

    当东方露出一丝鱼肚白,一个人缓缓走下酒楼……

第二十六章 齐王

    漠北七杰蹲在酒楼一宿,终于看到有人走下酒楼,当看清下来的人时,心算是落了地,欢呼一声迎了上去。漠北七杰本来对剑西来的酒量很有信心的,毕竟漠北的酒更烈,人更豪爽,都是大腕酒大碗肉不喝趴下不散席,哪成想那病秧子竟也这么能喝,二人竟然足足喝了一夜。

    病书生扶着墙一步三摇可算下了酒楼,结果显而易见剑西来赢了。这个结果有人欢喜有人哭,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不过也没人能说病书生什么,就这个喝法换谁谁都得趴下。剑西来的名声更响亮了,还有人编了句顺口溜传遍大街小巷——一剑打西来,半城酒皆空,书生本无病,却要扶墙走!

    病书生的人丢大了,人们都以为病书生肯定要找剑西来把场子找回来。次日一大早病书生果然去了漠北七杰所在的客栈,人们期待的大打出手却没有发生,反倒是见到剑西来和病书生勾肩搭背的走了出来。任谁也不会想到,一场生死相搏,一顿酒醉,二人竟成了惺惺相惜的莫逆之交。

    王府内李太平不由感叹:“天南地北的,一个疯子一个变态竟然能聚到一起,也真是命运使然!”

    “你会和疯子交朋友?还是会和变态交朋友?所以它们没朋友,也就只能疯子和变态成朋友了!”崔明道笑呵呵的说。

    福王肉山般的身躯动了动,锦袍下那身上肥肉就像波浪一样,一浪推着一浪:“武功高低本王看不懂,要说喝酒本王还真想见识见识,有机会把那俩小子弄王府来切磋切磋。”

    陈不问柳眉一竖瞪了福王一眼,轻声斥责道:“想都别想,他俩要敢来王府,我就把他俩打出东都城,这辈子都别想再进东都。”

    福王赶紧堆笑道:“说笑,说笑,问儿不可当真,父王早就戒酒了。”

    “戒酒?那上次你跟南宫大哥喝的什么?上次南宫大哥在场我给你留着面子呢,怎么的还想找借口再喝点?”

    福王妻子早逝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女儿,可以说陈不问就是他的命,为了这个女儿福王没有再娶,当然福王不缺女人,不过那些都是逢场作戏,福王从未认真过。福王用美食美酒将情感深深的埋藏起来,所以福王才胖的一发不可收拾,胖成了一座肉山……

    被女儿一顿数落,福王马上岔开话题:“我收到消息,齐王今日便可到达东都,按礼数咱家得出人迎接一下,虽说女儿家不易抛头露面,可你爹也没个儿子,就只能劳烦问儿跑一趟了。齐王眼高于顶傲气得很,问儿多担待些,毕竟都是皇族,可别让外人看了笑话。”

    知女莫若父,陈不问看着性子温和,其实却是个外柔内刚的脾气,一旦触碰到她的底线,那可是什么都干的出来的,就像王家多次逼婚,陈不问便毫不客气的让他们听了一曲。

    齐王的三千铁骑午时来到东都城下,只见城门大开,郡守和一众官员簇拥着郡主迎了上去。齐王的三千铁骑留在了城外,这是齐王要求的,齐王这是再安抚王家家主——本王只是来看看英雄会并无它意,大可放心。

    齐王的举动也确实安了王家家主的心,毕竟放三千重甲骑兵进城,可不是闹着玩的,虽然城内不适合骑兵作战,但是他王家门前的路很宽,可是够六奇并行的,如果齐王真如传说的那么厉害,一个冲锋他王家可就化作废墟了。

    脱了铠甲的齐王,果然如百官说的那样,高傲的不可一世,只是朝着问安的郡主点了下头,便没了下文。就算实权派一方大员王忠,齐王也没给什么好脸色,脸色始终阴沉着让人发寒……

    齐王即没去郡守府也没有去福王府,而是去了英雄楼,齐王的做法很直接,就是让东都城的武者知道,我齐王来了。郡主以身体不适为由并未陪同齐王去英雄楼,齐王对郡主的离开也毫不在意,对齐王来说宗师的身份还不够让他重视的,大乾朝的宗师不多,但是齐王府还是能抓出一把的。

    英雄楼那边早就通知了齐王要来,无论江湖草莽还是宗门俊杰都做好了准备等齐王来时好好表现一番,毕竟大多数来参加英雄会的武者,都是想借着这次机会扬名立万,为将来谋个好前程。像剑西来和病书生那样存粹为了打架而来的真不多,李太平、南宫守也不过是想看看热闹。

    齐王的到来,将英雄会推向了高潮,一些自持身份不肯出手的武者也都上了场,打的那叫一个精彩。看了半天齐王却摇了摇头,不是很满意。一旁的王家二爷虽无官身,却因为乃英雄会的举办人,有机会站在齐王身边。

    只见王家二爷躬身行礼道:“殿下来晚了一日,昨日漠北七杰的剑西来对战病书生独孤清风那才叫精彩,擂台上二人未分胜负,却赌酒一夜判了输赢!”

    “独孤清风?独孤家的?独孤清清的哥哥?”齐王转头询问护卫宗师道。

    “回殿下,正是独孤清清的哥哥。”宗师躬身回道。

    齐王万年不变的表情才有了些许改变,能触动齐王的并非独孤清风而是独孤清风乃是独孤清清哥哥的身份。要知道独孤清清可是院长最得意的弟子,院长曾说过,能传我衣钵的非独孤清清莫属。这句话就是告诉世人,书院还会再出一位圣人。

    齐王可以不在乎宗师,可以不在乎一方大员,却不敢小视未来的圣人。圣人一言能定人生死,也能定他这个齐王的未来。得罪圣人,就算有一天他坐上了那把椅子,恐怕也坐不稳,所以就算未来得圣人,他也要万分重视。

    翠花的事告一段落,李太平今儿也有心情来英雄会见见这天下的豪杰。由于齐王还在,上场比斗的基本上都是江湖上闯下点名号的高手,有内家高手,也有轻身功夫了得的,甚至不适合擂台比斗的暗器高手也上了场。一时间李太平看的花了眼,不过李太平总觉着这些比斗缺了点什么,似乎表演的成分更多,明明可以简单的一刀横劈解决对手,却偏偏要耍上一套令人眼花缭乱的刀花,而错过了一击必胜的时机。

    “昨日没来很可惜吧!我估摸着剑西来和病书生那样的战斗是见不着了!”崔明道在一旁得意的说。

    南宫守笑道:“太平要不要上去露两手?”

    “没理由的打生打死我不喜欢,如果只是为了让谁认可而比斗我觉着大可不必,我也不是剑西来和病书生那样的疯子存粹为了打架而打架。”李太平摇了摇头说道。

    说疯子疯子到,只见剑西来和病书生并肩走入英雄楼,见到南宫守等人只是点了下头便各挑了一处擂台走了上去。这二人果然是疯子变态,昨日伤成那样又斗了一夜的酒,今天就又出现在擂台上,可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剑西来和病书生的到来,引起不小的轰动。当剑西来登台后,现任擂主不由心中大骂——挑哪处不好,非要挑老子的擂台,真是出门没看黄历!

    挑战擂主的大战并未发生,因为擂主很讲江湖道义的留下一句场面话便下了擂台——邓飞兄有伤在身,兄弟胜之不武,等邓飞兄伤好后兄弟一定再来领教。

    同样的情景也出现在病书生所选的擂台上。昨日那一战,但凡见过的,对剑西来二人,心里多少都留下了阴影。只是比武切磋,又不是有杀父之仇夺妻只恨,犯得着上来就以命相搏吗!所以这二人一上台,擂台便空了,没人愿意和疯子、变态打架,王家的判官也很尴尬,没办法这俩人他惹不起,这是擂台比赛,也不好点名让人上来比试。

    演武场八座擂台,出现了很奇怪的一幕,有两座擂台冷冷清清的无人问津,而另外六座擂台却人满为患,都争着抢着上台大展身手。齐王扶着二楼的护栏,将眼前一切看的清楚,阴着脸手指有规律的敲击着木制栏杆……

    齐王带了三名护卫,除了宗师以外还有两名军中高手,只见两名护卫走到齐王身后躬身道:“末将这阵子手痒得很,还请殿下恩准,让我二人下去活动活动手脚。”

    这二人都是军中八品高手,在齐王身边日子久了很了解齐王的性子,齐王平时情绪很少有波动,但是一些肢体语言还是能品出一二的。齐王对下面的擂台赛很不满意,就跟闹着玩一样很没看头,所以两名护卫才会主动请战。

    王忠觉着很不妥,下面那些武者可并非家养的猫,你看现在下手还能分个轻重,可一旦逼急了他们,那可就成山里的老虎,管你是谁砍了再说,到时要是真伤了齐王护卫,那岂不是当众打齐王的脸。王忠来到齐王身旁附耳低语:“殿下的护卫都是身经百战的国之栋梁,何必跟这些个山野之人一般见识,不如本官派两个下人过去凑凑热闹。”

    齐王挥了挥手,声音低沉的说道:“士兵就要有战死沙场的觉悟,如果落败而死,那是他们学艺不精,怪不得别人,郡守无需多虑。”

    齐王都这么说了,王忠也只能任由那两名护卫下场,不过心里却暗自祈祷千选万选可别选那两疯子。王忠听说了昨日的比斗,心里门清,那俩人就不是人一旦动起手,别说是齐王护卫,就是齐王本人上场该打死时也绝不会留手。

    这世道就是这样,往往你不想要什么他就偏偏来什么。那两位护卫好选不选的,非得选那二人。只见两名护卫径直走向冷冷清清的那两座擂台,签了生死状就蹬了擂台。

第二十七章 手痒

    那俩疯子的擂台有人挑战,而且挑战者还是齐王护卫,消息在演武场轰的一下就传开了,冷冷清清的擂台眨眼间便围满了人。李太平观察那两名军中高手,能感觉到流露出气息很危险,因为二人身上有股子血腥味,那是常年游走在生死边缘所凝聚出来的杀气。

    李太平掂了掂怀里的银子,一咬牙转头朝崔明道问道:“兄长手里可还有银子?”

    “银子没有——金叶子到还有一些,怎么得打算赌一把?”崔明道笑着反问道。

    李太平点了点头:“齐王要送银子,没理由不收,就是本钱少了点,才打算朝哥哥借。”

    崔明道从怀中掏出十几片金叶子塞到李太平手里:“想好了赌谁赢了?”

    “那两名护卫战阵搏杀定然厉害,可这是擂台赛他们得本事顶多能使出八分,八分本事可不够那俩疯子打的。”李太平很肯定得说道。

    崔明道狐疑得看着李太平:“你个六品巅峰,能看出八品深浅?还这么笃定谁能赢?”

    李太平神神秘秘得说道:“弟弟有一项本事,那就是这双眼睛能看到一个人的运势,哥哥看那两名护卫,额头发青一看就是霉运当头,必有血光之灾!”

    “你不是跟我说,你们太平道不算命吗?”

    “没钱的时候偶尔也算算,偶尔而已!”李太平尴尬的回道。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打李太平身旁响起——前些日子给你那数百两银子花没了?你这手脚可真够大的,连我这王家大公子都不敢这么花!

    李太平转过头见是王丹枫,不由没好气道:“还不都是你那堂兄王丹仁害的,我手里的银子都给了苦主!”

    崔明道听了调笑道:“太平这是打算包养翠花?”

    一旁王丹枫听的一头雾水,还要追问,却听李太平说道:“回头再说,在耽误一会那边盘口可就封盘了。”

    病书生所在的擂台上,护卫将肩上套有黑布的长形兵器取下,撤下黑布一把丈八点钢矛出现在众人眼前。全身由镔铁点钢打造,矛杆长一丈,矛尖长八寸双面开刃,丈八点钢矛乃冲锋陷阵的战场大杀器。江湖武者没人用这东西,兵器又长又重携带很不方便,一般都是军中将领使用的武器,没想到今天竟然在英雄会见到了。

    身穿全身铠的护卫手持长矛如同战神降临,宛若实质的杀气牢牢将病书生锁定,这架势一看就不是闹着玩的。病书生并未小视眼前的八品护卫,郑重的脱下长衫,露出那一身被白色纱布紧紧包裹的健壮身躯。病书生的身体肌肉很发达,全身六百多块肌肉大部分都经过地狱般的训练,就连面部的咀嚼肌也清晰可见,可想而知病书生的咬合力也异于常人,这就是个人形兵器,就像一头体型优美健硕的豹子,看起来充满了爆发力。

    病书生的外家功夫已练到九品,身体任何部位都可瞬间坚硬如铁,当然也可以像昨日那样做到短时间的全身防御或进攻,但是那样身体负担太重无法持久,只有特殊情况下才需那么做,比如剑西来一瞬百剑。

    病书生这边已经亮了家伙摆开架势,就差王家判官一句话了。而剑西来那边才刚刚开始,因为那名护卫的话实在是太多了,多到下边的看客都看不下去了。

    护卫并未穿军用铠甲,而是一身黑色牛皮紧身衣,显得身材更加矮小了。两把短剑在手中滴溜溜的转着,口中还在说道:“我可不会表演节目,所以咱俩即分胜负也分生死!你要是怕了,低头认输叫声爷爷,爷爷就网开一面放你下去,可别打了一半跪地求饶,爷爷可不惯着……”

    这人话多到连王家判官都受不了了,开口斥责——打架就打架,恁多废话!而剑西来却丝毫不受其影响,一言不发的盯着矮小护卫,心若止水……

    矮小护卫见状,撇了撇嘴暗道这人不好搞,从登台到现在,无论怎么说对方都未曾露出丝毫破绽,就连呼吸的节奏也平稳的可怕。矮小护卫最擅长的就是近身缠斗,只要捕捉到对方破绽,便不会给对放喘息的机会,将对方拖入他的节奏,直到拖垮对方……

    剑西来在矮小护卫登台那一刻便判断出,矮小护卫一定是军中最顶尖的斥候,虽然口中胡言乱语,那双眼睛却贼的很,一直在观察周遭的一切,就连他脚下那块青石板也使暗劲儿试探过坚硬程度。这样的人更适合暗杀追击,而且轻身功夫一定是顶尖的。如果在野外被这种人盯上是很危险的,他会利用环境中的一切变为他自己的优势对你发动进攻,一个不小心就可能阴沟里翻船,哪怕你是宗师。

    用言语影响情绪,在对手情绪波动时出手,用手中旋转的短剑吸引注意力,隐藏暗中双腿积蓄的力量,只要任何一点成功,矮小护卫便会暴起而功,很可惜他的对手是身经百战的剑西来,如果换成一般的八品武者这一刻已经败了。

    这边两人的对峙还在继续,病书生那边两人已经战到了一起。只见铁甲护卫大开大合,长矛每一击都可断金裂石,丝毫不留回旋的余地,这种硬碰硬的打法是病书生最喜欢的。

    长矛呼啸着横扫而来,镔铁打造的枪杆都被狂暴的力量荡出肉眼可见的弧度,可见如果被扫中,那就是拦腰而断的下场。一声金铁交鸣伴着一声轰然巨响,半边擂台炸起漫天烟尘……

    断肢残尸并未出现,因为一只拳头将铁甲护卫的美梦击的粉碎。只见那个人用一只拳头,迎上了长矛最前端力量最强的那个点,长矛狂暴的力量沿着那人的左拳直达右脚,右脚下的半面擂台瞬间炸裂,而那个人却好好的站在那里。

    病书生可以控制身体肌肉高速震动,将长矛上恐怖的力量经过肌肉震动传导到身体之外,所以其右脚下的擂台承受了铁甲护卫全力一击,变得面目全非。当然控制肌肉高速震动很多将外加功夫练到极致的高手都可以做到,但是他们却没有病书生那坚韧如铁的肌腱,如果学着病书生接下这一击,最大的可能就是,那股力量会将某处不够强健的肌肉撕裂,断开了传导,致使狂暴的力量在体内炸开,而一命呜呼。

    病书生怪笑一声——轮到我了。

    病书生脚下面目全非的擂台再次炸开,一道模糊的身影,以人类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突进到铁甲护卫身前,一阵密集连绵不断的打击在铁甲护卫身上炸开。只见铁甲护卫高大的身躯被狠狠击飞到半空,而病书生正缓缓下蹲,重演了昨日那一幕。

    铁甲护卫的护身甲乃齐王亲赐宝甲,可仍被病书生一拳接一拳打成了破铜烂铁,再难保护主人。病书生双腿猛地绷直,肉眼可见的气浪荡漾开来,吹的看客睁不开眼。

    急速下落的护卫和高速冲击的病书生撞到了一起,巨大的金铁之声震耳欲聋。铁甲护卫以比下落更快的速度反向飞出,而病书生则缓缓落向地面。病书生抬头仰望,却突然皱起眉头……

    病书生这一击点燃一旁对峙许久的剑西来和矮小护卫的战斗。果然不出剑西来所料,矮小护卫的轻身功夫很是了得,也不见脚下有任何细微变化,整个人便电射而出,速度虽然无法和病书生相提并论,但是飘忽诡异的身法确实难以琢磨。不过对上剑西来这样的疯子,紧紧有身法是不够的。

    长剑出鞘,寒光乍现,剑气纵横覆盖了整座擂台,却不会有一丝剑气外泄到擂台之外,可想而知剑西来对真气的控制力已经恐怖到了何种程度。矮小护卫也算了得,身体宛若游鱼在剑网中穿插而行,竟然未能伤其分毫。矮小护卫心中暗笑——如果剑西来只是这个程度,那他今天必定要饮恨在擂台之上。

    慕品山不喜欢好勇斗狠,所以一直没有去英雄会观看擂台赛,今天也不例外,所以她没有看到矮小护卫的轻身功法,不然一定会想起延安郡那个晚上,那个诈了尸的府兵。

    窃喜中的矮小护卫忽然一惊,因为一个人一把剑封死了他躲避剑气的角度,好像那把剑一直就在那里等着他撞上来。要么剑气加身,要么自己撞到剑刃上,只有两个选择,矮小护卫却哪个也不想选。

    没有时间去考虑去选择,矮小护卫果断撞上了那把剑,长剑刺破牛皮刺破腹部的肌肤,剑气入体长剑穿身而过……一瞬间擂台下的看客,还有四周的楼上看客都以为矮小护卫完了,那名还在高空未落下的铁甲护卫也完了,不过有一个人却不这么认为,那就是这二人的主子齐王殿下。齐王殿下常年不变的僵尸脸微微露出一丝笑意,也只是转瞬即逝的笑意。

    南宫守的视线虽然无法同时锁定齐王的两名护卫,身为宗师也无法像陈不问那样控制这方天地的一切事物,但是做到感知那两位护卫的气息变化还是没问题的。无论铁甲护卫还是矮小护卫,他们的生命气息从始至终未有任何衰弱的迹象,这说明这场战斗远远没有结束。

    一直认真观战的李太平也不认为久经沙场的老兵会这么弱,也许这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

第二十八章 外家功夫

    人的强弱,不是由品级决定的,是由一个人的意志力,观察力,战斗直觉、战斗经验等等一切不可见的能力所决定的。没有经历过风雨的温室花朵,永远不知道大自然的残酷,不知外面世界的危险。这就是为什么大宗们内那些八品、九品武者,会败在比他们品级还低的人手中。

    剑西来和病书生都是千万次战斗中,生生磨出来的武者品级,所以无论战斗经验还是临场应变能力都无比丰富,同时绝不小视任何对手,哪怕那人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也会打起十二分精神去面对。

    剑西来知到他的剑并未真正刺穿矮小护卫的身体,因为在剑刃触体的一刹那,矮小护卫的身体诡异的扭曲,半边胸骨凹了进去,长剑便刺空了。原来矮小护卫还精通缩骨功,这是剑西来未曾想到的。

    矮小护卫终于骗过剑西来,并成功近身,正所谓得理不饶人,两把短刃同时刺出,一把直指剑西来咽喉,另一把刺向剑西来的胸部。剑西来不想后闪躲避,一旦躲避,对手便会步步紧逼,陷入对方的攻击节奏之中,这个选择会很致命。

    常年在漠北与铁摩勒作战,剑西来学会了一件事,狭路相逢勇者胜,你若退便会步步退,最好的办法便是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战果。所以剑西来没有收剑后退,而是抢上半步避开要害,同时长剑横斩而出。剑西来的目的很明确,以命搏命,看谁更快,看谁更狠。

    矮小护卫若选择对攻,那么剑西来大不了身上被开两个血洞,剑西来的剑就会将矮小护卫拦腰斩断。矮小护卫若退,那么就接着被动挨打。这就是常年刀头舔血的剑西来,所做出的选择,也是最明智的选择。当然剑西来还有其他办法,只不过那要等矮小护卫选择后再做决定。说时迟那时快,一切不过刹那间的念想。

    无论是武者还是官员或是黎民百姓,每天都要做很多选择,有些选择可以决定一个人的富贵,有些选择可以决定一天的心情,只有生死比斗的武者不能选择错了,一旦错了,就没了再次选择的机会。

    剑西来将选择的权力抛给矮小护卫,矮小护卫不敢躲,一旦躲了恐怕再无近身的可能,那他将面对的是剑西来无穷尽的恐怖剑气,那就半分胜算也没有了。齐王的六万铁骑没有胆小鬼,更何况三千重甲精锐,所以矮小护卫也是够狠,不闪不避短刃回身格挡长剑,人却欺身而上撞向剑西来……

    比斗的两个人都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不过很可惜,矮小护卫是底牌尽出,才拼到现在这个结果,而剑西来等就是这一刻。矮小护卫短刃并未格挡到长剑,心中一喜,同时肘部狠狠撞向剑西来的胸口,可是却没有击中人体的感觉,眼前的剑西来就像幻象一样破碎。

    矮小护卫没有撞到剑西来的真身,那是因为剑西来一瞬间将速度提升到一个恐怖的高度,矮小护卫眼中的剑西来不过是剑西来高速移动后留下的残像。剑西来再次使出昨日对战病书生时的身法,这次他面对的可不是病书生那砍不碎的王八壳。剑西来的身影打另一道剑气后闪出,长剑毫无花哨的刺出……

    矮小护卫撞空后便知不妙,感觉背后传来剑刃破空之声。招式用尽在想躲避那是没可能了,矮小护卫拼命改变内脏的位置,在长剑穿心的刹那,险而又险避过致命一击。看着透体而出的剑刃,矮小护卫惨然一笑,双臂回刺,还想拼个两败俱伤。忽觉体内一空,刺入的长剑又拔了出去,随着长剑拔出,矮小护卫软软的倒了下去……

    长剑只要没一剑刺穿敌人的心脏,在长剑拔出前对方就能拼死一击,如若换个宗门雏鸟,没准真让矮小护卫成功的拼个两败俱伤,很可惜他碰到的是剑西来,所以他没那个机会。

    剑西来这边的战斗剑剑惊心,刀刀致命,胜败不过转瞬间的事,所以这边已经结束,病书生那边的战斗却还在继续……

    铁甲护卫人在空中便震碎了身上破烂不堪的铠甲,露出铁打般的健硕身躯,不到万不得已不用的秘法此时毫不犹豫的催动起来。常年玩命的人,谁还没有点看家本事。铁甲护卫的秘法便是透支八品武者的修为,将修为短暂提高到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此时的铁甲护卫就算面对宗师也可以撑上数招而不落败。效果明显的,后果必然要惨,当秘法褪去铁甲护卫将下降一个品级,掉到七品武者的境界。

    天地间的规则便是如此,你想获得必然要舍得,不想付出就想得到回报,那只能是在梦里,这方天地还没有不劳而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从半空落下的铁甲护卫,肌肤就像烧红的烙铁,还在冒着蒸蒸热气,宛如上古神魔从天而降。战斗一触即发,在两人狂暴的力量面前,大青石堆砌而成的擂台,就像豆腐做的一样不堪一击……

    走石飞沙,尘烟弥漫,围观的众人只能看到激荡的烟尘,听到不断交鸣的金铁之声,却看不见两道不停对撞的身影。

    病书生越打越兴奋,嘴角带着血,右手无名指和中指怪异的扭曲着已被折断,身体多处遭到重创,可病书生却笑的很开心,仿佛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对于病书生来说,今天这架打的比昨日还要痛快,眼前丈八点钢矛很带劲儿,唯一的缺点可能是那人无法长时间保持这种状态。

    疼痛刺激着病书生让其变得更强,更具攻击性。每一次的后退都是为了更好的进攻,病书生的攻击一次比一次凶猛,力道一次比一次大,镔铁打造的丈八点钢矛在病书生的重击下变了形,握着长矛的双手虎口也已裂开……

    铁甲护卫的状态很不好,狂暴的真气正不受控制的烧灼着他的经脉,每次对碰下,身体不但要承受对方恐怖力量还要承受本身真气的破坏,身体正面临崩溃的边缘。护卫有着钢铁般的意志,面对双重打击依旧站的笔挺,依旧面不改色,这就是真正的军人,面对任何困难都不言放弃,都要争得胜利。

    病书生要在对手最强时击败他,而不是想着拖赢对手,这就是病书生,有着对战斗变态的渴望。病书生再次拉开距离,左臂后摆,手臂上的绷带寸寸断裂,因为绷带下的肌肉青筋暴起,整整比平时粗壮了一圈。改变肌肉密度,激发肉体潜能,这是病书生最强一击。

    外家功夫要突破到宗师只有天枢境一条路可走,天枢境的武者已经可以完全掌控身体,达到人类肉体所能到达的极限,并长时间保持下去。

    烟尘中一道模糊的身影跃出,带起一卷尘烟,紧接着又一头撞了进去。巨响声起,尘土四溅,荡开一圈波纹将四周的擂台和看客尽数没过……

    战斗结束了,弥漫的烟尘遮挡了人们的视线,结果也就无从得知。南宫守微微叹息,随后单臂一挥,只见弥漫的尘烟慢慢开始无风而动,随后旋转着冲天而起,仿佛天上正有条巨龙张开血盆距口一口气将尘烟吸尽。

    青石堆叠的擂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两丈宽数尺深的土坑。此时土坑内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魁梧大汉,只见其出气多进气少。病书生拖着悠荡的左臂,缓慢的来到大汉身前,随后伸出右手食指,只见其运指如飞,一瞬间便在大汉身上捅出十几个血窟窿……

    看客们发出惊呼,王家判官连滚带爬的跑到土坑前,指着病书生嚷道:“你怎么敢?怎敢如此大胆……”

    绝大部分武者都以为病书生这是趁人病要人命,只有寥寥几人清楚是怎么回事。南宫守微笑着点了点头,因为护卫的生命气息不在继续衰弱下去,已经稳定下来,看来命是保住了。

    “你是一位值得尊重的强者,所以你不应该死!我封了你体内血气,一时半会死不了,好好医治完全恢复也不是没有可能。”病书生认真的说道。

    病书生费劲的爬出土坑,猛地好像想起什么,回身说道:“其实我觉得你更适合练外家功夫!”

    两场不同风格的战斗,过程却一样的惊险刺激,让人看了血脉偾张。齐王殿下看着两名重伤的手下,阴沉的脸却豁然开朗,带头鼓掌道:“好!好!今天本王算是开了眼界了,二位果然是英雄好汉,让本王知道了强中还有强中手,一山还比一山高。我大乾朝要是能多几位这样的英雄豪杰,何愁灭不了铁摩勒!王家的英雄会办得好,今天——得胜者本王统统有赏。”

    齐王没有责怪打败其护卫的剑西来二人,反而胜者皆有赏赐,博得一众江湖好汉叫好欢呼。齐王这波操作,完美展示了其宽广的胸襟和对武者的尊敬。一旁的王忠很是无奈,这样的场面明明应该属于他的,却被齐王占了去。

    欢呼声中一个手持龙头拐杖的老人跳了出来,紧跟着又有数人跳了出来,跪在离齐王最近的演武场擂台上,口中高呼道:“草民有要是禀报齐王殿下。”

    见到漠北七杰跳出来,王家二爷便知不好,脑袋里飞快的思考应对之策。王家二爷已经安排了人打算将漠北七杰干掉,只是苦于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本来英雄会还要举办很久,早晚能杀掉漠北七杰,却没想到齐王殿下会突然出现在东都,更未想到的是竟然直接来了英雄会,弄得有些措手不及。

第二十九章 天凉了

    齐王双手压了压,演武场便静了下来,众人也都将目光望向毒阎罗,很想知道这人有何要事,竟然选择此时跳将出来……

    “尔等且平身,有什么事尽管道来。”齐王朗声道。

    毒阎罗起身将漠北七杰在漠北所见所闻如实道来。王家与铁摩勒暗中买卖粮食和军械,这话一出口,全场皆惊,就连齐王都有些招架不住。这可是捅破天的事,一旦坐实此事,那就不是紧紧王家要抄家灭族,相关的官员还有边境守将都要受到牵连,死的可就不是一两百人了。

    毒阎罗啊毒阎罗,你可真是毒阎罗,这事能在这里说,你私下找我起不更好,万一王家人哪根筋没搭对承认了此事,我还有命离开东都?齐王心里将毒阎罗恨的要死。口中却镇定的说道:“王忠,毒阎罗说的可属实?”

    这是灭九族的大罪,无论真假王忠都不会承认此事,只见其无比气愤的指着毒阎罗骂道:“无知草民,我王家世代忠良,我王忠对陛下更是忠心耿耿!竟敢信口雌黄,污蔑我王家。”

    齐王暗自松了口气,脸色阴沉的说道:“兹事体大,毒阎罗尔等可有证据?如无证据切不可乱说,我知你们武人性子急看到不公就要管就要说,但这种事情还需查证后才能公之于众,否则就是构陷忠良的大罪。鉴于尔等乃草莽出身不懂律法,又一心为国,本王今天便网开一面,赦尔等无罪。以后切不可听一面之词误会忠良!尔等且下去吧。”

    齐王丝毫不给漠北七杰说话的机会,也断了王忠追究的心思,将此事定成一心为国的江湖好汉,听了些流言蜚语一时冲动做出的糊涂事。说着齐王便转身离开英雄楼,至于手下的两名护卫,他相信王家会全力救治。

    齐王虽说将这事定了性,但无风不起浪,漠北七杰的话无论真假,都在东都城传开了,茶楼里,酒馆内,凡是低头窃窃私语的八成都是议论此事。

    夜里的王家静的可怕,因为家主今天很愤怒。王忠书房内,王丹枫和王家二爷乖乖的站在一旁,王忠冷着脸看着王义阴沉的说道:“丹枫说你将此事揽了过去,那我问问你这么久了你查出什么了?如果什么也没查出来,为什么不将漠北七杰请到府里来好好将这事解决了?”

    王家二爷在王忠面前唯唯诺诺的说道:“大乾朝早就不是以前的大乾朝了,世道这么乱,各地世家门阀偷偷和铁摩勒往来的多着呢,这不也没事吗!再说咱家却无人跟铁摩勒做生意,我也就没当回事。”

    啪的一声,王忠将茶杯狠狠的砸在王义脚前,茶水溅了王义满身,愤怒的吼道:“放屁!大乾朝就算是塌了,你要敢做出头鸟,第一个压死的便是你。这事给我好好查,找个机会把漠北七杰请到府里来,我跟他们好好聊聊。”

    书房内,王忠把亲弟弟王义一顿数落,才放其离去,却把王丹枫留了下来。

    “你这二叔哪样都好,就是看不清大势,这天下是要乱,但绝不能在咱河南郡先乱!丹枫你要知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时的大乾朝,谁要是敢先冒头,谁便要承受雷霆一击!大兴城周边直属军队二十万不说,只说齐王那六万铁骑,谁人挡得住。所以越是天之将倾,越要沉着冷静,切不可妄动。王家举办英雄会,那是上报陛下才办的,这么做陛下明智我在招揽人才,虽不喜却也不得不批,因为很多人做事已经跃过陛下了,我要让陛下知道咱家还是守规矩的,你可懂?”王忠细致的将大乾朝现状分析给儿子听,就是希望这孩子有一天可以挑起王家的担子。

    王家二爷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从书房出来就叫管家备了马车匆匆离家……

    英雄楼,还是那幽静的小院子,白衣郎君望着头顶满月感叹道:“月圆人未圆,见过了就还想再见,没想到我厉夏也有忘不掉的人!”

    “公子,你这大半夜不睡觉,搁这儿说什么胡话呢?天凉了,莫不是病了,奴婢这就给你取件衣服去。”俊俏侍女屁颠屁颠的跑回房内。

    厉夏俊美如玉的面颊转向小跑进屋的侍女,口中感叹:“懂不懂风花雪月,懂不懂明月寄相思,真是对牛弹琴!还天凉了,你家公子可是九品,九品啊!”

    侍女跑的很快,快到厉夏都有些惊讶,明明刚刚进门怎么转个身就抱着袍子出来了,怎么好像早就准备好了似的。

    “公子且披上吧!天凉,晚上你要不回屋子睡多穿点好!”说着笑呵呵一扭一扭回到屋内。

    厉夏抱着袍子呆在原地,厉夏后悔了,是真的后悔了,出门怎么就带这么个缺心眼的。正感叹着呢,一个人的脚步声径直朝小院子走来,厉夏笑了笑……

    王家二爷来到幽静小院门前,刚要砸门环,便听里面说道——进来吧,门没锁。

    王家二爷气哄哄的走了进来,也不坐就那么眼睁睁的盯着厉夏看……

    “我脸上有花?还是说二爷改了性子,好那一口了?”厉夏笑着说。

    王家二爷气道:“少给我整那没用的,不是说好了漠北七杰交给你来处理吗?这都多久了你的人呢?早知如此,当初不如我派人处理了他们了!”

    “你派人?派你王家的人,还是派你的人?我可不认为你手下那些酒囊饭袋能干掉剑西来!就算侥幸干掉了,你就不怕你大哥查出你的底细,到时你要如何向你大哥解释?”厉夏抬头看着王家二爷,脸上依旧挂着笑。

    王家二爷实在是讨厌这张脸,却不得不看着这张脸,他没办法,就像厉夏说的,在他大哥眼皮底下搞小动作,一个不小心就得露了馅,到那时没人能救得了他。

    王家二爷一屁股坐在石凳上,有些无力的说道:“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动手?”

    “我动什么手?我可不想跟剑西来那疯子动手!放心吧,我的人在齐王入城后到的,一个宗师一个九品,这事办完后,可别再到老爷子那告我状了。那么,没有其他事,我就不送了。”厉夏下了逐客令,看着王家二爷离开的背影,厉夏觉着老爷子一定是老糊涂了,王家二爷这样的货色当分舵主实在有些不靠谱。

    漠北七杰所在的客栈内,毒阎罗将哥几个聚在一起:“该做的咱漠北七杰都做了,王家的事用不了多久便能传开,到时是个什么结果就不是咱们该管的了。我已经决定了,咱们今晚就离开东都,返回漠北。”

    “我早就不想呆在这了,中原人办事婆婆妈妈的一点不爽快!”赤发鬼很是不爽的说道。

    狐娘子屠双双拉着剑西来的袖子不舍的说道:“老七你真不跟俺们回去了么?中原有什么好的,酒淡的跟马尿似的!”

    毒阎罗瞪了一眼老六狐娘子:“之前说好的,就按之前的办,谁在提老七跟咱一起走的事,别说我翻脸。”

    “不说就不说!”狐娘子摔门而去……

    夜里客栈里跃出六道身影,向着东都城外奔去。没有离别时的不舍,也没有千言万语的叮咛嘱咐,这就是漠北七杰。剑西来远远跟在六兄弟身后,目送他们出城,目送他们离开,直到六道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才低语道:“一路平安。”

    剑西来轻轻飘落城下,并未惊动守城的兵卒,却见一个人影等在不远处……

    “都走啦?离别真让人伤感,走我陪你喝点。”左臂还吊着绷带的病书生拎着两坛黄酒迎了上来。

    福王府的酒宴散了,福王小山一样的身子行动很吃力,却坚持亲自送客人出府。福王不送不行啊,这位客人以后坐上那把椅子也是说不准的。原来离开英雄楼的齐王,直接拜访了福王府,毕竟福王是他的叔父,虽然从未见过,但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

    这顿晚宴,福王可是花了好些心思的。既要向齐王展示自己的肌肉,又要让齐王知道,我福王就是个贪图享乐没啥大志向的闲散王爷。福王没有宴请河南郡的官员,毕竟这是家宴,再说真要请来众多官员和武将,岂不是说你福王野心不小反而弄巧成拙了。

    福王宴请的都是小字辈,南宫守、崔明道甚至慕品山也让陈不问生拉硬拽的参加了宴席。席间福王着重介绍了三人,就是要告诉齐王——王府的朋友很多,甚至铸剑山那位也是能说的上话的。

    齐王野心很大,从不接近女色,大部分时间都在军营,今天也不知怎么,自打见了未曾遮面的慕品山,席间便不断没话找话。齐王那万年不变的阴沉脸,今儿也好像雨过天晴了一样,始终挂着笑。

    齐王这番作为福王看在眼里,心里却摸不准,齐王到底是因为慕品山的美色还是慕品山身后那个人或者两者都有,才如此一反常态。

    慕品山很少摘下面纱,因为她清楚,这张脸实在容易惹是生非,因为这张脸惹出的事端可不少。也就是最近在福王府大部分时间都和陈不问在一起,偶尔和李太平几人聊聊天,就连福王都很少能见到,就更别说外人了,所以才摘了面纱。

    慕品山对齐王了解不多,除了席间齐王主动搭话外,慕品山大部分时间都是和李太平几人闲聊,并未过多关注齐王,当然也未刻意冷落谁,因为没那个必要,一切言行皆出自本心就好。

第三十章 一个不落

    客走主人安,福王小山一样的身体折腾了小半天,累得可是不轻,连招呼也未打便歇息去了。陈不问见人都散了,便拉着慕品山的小手调笑道:“妹妹果然人间绝色,我见犹怜,怪不得不近女色的齐王都为小妹着迷!”

    “他迷他的关我何事!”慕品山毫不在意的说道。

    陈不问哪肯就这么放过慕品山:“不关你的事,可关你小情郎的事啊!席间我可是注意到了,齐王看你小情郎的眼神可是很不和善啊!”

    “哪个是我小情郎?姐姐这嘴一天到晚也没个把门的,小心将来嫁不出去!”

    陈不问拉住慕品山笑道:“你对李太平真的一点好感没有?那为什么姐姐没见你跟其他人聊天聊的那么开心。”

    “聊的开心就是情郎?姐姐这是什么道理?郡主都这么不讲道理吗!”慕品回怼道。

    陈不问被慕品山噎的一愣,随后拍着额头故作醒悟的说道:“我知道你俩为什么能聊的那么开心了,原来你俩都喜欢讲道理,其实都很不讲道理!”

    李太平的住处紧挨着南宫守和崔明道,所以李太平每天晚上的课业都有两个人再旁观看,看就看吧,这俩人还一边喝一边看,这就让李太平很难受了。

    “两位哥哥又这样,不觉得很没道理吗?我的酒虫都快被勾出来了,这还咋专心修行!”李太平收了剑,没好气的说。

    崔明道嘴角一翘,将手中酒坛抛向李太平,同时一摸腰间,一把金刚折扇出现在手中:“想喝酒?好啊,那要看你有没有本事喝到。”

    崔明道本以为凭着九品修为,对付六品的李太平那还不手到擒来,毕竟境界差了太多,可这一交手不由心中一惊。这小子真气修为却是六品,可这战斗经验和对武道的理解恐怕八品不止吧。不由狐疑的说道:“你小子真的是六品?不是故意藏着掖着打算扮猪吃虎吧?”

    南宫守笑着说:“六品却是六品,就是太平的六品有些与众不同!就好比把你崔明道的脑子放到李太平的身体里一样,现在李太平就是这么怪胎!”

    听了南宫守的话,崔明道故意将真气压到六品巅峰,再一交手崔明道发现能不能打得赢李太平都两说了。不由感叹道:“这么说太平岂不是同境界无敌,哦——不,应该说八品之下皆无敌才对。”

    南宫守点了点头,同时将目光望向一边舞剑一边喝酒的李太平:“我总感觉你小子还有秘密瞒着我们,要不今晚明道你卖点力,把这小子底牌都掀出来。”

    李太平弹身收剑,抱着酒坛道:“两位哥哥以大欺小,还能不能讲点道理了!”

    南宫守将酒坛放到一边,挽起袖子说道:“跟谁都能讲道理,跟你讲道理那就是傻子!来吧小子,我想揍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择日不如撞日我看就今天好了。”

    福王府很大,比王家也要大上许多,大到黎民百姓想都不敢想的地步。李太平三人的住处又远离福王和郡主的院子,可以说只要不闹出太大动静,是不会惊动到他人的,这也是为什么南宫守三人没有选择离开王府的原因。

    南宫守说动手便动手,而且是将崔明道一起卷了进来,并且以宗师的实力面对两人。南宫守这一出手便惊动了陈不问和慕品山,二女相视一眼便飞快赶来……

    沉睡中的福王猛地睁开眼,似乎被噩梦惊醒,随后翻了个身竟然又打起了呼噜……

    赶来的慕品山二人,见李太平和崔明道被南宫守压着打,不由也来了兴致。只见陈不问竖起古筝笑道:“月下切磋没了琴音岂不枯燥,不如我为大家抚上一曲可好?”说着,不等交战三人回复,琴音便缓缓将众人萦绕……

    慕品山也不多说,长剑出鞘,便是剑气漫天朝着南宫守当头罩下。这段时间慕品山一直向陈不问请教音律,却没想到让她迈入了九品,可谓无心插柳柳成荫。

    一名宗师外加两名九品,南宫守顿时压力剧增,之前可以忽视的李太平现在也变得难缠起来。宗师再强也是凡人,是凡人就有弱点,有弱点那么就不是不可战胜的。

    陈不问现在成了控制整场战斗的中枢,进退皆有陈不问掌控,崔明道和慕品山负责主攻,李太平一旁策应,一时间压得南宫守疲于应付,丝毫不给南宫守蓄势反击得机会。

    如果生死相搏南宫守绝对不会给对方合围的机会,也不会让陈不问全神贯注得抚琴,必然会抢先出手打断陈不问的琴音。南宫守现在想搬回劣势除非这几人的配合出现空挡,否则便毫无机会。

    宗师修为有高低,境界各不同。像陈不问这样的灵慧境,如果给她足够的时间与这一方天地沟通共鸣,那么对于冲天境和天枢境的宗师而言,那就什么机会都没了,反之一样,一旦冲天境和天枢境界的宗师抢先出手,灵慧境便陷入被动,想要反败为胜机会一样渺茫。

    所以有着丰富战斗经验的武者的,一定会考虑天时地利人和等各方面因素,选择出手的时机,就算变态的病书生也不会傻到对手占尽了优势,还跟其拼命。

    南宫守本想打的李太平底牌尽出,却没想成了几人围殴的目标,再打下去也没啥意识,果断脱离战场:“不打了,不打了!”

    陈不问将古筝收起:“南宫大哥能在我们几人联手下不露败像,小妹自问做不到!”

    崔明道也笑道:“如果生死相搏,我估计南宫大哥要一换四了,最先倒霉的肯定是我和品山,谁让我俩不上不下的!”

    “我和崔明道先被干掉是一定的,不过不是因为我俩是九品,而是因为六品那小子太滑溜了!”慕品山白了一眼李太平,更显俏皮可爱。

    李太平摊了摊手:“这让我到哪里说理去,我刚刚可是使出十二分力气了,品山你可要讲道理啊!”

    “我哪里不讲道理了?南宫大哥只要面对你时,你就全是虚招,我可是看的明明白白。”

    李太平和慕品山开始讲起了道理,另外三人纷纷摇头躲了,道理还是不要跟那二人讲的好。

    慕品山和李太平都喜欢讲道理,不过大部分都是用剑来讲道理,像现在只说不动手的时候真不多。特别是慕品山一向给人冰山美人的感觉,靠得近了似乎都能感受到一丝寒意。

    离开王府的齐王总是觉得少了点什么,很不自在。这样的感觉已经好多年没有过了,记得之前有这种感觉,还是陛下立太子时有过。齐王在宗师的护卫下漫无目的的游走在东都街头,一直在想刚刚到底落下了什么东西,不知不觉间又走回到福王府门前。看着福王府的大门,齐王知道自己落下了什么,随后开口,似乎在问自己,又似乎在问身后的护卫——皇子应该有心吗?如果有,那么落下了还要找回来了吗?

    宗师护卫不敢答,只是静立在齐王身后,盯着齐王的脚后跟看,连齐王的背影都不敢多看一眼。

    “告诉王家老二,本王明日午后要在落水畔长春亭宴请江湖豪杰,让他记得福王府的人也别落下,是一个也别落下!”齐王话后转身离开,头也没回一下。

    齐王要请人吃完,饭钱当然不能自己掏。收到消息的王家二爷憋了一肚子气,却不得不给齐王办的亮堂堂的,一大早便安排人把靠近落水的长春亭围了。长春亭就在东都城外十里处的天然小湖旁,紧挨着落水,环境很是优雅,一些个读书人都喜欢来这里卖弄下才华,没准就能引得美娇娘投怀送抱呢。

    剑西来和病书生王家二爷都很不喜欢,可不喜欢也得请,因为更不喜欢的都请了。福王府是王家二爷亲自去的,齐王说的明白福王府的人一个也别落下,他不亲自来恐怕搞不定。可这还没进门,就看到一个恨到骨子里的少年郎步出大门,而且还跟他打了招呼。

    “二爷这么早?”李太平招呼道。

    王家二爷本打算就当没看见,把这小子当个屁放了,可事与愿违,人家竟然主动打起招呼,也只能回礼道:“找福王有点事商量。”

    李太平伸手拦下王家二爷:“那可不太巧,昨晚福王陪齐王喝多了,今早一直没起,看那情况不到晌午是醒不来了!”

    “没事,我找郡主也是一样。”王家二爷说着就要绕开李太平。

    也是王家二爷想多了,一个普通人如何能绕开武者的阻拦,只见李太平跨了半步又挡在王家二爷身前:“怎地如此不巧,昨晚陪郡主赏月到后半夜,郡主这才睡下没多久,我看不太好打扰吧!”

    王家二爷再也压不住火气,嗓门自然大了许多:“你算什么东西,敢挡我的去路,大爷我今天就要进王府,你再拦我看看。”

    “不是二爷吗?怎么就变大爷了!你哥知道?”李太平一脸坏笑的说道。

    王家二爷在东都城那是可以横着走的人物,何时被人如此戏耍过,一挥手吼道:“把这无理的小子给我拿下,我到要问问福王是怎么管教下人的!”

    “太平不可无礼!二爷息怒有什么事咱们府里说。”

    见南宫守迎了出来,王家二爷才拂袖而入,看也未看李太平一眼……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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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开太平介绍: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我有一剑,问世间不平,讲世间道理,斩世间妖魔,开天下太平。
我叫李太平,天下太平的太平,可这天下很不太平!老道士说太平道的宗旨是剑出天下太平,可我很想问老道士,太平道就咱俩人,哪天你要嗝儿屁了,就我一个人还咋剑出太平……剑开太平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剑开太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剑开太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