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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叔好疯狂     剑开太平txt下载     剑开太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六章 弹丸之地

    两仪四象山门前的马车动了,房老汉扬了扬手中鞭子,甩出一声脆响,却没舍得抽在马屁股上。可那马儿却四蹄蹬开,直奔官道而去。

    马是通灵的,有感情的生灵。你对它好,它心里有数,干活自然是肯卖力气的。这不,房老汉也不用吆喝了,那马儿在山路上跑的欢快着呢。

    忽然密林中飞出一袭白衣,径直往那马车上落去。却见护卫马车的数名骑士同时拔出横刀,朝那白衣砍去。也不能怪护卫们下手狠,哪有好人这么出场的。

    “大胆狂徒,还不给我退下。”

    伍莫问怒吼一声,踏马背腾身而起……

    叮叮当当,一阵金铁交鸣,便见那白衣已然立于马车之上。

    伍莫问面露惊骇之色,因为那人仅用一根手指,便将他的横刀拨开,且虎口现在还有些发麻。

    “不用拦着,让他进来。”车厢里忽然传出慕品山的声音。

    房老汉见过白衣郎君,因为如此漂亮的男人,只要见过一次,这辈子都不会忘的。只见其挪了挪屁股,让开车门处,那白衣郎君才点了点头钻进车厢。

    厉夏靠在车门处坐下,有些狐疑的望着慕品山。“这么快,都搞定了。”

    “该死的都死了,还留在那里干嘛。”

    “都死了!”

    慕品山抬头瞥了厉夏一眼,冷声道:“不信?”

    “当然信。九天飞狐出手……”

    “我没出手,是他们自己人杀自己人。”

    慕品山见厉夏皱眉,不由说道:“你的人是我杀的。至于马天圆和陆地方……”

    困兽犹斗,狗急跳墙。马天圆虽说身负重伤随时咽气,可当他转过头,看到一张狰狞的老脸时,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跳将起来扑进那人怀里。

    手臂断了,抱不住,马天圆就用牙咬住那人的肩头,腰部用力一挺,完成了他这辈子最硬一次突进。锋利的剑刃破开官袍,刺破了浑圆的肚皮……

    “陆地方,你想老子死,老子便带你一起死。”

    衡山郡两位最大的恶人,用同归于尽的方式,宣告罪恶的一生就此结束……

    厉夏点了点头。“恶有恶报。”

    慕品山狐疑的看着厉夏,冷声道:“你不也是恶人。”

    “恶有恶报,只是时候未到。品山又何必急在一时。”

    慕品山盯着厉夏说道:“你来不会只是告诉我,时辰未到吧。”

    厉夏摇了摇头。“我只是确定带来的人死光没有。还有就是,品山接下来要去哪里……”

    兵荒马乱,盗匪横生。这年头,没点真本事,就莫要出门了。当然若是有天大的本事,还是可以出去随便逛的。比如骊山书院,夜里便有两位白衣女子登天入云,转眼各奔东西。

    南方四月还有到倒春寒,五月则是闷热中偶见酷暑。北方则不一样,午时酷日当头,让人汗流浃背,早晚却又凉飕飕的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北方五月乱穿衣的季节,可一位俏丽可爱的小美人,却一身单薄白衣迈进了涿郡城门。

    那小美女很白,比她那身白衣还要白,就像落下的霜一样。任谁见了,都要躲远一些,唯恐一不小心,让那无暇的白染了世间的尘。

    其实人们是多虑了,这世间的污浊怕是不敢近那女子身的。这不,一队骑兵呼啸着,打还算宽敞的石街朝城门疾奔过去,卷起的烟尘来到那女子面前时,却仿佛生了眼睛一般,忙远远的绕开。

    只见领头的将军忽然勒马急停,调转马头又奔了回来……

    “秋冬,秋冬真的是你吗。”

    马上将军还未奔到女子身前,便急忙跳下马来。

    那将军见秋冬转回头,有些疑惑,不由忙道:“我是南宫将军麾下罗豹啊,你还给我到过茶呢。”

    李家客人多,李家的大丫鬟忙里忙外的,哪里记得那么多人。不过罗豹这一提醒,倒是让秋冬想起了罗家三兄弟。

    “罗大哥怎么会在涿郡,你家大人呢。”

    罗豹见秋冬记起他来,不由高兴的笑道:“我家大人半月前率军东去柳城郡了。”

    秋冬眉头一皱,说道:“那我现在就去柳城郡。”

    罗豹疑惑道:“你一个弱女子去那里干嘛,新罗国十万大军可不是闹着玩的。”

    秋冬笑道:“我去会一会昔彩英,问问她当年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罗豹忙伸手要拉秋冬,却又觉得男女有别,这手伸到一半便停住了。

    “我家将军说,那个女人是新罗国的宗师之上。当年我在马邑郡可是见过道家仙人出剑的,一剑便是千里赤地,村草皆无,厉害的没边了。你去找她说话,还不枉送了小命。”

    秋冬笑了笑说道:“罗大哥无需担心,我是去找她说话,又不是找她打架。就算打架,我家老爷那么厉害,老爷家的大丫鬟难道还会差了。”

    罗豹听了秋冬的话,虽说没去质疑,却依旧不放心。不由说道:“稍等我,我现在出城去接刘良锐大哥,回头咱们一起走。”

    “你也要去柳城郡。”

    罗豹无比傲气的笑道:“我可是南宫将军麾下最棒的斥候,我不去怎么成。”

    秋冬点了点头,说道:“我就在此等你。”

    罗豹忙道:“你去郡守府先吃顿好的,回头我点齐兵马,就去寻你。”

    秋冬一笑。“瞧罗大哥说的,好像郡守府是罗家的一样。”

    “虽说郡守府不是俺罗家的,可提俺罗豹是好使的。秋冬,你还别不信,到时一试便知。”

    秋冬点头道:“那就在郡守府等罗大哥了。”

    其实秋冬是很着急的,新罗国刚刚消停也没多少年,若是再打一场国战,怕是新罗国的男丁都要打光了。作为新罗圣骨,她有责任,也有义务,让百姓远离战火,过上平平安安的小日子。

    秋冬答应罗豹,主要原因还是数千里急赶宗师之上也得歇一歇。更何况,很有可能在柳城郡撞见昔彩英,到时谈不妥一旦翻脸,人家以逸待劳,自己的胜算便不大了。

    小丫头一路来到郡守府,还没进门,迎头便撞见一位老熟人。只不过,人虽熟关系却不咋地。

    秋冬本以为对方会冷言冷语拿话挤兑她,未曾想这位老熟人竟然笑成了满脸褶,大步迎了上来。“呀!这不是秋冬吗,好几年没见了,瞧瞧女大十八变,越便越好看了。老夫都不敢认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秋冬也只好挤出笑来说道:“伊大总管,多年不见身子骨还是那么硬朗。”

    伊陆横看见李家的大丫鬟,是打心里往外膈应,恨不得上去扇两耳光。可现在卢家得靠南宫守过好日子,哪里能得罪李家的大丫鬟。不但不能得罪,还得笑脸相迎好吃好喝的恭敬着。这人啊,做糖不一甜,做醋却一定酸。

    卢家的饭菜却是如罗豹说的一样,丰盛的很,一个人要面对一桌子菜。小丫头没动口,不是不合胃口,而是觉得太浪费了。这一桌子菜若是换成银钱,怕是够普通老百姓一年开销了。

    新罗国当年的战乱,秋冬从未忘怀,看着那些面黄肌瘦却无米下锅的痛苦,她有的只是弱女子的无力。而现在她有能力改变这一切,所以她来了……

    柳城郡,户九百三,口三千七,弹丸之地也。柳城郡的郡守,梁志鹏跟卢家沾点偏亲,不然就他那穷酸样,别看读了二三十年的书,也谋不到这份差事。

    老百姓看着土生土长的梁志鹏坐上郡守的位置,其实是很嫉妒的,都说他攀高枝才有今天的地位。老百姓对他的感官很不好,直到新罗国先锋部队,一万人到达城下,他们才晓得,那个窝窝囊囊的穷书生可不像卢家人,是个骨头硬的家伙。

    柳城郡只有不到五百府兵,且装备参差不齐。若非梁志鹏死皮赖脸,赖在卢家不肯走,是弄不来城头上那几架重弩。如今兵临城下,老少爷们只要能上城墙的,都在城墙之上了。没别的,城破了谁也讨不到好去,新罗国那群家伙可是比穷鬼还穷。

    梁志鹏站在城墙上,看着地下黑压压的新罗人,眉头都没皱一下。只见其信心十足的朝着城下敌军吼道:“我大乾无敌将军南宫守,正率领十万铁骑,不日便至。尔等不怕死的尽管攻城,不过可别说我梁志鹏没提醒,别看我城小人少,照样打的你们哭爹喊娘……”

    梁志鹏从不吹牛,可今天,他很能吹,把一众府兵和百姓,看得一愣一愣的。

    “这还是那个穷秀才吗,怎地变得这么不要脸了。”

    “我看变得挺好,输人咱不输阵,先骂个痛快再说。”

    “竟说些没用的,南宫将军啥时有十万大军了,我怎么没听说……”

    梁志鹏听着耳边那些话,强装镇定的大笑道:“不出三日,不,是不出两日,南宫将军必到。大家众志成城定然可以坚持到南宫将军到来。”

    其实梁志鹏不但不知道南宫守有多少兵,就连南宫守是否来援柳城郡他也不知道。如此说,不过是为了安大家的心,不然就这小破城,怕是用不上半日就得让新罗人攻破。

    梁志鹏正吹着,忽然瞥见敌阵中一骑奔至城下,似要开战前叫嚣几句。不过梁志鹏友些纳闷,这穿着好像……

第二十七章 狂人

    新罗没有文字,这些年一直学习大乾文化,能写上两笔大乾文字的,才算有学识的人。

    如今城下那人,自持精通乾人语言和文化,认为大乾乃礼仪之邦,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便很是狂傲的说什么,开门投降之类的屁话。

    梁志鹏越看那人越气,这是战场,我一文官不着甲还说的过去,你一个跑我城下耀武扬威的小胖子,还什么新罗狗屁的大王子,也敢不着甲,这是瞧不起谁呢。

    只见其拉过都尉低语道:“跟他闲扯两句,我去办点事。”

    都尉有些莫名,却见不多时梁志鹏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笑得还有些猥琐。都尉不晓得,郡守大人决定将不要脸进行到底,且再有突破。

    梁志鹏站在城头,指着狗屁的新罗大王子骂道:“孙子,说那么多废话干嘛,有本事放马过来。”

    “来”字落下,重弩齐射。

    大王子昔弈道脸色顿时一变,后退的同时抽剑在手,将四根弩箭挡开。

    “你无耻。”

    梁志鹏着实没想到,城下那个狗屁王子还有这等本事,心里大感失望。至于无耻,梁志鹏可不这么觉得。只见其破口骂道:“你无耻,你全家都无耻,你新罗国都是无耻小人……”

    昔弈道精通乾人文化语言,可这骂架的本事,却差了天地。一时间,只有挨骂的分,不由大怒。

    “踏平柳城,把城头那个该死的家伙,给本王捉来。”

    柳城不大,人不多,城不高。在昔弈道看来,手中一万先锋,只需一个照面便可以攻上城墙,敲开城门。可想法和现实总是不一样,且现实更为残酷。

    不到两丈高的城墙,大军功了一波又一波,眼看着日头就要落了西山,竟然还没拿下来。大王子的面子搁不住,眼看就要掉地上了。来时他可跟父王保证过,大军到达涿郡之前都是一马平川,可屁大个小城却把他挡住了。

    要知道辽东军事重镇,新罗也没费多大力气便拿下了,却在柳城这个小河沟翻了船,这怎么能行。

    昔弈道要在日落之前再攻城一次,且这一次他要调集军中高手组成敢死队。还是那句话想法是好的,现实却会啪啪的打脸。新罗国内战,已然耗光了有本事的,现在矬子里拔大个,昔弈道怎么看怎么不满意。

    看着军中凑出来的二百来号人,昔弈道无奈的摇了摇头。武道二品就是顶了,还弄什么敢死队,拿出去丢人吗。

    望着城墙上的杂牌军,昔弈道叹了口气,总不能他这个大王子亲自攻城吧,那新罗国的颜面何在。生火做饭,这是无奈的大王子,下的最后一道命令。

    梁志鹏看着潮水般退去新罗人,顿时浑身酸软,一屁股坐在城墙上。这第一天可算是挺过去了,可是能挺几天,他是真没底。柳城到涿郡不下千里,就算南宫守能掐会算,现在来援也不知猴年马月能到……

    新罗国兵发大乾,拓跋家这边当然也要大军压上,这是事先便说好的。

    黑甲大营,叶方山冷眼看着站没站相坐没坐样的干应龙,脸色变得越发难看。只见叶方山起身扫了一眼军中将官,冷声道。

    “这里是军中,要的是令行禁止。我叶方山不管你们有何背景,靠山是谁,不听军令便要人头落地。”

    为了拿下悬壶城,拓跋家大举抽调各郡府兵。可这些府兵也好,将校也罢,在叶方山眼里却实在不成样子。特别是干应龙,仗着拓跋迥小舅子的身份,不服管束带头闹事。所以今儿这番话,主要便是说给干应龙听的。

    干应龙掏了掏耳朵,小声嘀咕道:“好大的官位,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声音虽说不大,该听到的却也听到了。只见叶方山盯着干应龙半响,忽然冷声道:“东阳郡都尉,干应龙听令。”

    却见干应龙慢慢悠悠的行了军礼。“属下——在。”

    叶方山命人拿来香炉,亲手点了一根香,头也不回的说道:“半炷香的时间,你部在教场集合。”

    干应龙回头看了亲卫一眼,笑道:“没听见大帅的话吗,还不去叫兄弟们起床。”

    叶方山头也没回,只是看着香在不断燃烧……

    黑甲驻地教场,东阳郡的府兵七扭八歪的刚刚站定,便见一众将校陪着大帅来到高台之上。

    叶方山看着那些衣着不整,甲胄凌乱的东阳府兵,回头望着干应龙道:“花名册拿来。”

    对于干应龙来说,花名册肯定是不能给的,给了是要出事的。只见其淡定的说道:“来时冲忙,花名册落在东阳郡了,要不大帅等等,我这就命人去取。”

    叶方山冷哼一声。“支度使何在。”

    一名中年将领,忙上前领命。叶方山也不去看面色不悦的干应龙,而是望着支度使道:“本月东阳郡府兵,军饷几何。”

    没有花名册不要紧,你东阳郡领银子有人头数吧。一句话,便能掀了你的老底。

    未等支度使大话,干应龙冷声道:“大帅这是不相信干某了。都是自家人,这么做不好吧。”

    干应龙在东阳郡吃拿卡要惯了,到了黑甲大营依旧如此。东阳郡府兵不足两千人,干应龙却狮子大开口,要了三千人的军饷。报上去,银子给了,干应龙也没多想,现在看来那叶方山一早便在算计他。

    却见叶方山一点面子也没给,冷着脸盯着干应龙道:“你可知贪墨军饷是何罪。”

    干应龙一看这是上纲上线啊,这罪名坐实了,是会砍脑袋的。

    “姓叶的,别给脸不要脸。怎么着,想砍老子脑袋。”

    叶方山皱着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之前他只是想惩戒一下干应龙,现在他改变主意了。那年是拓跋迥来到方山,告诉他,我们可以改变这个天下,才有了那份父子情谊。

    他不在乎谁当皇帝,他只在乎一身所学有施展的空间。没有人可以在大乾的舞台上挡住他的光芒,如果有那便推倒,像干应龙这样的人,即便推倒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拓跋迥也只会睁一眼闭一眼。

    “来人,将干应龙拿下,彻查军饷。”

    “你——你敢绑我。你不过是拓跋家的一条狗……”

    叶方山头也没回,便见黑甲武士将干应龙按在地上来了个五花大绑,同时也把那张臭嘴给堵上了。

    各郡都尉吓了一跳,这是杀鸡儆猴啊,只不过这只鸡的个头可够大的了。一时间,什么散漫,桀骜,全都不见了,毕竟他们也不干净,那只鸡最后会不会被砍头不晓得,若是换了他们铁定会砍脑袋的。

    只见这是叶方山忽然转过头,望着各郡都尉冷声道:“我拓跋家黑甲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我叶方山。拓跋家可以没有干应龙,没有你们,却不能没有我。所以,如何做,我不会再说,下次只会用刀告诉你们。”

    狂,谁能狂得过叶方山。各郡都尉以前只晓得叶方山足智多谋,这回他们算知道了,这位还是个狠人,猛人。

    叶方山拓跋家军中第一人,即便拓跋迥这位家主,在军中的威望也不如叶方山。名义上的父子,实际上拓跋迥是拿叶方山为实现远大抱负的同路人。

    人这一辈子知音难求,更何况叶方山这样的军事大才。拓跋迥得了叶方山如虎生双翼,他怎么可能自断翅膀。所以莫说绑了他的小舅子,就算他小舅子人头落地,他也只会跟夫人告错,把责任揽下来。

    叶方山搞定军中不稳定的因素,率领四万大军直逼悬壶城。这一次,两万黑甲负责盯着福王那些具装骑兵,剩下两万府兵则用来攻打悬壶城。

    其实在叶方山看来,悬壶城那些武林人士并不具有威胁力,他这次主要目的,还是要吃下福王手中的力量。只要将那些具装骑兵收拾了,那么直到东都将是一马平川,无人可以威胁到黑甲大军。

    天气转暖了,五剑盟也晓得叶方山是要发兵来犯,便提前将百姓收拢入城,备好了坚守一年左右的粮食。打算来个死守不出,看你叶方山能如何。

    澹台紫衣这两年劳心劳力的消瘦不少,一个女人肩上压了这么重的担子,能挺下来已算着实不易。

    一大早,悬壶城府兵驻地来了位紫衣女子。只见刚刚吃过早饭,嘴巴还没擦干净的大头兵们,急忙起身跑向大营门口两侧,推搡着探出脑袋去看那紫衣美人。

    养眼的女子,多看上两眼,这一天的心情都是好的。对府兵来说这是一种习惯,只要澹台盟主来,便一定要行注目礼。

    澹台紫衣瞥了一眼那些嘻嘻哈哈的家伙,却也没心情搭理他们。探子已经带回拓跋家大军消息,现在她得寻老总管好好商量一番。

    福王三千具状骑兵如今都在悬壶城内,是走是留,怎么也得议出个对策来。

    大帐外,三驴子鬼鬼祟祟的听墙根,听不清时还要掏掏耳朵……

第二十八章 药不能乱吃

    府兵大帐内此时只有三人,分别是澹台紫衣,老总管和悬壶城都尉。三人代表了三方势力,算是这悬壶城内真正做主之人。

    澹台紫衣皱眉道:“老总管,您战场经验丰富,紫衣都听您的。”

    一旁的林峰都尉忙附和道:“老总管,不瞒您说,战阵之事我也是个半桶水,还得仰仗您老。”

    老总管晓得二人说的都是实话,并非忽悠他老人家,不由笑道:“二位无需忧虑,叶方山想凭四万人吃下悬壶城,那是痴心妄想。”

    林峰挠头道:“城内只有三千府兵和您老的三千骑,就算加上五剑盟门徒,也不过一万出头,如何是那叶方山的对手。”

    老总管笑道:“不是人多就一定赢的。我会带三千骑出城跟叶方山捉迷藏,只要没吃下城外骑兵,他就不敢全力攻城。”

    看着老总管信心十足的样子,倒是让澹台紫衣二人心里踏实不少。可自家事自家知,自己有几斤几两老总管心里有数,跟叶方山对阵他半分把我也没有。

    老总管说的天花乱坠,可是把大帐外的三驴子听得直皱眉头,一不小心扑开门帘,差点没摔个四脚朝天。

    “军中大帐岂可儿戏,还不退出去。”

    三驴子忙躬身倒着退了出去,不过却没走远,当澹台紫衣二人走远,三驴子便又转了回来。一进门便嚷嚷起来。

    “老将军,您说话能不能有个把门的。您可别告诉我,咱那具装骑兵,能跑的过人家一万轻骑。到时若不在开阔之地,身死是小,王爷这点家当若是折腾没了,咱可就是罪人了。”

    老总管瞪了三驴子一眼。“这还用你说,我还不知道。这不是为了给那二位点信心吗。”

    三驴子见状苦着脸说道:“那咋办,难不成撤回东都去。”

    老总管摇头道:“撤不了,若是撤了悬壶城保不住,到时江夏郡也保不住。咱们得钉死在悬壶城,给拓跋家足够的压力。”

    “为啥不能撤,您老就不能一口气说完。”

    老总管指着大乾地形图说道:“咱们一撤,江宁城那两万黑甲就会直奔江夏郡,一旦和蜀军汇合,便可直逼大兴城,到那时王爷可就没半分机会了。”

    三驴子恍然道:“老总管的意思,咱们不但得守,关键时候还得攻。”

    老总管点了点头,随后说道:“整军吧,吃过午饭带足物资,咱们躲出去。”

    “外面是大平原,兔子都没地方藏,咱这三千多骑能藏哪。”

    三驴子一边往外走,一边念叨着……

    南海郡,长寿门分堂,又到每月给信徒发放健体丸和龙虎丸的时候了。后宅内,云秋雅却看着手中的瓷瓶发呆。

    上个月已然拖欠药丸,这个月再拖欠,怕是糊弄不过去的。云秋雅手里倒是还有几颗龙虎丸,可那东西不是谁都能吃的。现在信徒大都还是上了岁数想多活几年的老人家,若是吃了龙虎丸,精力没处发泄,还不把老人家送走了。

    云秋雅正犯愁,却见有弟子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说是有人打进来了。云秋雅忙将龙虎丸收入怀中,拿起宝剑一边往外走,一边问道:“什么人如此大胆,不知这里是长寿门吗。”

    那弟子刚要回话,便听不远处有人冷哼道。

    “你便是此地主事的,天上落下来的那几个人往哪里去了。”

    一袭白衣面色不悦的绝色美人出现在云秋雅身前,云秋雅这才松了一口气,不是男人应该不会抢她的龙虎丸才对。

    云秋雅宗师修为,却看不出眼前白衣修为几何,晓得这位也是个不好惹的主,忙恭恭敬敬的回道:“应该是往东去了。”

    那白衣女子点了点头,正要转身离开,却似乎想起什么,不由扭头道:“他们来此都干什么了。”

    云秋雅不敢隐瞒,忙道:“抢了健体丸……”

    话音还未落,云秋雅忽然眼前一花有香风扑面……

    “就是这个,正好给我家郎君服用。”

    云秋雅看那白衣女子举着瓷瓶,忙摸向怀中,不由一惊。刚要开口说那不是,却见白衣已然不再。药丸又被人抢了,云秋雅一跺脚,忙追了出去。

    抢回药丸,云秋雅不敢想,她只是想告诉那白衣女子,那是龙虎丸可不能乱吃。若是那女子的夫君重病,回头在把龙虎丸当健体丸服用了,怕是要腿一蹬……

    长寿门分堂前停着一架马车,不用说云秋雅也晓得,那女人定然在车里,忙抢上几步喊道。

    “不能吃啊,那不是健体丸……”

    只见帘子掀开,白衣女子冷着脸看着云秋雅说道:“你说什么。”

    云秋雅忙道:“那不是健体丸。”

    “前一句说的什么。”

    云秋雅微微一愣,说道:“不能吃。”

    “可已经吃了。”

    云秋雅脸色一变,追问道:“您夫君有病。”

    “有病。”

    云秋雅如招雷劈,一时间呆立当场,不知如何是好。

    白衣女子见状,皱着眉头道:“药有问题。”

    “没问题,没病吃了有好处,有病吃了……”

    白衣女子脸色一沉,手按上剑柄。

    “如何。”

    云秋雅强装淡定道:“我能看看吗。”

    “可以。”

    云秋雅上了马车,看到李太平时,不由楞了一下。这人好面熟,好像哪里见过……

    三年又九载黑暗中,李太平不断念诵洗髓经,也不知过了多久,却忽然感觉漆黑中多了一道亮光。

    那道光越来越亮,直到李太平看到一身墨绿妖媚如狐的幕品山。李太平有些不敢相信,不由定睛看去。他看到幕品山水汪汪的眸子里好像泛着桃花,身子就像水蛇一样在扭,还在朝他招手。

    李太平用力的摇了摇头,他不相信幕品山会如此,毕竟就算二人一起修炼双修功法时,也没有如此放浪形骸。可眼前勾引他的女子,的确是他的九妹……

    当里太平脑子里出现幕品山时,车厢里一动不动的他,却有了反应。只不过这个反应,让云秋雅脸色变得通红,忙转过身去。

    “他应该不会有事。”

    幕品山脸色变得很难看,冷声道:“别告诉我,刚刚我夫君吃下去的是龙虎丸。”

    云秋雅低着头,不敢看那要吃人的女子,轻轻点了点头。

    幕品山伸出手搭载李太平脉门上,半响后长出了一口气。还好剑意真气没有过激反应,不然就算她引导起来,一个不小心也要出事的。

    只见幕品山抬眼看着云秋雅道:“准备一间上房,我会在此处住上一段时间。若是我夫君有什么意外,便挑了此处。”

    白衣女子说的很平淡,结果若是不好却会死人的。只见云秋雅红着脸说道:“上房,热水,该有的都会有,而且绝对不会有人打扰。夫人尽可放手施为。”

    幕品山微微皱眉道:“你在说什么。”

    云秋雅红着脸,瞥了一眼李太平,却不敢接话……

    马车是从小门驶入后宅的,停车后幕品山也没用房老汉和伍莫问帮忙。只是一闪,便抱着李太平进了小楼。

    伍莫问已经知晓幕品山为何要来南海,可怎么就突然在此住了下来,难道千面魔君还会来此不成。更奇怪的是,自打幕品山进了小楼,便再也没露过面,且不允许有任何人打扰……

    李太平眼中的九妹,好像变成了索命的妖精,若是把持不住便会被吸干一样。他晓得,方寸间出现了妖女,很大可能是身子骨出了问题,一个弄不好可是要精疲力竭,甚至成了人干的。

    静心守性,以大毅力,坚守防线,不给美色一线可乘之机。修心大成,借佛音渡苦海色劫,李太平以肉体凡胎,硬扛飞狐乱心。

    佛门说人有六欲,李太平没想到第一个找上他的竟然是“意欲”,可为什么这意却只有“色”而无它。

    黑暗中的那一丝亮光,会被人心放得很大,仿佛把所有的黑都照亮一般。又好像一双柔若无骨的柔荑,变成吐信子的蛇精死命的缠着……

    识海中的世界,很慢,很慢,李太平一直咬牙苦撑,直到立地成佛,才堪堪吓退那变幻莫测的九天飞狐,让其消停下来。世界再一次安静下来,可没过多久,黑暗中又多了一道光亮……

    两天后,一身白衣揉着酸软玉手走出小楼,面有喜色望着守在门口的房老汉。

    “弄些清淡吃食,咱们这就出发。”

    房老汉微微一笑,说道:“去哪。”

    “一路向东。”

    房老汉见到夫人笑,便猜到老爷是有了好转。他从来不怀疑夫人,因为夫人有着通天的手段……

    两天时间,云秋雅一直提心吊胆,直到看见那白衣女子笑呵呵的走出小楼这才安了心。

    目送着马车远去,长寿门南海郡分堂,可算是消停了。可千里之外的武夷山,却没那么好的运气,空气里好似都飘着令人心悸的不安。

    这种不安已经两个多月了,在这么下去人是要疯掉的。刘鑫作为长寿门的大长老,倒是还能稳得住,此时正提着食盒往那玉龙剑洞行去……

第二十九章 谁还不是个狠人

    两天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可是对于柳城郡的郡守大人来说,却好像一辈子那么长。

    不到两丈高的城墙,破破烂烂,而城墙上的人,便也如城墙一样,让人看不下去眼。现在莫说府兵和老少爷们,就是拄拐的老妇人都磕磕绊绊的上了城墙。无它,人越打越少,想要活,柳城里凡是喘气的,就得往城墙上爬。

    梁志鹏靠在城墙上,看了看手中半个馒头,又看了看一身黑毛染了血的大奎,叹了口气道:“你也吃点吧,没力气如何能咬人。”

    馒头丢出去,流着哈喇子的大奎也不客气,一口叼住躲到墙角吃去了。

    梁志鹏,看着两口便没了的白馒头,苦笑道:“连看家犬都得守城,这他娘的是什么倒霉世道。”

    不要误会梁志鹏骂人,因为大奎却是一条忠心护主的好狗。即看家,又守城,这样的狗哪里去找,怕是哮天犬降世也就这样了。

    老人与狗都登上了城墙,可见柳城已然处在奄奄一息的边缘。

    梁志鹏已然没有信心守到落日,他的手满是血泡,这阵子连刀都握不住了。可他没有倒下,因为柳城的墙还没倒……

    屁大点的小城,满打满算不到四千人。可就是这么一座不起眼的小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郡守,却挡住了新罗国前锋一万大军的脚步,且挡了两天还要多。

    昔亦道王子殿下要疯了,虽然依旧胖墩墩的,可那脸色却好似死人脸一样,惨白惨白的。一万大军虽说没有大乾军队装备精良,却也半数着甲了,竟然损失近乎千人,打了两天没能破城。

    在昔亦道看来,这他娘的简直就是奇迹,只不过这个奇迹是站在柳城一边的。

    “啪!哗啦……”

    新罗大帐内的案子,之前只是矮了两只脚,这回好,在昔亦道王子的怒火下彻底碎了。

    “午时——午时前必须拿下柳城。拿不下,你们也不用回来了,就给本王战死在柳城好了。”

    一众将校脸色很难看,倒不是因为王子殿下那些话,而是丢人啊。被一群手无寸铁的乾人赶下城墙无数次,且其中还有一条大黑狗,新罗国的脸面何在,新国男人的尊严何在。

    他们要支棱起来,要让乾人看看,新罗国的男人也是狠人,猛人,不能让乾人小瞧了。

    众将憋着一口气列阵城下,这一次要么城破,要么殉国,没有第三条路可走。可当新罗国的男人们,励志要当真男人的时候,却忽然发现今天他们当不成男人了。

    柳城远方的地平线,卷起一望无际的尘烟,那是骑兵,横陈在视线尽头的长龙。

    昔亦道傻眼了,为何大乾的骑兵来的这么快,南宫守总不会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吧。就算未卜先知,这么远的路,难道他能飞过来。

    天降奇兵,柳城沸腾了,因为郡守没骗他们,南宫将军真得来了。

    望着新罗国前锋部队,丢下一千多具尸体夹着尾巴逃了。柳城爆发出震天欢呼,老百姓将就要散了架的郡守大人丢向空中,且一丢再丢。梁志鹏两天时间,从没有用的软骨头,一下子变成人人敬仰的大英雄,转变之快,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他是如假包换的郡守大人,可在大乾各郡中,却是那最不起眼的小人物。

    小人物也能创造大奇迹,成为大英雄。梁志鹏柳城一战,便在大乾朝出了名,且是以狠人的形象登上了大乾朝的舞台。

    柳城一战,天下知。

    大兴城的皇帝下旨嘉奖,齐王与军中大赞,就连蜀军中那位傀儡皇帝,也要称其为国之栋梁。当然这都是后话,眼前的是,南宫将军当着全城百姓的面,给梁志鹏敬了军礼。

    一个简简单单的军礼,这一刻却似乎比什么都重,差点没压弯了梁志鹏挺直的脊梁……

    小人物挺直了脊梁骨,有些大人物却没挺住。

    天下第一大门派,也有解决不了的烦心事,好像天塌了一样压在太叔无疆肩头,让这位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也要弯了腰。

    天宝九如殿,太叔无疆望着须发皆白的刘鑫说道:“那二位现在什么情况。”

    刘鑫苦笑道:“之前啥样,现在还啥样。我就不明白了,想要剑那就进去取,若是不敢,站在那瞧上一年,不一样是没胆。”

    太叔无疆点了点头,微笑道:“喜欢看,就让他们看。咱们别的不管,管吃管喝管住就好。”

    刘鑫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道:“又是我!掌门师兄,您不能可一个人祸害啊。送饭的差事,也该换换人了吧。我觉得三娘就不错,温婉性子……”

    太叔无疆上前拍了拍刘鑫肩膀,笑道:“封三娘不成的,另外那俩弟子更不成,这事还得师弟来。师弟可是咱长寿门的福将,多大的事到了师弟手里,都要迎刃而解的。”

    刘鑫忙摆手道:“师兄你又忽悠我,那可是登天入云的大事,我除了活的久了些,可没那个本事……”

    太叔无疆见师弟这回铁了心要往后躲,不由长叹一声。

    “师弟,为兄就跟你说实话吧。那两位可不是来取剑的,还记得我跟你说起的千面魔君吗。”

    刘鑫脑子反应很快,脸色大变道:“那魔头难道藏在玉龙剑洞。”

    太叔无疆摇了摇头,苦笑道:“若是晓得藏在哪里,师兄早豁出去和那两位联手,弄死那魔头了。”

    刘鑫脑子转了转,却忽然发现,脑子打了卷,转不明白了。不由皱眉道:“师兄还是直说吧,我这脑袋可是越老越糊涂了。”

    太叔无疆闭目良久,睁开眼后苦笑道:“说啥来啥。那魔头在南海郡云秋雅手上抢了丹丸,估计是吃上瘾了,最近两个月宗门弟子都有丢丹药的经历。想来是藏在山中,拿咱长寿门的丹药填肚皮呢。”

    “至于那两位为何不漫山遍野的找,却守着玉龙剑洞,估计是怕那魔头吃饱喝足没事干,跑到玉龙剑洞取了绝世宝剑,回头再跟他俩死磕。所以干脆来个守株待兔。”

    太叔无疆这么一说,刘鑫便觉着,好像有一双眼睛正盯着他那一炉子丹药流口水呢。“师兄,这送饭的活更得换人了。我那一炉子丹药,在有九天可就成丹了。那可是我这两年东奔西走攒下的名贵草药啊。怕是能换一座金山的。”

    说道丹药,太叔无疆不由皱眉道:“二百来岁的人了,练啥丹药不要好,非得炼制龙根丸。师兄都替你臊得慌。”

    刘鑫摊了摊手说道:“炼制长寿丸,师弟没那个本事。炼制龙根丸说出去却是不好听,可这世间有权有势的男人,不都好那一口吗。到时卖个大价钱,也好贴补内库啊。”

    见师兄摇头,刘鑫忙道:“想要开枝散叶,人丁兴旺,花点银子算什么。再说了,我这也是积德行善的好事。”

    刘鑫正要把那一炉子丹药说成金山,忽见师兄走向大殿门口,皱着眉头望天。不由也抬头望去,却除了天上的云,啥也没瞧见。

    “二师兄,云中子……”

    黄莺出云,清脆婉转,响彻天地之间。

    玉龙剑洞旁打坐的二位,有一人忽然抬头,下一刻便已在云端。

    只见那道人望着白衣淡雅,躬身一礼:“清清姑娘许久不见,再见已然登天入云,可喜可贺也。”

    独孤清清微笑回礼。“师兄为天下苍生,受累了。”

    白云子笑道:“除魔卫道,本是分内之事,吃苦受累也是应该的……”

    太叔无疆望着云端上的白衣女子,不由暗道,长寿门若是也能出个独孤清清和李家大郎该多好。

    总是羡慕别人家的弟子比自家的好,太叔无疆却不去想想,是不是自己出了问题。当然了这也不能怪太叔无疆,毕竟长寿门可是炼丹药的,不是整日里打打杀杀的。

    “仙子登临长寿门,别院陋舍蓬荜生辉也。”

    独孤清清晓得太叔无疆这是在邀她登门一叙,不由微微一笑,打云端飘然落下……

    独孤清清的出现,让太叔无疆心里多少算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之前受伤的千面魔君面对三名宗师之上还伤了一人,可见其本事了得。现在四对一,在太叔无疆看来,胜算起码是多一些的。

    太叔无疆早就听闻独孤清清清丽脱俗,乃人间仙子。这接风宴,自然便淡雅可口,不见荤腥。

    见啥人说啥话,看人下菜碟的本事,太叔无疆可是拿捏的死死的。

    菜是长寿门的心意,吃喝中说的话才是太叔无疆请下仙子的重点。一番看似无意的闲谈,让太叔无疆确定了传言中的事,白云子果然有意独孤清清。

    撮合两位宗师之上成为道侣,这可是求不来的机缘。若是成了,这二位便欠了长寿门一个天大的人情。

    太叔无疆自信,拍马屁的功夫已然炉火纯青到不见烟火那种程度,成那顺水推舟的人情,不过几句话的事。可半个月下来,那白衣仙子,怎么好似油盐不进的顽石,让他白费了功夫呢。

    功夫哪有白费的,这不独孤清清寻到太叔无疆,单独说了一句话……

第三十章 六欲见其五

    “有缘无分,彼此安好,余生不扰。”

    这话说的很明白了,太叔无疆哪里会不晓得,这是郎有情妾无意,忙乎下去怕是要不得好的。

    感情这东西说不清道不明,不是付出就会有回报的。除非两情相悦,才有可能朝朝暮暮。例如驶向武夷山的一架马车。

    马车里是依旧昏迷不醒的李太平和守在其身边的白衣美人,白衣美人倒是一切依旧,只是那昏迷不醒的这阵子却是很不容易。

    半月前幕品山离开小楼时吃了顿素食,三年九载中的李太平便又见到一片新的光亮,那里飘荡着一股让人口水直流的鲜香。意欲之后的味欲和香欲一样令人煎熬,哪怕半年不吃不喝也饿不死的宗师之上,也要心难平静。

    好在是,幕品山吃过这一顿,下一顿又不知何年何月,可房老汉和伍莫问等人要吃啊,且一顿也不能少。所以,当鸡鸭鱼肉轮番登场时,李太平觉得他真得很饿,即便一头牛也吃得下。还有幕品山独有的那股淡淡菊香老是往鼻子里钻,同样馋人。

    当马车就要驶进武夷山时,黑暗中便又多了两道亮光。

    “夫人,山路不平,以免老爷受罪,前面路过小镇可以买一张厚一点的毡子。”

    只见车帘掀开一角,幕品山笑道:“劳烦伍家哥哥跑一趟好了……”

    李太平隐隐约约听到车夫要买毡子,而声音是从新的亮光中传出来的。当他靠近便听到九妹喊某人为伍家哥哥,然后是马蹄远去的声音。此刻天地仿佛就在耳边。

    忽然他感觉到一双柔若无骨的玉手,打另一团亮光中伸出,轻轻抚上他的脸颊。

    “贪睡,好色,还要硬挺。龙虎丸的药效早就帮你熬过去了,怎地还是这么不老实……可别想我在帮你,上次差点没累死……”

    手很轻,很软,听到那些话更是让人骨头都酥了。李太平很想跳起来,把那娇滴滴的美人搂入怀中好好赏析一番,可惜他看不见。

    人有六欲,见、听、香、味、触、意。李太平已然再次体会到五种,且每一种都被无限放大过。如今只差六欲其一“见”,便六欲皆全。

    能够感受到周遭的一切,却无法睁开眼来看这个世界,是一件很痛苦的事。而李太平不知还要在这种痛苦中,苦熬多久。好在是,他现在已经可以进入自身观,感受到身体中的生气是如此的旺盛。

    剑意真气沿着已经修复的经脉自行运转着,修为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也许用不了多久,便可恢复往昔,甚至更上一层。

    李太平还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那就是这一次他竟然看到了蛇血,那些不安分的家伙现在汇聚在下丹田之下,闹腾的很厉害,好似要化作蛟龙的意思。

    蛟龙入渊,那也得是醒来之后的事,现在闹腾的越厉害,黑暗中的李太平便越是煎熬……

    马车很颠,即便铺了厚厚的毡子也不行。黑暗中,李太平感觉那团亮光在猛烈的震动着,连同整片黑暗也不放过。忽然那团亮光不震了,整个人好似倒在温暖的怀抱中,鼻尖更是芬芳不散,沁人肺腑。

    这种感觉很好,好到让人得意忘形,直到李太平听到有人大声嚷嚷,把他强行从那温暖的怀抱中拉了出来。

    “入山有拜帖,进门有礼数,这么往里闯,是欺我长寿门无人吗。”

    步由人这段时间很忙,门中弟子大都丢过丹药,就连他这个长寿门内堂堂主,门主的大徒弟也不能幸免。这口气步由人咽不下,这不整日里带着徒弟满山巡视,却正好撞见要上山,却没有半点礼数的江湖人。

    在步由人看来,甭管马车里坐着谁,也得下车露个脸表明一下身份,不能就这么往里闯。不然以后,什么阿猫阿狗的,还不踏破了长寿门的门槛了。

    伍莫问忙躬身行礼道:“事有缓急,我家夫人急需见门主一面,礼数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步由人冷哼一声:“现在知道礼数了,晚了。还有,你家夫人是谁我不管,可长寿门门主却不是谁都能见的。”

    幕品山晓得伍莫问再说也是多余,不由冷声道:“铸剑山幕品山,拜见太叔无疆前辈,还请一见。”

    这话可不是对步由人说的,而是直接朝着天宝九如殿那位。

    “铸剑山高徒驾临,老夫欢迎之至。”

    太叔无疆话音刚落,山门前便多出一袭白衣,一袭青衫。

    “九妹。”

    “小师妹。”

    宁望山的出现,是情理之中,因为幕品山就是来找师兄的。可独孤清清的出现,却令幕品山大感意外。不过却是意外的欣喜。

    当太叔无疆赶来时,三人已经几句话说明最近境况。只见幕品山与太叔无疆见了礼,便拉着独孤清清上了马车。

    见到车上不省人事的李太平,独孤清清倒是并未露出小女儿姿态,而是轻轻叹息一句。

    “别后忆相逢,犹恐相逢是梦中。岂知是梦也不是梦。”

    很是露骨的一句话,幕品山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轻叹道:“上次大郎可也是这个样子。”

    独孤清清微微摇头。“这次还是有些不一样,却也不知大郎何时能醒。”

    二女一时无语,却见幕品山忽然笑道:“喜欢睡就让他睡,睡不醒我就守他一辈子。”

    李太平将一切听得清楚,很想爬起来喊一声娘子我早醒了,就是眼不能睁口不能言……

    太叔无疆本以为二女会去天宝九如殿,未曾想马车却直奔了玉龙剑洞。这是干嘛,都守在那里,万一那魔头不去取剑,却偏偏可我长寿门的丹药祸害,可咋办。

    直到玉龙剑洞,太叔无疆实在是憋不住了,刚要开口询问,却见幕品山抱着李太平跃入玉龙剑洞之内。

    “李家大郎这是……”

    太叔无疆看着独孤清清,却见独孤清清摇了摇头也不说话。倒是白云子皱眉,念叨了一句。“活死人吗。”

    独孤清清只是瞥了一眼白云子,却什么也没说。一旁的宁望山可是不管那个,瞪着白云子道:“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太叔无疆拿那魔头没办法,拿这几位同样没办法的,只好笑道:“这么干等也不是个事,正好我师弟那一炉子丹药快练成了。倒时我再来请诸位可好。”

    宁望山点头道:“希望能钓出那魔头吧。”

    白云子直勾勾的望着太叔无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门主为何不再拿些长寿丸出来,我想那魔头一准会上钩的。”

    太叔无疆心里可是骂死了白云子,你当长寿丸是路边胸口碎大石,卖大力丸的呢,还拿些。想归想,话可不能这么说,只见其嘴角挂笑的说道:“长寿丸倒是还有一颗,为了天下苍生,老夫献出来也是应该的。”

    白云子冷笑,宁望山皱眉,只有独孤清清行礼道:“清清代万千生灵,谢门主高义。”

    “应该的,应该的。”

    玉龙剑洞内,幕品山抱着李太平来到第一座大殿,便不再往里去了。此地的剑意已然很犀利,幕品山也不晓得里面会是个什么样子。

    李太平提起过玉龙剑洞中的剑意,幕品山也能感觉到剑意在她识海中兴风作浪。她相信,只要李太平并非活死人,那些剑意一定会刺激到他,兴许要不了多久,便可以醒转过来。

    六欲已通其五,三年九载的黑暗中,除了那些亮光,还真有许多锋利的剑意四处游走。这些剑意,在李太平看来就是一把把活着的宝剑。可说来也怪,攻击性很强的剑意,却对他视而不见,只是漫无目的的游走……

    李太平拿那些剑意毫无办法,别看他已然可以进入自身观,已经可以感知到外面的一切,可他就像个旁观者,所有的一切皆都不受他控制。

    玉龙剑洞内是安静的,李太平的世界也是安静的,除了越来越多的剑意跑进他的识海中散步,倒是没有其他变化。

    当年欧冶子将一部分剑意封印在纯钧中,纯钧便是剑意的载体,而现在他的识海便也成了剑意的载体。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李太平发现那些剑意只进不出,这就有些吓人了。

    李太平晓得识海内可以高度压缩时间和空间,一天可以是一年那么长,一地也可是天那么广阔,可那些剑意一旦过多,怕是有一天他醒来时,便要将他的脑袋绞成了浆糊。

    宗师之上也不是无敌的,只看剑洞内那最后那扇门,太叔无疆只是迈出一步就可知道,浩瀚的剑意一样可以杀死云端之上的人物。

    时间一点一滴哪怕再慢,也不成停下。外面的幕品山倒还好说,毕竟她清醒着,那些剑意随时可以驱逐出识海。而李太平不行,他的方寸间,就好像能容纳天地一般,不断收拢那些剑意,让他越发心里没底。

    李太平看着那些剑意如游鱼一般越聚越多,已然成了鱼群,在他空空荡荡的识海中任意游走。现在他不想醒了,方寸间的黑暗若是换了天地,怕是那些剑意便找到了宣泄口……

    忽然,李太平感觉识海中视乎多了什么……

第三十一章 炼丹

    拓跋家四万大军兵临悬壶城,这一次攻城器具一应俱全,摆开的架势看来是要动真格的了。

    城头上,澹台紫衣看到两万黑甲负责压阵,杂牌府兵则有条不紊的构筑防御工事。显然对面是有着持久战打算,铁了心要吃下悬壶城,不然哪里会弄出如此大的动作。

    林峰都尉皱眉道:“老总管不是说拓跋家不敢攻城吗,看这架势可不像。”

    澹台紫衣摇了摇头。“不管如何,咱们也得守到入冬的第一场雪。”

    林峰点了点头,说道:“也不知对面要准备到何时,你我也不能整天守在城头上,倒是不如府兵和五剑盟弟子轮番守城,省得被对面拖垮了。”

    林峰不晓得,他的这番话正好说中了。半个多月过去了,对面的确只准备攻城,可就是不来攻,甚至跑到城下喊两句狠话都懒得。

    林峰摇了摇头,老总管说的还真对,半个多月的提心吊胆果然是多余的。

    被拓跋家吓到的可不止悬壶城一处,这不浔阳郡的老郡守,看着无数黑甲绕城而过,双腿软的跟面条一样。若非有青雷宗帮忙守城,老郡守怕是连城头都不敢登。

    “他们,他们这是要去哪里。”

    老郡守舌头有些打结的问道。

    只见一旁的关雷回头看了师傅一眼,见师傅点头,不由脸色大变。

    “我得去通知姑父……”

    “用不到你的,快马一个时辰前就出发了。”

    当郑天齐收到消息,顿时如招雷劈,缓过神来第一时间便找上了南宫宇和费道卿。

    费道卿眉头一皱:“双线开战,拓跋迥疯了吗。就不怕江宁空虚……”

    南宫宇摇头道:“家主有所不知,我听太平提起过江宁城防。别看人家没有城墙,可那密密麻麻的箭楼,却也不是谁都敢朝拓跋家亮刀子的。”

    郑天齐忙道:“江宁城能不能守得住,不用咱们操心。两万黑甲一路绕过各郡,显然是奔着咱们来的,到时腹背受敌咱们这点兵力可就捉襟见肘了。”

    费道卿苦笑道:“二位,道卿不懂战阵之事,但道卿可以保证,费氏的江城一定会站在二位这边。绝不做那墙头草……”

    南宫宇抱拳道:“宇信得过家主为人,宇相信只要咱们团结一心,蜀军不可怕,拓跋家亦不可怕。”

    三人商议一番后决定,拉出一万五千骑,截杀拓跋家那两万黑甲。以闪电战的方式,在蜀军反应过来前,吃下两万黑甲……

    夷陵郡,蜀军大营。

    收到消息的乐河山,大笑着来到军中大帐。曾经三郡叛军的智囊,现如今已是蜀军军师,也是十万大军中,唯一一个可以不用禀报,便可自由出入主帅大帐之人。

    “河山,什么事这么开心。”

    只见一名身材高大,面无表情的老者缓缓转过身来,望着乐山河。

    乐山河大笑着来到沙盘前,指着江夏郡说道:“拓跋迥两万黑甲终于快到江夏郡了。”

    却见老者摇头冷声道:“只有两万黑甲,拓跋小儿还是藏了心眼。”

    乐山河毫不在意的说道:“面和心不和,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他那两万人来了,牵制住南宫宇的骑兵,咱们便可并发竟陵、襄阳,到时他们打个两败俱伤,咱么也好坐收渔翁之利。”

    老者点了点头,说道:“新兵训练如何。”

    “回大帅。五万新军士气正高,可堪一用。”

    老者手指沙盘上的竟陵、襄阳,冷声道:“不见血永远是新兵,攻打这两处便让他们来……”

    对于老大人的命令,乐山河很少意见相左,毕竟这位邓南阳除了没啥人味外,其它一切皆好。

    天气转暖后,各方都动了起来,即便不想动的,这阵子怕是也不行的。人是个体,却要依赖群体,所以没人敢不动,除了玉龙剑洞那位。

    这位身子骨倒是一动不动,可方寸间却动荡的厉害。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要学会沟通,剑乃杀伐之物,你得能镇住它们才行……”

    半月前,李太平发现方寸间多了一些什么,因为那些剑意慢慢聚到一起,不再随意游走,而是在他头顶转着圈。

    李太平当时便晓得出事了,果不其然,方寸间忽然传来一声冷哼。那声冷哼不是来自任何光亮,而是在那无尽的黑暗之中。

    “说过了非圣人不许入内,老夫的警告都当成耳旁风了。”

    李太平心中苦笑,身不由己,自家娘子要干啥,他哪里管得了。“前辈,我这半死不活的,哪里做的了主。”

    “控制不了这些剑意,当你活过来那一刻,也就是你的死期。甭想着老夫能帮你控制那些剑意。”

    李太平听欧冶子前辈如此一说,却也傻了眼,忙超黑暗中一拜……

    “拜我也没用,老夫的神魂随时消散,哪里能够控制如此多的剑意。你小子自求多福吧,谁让你家娘子把你搬来剑冢的。”

    话虽这么说,可那些剑意显然还是很听老人家话的,李太平忙再次扣头:“还请前辈教弟子控制剑意的法门,弟子若有所成,绝不会辱没了欧氏威名。”

    欧冶子乃欧姓得姓始祖,听到李太平如此一说,这才说道:“也不用你替欧氏争什么脸,只需记得能帮扶就帮扶,能留情就留情便好。”

    李太平心中大喜,忙朝黑暗中扣头,他却不知高兴的太早了。欧冶子能成为圣人,铸就无穷威力与摄人心魄的天下名剑,可见此人已得天地大道,他的天之精神如何好学。

    控制剑意,要有天之精神,而剑主杀伐,其精神便要更胜,方可治剑意于己用。

    楚王曾引泰阿之剑大破晋郑王三军,剑意之威无出其右。李太平想要控剑意,怕是有很长的路要走。所以被欧冶子训斥,也就成了家常便饭……

    又过半月,前后相加已然一月有余。一月时光并不长,可在李太平的方寸间,时间是会被拉得无限长的。这就好比人做梦一样,半炷香的梦境,也许是一生一世那么长……

    天宝九如殿犄角旮旯处,有间不起眼的偏房。偏房虽小,却是长寿门大长老刘鑫的炼丹之地。

    丹炉底封,只留八孔,以八卦分。接天气,以进巽风,风使火旺……

    炼丹是门技术活,比大厨做菜可难多了。可不是天才地宝往里边一丢,弄出一锅大乱炖就能成丹的。

    活了二百年的刘鑫,在炼丹一路,仅次于师兄太叔无疆。其实天赋这一块,他还是强于太叔无疆的,可惜武道修为制约了他的天赋,所以长寿丸这种逆天的东西,他是弄不出来的。

    龙根丸就不一样了,补阳气,久战不败,也只是利于传宗接代,床第之欢而已。不过也莫要小看了龙根丸,这东西可是龙虎丸比不了的。享用龙虎丸得看身体,身体不好的龙虎丸可就变成毒药了,且那东西只是顶药,一时而已。

    一个治根治本,一个治标不治本。哪个更值钱,且不用多说。所以刘鑫这一炉子若是丹成,可是能换回一座金山的。

    太叔无疆对于龙根丸能引来那魔头也是因为这东西补阳,那魔头只要把这东西当饭吃,还是可以起到修养内伤效果的。

    可太叔无疆不晓得的是,那魔头对长寿丸不感兴趣,对龙根丸却兴趣大大的。九世归一,那魔头其中一世,乃采花大盗,可以想见一个御女无数的魔头,如何能放过一炉子龙根丸。

    “当当当!”

    刘鑫正聚精会神盯着丹炉,忽听敲门之声,不由怒道:“不是说谁也不行打扰吗。”

    “师傅,弟子准备了您最爱吃的,您老歇会,我来帮您看会丹炉。”

    门外的声音刘鑫很熟悉,那是他的最喜爱的弟子无花。不由面色一缓道:“进来吧。难得你有这份孝心。”

    无花笑呵呵的推门而入,看起心情特别的好。“恭喜师傅,贺喜师傅,这一炉丹药必然丹丸大成。”

    刘鑫看了一眼无花不由笑道:“今儿怎地梳洗的如此干净,这可不像你。”

    无花一边拿出吃食一边笑道:“今日乃师傅出丹之日,弟子当然要焚香沐浴,给真君上香求个好彩头。”

    刘鑫哈哈一笑,拍着无花的肩膀道:“为师这些弟子,就属你小子懂事还勤快。丹成,师傅赐你一颗。”

    那无花顿时喜上眉梢,忙跪地扣头,口中还要喊着什么师傅长命百岁,万寿无疆之类的,反正马屁那是拍的铛铛响。

    刘鑫拂着白胡子,笑的都快能看道小舌头了。

    正笑着,忽然丹炉中精光一闪,顿时满室飘香,让人醉了心肺。

    刘鑫忙放下筷子,激动围着丹炉转悠,口中自顾念叨着,什么及时到,真君护佑等拜年嗑。一旁的无花两眼冒光,紧紧盯着炼丹炉,唯恐错过些什么。

    丹炉起,丹香扑鼻,刘鑫眸中带着兴奋,一点一点探头向丹炉里望去。只见花生米大小的丹丸,竟然不下百颗。

    刘鑫激动的语无伦次:“徒儿,徒儿,咱们赚大了。赏你一颗哪行,怎地也得三颗,不最少三颗。”

    一旁的无花忙拿起瓷瓶,大笑道:“师傅,弟子帮您……”

第三十二章 起身

    刘鑫一炉子龙根丸大成,太叔无疆和宁望山等人大气也不敢喘的守在炼丹房外,眼睛一眨不眨就等着迎接千面魔君呢。

    半响后,丹房门开,只见无花拎着食盒,满脸笑意的走了出来。逢人便要满心欢喜的说上几句,什么师傅练了一炉子上好丹药,定能给长寿门赚来更多银子。

    太叔无疆望着无花皱了皱眉头,不由回头道:“去你师叔那看看,这么久怎么还没出来。”

    古坤忙领命朝炼丹房走去。路过无花时,只见那小子还满脸兴奋让开路,躬身道了一声,师哥好。古坤点了点头,却又停下脚步,顺口问了一句,师叔可好。

    无花忙笑道:“师傅丹成,这阵子正捧着丹药开心呢。”

    炼丹房的门是关着的,古坤敲了敲门,躬身道:“师叔丹成,弟子特来贺喜。”

    半响没声,古坤忙又提高嗓门。“师叔,师叔可还好……”

    “砰!”

    炼丹房门被古坤一脚踹开,冲进去后却见师叔双手空举,在那无声的傻笑,眼珠子且要瞪了出来。

    “师傅不好了……”

    见古坤神色慌张的跑出来,太叔无疆一拍大腿,吼道:“不好,快拦住无花。”

    太叔无疆对无花那小子印象比较深刻,因为整日里跟着刘鑫忙活炼丹的事,绝大多数时候都是脏兮兮的。今天不止干净,就连那双眸子都干净的过头了。

    宁望山和白云子同时追了出去,太叔无疆和独孤清清则直奔炼丹房。

    太叔无疆一掌拍在刘鑫胸口,却见缓过神来的刘鑫,哀嚎道:“我的龙根丸啊,快快,无花那逆徒……”

    前后几句话的工夫,当宁望山和白云子追上无花,却见无花仰着头,手中举着的瓷瓶掉出最后一颗龙根丸来。

    瓷瓶一丢,无花转过身来,嘴里嗑豆子一样嘎嘣嘎嘣嚼着,却忽然咧嘴看着二人笑道:“二位来晚了,最后一颗也进了肚。”

    话落便见太叔无疆和独孤清清追了上来,只见无花盯着白衣美人灿烂一笑。

    “刚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好事都让我赶上了。”

    独孤清清手按剑柄,柳眉皱起。眼前的无花,整个人好像火烧的一般,头顶还在冒着白气,下身更是阳火过旺。

    骂人的话独孤清清说不出来,可宁望山能啊。只见其开口大骂,声震九霄:“娘的,今日便叫你魂飞魄散,永不超生。送枕头,老子送你一剑……”

    无花抠了抠耳朵,咧嘴笑道:“四个还缺一个,喊这么大声,是要把另外一个也喊来喽。也好,一并解决了,省得一个还不够我去火的。”

    玉龙剑洞内,慕品山轻轻抚摸李太平的脸颊,微笑道:“大郎且先睡着,等我宰了那魔头就回。”

    话落,玉龙剑洞便只剩想睁眼,却睁不开眼的李太平。

    无花挥手撤下人皮面具,回头瞥了一眼慕品山,摇头笑道:“我本答应陈启年放你一马,可你既然此时送上门,就莫怪本尊吃干净抹嘴不认账了。”

    “那就撑死你。”

    话落,一声剑鸣,慕品山长剑出鞘,直奔千面魔君那张臭嘴。而同一时间,还有三把剑隐藏在那声剑鸣中出了鞘,朝千面魔君刺去。

    金光闪烁,伴着四声金铁交鸣,四道身影顿时后退数步。当四人站定,身后数丈外的房舍却猛地炸开,化作碎石烟尘……

    太叔无疆很是肉疼,到底还是在长寿门打了起来,祖宗的基业啊。可想归想,下手时却也管不了那么许多。只见其腾身而起,仿佛武夷真君临世,一剑斩下……

    剑刃十数丈,流光四溢,劈开屋舍,斩断世俗间一切事物,却在千面魔君头顶卷了刃……

    金光闪过,千面魔君手中多了一把长剑,那是李太平曾经的佩剑青玄。

    千面魔君左手密宗手印,右手青玄,环顾五人仰天大笑。

    “本尊面前班门弄斧,你们以为自己是剑圣。”

    话落,火红的身子罩上一声金漆,脚下一踏人却来到太叔无疆头顶……

    现在的千面魔君有多强,按宁望山来看,怕是要强过师傅一头的。五名宗师之上拿命拼,即便是师傅也要饮恨,可那个魔头,却好似还有余力。

    这一架从天上打到地下,又从地下打到天上,打没了半个长寿门不说,山峰都削掉半座。如此惊天动地的大战,恐怕整个武夷山,没有哪个活物不知道的。

    林中惊鸟四飞,野兽乱串,只要是个喘气的,唯恐爹娘少生了两条腿,跑得慢了便和那山石一样四分五裂。

    喘气的都在疯狂逃出武夷山,可有个人却如老僧一般,面不改色心不跳,往那一躺屁股都没动一下。这人不是别人,正式玉龙剑洞里酣然入睡的李太平。

    六欲已通五,只差睁开眼来看一看了。所以李太平是能听见山崩地裂的,身子骨也能感受到地面传来的震动。可他就是起不来,即便方寸间那些剑意如臂指使也没用。

    黑暗中,欧冶子冷哼一声。

    “一个魔头也敢如此张狂,现在的圣人都是吃屎的吗。”

    前辈爆出口,显然很愤怒,可一缕神魂又能做什么。其实也能做一些事的,比如欧冶子接下来的话。

    “剑冢是我欧氏的,这些剑便是老夫的。你小子若是能醒,里面的剑随便取。老夫只有一个要求,把那个魔头给老夫碾成粉末。”

    李太平忙道:“前辈,小子还差一点。”

    欧冶子却冷笑道:“你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想要明目开眼,你得看清天地法则。而看,指的不是眼,是心。”

    “别说老夫打击你。你吃下去的越多,便越难消化。修道,礼佛,习武,你样样来,体内还有妖兽之力,没撑死你,老夫都怀疑你是老天爷的私生子了。”

    还好李太平的方寸间够黑,不然怕是要羞愧死的。其实也不能全怪他,这不是,事赶事,都赶到一起了么。

    “前辈,那咋办。”

    “咋办,凉拌。融会贯通,弄出一锅大乱炖。”

    李太平不解,却见欧冶子道:“感知天地五行,以妖兽之血驱使,该睁眼时自会睁眼。”

    感知天地五行,李太平现在就可以做到,可妖兽之血驱使,怎么驱使。李太平忙再问,却发现黑暗中少了些什么,他知道欧冶子前辈已然离去。

    外面已然打翻了天,洞内之人却变得越发冷静。五行生克,天地法则,以心为眼,万物可见。

    三年九载的黑暗中,亮光糅合在一起,仿佛初升的旭日,照亮无尽的黑暗。

    黑暗,被瀑布流水,山石草木取代,被蓝天白云,亭台楼阁取代。被六道激战的身影取代……

    方寸间容纳天地,李太平虽然未睁眼,却看到了世间万物,甚至比睁开眼时看的还要清晰。他要站起来,他要走出去,丹田下的蛇血忽然动了,猛地灌入四肢百骸。经脉中的剑意真气也变得听话了,臣服与主人。所以他看到青衫起身,背起剑匣踏出玉龙剑洞……

    穿过瀑布,李太平抬头仰望。看到两座剑山飞来,看到白云子于云端直下,看到太叔无疆化作武夷真君,看到清雅脱俗的仙子腾身撩剑向天……

    云端之下,大地之上,有个小金人。那小金人,朝天一剑,白云子便又回云端。朝下捏了个手印,仙子便又落回凡尘。

    李太平微微皱眉,便见真君显圣,手按两座剑山而下,压向那个不可一世的小金人……

    千面魔君仰起头,嘴角邪魅一笑。“本事尽出,也不过如此。看本尊拆了剑山,拳打真君。”

    话落,李太平看到小金人手中的青玄宝剑有金光闪耀。下一刻,人和剑便出现在倒悬剑山之下,如庖丁手中的刀,切入剑山缝隙。

    刀入肉离骨,两座剑山在金光闪耀中,七零八落……

    万千宝剑落下,金身一闪,佛门神足通现。太叔无疆化作的真君,头顶便多了一个小金人和一方金色巨拳。

    拳落,真君崩碎,太叔无疆口喷献血直坠而下。一袭白衣腾身而起,扶助太叔无疆。

    “门主可还好。”

    太叔无疆苦笑一声。“舍了老命,还能打。”

    千面魔君大笑着,望着一众面色惨白的宗师之上。

    “如何,可还有本事。若是没有,本尊可就要试一试妖女和仙子的大长腿能否要了本尊的老命了。”

    独孤清清面色微微泛红,握剑的手紧了又紧。从不动怒的仙子,这一刻也要冷若冰霜,眸如利剑。。

    慕品山却如融化的冰山,变得妩媚妖娆,如那夺人心魂的狐妖,媚态横生,直酥了人的骨头……

    一冷一热,一仙一妖。却见千面魔君望着慕品山轻蔑一笑:“你就算天生媚骨,在本尊面前施展魅功,岂非关公面前耍大刀。自取其辱。”

    话是这么说,嘴硬的人有都是。

    龙根丸的药效还没完全吸收,千面魔君身上的变化慕品山看在眼里,不由嫣然一笑。

    “那——魔尊便来欺辱人家好了。”

    九世修心,却也难在药效之下,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只见千面魔君瞳孔微微放大……

    对于高手而言,这一刻足够了。

    凡心动,金身不稳。四把剑瞬息而至……

第三十三章 魔君

    佛门神通要斩六欲,若是有一样斩除不净,神通便不灵。显然千面魔君没斩干净,这阵子便乱了本心。

    佛门金身刀枪不入外力不侵,修为越高,越难打破。虽然千面魔君还未成世间真魔,却也圣人修为,想破他的金身,非圣人不可。

    如今却因天生媚骨的慕品山,让金身出现一丝裂痕,虽只有一丝,却足以致命。

    只见四把宝剑,分四个方向,同时刺向千面魔君。且三把剑皆是无声无息,唯独慕品山正中面对千面魔君那把剑,声势浩大。

    千面魔君眼中的一袭白衣,忽然化作七道身影。将喜、怒、哀、乐、爱、恶、欲,展现的淋漓尽致。特别是那“欲”之一面,就连床第之欢的老江湖,都有些招架不住……

    青玄剑起,七道身影皆退,可见千面魔君没有半分怜香惜玉。若非另外三把剑来的及时,即便慕品山有天蚕宝甲护体,也要香消玉殒。

    千面魔君还是知道自己的弱点在哪里,不得不辣手摧花。若是成就世间真魔,那么所有的弱点便都是他的优点,到时慕品山再想以色乱心,怕是要适得其反了。

    千面魔君的果断,并不能抹平之前的那一丝裂痕,因为三把剑已然刺中金身。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一丝裂痕在宗师之上眼里,便如黑夜明火一眼可见。

    金光炸裂,半天云霞飘散,三道身影口喷鲜血倒飞而出。显然,破掉千面魔君的金身,是要付出代价的。

    只见倒飞而出的宁望山,忽然刹住后退之势,下一刻口中再喷鲜血,人剑合一,刺出一剑……

    这是强行为之,激发潜能的一剑。这种打法,即便宗师之上的身子骨也扛不住。可宁望山却不得不这么做,因为那个魔头正飞扑向小师妹。

    慕品山小的时候,没少骑在二师兄脖颈上,做那骑马挎刀的女中豪杰满山乱跑。也没少扯了二师兄的古书糊墙。宁望山从不生气,因为小师妹对他来说,即是师妹,也是女儿。

    自家闺女受人欺辱,就算天王老子也不行。所以宁望山要拼命,即便斩不了千面魔君,也得护住小师妹才成。不然他如何向师傅交代,如何向师兄弟交代,又如何向自己交代。

    已然飞至慕品山身前的千面魔君,忽然轻“咦!”。忙手捏金刚意回身推出……

    “咚!”

    长寿门上空传来钟鸣之声,回荡在天地之间……

    宁望山面如死灰,双眼紧闭,坠下云端。千面魔君也不好受,硬是倒飞百丈开外,才止住势头。

    白云子接住晕死过去的宁望山,只见另外三道身影也赶了过来。山门前,慕品山梨花带雨,却没有哭出声,而是望着把脉的太叔无疆。“我师兄……”

    只见太叔无疆打怀中掏出瓷瓶塞了一粒到宁望山口中,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人死不了,不过修为却难说了。”

    话音刚落,便见千面魔君打云端飘落,冷笑道:“还有谁想死,尽管放马过来。能打发一个,本尊就能打法两个。”

    白云子将宁望山放下,提剑而上,口中冷声道:“你没伤,我不信。所以我打算让你,伤上加伤。”独孤清清点了点头,风轻云淡的说道:“四个人,一人捅你一剑,想来也会死的。”

    千面魔君一对五,金身被破,又和宁望山来了那么一下。若说分毫无伤,那是骗人的。可若说这点伤,搞不定眼前几位半死不活的,却也说不过去。

    只见其上下打量着独孤清清,调笑道:“少了些烟火气,不过却是个好生养的。所以啊,正好你想捅死我,我也想捅死你呢。要不咱们别客气了。”

    白云子本就想着,有朝一日可以和独孤清清成为道侣,此时听了千面魔君的话,哪里还忍得住。不由人随剑走,直奔魔头面门而去……

    “不要。”

    独孤清清忙伸手去啦,却也晚了。

    这场架不分死活,肯定不会结束。那么慕品山能使手段,他千面魔君一样会。刚刚那几句话,就是要让其中一位沉不住气。

    高手过招,哪怕有一丝心浮气躁,后果都是不堪设想的。只不过千面魔君以为出手的会是小娘子,却未曾想道首的徒弟先沉不住气了。

    金身破,神通不可用,不代表千面魔君就没有其他手段。

    要知道,九世修心他做过游龙圣人的关门弟子,一把剑打遍大江南北未曾一败。他是第一杀手的得意门生,一手以无厚入有间,可是耍的神乎其神。密宗绝学金刚意更不是吃素的。采花无数的大盗,没点本事怕是早让人切了丢河里喂鱼。

    技多不压身,密宗金刚意重伤了宁望山,那么一手无厚入有间,一样可以废了白云子。只见千面魔君手中青玄贴着白云子的宝剑,连点再切,一阵密集的金铁交鸣过后,白云子捂着握剑的右手蹬蹬连退数丈远。脚下青石更是一路碎了过去。

    “你这不是剑技!”

    白云子惊大了双眼,看着千面魔君将他的配剑灌入青石板中。

    千面魔君嘲笑道:“你没有宁望山必死的觉悟,所以破你剑招,还用不上剑技。”

    独孤清清刚要上前,却被太叔无疆拦了下来。“这里毕竟是长寿门,怎么也得让主人先来才好。”

    却见千面魔君嘲笑道:“你除了活的久,还有哪一样比这些人强。”

    太叔无疆也不生气,笑着上前道:“老夫命长是因为火气小,可不会因为几句话就……”

    “就”字落下,人已然欺身而上,一手剑法却也不可小视。

    武夷真君留下的剑法当然绝非凡品,只可惜太叔无疆一辈子闷头专研炼丹,这剑法便没能得其真味。相反,人家千面魔君可是尽得游龙圣人真传,即便游龙圣人差了武夷真君一大截,却也不是太叔无疆可以比的。

    不过姜还是老的辣,这一战还是要比白云子持久,稳扎稳打之下,竟然耗过百招才落败。

    太叔无疆晓得打不过千面魔君,便想着能多消耗对方一些是一些。可不能像白云子那样,寸功未立,就败下阵来。

    千面魔君看着二女笑道:“现在也不用挑挑拣拣了,二位大可一起上,也好叫二位晓得本尊的厉害之处。”

    这话说的,好似街头泼皮无赖,哪里有半点高手样子。慕品山扭头看了一眼独孤清清见其并未动气,这才安心笑道:“小伎俩用过一次便好,经常用假的也变成真得了。到时魔君成了泼皮,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千面魔君不以为然道:“什么人重要么,反正也就是个称呼。本尊不在乎这些,只在乎二位娘子小嘴……”

    千面魔君话音一顿,慕品山忙提醒独孤清清小心,却见独孤清清长剑已然抢先刺出。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江湖经验少不代表脑子不好使。

    千面魔君没能成功激怒二女,那就得手底下见真章降服二人了。当然,是死是活他可把不准,毕竟这两位也是宗师之上的大高手。若是留手,兴许最后连命都得留下。

    独孤九式,最强的便是第九式,飞仙。白衣一闪化作九道身影,每一道身影对应九式一招,从四面八方扑向千面魔君。

    九式剑招在千面魔君眼里,并无真假之分。因为所见之假,下一刻就是真,既然都是真,便要以真待之。

    曾经的采花大盗,当然要有过人的本事。身法,手法,缺一不可,不然如何横行无忌大江南北。

    只见千面魔君脚下微动,便也有九道身影迎上白衣,且手捏兰花指抚上剑身。

    以九对九,以真对真。面对千面魔君第一次使出的诡异身法,独孤清清心中一凛,忽然银牙一咬,面色一阵潮红。

    九式归一,这是独孤清清突破宗师之上最大的收获。只不过这一剑也将是她最后一剑,因为这是透支精气神的一剑。

    白衣融合九式,九影归一。

    千面魔君眯着眼,看着一剑映出九式的独孤清清,左手的兰花指顿时换做密宗手印,金刚意。

    “硬碰硬我铸剑山最拿手。”

    一声轻叱,白衣斜刺里杀出,映出漫天剑气。一力降十会,这是山上人不讲理的打法,却也式最实用的打法。

    面对慕品山的剑气风暴,千面魔君冷哼一声。“那就让你晓得,金刚到底有多硬。”

    太叔无疆望着身旁一个晕死过去的,一个握不了剑的,抬头看了看拼命二女,摇头苦笑道:“只伤不死的话,怕是没机会了。”

    左手金刚意硬撼剑气风暴,右手青玄融入庖丁刀法对战九式归一。

    “就这些,可是要不了我的命。要不,咱们换个地方,大战三百回合。”

    “不——换了,就这——里挺好。”

    这句话不是在场任何一人说的,而是打山峰之下传来。

    千面魔君脸色一变,因为说话之人太熟悉了,哪怕其口齿不清他也晓得是谁,因为这个人化成灰他也认得。

    山峰上走来一人,只见那人走起路来有些僵硬,好似借来的身体一般,磕磕绊绊不说,还闭者眼睛……

第三十四章 光不出溜

    烈日之下,四万铁骑追着新罗国前锋步卒的屁股,一路狠狠的打。

    两条腿是跑不过四条腿的,若是有也只能是新罗国大王子昔弈道了。

    新罗国穷,可再穷也不能穷了王子不是。所以昔亦道是有马的,只不过被人家射杀了而已。现在他只能靠两条腿逃命了,虽然狼狈了些,可终归是能保下命来的。

    罗龙和罗虎,并没有将溃军全部斩杀,而是撵着溃军的屁股,将他们赶向新罗国十万大军。以溃军冲散敌军阵型,一击奠定胜负,这便是二人所想。

    国战,新罗国主御驾亲征。当满山遍野溃军出现在眼前时,昔金山有那么一刻愣神。还好老人家是见过大场面的,忙命人列阵,胆敢冲击阵前者,就地格杀。

    昔弈道这阵子很狼狈,也看不出个王子样,所以当他和亲卫距离阵前一百五十步时,迎来了第一波箭雨……

    宗师毕竟是宗师,就算累的跟死狗一样,也不是普通羽箭能够射杀的。不过昔弈道身边的亲卫就没那么幸运了。

    五百亲卫最后能入阵者,不足五十人。后面撒丫子跑的,忙转了向,哪怕绕远也不敢往前跑了。国主连自家儿子都下得去手,他们这些个大头兵怕是连个屁也算不得了。

    罗龙奔至阵前三百步控住战马,便见身后近万铁骑无一骑越过主将。

    罗虎来到大哥身旁,摇头叹道:“早知道,就射人不射马了。”

    罗龙没有接兄弟的话把,而是扭头道:“派人通知大人,五里外列阵。我要冲击敌军……”

    “大哥……”

    罗龙按下兄弟要问的话,眼睛一瞪说道:“昔弈道跑了正好,到时咱们败退,他一定会劝说追击。”

    罗虎瞬间便明白了大哥的意思,看了一眼手中横刀叹道:“可惜这把刀了。”

    罗龙没接话,而是一夹马腹,战马向前十丈,亮出大铁枪。

    “全军随我冲杀……”

    一骑当先,万骑跟上。罗虎从正面拨马往敌军侧翼杀去,好似一刀斜斩而出,要剁掉敌军一角。

    箭雨如飞蝗,不断有人栽下马去,数百步的距离,便有二百多骑永远的留在了这片土地上。战争就是如此残酷,生命这一刻是如此的不值钱。

    罗虎跟着南宫守经历过边关大战,三郡平叛,已然成为一名身经百战的军中主将。这一刀之精妙,既没有击溃敌军,却又吃下敌人近千步卒。

    只见当前冲锋的罗龙斜刺里凿穿敌军后,忽然丢下手中铁枪,绕了个弧线拨马便逃。跟着罗龙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很多将官顿时明白主将的意思,便也有模学样,丢了武器便逃。

    一万铁骑就这么败退了,显然昔金山是不信的,可是兵器铠甲丢的越多,那份不信就越发淡了。再加上昔弈道一旁游说,昔金山觉得就算有诈,这么丢盔弃甲的,假溃败也就变成真溃败了。

    战机梢纵即逝,只见昔金山猛地拔出王者之剑……

    “前军冲锋,中军压上,此战成败,在此一役。”

    新罗国七拼八凑,只有三千骑,现在敌军溃退,国主下令,摘果子的时候便到了。

    骑兵将领第一个带头冲锋,直追溃军而去。三万步卒紧随其后,撒欢的跑着,唯恐跑慢抢不到战利品。

    五里地在马蹄子下面算不得是什么,可对步卒来说,却会令人两腿发麻,灌了铅一样沉。

    三千骑猛追猛打,眼看着越追越近,却忽然发现溃军骑兵,猛地左右分开转了向。

    只见新罗国骑兵将领两眼一瞪,死命拉住战马扭头就往回跑。功劳他不要了,因为命更重要。他看到整装列阵的无数铁骑横陈在眼前,刚刚的血气瞬间跑的无影无踪。

    主将逃,三千骑自然也跟着逃,敌军当然要趁势直追。所以很有意思的一幕出现了,蓝天白云下,你追我逃,变成我追你逃,这回又反了过来。

    骑兵跑的快,新罗步卒便很纳闷的看着自家骑兵冲击着自家步卒,然后耳中便是隆隆马蹄声,还有脚下传来的剧烈震动。脑子反应快的新罗步卒,二话不说,丢了兵器转身撒腿便跑……

    南宫守的兵都是见过血的,砍乾人还会有片刻犹豫,砍新罗人可是没有半分顾忌。那些个脑袋可都是战功,砍的越多升官越快。

    这阵子新罗国步卒,成了骑兵眼中的宝贝疙瘩,一路砍过去,砍的可是越发顺手。

    新罗国三万前军冲击中军,混乱自然不可避免。大乾铁骑,顺势将新罗国中军凿穿,分割围杀。

    铁摩勒人的狼群战速,南宫守麾下众将吃的很透,所以新罗国这六万人,能活着回到新罗的怕是不多了。

    新罗国后军中,昔金山晃了两晃,差点没从马背上摔下来。

    “我曾经说过,乾人不好惹,即便奄奄一息的乾人也一样,你怎地就不肯听话。现在如何收场。”

    一身华贵衣衫的昔彩英来到昔金山面前,只见昔金山忙跳下马来,跪在昔彩英面前,叩头道:“姑母,您是新罗剑姬,天下的宗师之上。侄儿求您了,救救侄儿,救救新罗吧。”

    昔彩英叹息一声,腾身而起,出现在两军交战的上空,吐气开声道。

    “南宫将军,彩英代表新罗向您保证,有生之年绝不踏入大乾半步。还请将军心怀仁心,让新罗国可怜的儿郎回国吧。”

    南宫守策马而出,冷眼望着新罗剑姬说道:“说打就打,我大乾子民的命就不是命吗。一句话就想把犯我大乾之事抹平,无异于痴人说梦。”

    昔彩英面色一红,摇头叹道:“打下去徒增伤亡,这又是何苦。”

    南宫守挺直脊背,仿佛一道山岳。“男儿生于天地之间,只问对错,岂可因生死而不分黑白。新罗占我领土,杀我子民,血就要用血来偿还。别无它法。”

    昔彩英不理解南宫守那样的人,同业他也不理解她的侄儿新罗国主。好好的日子为什么不过,非要打打杀杀,你抢我夺。可事情已然发生了,她总不能看着数万新罗男儿战死,让无数家庭支离破碎。

    “南宫将军,彩英敬重你,可彩英毕竟是新罗人。南宫将军若是不撤军,彩英只能被迫出剑,您知道那不是彩英想看到的事情。”

    宗师之上全力以赴,必然死伤无数,且这个数字不可估量。当年老道士一剑斩敌数千,还犹然在目,南宫守眉头不由眉头一皱。

    他不怕死,他的儿郎也不怕死。若是不惜代价,昔彩英会死,新罗国十万大军也得葬身此地。只是这么做,又有多少儿郎要长眠于此,这是南宫守要考量的。

    忽然天边有清冷之声,遥遥传来。

    “昔彩英,当年的话可还记得。你说昔家会治理好新罗,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可这就是你说的好日子吗。”

    话落人至,面带怒气的秋冬盯着昔彩英,等着她给出解释。只见昔彩英苦笑着叹息一声:“本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只因国主想为新罗百姓谋来更多的土地……”

    秋冬冷哼一声,指着倒在血泊中的那些新罗儿郎,说道:“这是抢,到人家里抢东西。昔家人想当强盗我管不着,也不想管。可新罗子民不行。”

    只见秋冬腾身而起,飞过战场,来到昔金山头顶,吐气开声道。

    “新罗圣骨在此,儿郎们还不放下武器,秋冬定能保你们安全回到新罗。”

    说着,秋冬伸手凭空将昔金山提了起来,冷声呵斥:“昔家无德,怎能为王,从此……”

    昔彩英看着纷纷跪地膜拜的新罗儿郎,又听秋冬如此说,不由脸色数遍,却还是持剑将昔金山救了下来。

    “国主虽有错,心却是向着百姓,向着新罗的。昔家这些年土地均分,还富于民,不能因为一场战争,便将所有功绩都抹杀了。”

    秋冬指着大乾铁骑,又拎起一名甲胄不全的新罗步卒,冷声道。

    “看好了,那是大乾十二卫,能将铁摩勒一族打趴下的铁骑。在看看咱们新罗人,怎么打,送死吗。这是国战,能灭国的战争。你昔家做的再好何用,一场国战,便会将新罗彻底葬送。”

    昔彩英无语,可她是昔家人,不能让小丫头把昔家打回原形,不然她无脸面见列祖列宗。只见其苦笑道:“新罗之主,到底姓昔还是姓金,却也不是秋冬一言可定的。”

    秋冬冷冷的看着昔彩英。“我若是要一言而定呢。”

    圣骨和国主怎么选,曾经是老百姓的十万新罗步卒不知道,更何况还有一旁虎视眈眈的大乾铁骑。若是一定要选,他们现在只想活着回家,谁能让他们与家人团聚,他们就要选谁。

    也不知是谁吼了一嗓子,带我们回家,一瞬间近乎十万人便都吵着要回家。

    南宫守安坐马上,望着近乎十万人高声呼喊微微皱眉。却见一旁梁志鹏骑着一头小毛驴,往南宫守身旁靠了靠。

    “他们说要回家。下官觉着吧,家可以回,不过要光不出溜的回去才成……”

第三十五章 借剑

    烈日下,长寿门山门前,咧咧跄跄走来一青衫郎君。

    千面魔君没看到人时,听声便晓得是谁,可看到人后反倒有些不敢认了。因为他不确定,眼前的到底是不是个人。

    双眼紧闭,手脚极度不协调,比蹒跚走路的小儿还要别扭。仿佛那具身子里住着的不是原住民,而是鹊巢鸠占的外来户。

    如此诡异一幕,即便九世修心,也要心里咯噔一下。只见千面魔君猛地发力震开二女,转身盯着每一步都很困难,却不断逼近的家伙。

    “李太平,你是刚从阿鼻地狱里爬出来吗。”

    李太平已然走出三年九载的黑暗,方寸间有破败的山门,有心爱的女子,还有早应该去死无数回的千面魔君。

    他没睁眼,却看着千面魔君的方向,咧嘴一笑。这一笑比哭还难看,让人鸡皮疙瘩落满地。

    “我——是来送你,下——地狱的……”

    “砰!”

    金刚意瞬间击中李太平胸口,只见李太平倒飞而出,撞倒一排排树木……

    千面魔君笑了笑,可他的笑却僵在了脸上。远处,李太平就像炸了毛的僵尸一样,直挺挺的站了起来。动作笨拙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吐出一口血水。

    “胸口闷得慌,这回终于舒服了。”

    无法从内在夺回六欲控制权,那么就借外力试一试。所以这一击,是李太平主动要来的。

    洗髓经的金刚不坏,加上大雪山外功,如今的李太平可是不比罗汉金身差哪里。硬挨一击,倒也能扛过去。

    体内剑意真气和蛇血受击,产生应激反应。只见那些剑意真气,忽然透体而出,切割着数丈方圆内的一切……

    李太平忽然觉得体内的剑意真气似乎要***,仿佛积热许久的火山,随时会喷发一样。方寸间李太平看到自己的手去拔剑,现实中便看到剑匣中纯钧来到手中。

    剑在手,剑意真气跟我走。一瞬间狂暴的剑意真气,猛地冲出剑身,随着李太平挥动纯钧,仿佛这天也被洞穿了一个口子。

    一剑开天门,李太平的武道修行在这一刻竟然突破了。武道宗师因千面魔君而废,又因千面魔君而生,且还是宗师之上。看来一切都有因果,都有阴阳生灭。

    一道光亮从天门中射出,照在李太平身上。便见三年九载中,又多了一道耀眼的亮光,将李太平的方寸间彻底照亮。

    李太平用手遮挡着刺眼的阳光,望向眼前的世界,一切仿佛都罩着一层薄薄的绿色。不由心中感叹,也许双目失明之人恢复后,第一眼看到的世界便是如此。充满了勃勃生机,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也许这就是欧冶子前辈说的天道。

    在这无数美好之中,却有一点污浊,李太平打算将那点污浊彻底从这个世界抹去……

    山门前,慕品山见到李太平睁开眼,傻愣愣打量四周的样子很可爱,可爱到她很想冲上去抱着亲一口。独孤清清也从一开始不明就里的紧张中,长出了一口气。不过要说几人中哪位反应最强烈,当要属太叔无疆了。

    “大郎,弄死他,今年的长寿丸全给你。不不,这还不够,我让师弟再炼一炉子龙根丸……”

    为了保住长寿门一半的基业,太叔无疆即便大出血也认了。却见此时千面魔君冷笑道:“就凭他。”

    李太平伸了个懒腰,忽然自言自语道:“前辈,可是说好了。我醒了,剑可以随便取。”

    下一刻,李太平朝玉龙剑洞方向招了招手,念叨了一句“剑来”。

    剑冢大门猛地打开,无数宝剑激射而出,直奔山峰而来。剑冢内还有一把生锈的铁剑,正颤颤微微的飘起来,却听一声叹息。“你就别去了,都走了谁陪老夫

    无数宝剑在李太平头顶欢快的打着转,仿佛银色飘带在天地间飘荡……

    李太平再一次走向千面魔君,这一次没有了让人瘆得慌的诡异,却多了一股将天地也踩在脚下的气势。

    只见李太平一边走,一边说道:“养剑需要时间,所以我养不了多少剑。不过我可以借啊。你瞧,这满天飞剑可都是孕养不下千年的。我想杀你足够了,估计骨头渣也不会剩。若是不够……”

    李太平忽然伸手又一招,笑道:“那就再借一些。不要逃哦。”

    铸剑山落了两座剑山在长寿门,此时漫山遍野的飞剑直冲云端,化作剑山倒悬。

    两山变一山,这山更大,料更足,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是要大于二的。

    千面魔君看着可没有表面那么从容,一人力战五名宗师之上,圣人也熬不住。现在又多了一个完好无损的异类,这架可不好打。

    在千面魔君眼里,李太平的确是个异类,因为某些方面二人实在有些太像了。一身所学驳杂,且还把每一样近乎练到极致。

    还有一点很让千面魔君头痛,李太平这一路可都是打出来的通天大道,比那几位可是难缠多了。

    千面魔君手持青玄,挺胸而立,一副君临天下的样子。

    “小子,莫说你只是宗师之上,就算修成圣人,本尊也不会放在眼里。今日,本尊就要让你们知道,世间真魔又岂是登天小儿……”

    说着,千面魔君忽然转身出剑直刺宁望山,同时挥手拍出金刚意击杀白云子。独孤清清和慕品山,忙一人拦剑,一人拦掌,却见千面魔君猛地收掌回剑,反身掷出青玄……

    “小子,送你一剑。”

    青玄电闪,直奔来援的李太平眉心。

    杀宁望山和白云子只是为了让李太平仓猝出剑,可见千面魔君只看得失,从不在乎什么身份名号。

    李太平本是御剑纯钧刺向千面魔君后心,这一刻也只得半路截住青玄,除非他想和那个魔头来个同归于尽。

    两剑相交,炸开剑气无数,形成近乎十丈方圆的剑气风暴,将一切绞得粉碎。剑气风暴外,李太平忽然探手一抓,青玄来到手中,却忽听大笑打头顶传来。

    “送你了,不用还。哪天本尊想要时,自会来取。”

    李太平收剑入匣,扶摇直上,只来得及丢下一句话。“看好他们,我去追那魔头。”

    一前一后两道身影,转瞬间消失在几人视野之中。却见太叔无疆苦着一张脸说道:“可得弄死那魔头,不然长寿门怕是永无宁日了。”

    独孤清清看了一眼心急如焚的慕品山,忙道:“这里有我,你且去助他一臂之力。”

    慕品山摇了摇头。“一身修为剩不下半成,追上去也是累赘,反而会让大郎分心。”

    说着,慕品山抱起师兄往长寿门内走去,同时自我安慰道。“那魔头也受了伤,大郎只需缠住他,想来不会有事的。”

    独孤清清转头望着扶起白云子的太叔无疆,刚要开口说话,便见太叔无疆忙道:“疗伤丹药有,二位服用后,半日就可追下去。两位师兄只管放心交给老夫……”

    前面走的慕品山回过头,没好气的说道:“半日光景,你叫我哪里去追。那是两个登云揽月的家伙,又不是跑两步就得歇半天的老婆子。”

    太叔无疆这些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直是那个让人膜拜的主,何时被人如此挤兑过。却见太叔无疆不但不气,反而笑道:“长寿门弟子数十万,所跨之地不知几何,等我把千面魔君和大郎的画像传下去,定能寻到二人。”

    云端之上,一个逃一个追,翻了一山又一山。李太平忽然觉得千面魔君

    并非慌不择路,虽然几次变向,却也发现其中微妙,他在一路西南方向。

    逃,说明魔头确实无胆再战,可这一路是要逃去哪里,难不成他要去……

    天下城,哪怕阳春六月依旧白雪皑皑。这里是天下恶人聚集之地,按理说应该是最危险的地方才对,可偏偏这里却是天下最安全的地方。当然那是在城主厉抗天还活着的时候,现在吗不好说了。

    曾经的摘星揽月楼,人虽去,楼未空。因为那里现在住着一位,比城主还要厉害的人物。

    摘星揽月楼最高处,陈启年背负双手,望着满眼皆白,头也不回的说道:“怎么,这是又失败了。我记得厉大公子以前很少失手的。”

    厉夏忙要躬身跪拜,却痛的齿牙咧嘴。他受伤了,很重的伤,这个伤是天下城自己人弄的,因为他要杀自己人。

    却见陈启年转回身,挥手。

    “算了,甭跪了,有那力气留着养伤吧。剩下的事,交给幼微好了。”

    厉夏瞥了一眼嘴角挂笑的诗幼微,忙道:“帮主,我可以……”

    陈启年望着厉夏,半响后说道:“这个城早晚要回到你手中,当回到你手中的那一天,你可能担起来……”

    “一城两为人,不见刀与火。”

    厉抗天定下的规矩,入城便是新生,再世为人,那么一切恩怨皆消,无好无坏。谁红脸,谁动刀子心眼,全城弃之,全城杀之。

    国有法,家有规。可法是法,规是规,人是人,打破法规的往往都是能人。这不,城里便来了位不守规矩的能人……

第三十六章 吃不下

    敢来天下称捣乱,没点真才实学是不行的,不然连寒铁锁链那一关就过不去。更别提进城大喊大叫了。

    午后一青衫郎君踏剑而来,屁股后还跟着一条银色匹练。当青衫落下,那条银色匹练便在云和城之间转着圈。

    “雷登高的豆腐坊在哪里,可有人知?”

    声若雷鸣,盖了满城嘈杂。

    孙瘸子自打雷登高离开后,便接了豆腐坊的活计。此时忙安抚着驴子。“别怕,别怕,我去看看何人。在城里应该不敢害咱们性命的。”

    只见孙瘸子腾身而起,站在房顶,朝半空中踏剑的郎君行礼。“可是故人来访,登高兄已走多年。”

    青衫郎君一闪,消失在半空之中,可是那些剑却还在天下城上转着圈。

    小院子不大,门房摆着一块块白嫩嫩的豆腐,院子里一头小毛驴此时歇了,且歪着头打量着突然出现的青衫郎君。

    孙瘸子点脚迎了上来。“这位郎君,怕是来得晚了。登高兄……”

    只见那青衫郎君挥了挥手,来到毛驴旁打量一番后说道:“是敌非友,只不过雷登高有遗言,来看一眼他家的驴子。现在看来,活的挺好。”

    孙瘸子听了郎君的话可是吓了一跳,忙拦着驴子前,躬身行礼道:“人死罪消,何故牵扯驴子。”

    “还不至于跟一头驴子过意不去。对了,门口的豆腐不错,弄点拿手的吃上一口。”

    孙瘸子狐疑的看着青衫郎君,这人奇奇怪怪,恐怕不是看一眼驴子那么简单的。

    豆腐原汁原味热乎的最好,根本无需在加工。吃起来才会有浓浓的香味。所以孙瘸子只是切了一块豆腐摆盘,便端到青衫郎君面前。

    只见青衫郎君也没那么多说道,就坐在石磨旁的交床上吃了起来。一边吃还一边点头称赞。“手艺一流,去了大兴城,是能赚大钱的。”

    孙瘸子陪笑道:“不及登高兄万一。只是觉着驴子跟人一样,不能就这么闲着,不然是会闲出病来的。”

    青衫郎君点了点头,忽然开口道:“你去那最高的楼,跟住在里边的家伙说一声,就说李太平来了,把千面魔君交出来。”

    说着,还丢给孙瘸子十两银子。

    天下城算是这天下最封闭的地方,对外界的了解,全靠投奔而来的恶人。

    最近十几年天下大乱,正是恶人兴风作浪的大好时机,便少了走投无路的,自然天下城新人来的就少了。所以李太平是谁,孙瘸子不晓得,恐怕这城里知晓的人也不多。

    可孙瘸子晓得,这人是云端上的人物,天下城的规矩,在这些人眼中,算不得规矩。不听话拆了雷家豆腐坊,也不会有人吭声的。

    收了银子,孙瘸子却没有马上走,而是拍了拍小毛驴的脑门,苦口婆心的说道:“倔脾气得收一收,踢我不要紧,若是踢恩客,对街驴肉馆可就又能开张了。”

    嘱咐完,孙瘸子这才一瘸一拐往那最高的楼走去。

    李太平出现在天下城那一刻,陈启年便晓得是谁来了,不过他没想露面。毕竟两人的交情,可是你死我活,见了面谁都不好意思不动手。

    皇城一战,他伤的的很重,毕竟不是真的天人,又怎么扛得住那些家伙联手,和紫气溃散后的反噬。所以不用孙瘸子登楼,他便让一个人去拜访了李太平。

    小院门口前,站着一名粉色纱衣,酥胸微露的绝美女子。只见那女子莲步轻抬,跨过不高的门槛,盈盈一礼。

    “幼微见过大郎,经年未见,大郎威武雄壮,好生让人眼馋。”

    李太平放下手中盘子,抬头微微一笑,屁股却没有离开交床。

    “嗯!更大,更白了。确实眼馋。”

    诗幼微挺了挺胸,来到李太平身旁拉过一把交床,紧挨着坐下,并顺手挽上男人强壮的臂膀,娇笑道。

    “大郎万里而来,不会只是想看上一眼吧。若是大郎有意,妾身就在此侍奉……”

    李太平没去挣脱主动贴上的女子,而是扭着头盯着诗幼微笑道:“陈启年不打算把人交出来吗。”

    诗幼微用满眼白嫩蹭了蹭李太平的手臂,娇笑道:“这人不是已经送来了么,大郎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李太平摇了摇头:“跟俺家娘子比,你不够白,不够大,腰也不够细,腿就更不够长了。所以不满意。”

    说着,李太平挣脱诗幼微的手臂,起身抬头道:“不满意,我会拆城。”

    李家大郎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李家大郎了,说拆城,他是真会拆的。诗幼微忙收了笑脸说道:“大郎总要讲道理吧。要谁,也得说个名不是。”

    李太平扭头笑道:“千面魔君在天下城顶上那块云朵不见的,你说我来要谁。莫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对你对我都不好。”

    “天上云,又不是我天下城的。他在云中不见,你应该找云彩去要,跑天下城胡闹,是仗着天上那些剑吗。”

    这话可不是诗幼微说的,因为她没本事说出那样的话。只见豆腐坊门口站着一身华贵,看一眼,便可知那是天下最美的女子。

    只见那女子款步而入,胸前可谓气势磅礴,看得李太平头晕目眩。

    “称呼您大巫好呢,还是钟离前辈好呢。”

    钟离子曦微微一笑。“为何不叫师娘,宁望山可是一直都这么叫的。”

    李太平摇头道:“师兄读书多,看人却不行。不知师傅的剑,别人摸不得,更用不得。用过了,那便再也不是师傅的剑。人亦是如此。”

    钟离子曦面色一冷,眯着眼看着李太平。“你可知祸从口出,生死自取。”

    李太平毫不示弱道:“饭不能乱吃,话不能乱说。有的没的,不是张口就来的。师娘,我没有师娘。”

    “天下城没有你要找的千面魔君,哪里来回哪里去。好走不送。”

    李太平盯着钟离子曦说道:“圣人的话我信,可我不信女人的话。”

    “信不信与我何干。拆不拆城,跟我有关。有本事拆个我看看。”

    钟离子曦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李太平却是没有拆城。

    在天下城见到这个疯女人,李太平还是有些意外的。他本以为那一场大战,钟离子曦应该伤的不轻。现在看来,他是所有人中,受伤最轻的那一个。

    面对无伤圣人,李太平晓得自己并不是对手,更何况城中还有伤势不知如何的陈启年。若是加上千面魔君,动手后,说不准便要饮恨此地。

    形势比人强,死要面子那可就是活受罪了。

    不过李太平也没直接怂,而是大马金刀的坐下,冷笑道:“拆不拆,且看心情。”

    不软不硬,刚刚好。既不会逼着你大巫吃下去,也不会让你大巫毫无顾忌的吃下去,此时便是最好的状态。

    大巫盯着李太平看了半晌,逐转身冷笑道:“那你就在这孕养心情,我等你。”

    大巫离开,李太平也没敢长出一口气。这一关过没过,还真说不准。这边若是露出破绽,大巫没准就要杀个回马枪。

    其实,钟离子曦出门后,却也悄悄松了口气。她现在的身子骨,可吃不下那个男人。即便加上楼里那位,最后的结果很有可能也是伤上加伤,谁也讨不到好。

    一名火力十足的宗师之上,两名身子骨不扛折腾的圣人,刚好达到微妙的平衡。试探过后想来还有各种试探,谁示弱后果怕是都要掀翻了天下城。

    李太平在雷家豆腐坊住了下来,而诗幼微也没走。她是来来干嘛的,其实二人心里都有数。

    城主去了,左右护法一死一叛,诗幼微本想离开天下城,却来了陈启年。

    诗幼微还记得,来豆腐坊时那个书生一样的男人,交代了一句话。

    “吃了他,便可离开。从此莫要相逢。”

    她就是给李太平泄气的工具,只是一件用过后就要丢弃的工具。

    她本以为哪个猫儿不吃鱼,哪个男人不偷腥,却未曾想李太平不是个男人。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她怎么说也是江南第一美人。投怀送抱,却坐怀不乱。只能说,那个男人不是男人。

    李太平也不傻,人家的东西好吃,白给你吃你就吃,毒死你,怪到谁来。

    天上永远不会有掉馅饼的好事,若是有,且得想想有毒没毒。

    孙瘸子每日里还是拉着小毛驴做豆腐,家里两位他就当没看见,反正那俩人只要不吭声,他就当家中无人。

    这是很稳妥的谁也不得罪,因为言多必失,溜须拍马是会拍到马腿上的。

    小毛驴就更不在意了,只不过,偶尔会歪头看着一男一女,脑子兴许会想。开春都过了,怎么的,才后知后觉……

    后知后觉的事,总是有的。悬瓠城上,澹台紫衣便发现一件事,让她有些摸不准情况。

    她很想找个明白人问一问,可是身旁却无一人明白。至于林峰都尉,看了几天,却也没能说出一个一二三四来。

    城下的两万府兵,应该是个什么样,参加过晋阳之战的澹台紫衣多少心里有数。很显然,那些人有些不一样,或是说,跟以前不是一个样……

第三十七章 城白,人心也白

    人能演,因为穿着衣服。

    可演能演多久,却不是衣服说了算的。所以府兵应该是个什么样,不是两个月便能改了样的。

    澹台紫衣发现,城下那些府兵,一个个精神头很好,即便防御工事修筑完,也不会七扭八歪,而是站得笔直。

    半个月前,那些家伙可不是这样,不说里倒歪斜也差不多。哪里会像旗杆一样笔直。

    澹台紫衣发现问题,还是收到一封来自江夏郡的战报。

    两万黑甲在距离江城二十里处,让南宫宇一万五千铁骑一击而溃。

    那是拓跋家黑甲,不是一群没有训练,装备不整的泥腿子。

    就算南宫宇的骑兵乃百战之兵,也甭想这么容易击溃黑甲。想要做到这一点,除非福王手中的具装骑兵,且人数还要翻上一番才成。

    这一场大战让天下晓得,黑甲不是战无不胜的。可在澹台紫衣看来,恐怕原因就在城下那两万府兵中。

    盯着远处那些府兵,澹台紫衣脑子里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想。江夏郡那两万黑甲让人掉包了,掉包之人正是城下的叶方山……

    澹台紫衣只是猜想,而吃下竟陵郡和襄阳郡的邓南阳却可以肯定。

    襄阳城,郡守府。又换人说话做主了,只不过这位与之前几位不同。是个不苟言笑的老人。

    郡守府,大乾地形图面前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位身材高大,面冷须白。另一位羽扇纶巾,书生微笑。

    “大帅,新罗败了。南宫守四万大军正奔着悬瓠城去……”

    老将军看着地形图点头道:“南宫守四万铁骑却是不凡。不过老夫更关心,那个败给新罗剑姬的秋冬,还有一剑西来斩下新罗剑姬手臂的男人。”

    乐河山对江湖人物多少也有些了解,可他不认为,一个人面对千军万马可以改变什么。所以这一刻不由皱眉道。

    “两名江湖人,大帅何必如此在意。”

    邓南阳转过头,看着乐河山,忽然拍了拍其肩膀,却没有说江湖人,而是提起了大乾军人。

    大兴城那数万精锐,只能守城,陈兼和皇后别看管不了,却绝对不会让他们出城的。齐王手中现在还剩五万铁杆拥护者,兵力不少,敢打也敢拼,可他夹在东都和大兴之间,屁也不敢干。

    再来说南宫守那四万骑兵,到了悬瓠城能有多大用还真不好说。只看叶方山拿虾兵蟹将糊弄咱们,就可晓得悬瓠城外才是他拓跋家的黑甲精锐。

    修了两个月的防御工事,你认为是干嘛的。只为攻城吗,人家是等骑兵来攻的。

    说着,老将军指着大乾地形图……

    长寿门,广陵,会稽,虽说没在咱们手中。可他们也没多大能耐。其它诸郡,却有一大半倒向咱们,如今正集结兵力,只待悬瓠城战事一起,便可与我军汇合,兵临大兴。

    至于那些怀着小心思的郡县,回头咱们可以慢慢收拾。所以大乾军事上需要咱们担心的事并不多。

    乐河山听明白了,军事上不用担心,那么江湖就成了那个需要担心的。可是,江湖人能有多大能耐,还能左右天下不成。

    邓南阳看出乐河山心中疑惑,不由转过身来说道:“河山应该晓得,那个秋冬便是新罗圣骨。”

    见乐河山点了点头,邓南阳这才说道:“新罗剑姬战败,昔家的靠山便倒了。圣骨将夺回新罗,金家便会再一次主宰新罗。”

    乐河山自言自语道:“秋冬是李太平家的大丫鬟,那么新罗将倒向福王。福王便又多了一分筹码,可剑西来……”

    “剑西来本就是福王的人,福王也没多什么是吗。不然,那一剑断新罗剑姬手臂,说明他已然登天入云,福王家有真正自己的靠山了。”

    乐河山道:“一个人真有那么重要吗。”

    “不重要吗。”

    说着,邓南阳一指点在天下城。“陈聪为何在天下城。”

    “怕人暗杀。”

    邓南阳摇头道:“对也不对。若是陈聪在蜀军之中,剑西来无需暗杀,可当着你我的面,杀掉陈聪。你我却只有看着的份。”

    “可若我蜀军中有剑西来那样的高手存在,你觉得又是怎样一个局面。”

    乐河山恍然。“能杀也不敢杀,除非剑西来死。”

    说道此处,乐河山忽然皱眉道:“大帅就不怕有人来杀您。”

    没见过大帅笑的乐河山,终于见到大帅笑了。

    “杀了老夫,还有河山,杀了河山还有千千万万蜀军。一个人也好,两个人也好,他能杀光蜀军吗。出力不讨好的事,他们不会这么做的。”

    乐河山如今算是对老将军彻底心服口服了。以前他只是认为,邓南阳不过仰仗祖宗余荫……

    邓南阳似乎能看透乐河山心思一样,只见其转过身点着南阳郡说道:“老夫取名南阳,因为邓家起于南阳。先祖随高祖征战天下,后因错贬之蜀地。数百年,我邓氏无不思家……”

    “邓氏后人,苦读兵书战阵,掌天下大势,为的便是荣归故里那一天。没有人可以挡住我邓南阳,任何人也不可以。”

    乐河山这才晓得,蜀军为何要死心塌地跟着天下城干,因为老头子要成就拥龙之功,带着邓氏从回南阳。

    邓南阳不知道,这条回南阳的路,不但有乾人挡着,还有异族人挡着。这不,雁门关守将,便看到山路上出现一支望不到头的骑兵部队。

    异族骑兵,鸣钟示警,眼看就要烽火为号。却见一红衣女子,怀中抱着个小胖子,策马来到城关之下……

    边关之外,草原之上,只有一名女子敢穿红衣。那是最美丽的湖,喀纳斯。

    守将还记得师函说过,用不了多久,便可以见到草原明珠。今天他便见到了,还见到一眼望不到头的骑兵。

    “明珠要回家,还请将军放行。”

    红娘子,以明珠公主的身份抱着南宫将军的儿子,再有南宫家的主母现身,这门,守将倒是不敢不开。

    门开的提心吊胆,好在是,守将把那些骑兵一个一个数过去,发现不足两万骑,这才安了心。

    两万骑能干嘛,也就能护着母子平安。再说了,异族元气大伤,再想发动一场国战,怕是没有几十上百年,是没那个力气的。

    出了晋阳,两万骑便分了路。两千乾人骑兵,护送着南宫家主母和小小公子直奔济南郡,而剩下的骑兵则在红娘子的带领下直奔东都……

    天下大事,没人能完全掌控,皇帝做不到,圣人也做不到。因为天下是活的,万物皆有灵……

    不过有些事,本事大的还是能做到的。比如天宝九如殿,太叔无疆便知道很多事。毕竟几十万信徒,可不是吹的,即便天下城那种地方,也是有些想多活几年的。

    “你说大郎跑天下城去了。”

    慕品山脸色很不好看,那里可是比龙潭虎穴还要凶险的地方。

    太叔无疆点头道:“千真万确,我的人在那里见到大郎踏着飞剑落到城里,现在城上面还满天飞剑呢。”

    慕品山扭头看着独孤清清,见其点头,这才说道:“两位师兄就交给门主了。”

    太叔无疆忙道:“二位仙子放心,只要我太叔无疆还有一口气在,两位师兄准保连一根汗毛也少不了。”

    二女临走前,太叔无疆犹犹豫豫打怀里掏出两个小瓷瓶,很是肉疼的说道:“一个里面一颗,能保命,二位……”

    太叔无疆还想说,那东西金贵着呢,可别随便吃,你们吃了也没用。这话还没开口,殿里刮了阵妖风,两女却也不见了。

    天下城很高,高到伸手便能够到天。这里常年白雪覆盖,银装素裹,倒是跟仙境一般洁白无瑕。

    城白,人心也白。人与人没有尔虞我诈,没有你死我活。这里没有捕快,没有判案的父母官,也无人来收租子。民风淳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这是李太平半月来最大的感触,他曾经来过,老道士说这里是理想的世界,如今他才真正体会到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很可笑,一座住满了恶人的城,却是这世间最善良之地。好似五柳先生口中世外桃源一般。

    “为何?”

    “人之初性本善……”

    李太平问,诗幼微答。不过李太平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

    见李太平摇头不语,诗幼微笑道:“因为他们本是恶人,见过这世间的恶。”

    李太平依旧摇头。

    诗幼微笑道:“他们累了。”

    “他们应该是,恶事做尽,天下无地容身才来此的吗。”

    诗幼微摇头道:“人人喊打的恶人多了,若是按大郎说的,这座城应该人满为患才对。”

    说着,指向迎面而来,一脸麻子的推车老汉。

    “左手刀,满天星。当年辽东一带最出名的响马,半生杀人如麻,毫无人性……”

    李太平抬眼望去,看到一名佝偻着脊背的老汉,独臂推着独轮车,一路走一路吆喝。

    “糖葫芦,糖葫芦……”

    只见那老汉忽然在诗幼微身旁停了下来,随手取下两根糖葫芦……

第三十八章 善恶一念

    “这可是老汉半山崖野蜂窝弄来的蜂蜜,味道甜着呢。别人怎么也要一两银子一根,老汉梦中情人,只要十文钱……”

    诗幼微甜甜一笑,塞过一两银子,笑道:“给大郎吃好了,幼微胖了。”

    左手刀哈哈一笑,朝诗幼微挤眉弄眼道:“胖点好,胖点好。”

    说着还是塞了两根给诗幼微。

    老汉笑着走远,诗幼微这才笑道:“尝尝。”

    李太平依言咬了一颗,顿时满嘴冰甜,一双眼睛似乎都变小了。

    只见诗幼微笑道:“什么味儿。”

    李太平笑了笑,回道:“人味儿。因为他少的是右臂。”

    诗幼微点头道:“左手刀,少了右臂,不耽误杀人。杀人和到半山崖采蜜,一样的风险,不一样的收益。”

    说着诗幼微转身看着李太平道:“孙瘸子豆腐做得虽没有雷登高好,可依旧是天下间不多见的,你可知他以前做什么的。”

    李太平摇头道:“没问过,所以不知。”

    “开黑店的。那双手以前弄人肉包子,现在弄白豆腐……”

    李太平想起孙瘸子那双巧手,磨豆子时的专注,不由点了点头。

    诗幼微笑了笑,问道:“雷登高的刀法如何。”

    李太平想起那两把刀,如旋风一样收割人命的样子,很是认真的说道:“宗师里的高手。”

    诗幼微忽然正色道:“他们哪个没本事在外面活下去。”

    一句话把李太平问愣住了。他们本事都还在,为何不继续以前的营生……

    李太平扭头看了一眼左手刀佝偻的身影,在飘雪中渐行渐远。不由感叹道:“他们喜欢这里的宁静祥和。”

    诗幼微忙追问道:“那雷登高为何又要出城,为何要去杀你,为何从新拿起刀。”

    李太平皱了皱眉,沉思片刻才开口。“因为他们怕城主。”

    诗幼微忽然莞尔一笑,伸手接住飘雪,看着其融化。

    “他们连死都不怕,会怕城主。怕城主的那个人是我,是厉夏,却不会是他们。”

    “他们想天下都如天下城。大郎还打算拆了这座城吗。”

    李太平摇头笑道:“幼微说了这么多,原来在此等我。”

    诗幼微正色道:“我是想告诉大郎,你拆了这座城,便是毁了他们的梦。你知道梦醒后,人会干什么。”

    李太平同样伸出手,接下一片雪花,看着其融化。

    “梦醒一切成空,他们会回到从前,做他们习惯做的事,做他们拿手的事,因为他们要继续的活着。”

    说着,李太平盯着诗幼微的眼睛,冷声道:“你在利用他们,或者说你们在利用他们。”

    诗幼微摇头,继续前行。

    “城主想要的天下,帮主想要的天下,那是理想中的天下。幼微也想要那样的天下,可是我不喜欢谋天下的过程。所以……”

    诗幼微忽然停下脚步,回头认真的看着李太平。

    “我想离开这里,大郎能帮我吗。”

    李太平看着眼前楚楚动人的女子,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想要的帮忙,我做不到。”

    诗幼微负气道:“不是个男人。”李太平笑道:“男人不能只用下半身思考。我可以帮你,但不是你想要的。因为帮你,便是害自己。幼微姑娘依旧在算计你口中的大郎。”

    见诗幼微咬着嘴唇不说话,李太平摇头叹道:“这座城,唯一多出来的就是你们。”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街角忽然传来一把男生,只见银发俊美缓步而出……

    李太平望着走近的厉夏,笑道:“你就不怕说多了,让人听了去。”

    “听见何方。这座城,是厉家建的,我厉夏难道还不能在自家城里说句真话了。”

    李太平笑了。“看来,你不怕死。”

    厉夏冷声道:“这座城里,谁怕死。”

    李太平忽然指着诗幼微。

    “她怕死,陈启年怕死,钟离子曦怕死。”

    厉夏看了一眼诗幼微,说道:“他们怕的是现在就死,若是死可以换来心中抱负,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去死。所以,说到底,他们不怕死。”

    李太平望着那最高的楼,忽然说道:“那千面魔君呢,他也不怕死吗。”

    厉夏摇头道:“我不知他怕不怕死,但我可以肯定他没在这座城里。”

    “千人千面,何以确定他不在城中。”

    厉夏瞥了诗幼微一眼,这才说道:“大郎随我来。”

    天下城有两处隐秘之地,一处所有人都能看的见,一处除了厉家为数不多几人,无人知晓。

    那无人知晓之地,在厉家老宅下面的下面。那是深入地下的幽暗之地,那里有座缩小无数倍的天下城。

    九宫八卦上有城,城中有无数气团,气团有大有小,有些在移动有些没有动。

    厉夏指着城中心的摘星揽月楼,指着那最大的两个气团,说道:“想必大郎知道他们代表着谁吧。”

    说着又指了指厉家老宅,一大两小的气团道:“这个也不用多说了。那么大郎,看看这城中可还有这般大小的气团。”

    李太平摇头道:“奇门遁甲,我不懂。可这个看起来,应该很厉害的样子。”

    “大郎无需懂,这个城里已经没有人懂了。即便离开的老祖也不是很懂。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了这东西任何人都无所遁形。”

    李太平皱眉道:“我是亲眼看着千面魔君落下云头,钻入天下城的。”

    厉夏扭头看着李太平说道:“你确定他进城,可能确定他没出城。”

    李太平自言自语道:“他能躲去哪里。如不过不是为了寻求陈启年庇护,何必跑出万里……”

    这个问题,厉夏给不了李太平答案,厉夏只是要告诉李太平,拆了城也寻不见千面魔君。

    只见厉夏忽然开口道:“我可以发动全城的高手,将那两人赶出天下城,可这城我却保不住。”

    李太平盯着厉夏,狐疑道:“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因为我不想大郎在城里大动干戈,毁了这里的宁静。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那两位你也没本事将其斩杀。既然什么都做不到,何苦毁了天下城。”

    跟丢了千面魔君,李太平晓得即便守在此处一辈子,也无用。

    天大地大,一个避世不出的魔头,要到哪里去找。这才是让李太平头痛的事情。这次是除去千面魔君最好的机会,若是让那魔头养好伤,修成世间真魔,他李太平拿什么跟人家斗。

    修成真魔,那魔头还需要什么。藏经阁没有答案,佛陀没有说,李太平不知为何不说。

    院长虽然博学,却并非什么都知道的神仙。这个世上还能知道与真魔有关信息的,怕只有昆仑山上那个牛鼻子老道了。

    天下城上面飘着的那条银色匹练不见了,因为城里少了个青衫背剑匣的郎君。

    厉家老宅,诗幼微看着那个远去不见的男子,忽然回过头来。

    “让我知道这么多,你就不怕我告密。”

    厉夏摇头道:“老祖去了,你我还斗什么,争什么。你想卸下肩头的担子,我们可以联手。你可以留在这座城里,直到你想走的那一天。”

    这是厉夏的许诺,诗幼微盯着厉夏看了半晌,点了点头,却什么也没说……

    在诗幼微看来,厉夏没有错,城里的人没有错,楼里那两位也没有错,因为人总认为自己做的没有错。她亦是如此。

    昆仑山又称昆仑虚,万祖之山,龙脉之祖。

    昆仑山中居住着一位神仙。“西王母”人头豹身,由两只青鸟侍奉,是道教正神,与东王公分掌男女修仙登引之事。

    李太平从前肉体凡胎,见不到神仙人物很正常,可当他登天入云后,却也没瞧见一位神仙。

    这世上为何没有神仙不是李太平需要考虑,此行能不能见到西王母对他来说也无所谓。他只想道首给他句实话,如何找到真魔,杀掉真魔。

    世间不应有天人,自然也不能有真魔。道首和佛陀既然说了这话,显然他们知道些什么。就算这二位没见过天人和真魔,李太平也不相信道教典藏中没提及过真魔。

    万里风雪,连绵不断,巍峨昆仑。

    山顶的雪与无边的云,连成一体,分不出边界,见不到尽头。

    风雪中,一道渺小的身影,迎着风雪前行。那股子能把人冻成冰坨子的冷,没能挡住那人前行的脚步。

    李太平抬起头,望着一眼看不到头的连绵山脉,微微摇了摇头。他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不是他不想御剑飞行,而是根本不能。

    这座神山,似乎不许凡人进入,无论你有多大的本事,也得在地上爬着走。否则便是对神的不敬。

    世间不应有天人,看来西王母已经不打算接引凡人登仙境了。

    李太平的修为还在,他可以出剑斩开风雪,可以一瞬千百剑,可就是无法在昆仑登天。仿佛冥冥之中有一双手,将他死死的按在地上。

    昆仑山凡人不能登天,那也只是在昆仑。这不天下城云端,便有白衣现身,且还是两位。

    天下城的飞剑不在,两位白衣依旧入了城,他们要问个明白,那些剑哪去了……

第三十九章 瑶池

    天下城已经好些年没人敢大呼小叫了。可偏偏月前就有个带着满天飞剑的家伙大呼小叫一番后离去,如今竟又有人来叫嚣。且还是两名貌若天仙的女子。

    养眼的女子谁都愿意多看两眼,这不仙子下凡,便有人主动迎了上来。

    厉夏好不容易送走一个拆城的,回头再让这两位长得跟天仙似的女子,心一黑,把他家这点基业给毁了。

    为了那个急性子不发脾气,厉夏忙抢了话。

    “太平往昆仑山去了,说是那里能访听到真魔的消息。”

    慕品山冷着脸盯着厉夏。“你若欺我,必定天涯海角追杀。”

    厉夏躬身行礼道:“恭送二位仙子。”

    二女也不多说,登天踏云而去。

    当皑皑白雪的昆仑山远远可见时,二女忽然发现一件事,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不是不能踏云前行,而是绵延数千里,不知几何的昆山山,太大了。而他们又不晓得道首是在个山头,占山为王。

    不知道不要紧,鼻子底下有张嘴,不光能吃‎‏​‏‏​‏​‎‏​‏‎‏‏‏饭还能说话。

    打听吧,脸蛋红扑扑的百姓,只晓得山里有神仙。可若问神仙长啥样,在哪住,却也只知石头山上石头洞,石头洞里老神仙……

    前面的山脉绵延不知几何,白雪下都是石头山,这哪里去找。

    一处处去寻,一处处去问,言语不通那就比划,天无绝人之路……

    人之路,天之路,在昆仑山都是断的。可李太平却发现登山路上有一个小黑点,追上去一看,那竟是个小小少年。

    少年人不过十一二岁,一路蹒跚而行。小脸蛋上红彤彤,写满了坚韧,那双眸子很亮,好似夜空中的星星一样。

    少年渴了,饿了,抓把雪放进嘴里,便算挺过一顿。李太平远远的吊着,直随那少年翻了一山又一山……

    顶风冒雪前行的少年,忽然脚下一滑,人便倒了下去。少年仰躺在雪地上,看着变幻莫测的浮云,眼中最后一丝倔强,便也熄了。

    “爷爷,真儿走不动,爬不起。神山上的长命水怕是取不到了……”

    少年人感觉身子越来越热乎,好似回到娘亲的怀抱。那种早已遗忘的感觉,让少年慢慢闭上了眼。他要在娘亲的怀中好好睡上一觉,忘却人间那些苦难……

    少年人不知睡了多久,却又忽然醒来。因为他感觉浑身滚烫,仿佛无数只马蜂一下又一下的蜇他。

    那是钻心的痛,小小少年哪里承受的了。只见其,猛地睁开眼,却看到一个模糊男人,举着一双大手,在他身上轻轻拍打……

    “很痛,要忍。不然后半辈子,你连手脚都没得用了。”

    少年咬着牙,吐出一句话。“您是山中神仙。”

    那人愣了一下,没有多说,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少年顿时欣喜若狂,甚至忘却了疼痛,忙要爬起身磕头,却发现手脚这阵子都不归他管。

    “好好睡上一觉,睡醒了也不要乱走,就在这屋子呆着。可记住了。”

    那人见少年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这才起身推门而出……

    白云之下,雪山环绕之中,有处鸟语花香的深谷。芳草没膝,山花烂漫,一池静水映着雪山白云,似人间仙境。这里是瑶池,西王母居所。

    李太平走到负手而立的牛鼻子老道身旁,轻轻咳了一声。只见道首转身,笑道:“救过来啦。”

    李太平点了点头,皱眉道:“路有冻死骨,观主就这么看着不管吗。”

    “花开花谢,生老病死,这是天道。”

    李太平皱眉道:“天路已断,瑶池无仙人。观主何不告诉世人,这里什么也求不来,他们又怎会枉送了性命。”

    道首笑看着李太平。

    “你什么都知道,却又来求什么。真魔、天人、还是真君。”

    李太平皱眉道:“千面魔君依旧还活着。”

    道首转身看着一汪净水。“通天路断,瑶池仙会早已散。世间不应有天人,当然不应有真魔。”

    李太平被说迷糊了,却见道首指了指头顶,继续说道。

    “天人,真魔,都在头顶上看不到的地方。你能看到的,都假天人,假真魔。”

    李太平皱眉道‎‏​‏‏​‏​‎‏​‏‎‏‏‏:“那您和佛陀那句世间不应有天人,何意。”

    道首大笑道:“那话不是我说的,是砸断登天路的那位,对天上那些家伙说的。”

    李太平难以置信的说道:“谁能砸断天路。”

    道首沉默许久后,忽然轻声念叨了一句。

    “不得长生,人间帝。”

    李太平微微错愕,却也没在追问下去,而是再提真魔之事。

    “千面魔君……”

    道首笑道:“既然世间的都是假天人,假真魔,太平又何须忌惮。求其分明,不如知己分明。”

    道首见李太平似懂非懂的样子,不由上前拍了拍李太平背后的剑匣。

    “剑都是好剑,可到底有多好,终究是要看持剑的人。真魔,假魔,你的剑若足够锋利,一样能斩。”

    李太平听懂了道首的话,只见其点了点头,却忽然开口问道:“观主为何放任无尘作恶,看着真魔祸乱人间而不顾,视陈启年兴风作浪而不见。为何不帮圣人们一把。”

    这句话李太平早就想问了,天下第一高手,难道就要背着双手看天下吗。

    敢这么跟道首说话的,这个天下怕是找不出第二个了。李太平也不想如此无礼,可憋在心口的话不说,他是会憋死的。

    道首捡起一粒石子投入平静无波的瑶池中,便见那一圈圈涟漪荡漾开来。

    “我的心没那么净,是有些自私的。无尘名义上是我师弟,却是我一手带大的。我不下山,便当做看不见。不见便不用杀。”

    道首的话让李太平想起老道士,想起铸剑山上的师兄们。若是老道士还活着,如那无尘一样,他李太平就下得去手吗。所以,他说不出大义灭亲的那些话。

    “可千面魔君和陈启年呢。”

    李太平还是不打算放过道首,却见道首转头盯着李太平道:“真魔因太平而起,应在太平处终。至于陈启年,要的是天下,自然会有争天下的跟他掰手腕。”

    这些话没有什么不对,可是李太平就是觉得哪里都不对。

    道首看着皱眉不语的年轻人,摇头叹了口气。“院长下了一盘棋,认为就差贫道和佛陀没有入局,其实不然。贫道早已是棋盘上的一颗子,只是贫道现在还没有动而已。”

    “何时才肯动。”李太平追问。

    道首看着瑶池慢慢平复,良久后才开口道:“当他们认为大局已定,在无人可破局时,才是最好的破局时间……”

    李太平和道首在瑶池畔站了许久,二人说了许多,可有些事李太平终究没能听到想要的答案。

    道首不肯说,这世间便没人能逼他开口。不过李太平对此行已然很满意了,既然天路已断,千面魔君便成不了世间真魔。那么再强,也终究有个限度。

    李太平最后还是朝道首行了弟子之礼,毕竟论辈分,老道士也得管道首恭恭敬敬的叫声师哥。

    道首扶起李太平,微笑着说道:“且不忙走,我这观里可是不收弟子了,你带来的那个孩子,还得你经管着。再说,你废了那么大的劲儿,给那孩子打通奇经八脉,贫道也不好占便宜不是。”

    李太平本打算替那孩子打好根基,铺铺路,没曾‎‏​‏‏​‏​‎‏​‏‎‏‏‏想道首抢先断了他的念想。

    见死不救李太平做不到,可带着一个孩子满哪跑,似乎也不合适。

    回到房间,李太平坐在榻上,看着睡梦中依旧皱着眉头的少年郎,不由想起风雪中蹒跚却坚定的每一步。

    能在人类禁区遇见,说明二人的缘分不浅,且这孩子的孝心和坚韧让李太平很喜欢。

    “裘真,好名字……”

    李太平本以为裘真一觉会睡上半个月,没曾想三天那孩子就醒了。小东西懂得感恩,一连给李太平磕了好几个头,说着还拿出空着的水袋,央求着李太平带他去给爷爷打些长命水。

    瑶池虽纯净甘甜,却不能治百病让人长生不死。可裘真那小子当宝贝一样抱着的水袋,却能让人延年益寿。

    一粒丹药,李太平的面子还是够的,只不过李太平没打算告诉裘真。临走时,道首亲自送行,并让李太平给白云子带一句话。“历红尘百年,方可回山。”

    下山,上山,翻了一山又一山。裘真发现一件怪事,风雪打在脸上,没那么冷了,身体里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

    “先生,真儿喝了长命水,是不是可以长命百岁。”

    李太平微笑着点了点头,却忽然脸色一冷。

    裘真以为自己说错话惹先生不高兴,忙道:“真儿不要长命百岁,真儿只求先生能够……”

    李太平蹲下身子,将裘真拉到身前,盯着孩子的眼睛说道:“回去的路还记着吗。”

    见裘真用力的点头,李太平这才摸了摸裘真红扑扑的小脸蛋。

    “叔叔去见个朋友,真儿自己先回家,回头我回去找你。记得莫回头,真儿可能记住。”

第十四章 吃风,吃雪,挖坑

    缘分天定,可天路都断了,上面那些家伙还如何操控这一切。显然李太平眼前的缘分,并非偶然得来,而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望着裘真头也不回的走上回家路,李太平扭头笑道:“魔君在此吃风,吃雪,挖坑,好有闲情逸致。佩服,佩服。”

    千面魔君拍了拍手直起腰,笑道:“特意等你的。你不觉得昆仑神山是很好的埋骨之地吗。没准李家后人未来有人当皇帝呢。你有后人吗……”

    李太平拍了拍剑匣,摇头笑道:“选在昆仑禁地,你我皆是宗师,魔君好像占不到便宜吧。对了,怎么忽然改主意,不等修成世间真魔了。”

    千面魔君笑道:“托你的福,本尊来到昆仑,方知天路已断。那么在此杀了你,便是最好的选择。省得出去了,你又到处借剑。”

    李太平瞥了一眼千面魔君,抽出三柴剑,笑道:“魔君没听过江湖传言吗。”

    千面魔君狐疑道:“什么?”

    李太平大笑道:“李家大郎宗师无敌。”

    话落,离手剑出,铁拳至。

    三点寒芒,不见烟火切入风雪,循着空隙斩向千面魔君周身大穴。

    却见魔君微微一笑,挥手推出金刚意震开铁拳,同时变戏法一般,手中多了一把软剑,以同样的庖丁技艺回击李太平。

    “小子,这门技艺本尊练了四十载。而你小子就算打吃奶时开始练,也才二十年……”

    李太平冷笑道:“学无前后,达者为先……”

    斗技,攻心,两手抓,两手都要硬。不但嘴皮子要硬,手下要硬,浑身哪里都要硬。一处硬不起来,旁边挖好的那个坑,便要拿身子骨去填。

    不能成就世间真魔,千面魔君便不想李太平走出昆仑山。走出去的人,会借来更多的剑,倒不如在此,一对一,真刀真枪各凭本事求个生死。

    龙根丸的药效千面魔君已经完全吸收,伤也养的七七八八,除了金身附体,其它本事都在。他觉得,即便李太平很能打,终究还是年轻,斗不过他这个九世修行之人。

    二人交手不止一次,相互很了解。再者,从云端落到凡尘,虽然修为差了,可眼界还在,所以这一战便打的没了早晚。

    日升日落,风雪依旧,山石依旧,死战依旧……

    “魔君,你没力气了。一把老骨头,怕是连风雪也熬不住了。”

    “小子,你身上最硬的怕是就要属你那张嘴了。有本事,你起来斩本尊一剑啊。”

    “急什么,小子这不得给魔尊选个黄道吉日吗。”

    “剑匣里怕是无剑可用了吧。要本尊说,就莫要打肿脸充胖子了。”

    “魔尊没听说过,笑话人不如人吗。你现在连剑都没有了……”

    两个人很惨,本事技艺掏了个精光,除了伤换伤,且未分出生死。现在累的都跟死狗一样,互相挤兑,也只是为了能先一步起身,多给对方来一下子。

    世间两大高手在昆仑山恶战,且打到最后,竟如市井破皮一般,在地上滚来滚去。什么王八拳,老驴蹬腿,全都用上了。

    好在是,如此丢人一战,只有天地可见。

    冰冷的寒风,吹着飘雪,盖了两人半身。只见李太平锁着千面魔君的一只胳膊,而千面魔君则锁着李太平一条腿,死死的谁也不肯松手。

    二人眉上有霜,鼻子下有冰溜子,冻得牙齿直打颤。

    “老——老小子,这回你死——死定了。”

    “小犊——犊子,本尊还能挺上十天不止。我看死的是你才对。”

    李太平还要开口,却被风雪堵住了嘴巴。千面魔君刚要嘲笑一声,却也灌了一肚子冷风。

    二人就这么互相锁住对方,哪怕眼睛被风雪糊住,嘴巴冻的张不开,也不肯撒手。

    当风雪就要将二人掩埋时,李太平用力探出头,望着远山苦笑道:“能为世间除了你这么个祸害,不亏。”

    千面魔君往后用力的仰了仰头,让整张脸露出雪面,吸了一大口气,笑道:“本尊活了九世,能拖着你一起死,赚大了。”

    “小子,后悔跟本尊为敌没有。都是要死的人了,别端着了。”

    李太平冷笑道:“后悔,我太平道可不晓得后悔俩字咋写。”

    ‎​​‎​‏‎‏​‎‏​‏‏‏“知道我师父是笑着离开的吗。因为他老人家走的心满意足。我李太平没本事剑出天下太平,却也可以为万民除害,算是求仁得仁,应景着呢。”

    千面魔君冷笑道:“临死还披着假面皮,本尊最看不起你们这些人。”

    李太平虽然看不见前面魔君的表情,却也晓得那副嘴脸定然不好看,不由正色道。

    “以己度人,还九世修心呢。人活着,总有自己的追求。你的追求是祸害人间,老子的追求是灭了你们这些人间祸害,你管得着吗。”

    千面魔君冷哼一声。“别说那么好听。还不是想扮好人,博取名声,换金山银山,娇妻美妾。”

    李太平啐了一口,没好气的说道:“做好人能得到这些,为何还要做恶人。老子最看不上你们这些有人不做,非要做畜生的。”

    “瞧瞧,急了。人性本恶的一面露出来了。要本尊说,你们这些人,只不过是披着羊皮的狼,想当婊子还要立牌坊,其实与本尊没啥区别。”

    李太平冷笑道:“区别,区别大了。老子这辈子没做过啥亏心事,死也能死个干干净净……”

    二人没了力气,动不了手,便要斗嘴,非得分出个上下高低不可。

    风雪中的声音渐渐小了,也不知是哪个先闭上了嘴,世间顿时彻底安静了……

    昆仑禁区,每年都会冻死一些人,这些人大都是寻仙求长生的。没有人来为这些人收尸,因为一场风雪过后,满目皆白无处可寻。

    皑皑雪山中,一处不起眼雪包处,忽然伸出一只手来。那只手僵硬苍白,却慢慢变得有了血色,手指也变得越发灵活……

    昆仑山脉绵延数千里,人畜难活,就连食物链顶端的苍鹰,也不会越过界,因为那里会折断双翼。可是有两道身影,却沿着山脉边缘不停的试探着。

    那是两位仿佛神山走下来的仙子,不是因为女子有多美,而是因为他们会飞。

    “姐姐,恐怕这山,只能徒步进去了。”

    “九妹,咱们在找找,实在不行,便只能赌运气了。”

    二女正说着,却见那个长得跟小狐狸精一样的女子,指着远处惊叫道:“姐姐你快看。”

    那清冷脱俗的女子闻言,忙望向妹妹所指方向。只见远处碧绿之中,有一片耀眼的闪闪发光,好像草地上铺满了金银……

    草地上的不是金银,而是无数宝剑映着日光,显得绚烂夺目。

    慕品山抢上一步,拔出一把长剑,定睛望去,不由欢喜道:“姐姐,是欧氏宝剑。是大郎的剑。大郎一定是从这里进山的。”

    独孤清清接过长剑看了看,二女刚要大步走近昆仑山,却见远处有个小黑点,打昆仑山里走了出来。

    慕品山兴奋的嚷嚷道:“一定是大郎。”

    却见独孤清清苦笑着摇了摇头。“虽说不是,却也可以问一问。”

    当那个黑点渐近,慕品山大失所望,因为那只是个小孩子。

    独孤清清一直打量着走近的小小郎君,忽然上前笑道:“小郎君,可是仙山而来。”

    也无怪独孤清清会认为小孩子乃昆仑道门之人,这么大点奇经八脉皆通,却又不似练家子。恐怕也‎​​‎​‏‎‏​‎‏​‏‏‏只有道首才能培养出,如此纯净无暇的弟子。

    裘真眨了眨眼,这么漂亮的姐姐他还是头一次见。不由脸一红说道:“我去仙山给爷爷取长命水……”

    独孤清清见小郎君话说一半忽然打住,忙抱紧怀里的物件,不由微微一笑:“别怕,姐姐不会抢你长命水的。”

    说着,为了打消小孩子的防备心,还特意飘身飞了一圈。

    “姐姐是远来的神仙,只是想去仙山会友,却不知进山的路……”

    慕品山这可是头一回见独孤清清说瞎话,倒是跟着笑道:“你看,姐姐也会飞。”

    裘真傻了眼,没想到仙山里没碰到神仙,出了仙山却撞见了。且两位仙子姐姐,还给了他填肚子的吃食。

    小孩子好哄骗,一会工夫裘真便竹筒倒豆子,一股脑把什么都说了。

    二女忙让裘真带着他们进山,却见裘真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先生说了,不让俺回头。俺不能不听先生的话。先生还说了,会友后去寻俺。先生……”

    慕品山哪里听得下去,揪着裘真的脖领子,一把将其拎了起来,冷声道:“你口中的先生都得听我的,何况你。赶紧领我进山,不然小心屁股开花。”

    按理说这么个小孩子,吓一吓,还不得乖乖听话。哪曾想,裘真脸色一变,倔强的说道:“姐姐就算打死我,真儿也得听先生的。说不回头,就是不回头……”

    慕品山面色更冷,刚要恐吓一番,却见独孤清清笑道:“小郎君,你不知道,这位姐姐是先生的娘子。你带着姐姐去找先生,到时先生只会高兴,不会责罚你的。”

    裘真半信半疑的看着慕品山,半晌后憋出一句,差点没把慕品山气疯的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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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开太平介绍: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我有一剑,问世间不平,讲世间道理,斩世间妖魔,开天下太平。
我叫李太平,天下太平的太平,可这天下很不太平!老道士说太平道的宗旨是剑出天下太平,可我很想问老道士,太平道就咱俩人,哪天你要嗝儿屁了,就我一个人还咋剑出太平……剑开太平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剑开太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剑开太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