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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毛豆喝咖啡     穿越之天敌夫妻倾轧记txt下载     穿越之天敌夫妻倾轧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九章 自残其身

    ‘王爷,齐旭失败了‘一个长相尖嘴猴腮的太监用失败两字归纳了他在洛邑所做的一切,再次打击了三皇子的信心。

    “笨蛋!全是笨蛋!”羿景文暴躁的挥动双手,把桌案上所有东西都扫落在地上,响起了“啪”、“咚”的粉碎声。

    他内心的失落和震颤无法言表。

    一开始他没把小小的洛邑县城放在自己眼里,渐渐他发现那个地方好像是一个攻不破的堡垒,坚固、顽强,而且后劲十足。

    最可怕的是,那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和羿景宸死死地黏在了一起,成为该死的老六手中一支无法撼动的力量。

    朝臣们如今在用从头到脚的每个毛孔观察,用狗一样灵敏的嗅觉在闻,除了自己的死党,其余全是墙头草,每时每刻都会疏离他、背叛他。

    一旦他遭到父皇的冷遇,稍稍远离一点权力中心,所有的风向将无可逆转的刮向老六背后的老二,他会被墙倒众人推,一无所有,成为被人耻笑、甚至被灭门的可怜虫。

    “王爷,还这么啰嗦干嘛,直接把凌烟灭掉不就行了。”羿景文身边的谋士张亮了解主子在想什么,做出一个“切”的手势。

    “不行。”羿景文沮丧地摇摇头,他何尝不想这样干脆力量的除掉这些阻挡自己的人。可捏在羿景宸手中的把柄他始终拿不回来,万一采用这种过激的行动逼急了那个小兔崽子,自己就彻底堕入无底深渊。永无翻身之日。

    “告诉齐旭,近期叫他老实点,不许招惹是非。”羿景文生怕手下再节外生枝。既然外围解决不了问题,他就要直接在心脏开花。

    “来人,准备一下,我进宫一趟。”羿景文的谋局布篇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他手里可以利用的资源还有很多。

    屡次失败的齐旭坐在自己的小院子里,边喝着闷酒边独自狂笑。

    身为“夺魂帮”第三分舵的舵主,他为了爬上这个位置努力了很多年。既要和另外两舵的人抗衡,又要和内部的人倾轧,绞尽脑汁。付出了无数的艰辛,才颤颤巍巍取得成功。

    这个位置,好比从人间到仙界的大门,他已经得道升天。站在了玉皇大帝的凌霄宝殿门前。自以为此后一帆风顺,谁料到踏入后面临的全是狂风暴雨。

    “来人,把那个臭丫头给我带上来。”齐旭摔碎了手中的酒坛,猩红的肿眼看向院子边一间反锁的茅草屋。

    那间茅草屋内,关着柴建国的妹妹柴若兰。

    几天前,为了配合李重,齐旭命手下掠来柴若兰,威胁柴建国临阵倒戈。

    当天的计划是成功了。谁知凌烟在最后一刻能反败为胜,谁知道柴建国在明知妹妹生命堪虞的前提下。再次临阵倒戈。

    两次的出乎意料,一次的不能变为可能,数次不可思议事情的集中爆发,注定了他齐旭后半生悲剧命运的开始。

    为今之计,他还想再利用柴建国一次。

    只要柴建国心里还有一点点他妹妹的位置,只要他能稍加利用一下他的医术,给那几个人下个毒投个药什么的,他们将化身孤魂野鬼,自己还有弥补过错的机会。

    柴若兰就是手中唯一可以再利用的砝码了。

    “舵主,不好了。”打开柴门的手下惊呼着,引得齐旭惊慌失措。

    怎么了?他从不担心一条贱命的死活,可当这条贱命对他还有用的时候,他不允许出现任何差错。

    齐旭酒气熏天,踉跄着走向柴房,略微有些混沌的大脑猜测着,可能出现的最坏结局就是那个小丫头自尽了。

    距离那间屋子还有十几步的时候,齐旭从敞开的屋门外看见里面一双女子的小脚在挪动。

    “没死啊,没死就好!”齐旭淫笑着,他突然有了一个新的主意。

    前几天光顾的上算计凌烟,自己倒把嘴边肥美的小绵羊遗忘了。

    记得第一面见到她的时候,虽然她拼死的挣扎着,虽然她的脸上挂满了泪珠,可清秀的一张小脸可怜楚楚,很合他的胃口,让他记忆深刻。

    今天,他要用这只小绵羊犒劳一下自己,解解内心积压了数日的烦闷。

    “让开,”齐旭凌乱的步子迈进房间了。

    “啊!”齐旭见鬼似得,嚎出一声比手下更惨烈的叫声。

    被反绑着双臂,坐在一堆干枯稻草上的柴若兰,从脸到脖子,凡是露在外面的肌肤全都是一块块红肿的脓包,有些地方已经溃烂,向外流水。

    齐旭的醉意瞬间吓醒了一半,他跨步走到柴若兰面前,顺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挑起她的下巴,恶狠狠问:“怎么回事?你的脸怎么了?”

    柴若兰微启干裂的嘴唇,轻声问:“你怕瘟疫么?”

    这句话,鬼附体一样撞击着齐旭的大脑和思想:“瘟疫?你的病是瘟疫?”

    他烫手一样的扔掉木棍,扭身逃出柴房,跑到门口外才站住身形,转了过了,指着柴若兰问:“你确定你的是瘟疫?”

    柴若兰坚定地点点头。

    她这一身一脸的脓肿,其实是她自己弄出来的。

    家传中医世家,让她从小跟着父兄,耳濡目染中学会了很多中药的药理和用途。虽然她后来更喜欢画画,但对中草药常年的接触让她在长大后,还记得和会使用很多种。

    通常,她随身携带的有两种,一种是自保清白的,就是她平常自己捣鼓出来,用几种中草药混合在一起制成的药丸,服用后会让肌肤溃烂流脓;还有一种是可以直接毙命的。

    这两种药,一直放在她贴身衣服的小兜内。

    被抓来后的前几天,院子里除了一个看押她的男人,没有别人出现,柴若兰镇定了好一段时间,等着兄长来救她。

    自从两天前,她隔着漏风的门板,听见外面多了一个整天喝酒骂娘的男人后,柴若兰开始为自己的命运提心吊胆了。

    多了一个心眼的柴若兰在昨天,利用双手被松绑吃饭的机会,服用了一粒毒性很大的药丸。

    她宁可舍掉性命,也决不能被人侮辱。

    齐旭从没见过真正的瘟疫长什么样子,只知道瘟疫能传染。他看见柴若兰脸上流出的浓水,马上就相信了。

    “快,快把她给我扔到井里去,然后封死水井,我们离开这里。”齐旭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他根本不假思索就做出了决定。

    在他眼里,像柴若兰这样的人如同地上的蚂蚁,有用的时候可以留着,没有的时候随时可以用脚碾死。

    “是,舵主。”

    他的手下从柴房的一个角落里拿出一条麻袋,倒扣在柴若兰的头上后,倒个个把她塞进去,然后拖着麻袋的一角,拉出屋子,拉到院内的水井前,直接丢了进去。

第一百七十章 值钱小虾

    齐旭的手下,挪动一边的石板,盖在了水井口的上面

    这座一点也不起眼的小院子,“夺魂帮”设在洛邑县城的分舵,三皇子搅乱洛邑县城浑水的据点,因为柴若兰的宁死不屈,最终被弃用了。

    此时,还没有人意识到,三皇子的败绩始于此。

    齐旭离开的时候,恋恋不舍。

    曾经何时,这里飞起飞落的信鸽,出出入入的手下,连同洛邑城内外各条线上的混混、线人,都把他视为大能人、大救星,无一例外地认为,结识上他,已经踏上了通过坦途的康庄大道。

    “我的路在哪里呢?”齐旭惨淡的脸色在阴暗的光线下蜡黄,浑浊的眼睛流出一滴绝望的眼泪。

    他的瞳孔中,晃动的是一张冷酷无情、心狠手辣的脸。

    “你走投无路,还要什么路呢?”身后传来一声讥笑。

    顾珺竹带着三个手下已经走到距离他不足一丈的地方,他还没有发现。

    “又是你。”齐旭和他近距离的一次交手就是在王家沟,他射杀凌烟的那一次。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齐旭猛然察觉出不对劲。

    “姓名、年龄、经历、特长等等等等,我无一不知,尤其对你的家人,我知道的更详细,你的爹娘、妻儿,还有,如夫人。”顾珺竹脸上虽然保持了一贯的雍容笑意,可嘴里发出的声音却狠毒之至。

    能说出如夫人,齐旭知道。顾珺竹所说非假。

    “你把我的家人怎样了?”齐旭暴跳如雷。

    “你把柴若兰怎样了,我就把你的家人怎样了。”顾珺竹毫无顾忌地表现出了他的刻薄。

    对待什么样的人就要采取什么样的手段,他从来不主张以牙还牙。但也不是无原则以德报怨的大好人。

    “柴若兰还活着,求你放过我的家人,放过如夫人。”齐旭宁愿信其有也不信其无。

    他知道,柴若兰不会马上就死。

    他出生入死,除了保全自己的荣华富贵,还有那个他背着母老虎一般的夫人,在外面偷养的。娇滴滴的小美人。

    “可惜,你的话说晚了。”顾珺竹并不领情,主动的和被动的。在他眼里千差万别。

    “爷,已经找到柴小姐了。”齐旭看傻的眼里,闯入一个人影,从小院里开门后跑出来的。

    他的傻。是因为自己分舵从未被别人觉察过的行踪。怎么会被顾珺竹知道的清清楚楚呢?

    这件事,只要被三皇子知道,自己的结局只有一个,身首异处。

    齐旭摇着头,露出比见到鬼魂还惊恐的眼神:“不可能,你怎么查到我这里的?世上能挑战‘夺魂帮’的只有‘极影’,你是皇上的人?”

    “‘极影’?你未免天孤陋寡闻了吧?何须‘极影’出手,像我这种不入流的三类人物照样能收拾你!”顾珺竹蔑视的一笑。对着齐旭伸出了右手。

    齐旭糊里糊涂中,被一个自称为不入流的人物隔空点穴。“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什么也不知道了。

    搭救柴若兰的人,是在齐旭离开院子的时候进去的,他们四处搜寻,没有结果。

    最后领头的人听到了一块石板下发出的微弱声音。

    齐旭家的井,是一口枯井。

    柴若兰被扔下去后,双腿在撞击地面的过程中,出现骨折,并没有生命危险。

    柴建国本人是医术极高的郎中,解除妹妹身上的毒不在话下,就是医治腿伤,也难不住他。

    妹妹的转危为安,让他对凌烟和顾珺竹更加感恩戴德,誓死效忠。

    被俘后的齐旭,不是想象中的铁骨钢牙,在羿景宸和顾珺竹还没有准备炭火烙铁的时候,就乖乖招供了。

    不是齐旭立地成佛、痛改前非,而是他深知三皇子的为人,对于没用的人,会像宰路边的癞皮狗一样直接宰了他。

    他只有一个要求,放了他的家人,放了他的如夫人。作为交换的条件,他供出他知道的“夺魂帮”的一切内幕。

    “夺魂帮”是近几年来迅速崛起在江湖的一个神秘组织,共有三支分舵。

    这三支分舵的地位不是平行而是递进的,也就是说,二舵的地位高于三舵,一舵的舵主统领全部,在他的上面,还有三位坛主,一个总舵主。

    舵中所有职位,不靠关系和人缘,而是严格按照每次任务完成的结果进行考评,凭功论赏,凭赏晋职,绝不偏袒含糊。

    他们在一年前投靠到了三皇子门下,主要任务就是和“极影”抗衡,剪除一切影响三皇子登基的人,扫清一切影响三皇子登基的事。

    “‘夺魂帮’帮主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这些秘密我们还是第一次听说。看来齐旭,还算一只值钱的小虾。”羿景宸知道“夺魂帮”在帮助三皇子,没成想居然已经是一只归属于的神秘帮派了。

    “你们兄弟手下的这两支力量谁厉害?”顾珺竹反问,他好奇的是兄弟厮杀时谁更有胜算。

    ”理论上讲‘夺魂帮’更胜一筹。“凌烟插嘴了。

    “夺魂帮”的这种体制更符合现代管理制度,奖优罚劣,更有利于鼓舞人的积极性。

    两个男人好奇的眼神都看向了她。

    不管什么、精通与否,凌烟都能涉足其中。

    这种和管理国家大同小异的东西,一般不会出现在女子的教育中,她也能不点就透,实在出乎两个人的意外。

    “凌大小姐,有你不知道的么?”羿景宸挑着眉,心中暗想,有这样一二奇女子,顾珺竹还能有**么?

    “有啊,男人的心。”凌烟看着沆瀣一气、始终穿着一条裤子的两个男子,嫉妒地回答。

    她对顾珺竹的了解,远远不如羿景宸多。

    “嗯,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羿景宸撇撇嘴。

    “门外拿个扫把去。”凌烟伸手指着门外。

    “去,我直接消失,带走还不行么?”羿景宸明白凌烟的意思。

    “一个毒舌的女子,也不知道好在哪里?”羿景宸消失前的最后一句话别有所指。

    顾珺竹一声不吭的笑了。

    这个世界上,能和、敢和羿景宸当面对峙的怕也只有凌氏姐妹了。

    “以后干什么?”顾珺竹心里一直惦记着某个女子说过的话。

    “是啊,以后干什么呢?”凌烟故意装着糊涂,又故意之间突然装着清醒:“对了,我一直以来的愿望,现在有时间了,况且…”

    她有意拖了一下腔,停下来了。

    “况且什么?”顾珺竹满怀希望。

    ”况且在游山玩水的时候,我说不定还能遇见很多英俊潇洒、有钱有势的公子呢!“凌烟一脸花痴的表情,好像这样的人已经站在眼前,供她挑选了。

    “嘣!”顾珺竹一根指头毫不留情地弹到了她的脑门:“这些东西以后

    连想都不能想,知道么?”

    “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和羿景宸一个样子呢?”凌烟借着羿景宸的名字,其实是别有所指。

    “我是什么样子?”羿景宸又回来了。

    “完了,肯定又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凌烟泄气地坐在了椅子上。

第一百七十一章 绝食罢工

    只要一见羿景宸去而复返,凌烟就知道肯定没好事

    “我先走,你们聊。”散开脚丫子,凌烟百米冲刺的心都有了。

    她不是裹的小脚,虽然天生脚码不大,但逃之夭夭的本领不比任何人差。

    还有一点,她像鬼一样机警,成为羿景宸最头痛的事。每次和她较量,都要思前想后,堵塞了任何漏洞,做好充足的准备。

    比如这次,乘着她人还没走成,一双胳膊就牢牢把门堵死了。

    想跑,没问题,第一,跳高,至少是一米五的,带着弹性的、有温度的肉质横杆,这条估计凌烟真没这个本事。第二,钻狗洞,这是凌烟不屑实现的。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她该怎么办?

    凌烟原路返回,当着羿景宸的面,又一次坐到顾珺竹的腿上,轻抬双臂搂着顾珺竹,娇柔的叫到:“相公,我困了。”

    “张晋,拆了这堵墙,给顾凌氏、凌大小姐抬张红木大床进来。”羿景宸轻松地说。

    “相公,我饿了。”凌烟语气略重。

    “张晋,叫最好的饭庄送来十荤十素。”羿景宸不相信有难住他的事。

    “相公,你陪我去沐浴。”没有人比凌烟脸皮更厚。

    “张晋,门外挖个坑给他们用。”羿景宸最不怕的就是死皮赖脸。

    “顾珺竹,现在准备准备,凌家要办喜事。明天让凌雨嫁到你家做你大嫂。”凌烟确定自己的心情烂到泥潭里了,她不介意拉几个人做垫背的。

    天不怕地不怕的羿景宸终究沉默了,唯有这件事比用刀剜他的心还疼。

    “靖王爷。请问这次是送给凌雨一个新郎还是几个,有没有十荤十素了?”凌烟冷冷地讽刺着。

    “父皇又来圣旨了,命你进京去给他治病。”羿景宸艰难地说出这句话,这又是一件可以随时随地结束凌烟性命的事。

    凌烟没再顶嘴,她走到窗户边,背对着屋子里的男人,默默看向了窗外。

    树枝间。几只小鸟上下跳动着,不时蹦到地上寻找吃的东西,彼此之间一连串的呼唤声。都能让她听出小鸟的喜悦和幸福。

    “抱歉,我真的没办法。”羿景宸诚恳地低下了头。

    “我欠你们的么?我是罪人么?我死有余辜么?你们为什么要把我逼上绝路?”凌烟忍无可忍,把一连串的怒气毫无顾忌的发泄出来,她当着羿景宸的面第一次流下了眼泪。

    “对不起”。顾珺竹一下子冲到她身边。把凌烟梨花带雨的脸温柔地按进了自己的胸前,他的声音沙哑低沉:“我说过只让你在我一个人面前哭,对不起我没做到。”

    这几句话让凌烟溃不成军,从穿越到现在积攒了大半年的泪水稀里哗啦的倾盆而出,不一会就打湿了顾珺竹胸口的衣襟。

    “我不想去,我不是郎中,不会看病,我很累、很怕。每天晚上都能梦见有人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不去行不行?”凌烟的身子越来越抖、越来越凉。她从没表露过的最脆弱、最胆怯的一面,终于再也无法掩盖了。

    屋内屋外,到处都能听见凌烟的哭声。

    从这一刻起,凌烟拒绝跟任何人说话,包括顾珺竹。

    她把所有人赶出了屋子,从里面插上门栓,不吃不喝躺了一天一夜。

    “你再劝劝她,没时间了。”父皇命令羿景宸,五日之内,必须带凌烟进京复旨,正常的话,他们昨天就应该上路了。

    顾珺竹没有理会羿景宸,迈开脚步向前院走去。

    这时候,恐怕只有凌宇飞能劝动凌烟了。

    半个时辰之后,凌宇飞急匆匆走进了凌烟的小院,一个老头紧张的竟然把顾珺竹甩到了自己的身后。

    他甚至没顾得上和羿景宸打招呼,就拍响了凌烟的房门:“烟儿,开开门,祖父有话和你说。”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出后,屋门“吱嘎”一声从里面被打开了,红肿着一双眼睛的凌烟病恹恹的站在门口已经祖父的到来。

    “快叫人拿饭来。”老人家刚才一听孙女已经一天一夜没吃饭了,心疼的差点抓起身边的抓挠打顾珺竹。

    “我不想吃,没胃口。”凌烟沙哑着嗓音说。

    凌宇飞什么也没说,拽着孙女的手走进屋子,坐在桌子边。

    仅仅一天一夜的时间,凌烟面容憔悴,眼皮红肿,两颊洼陷,头发凌乱,一看就是煎熬了许久的人。

    “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凌宇飞冲着门外一直不敢进来的两个男人怒斥:“敢情烟儿跟你们无亲无故是不是?饿死了她你们心里就痛快了对不对?”

    凌宇飞自打凌浩楠去世后就没有这样发过飙,他从小养成的大度和隐忍,一直让他在任何时候都能谦恭待人,今天终于例外了。

    老人的胡须气的一抖一抖的,双手不停拍着桌子,嘴里不停叫嚷着:“饭怎么还不上来,快点上饭!”

    “祖父,我没事,真的没事,您看我不是好好的么。”凌烟可怜兮兮的小脸很自觉带着笑意,双手按住了凌宇飞因为过于激动,而不停颤抖的双手。

    祖父的身体虽然一直很好,但现在天气已经转冷,凌烟害怕继续这样会引起老人身体不适。

    她瞪着眼,吐着舌头,小脸看向凌宇飞,好像在说:“您看看我是不是很可爱?比凌彩漂亮吧?”

    凌宇飞岂有不明白孙女心思的道理?他盛怒的心终究抵抗不过孙女的笑脸,忍不住“扑哧”一声也跟着笑了。

    这时,洛惜正好把饭菜端上来。

    凌宇飞很快接过温度适中的粥碗,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勺米粥,亲自递到凌烟的嘴边。

    这一喂,又把凌烟眼里的泪水勾出来了,她立刻又哭的稀里哗啦的。

    凌宇飞没有接着再劝,他放下碗,大方地支持着:“哭吧,把眼泪都哭出来就好了,我的乖乖孙女受了这么多的苦,遭了这么多的罪,岂止是这点眼泪就能哭好的?继续继续。”

    “讨厌的祖父,人家明明想多哭一会,您一说,我的眼泪都变没了。”凌烟边哭边笑,一双小手温柔地捶着凌宇飞的大手,完全破涕为笑了。

    “先吃饭,别着急。”凌宇飞把饭菜往孙女面前推了推。

    凌烟温顺地点点头,刚才之前她明明不知道饿,此时一闻菜香,肚子马上忠实地传出“咕噜咕噜”的叫声。

    眼前摆的几个菜都是她最爱吃的,凌烟本身也没什么深仇大恨,自然也不会和自己的肚子过不去,天大的事以后再说,她从不会无缘无故虐待自己。

    这一顿饭,是她近两个月来吃的最香的一顿。

    凌烟狼吞虎咽的样子,让还站在门外的羿景宸看的目瞪口呆,他捅捅顾珺竹:“这是你那个又哭又闹、绝食了一天一夜的小媳妇么?”

第一百七十二章 组团进京

    “靖王爷,我媳妇哭,漂亮;笑,漂亮;皱眉,漂亮;撒泼,漂亮她喜欢怎样就怎样,只要她高兴,我都没意见,你有哪门子的意见?”顾珺竹一翻白眼,一副“你闲事管的太宽”的鄙视表情,弄得羿景宸灰头土脸。

    合着有个媳妇是很傲娇的事情么?

    “哼!”羿景宸一别头,高傲地抬起了头颅,凤汐国上下,想攀附他的人多如牛毛,顾珺竹算老几?

    屋外的两个男人明争暗斗,屋内的一老一少促膝长谈。

    “烟儿,祖父知道你委屈,受了很多罪,可国难当头,那些大道理不用祖父一一跟你说,你还不明白么?哭也哭了,气也气了,该干嘛还得干嘛,是不是?”凌宇飞这点很对凌烟的脾气,老人从不倚老卖老,仗势欺人。

    “不能不去么?凤汐国的名医多得是,我真的什么都不会。”凌烟又开始撒娇了,她娇媚的神情看起来极为动人耀眼。

    “如果她在你怀里这样,你能把持得住么?”羿景宸一看凌烟的格调又变了,忍不住调戏起兄弟来。

    “我怀里有这样的人,你怀里呢?有什么?”难怪凌烟每每都要和他对着干,羿景宸狐狸一样不是挺懂风情的么?怎么现在变成喝干醋的人了?

    两人的杆头还没抬完,凌宇飞就在屋子内冲着他们发话了:“你们进来吧,”

    凌府当家人的这句话,意味着他已经顺利解决了一切问题。

    “多谢凌大人。”羿景宸继续延续着朝廷上的叫法。他身为皇子的身份永远是一个无法磨灭的印记。

    “多谢祖父,烟儿肯吃饭、肯笑,我就放心了。”顾珺竹打的是感情牌。他和羿景宸虽然不时斗几句嘴,两人都有一个无需约定的底线,一旦面临大是大非的问题时,往往互相帮衬、砥砺支持。

    这一点,凌宇飞也不例外。

    “烟儿,”凌宇飞有意自己挑起头,他是三个人中最不容易引起凌烟反感的人:“早点收拾东西进京。治好万岁的病,祖父带着凌家人归隐山林,远离是非。再也不和他们搅在一起了。”

    “祖父说话算数吧?”凌烟抿嘴一笑,她很怀疑祖父这句话的诚意。

    一个一辈子效忠朝廷的人,就是为朝廷去死也觉得自豪。

    “真的,祖父岁数也大了。你和雨儿嫁人后。家里只有弘儿一个孩子了,宁肯耕田犁地,我也要保住凌家的独苗。”在凌宇飞看来,远离是非不失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对啊,到时候我和凌雨一起嫁入顾家,彼此有了照应,祖父和母亲们都会放心的。”凌烟看也不看羿景宸。

    越是这样,才越能刺激到羿景宸那只刁钻的狐狸。

    顾珺竹在一边只顾笑。他如今陪凌烟玩羿景宸的兴趣更强烈。

    “行啊,等你从京城回来。你们一起成亲吧。”凌宇飞已经彻底断了对羿景宸的念想,对凌雨同时跟凌烟一起嫁入顾家也颇为赞同。

    “靖王爷,你非逼着我进京,我有一个条件,带着柴建国,我明着告诉你,我不懂治病救人的事。”凌烟必须要依靠一个知根知底的郎中,才能真正了解皇上的病情。

    “没问题。”羿景宸是只要凌烟答应进京,什么条件都同意。

    “柴小姐的病还没有好,你们要给她找个合适的地方养伤。”凌烟又想起一件事,柴若兰的事情安排好了,柴建国才可能安心跟她进京。

    “到我家去,我找人伺候她。”顾珺竹接下了这个活,顾家养活一两个闲人跟玩似的。

    “大姐,我也要去。”门口外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凌弘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

    “凌弘,我这次去很危险,你凑什么热闹?”凌烟不敢答应,凌家的独苗苗谁敢拿他冒险?

    “大姐,我刚才一直再听你们的对话,我也知道有危险,所以我更想跟着去看看,以后跟着祖父耕田,还是像当年祖父那样考取功名,我想趁着这次出行做出决定。”凌弘不再是个幼稚的孩子了。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个道理凌烟从上大学的时候才真正理解。那时每年暑假,她都和同寝室的室友一起天南海北,先从同学家玩起,一家挨着一家,玩遍六个同学的原籍后,她们把眼界投向了更广柔的地方,草原、沙漠、海边、高山等等。

    每到一个地方,即便从一草一木上,她们都能学到课本上学不到的东西。那个时候是凌烟最幸福、最激动的时刻了。

    没想到凌弘也有此志向,凌烟心里大大的支持和赞同,可她在表面上不敢随意显示出来,凌家唯一长孙的安全,不管征求多少个人的意见,肯定都是安全比学问更重要。

    凌弘看着凌烟,凌烟摇摇头。

    他又看向顾珺竹,顾珺竹摇摇头。

    “切,一对缩头乌龟,胆小如鼠。”凌弘厌恶看着姐姐、姐夫,竟然谁也不替他出头。

    凌烟哈哈大笑,指着凌弘调侃道:“乌龟怎么会有鼠胆?你胆子大,干嘛还要靠你姐夫和我?”

    这句话,又换来凌弘一声冷哼和一阵怒意四射的眼神。

    百般无奈下,凌弘硬着头皮面向祖父:“祖父,我想进京去看看?”

    凌宇飞慈祥地看向孙子:“弘儿,进京不是那么舒服的事,一路上风餐露宿,到京城后随时可能出现各种难以想象的问题和困难,你能受得了么?”

    “祖父还记得我曾经在街头被揍的事吧?除了遇上杀人越货的家伙,再苦再难的事情也不过如此了。”凌弘陪着笑,一手指向顾珺竹:“况且有姐夫在,他要让我吃亏,姐姐能饶的了他么?”

    凌烟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小滑头,就你眼睛尖,知道找什么人当你的靠山。”

    这时,凌烟索性不再隐藏自己的观点,她拉着凌宇飞的手摇了又摇:“祖父,答应吧,我一定照顾好凌弘的。”

    “凌大人,有我们在,你放心,我让王利贴身保护凌弘。”羿景宸亲自出面,他看出来了,不让凌弘去,恐怕凌烟又犯什么幺蛾子。

    “行,既然靖王爷亲自替你求情,祖父答应你了。看看,不去是不去,这一去就去了一大帮人,路上不用担心寂寞了。”凌宇飞看着眼前这一堆年轻人,一张老脸笑的像盛开的桃花。

    “祖父,我还想带一个人去。”顾珺竹再度开口。

    “谁啊?不会是我吧?哈哈。”凌宇飞难得的幽默,引起一圈人的大笑。

    “凌雨。”顾珺竹说出了一个出乎意外的名字。

第一百七十三章 马上风光

    “我怕凌烟一个人觉得没意思,姐妹俩可以做个伴。”顾珺竹的托词,让凌烟马上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这个死瘦子,心里念念不忘的还是他的兄弟羿景宸。

    凌烟不反对试探,但时至今日了,这种延续的试探能否起到作用,或者会不会带给凌雨更大的危害,她实在没有把握。

    不管如何,如果要带着凌雨进京,她必须为妹妹想出一个能让她全身而退的好办法。

    对于一个女子而言,“有趣”而又“常见”的事情莫过于在一个新的地方玩,或者逛街。

    凌烟知道自己可以为妹妹创造一个什么让大家都认为最正常的理由了。

    她拍着手喜出望外,对着一屋子的人说:“太好了,祖父,我正发愁出嫁时缺少一些鲜亮的嫁妆,正好让妹妹陪我一起去逛逛。况且,妹妹也要嫁了,想法肯定会和我一样,顺便再给娘她们带几副手镯、耳环的,多好。”

    凌烟的优雅和机智既是临场发挥,又发自内心,她就是要在无形的热闹中铺垫出一种绝对的正常。

    可是,对那个死瘦子,一报还一报,她要修理他一次。

    “顾二少爷,我们姐妹想买的嫁妆,你能不能替我们垫付一些银子呢?凌家最近手头有些紧。”凌烟的厚颜无耻已经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

    “没问题,顾家能娶到凌家的姐妹花,付出再多都值。我要让每一个珠宝上面都镌刻上我们兄弟和你们姐妹绵延至老的爱情神话。”顾珺竹不知从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些动人的情话,让凌烟瘆的慌。

    “太让人感动了,我怎么能辜负顾二少爷的好心呢?我要准备一个大大的箱子。”凌烟伸出双手。看着顾珺竹,似乎眼前已经堆满了闪闪发光的珠宝玉器。

    “让你多事?我非要恶狠狠地宰你,你准备好把兜里的银票花的光光的吧!”凌烟心里拨动的小算盘算的贼清,她嘴上没说口的话透过含笑的眼睛,传递给了顾珺竹。

    “我哪有多事,受人之托啊。”顾珺竹委屈死了,一双倒霉的眼睛看着凌烟。眼角的余光瞥一下羿景宸。

    羿景宸在一边看着凌烟煽情的表演,心中却充满了感动和羡慕。

    他的家庭缺失的正是这样诚挚的兄弟姐妹感情。

    顾珺竹提出的请求,的确是他授意的。

    他很自私。在他确定是否能和凌雨走到一起之前,他不会再给其他男人单独接触凌雨的机会了。

    即使凌雨对顾珺非已经到了可以搭上性命的地步,只要他们一天还没有成亲,他就不会主动放弃这种做法。

    他已经在心里暗自决定了。这一趟。是他对他和凌雨之间可能与否的最后一次努力了。

    尽管如此,羿景宸还是像以前一样,没有把自己的心思透漏给除了顾珺竹之外的任何人。

    他一言不发、一眼不眨,大义凛然,完全一幅“你家的事与我无关”的光棍模样。

    这幅德行,甚至让顾珺竹怀疑,自己帮他到底对不对。

    “好了,哭闹、斗嘴的戏都演完了。你们几个回房收拾一下,马上出发吧。时辰已经不早了。”凌宇飞催促着身边的几个儿女。

    此时,羿景宸准备的车马早已在凌府门前等候着了,柴建国也接到了靖王的命令,恭候在府门前。

    出门前,凌烟把顾珺竹拉到了边,悄悄询问:“你把齐旭怎样处理了?”

    “还押在我那里呢,我是准备废去他的武功,再查清如果他没有什么十恶不赦的罪状的话,再考虑放了他。”顾珺竹从刚才的话里,就知道凌烟似乎又有了什么新的计策。

    “你这样做。”凌烟低声交代了一番,为了自身的安全,为了凌家的安全,从现在开始,所走的每一步她至少都要自己掌握住一部分主动权,留一张自己随时可以用的底牌。

    三辆马车顶着风走出了洛邑县城,羿景宸的随身侍卫前呼后拥,又一任新来的洛邑县令送出了县城北门。

    挑起车帘,看着外面枝叶凋零、百草枯败、苍凉土地的景致,凌烟想到了自己的家,自己的世界。

    徘徊了两个世界后,她在不得已的随遇而安中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前面高头大马上的那个男人是肯用性命保护的人,又是在心里对她隐藏着一个秘密的人,有时让她忘乎所以的信任他,有时又很不安的害怕他。

    凌烟宁肯那个秘密终她一生都是个她永远不知道的秘密,这样她才能幸福的生活下去。

    “想什么呢?”顾珺竹放慢了速度,等着她在的那辆马车走到了他的身边。

    “我想骑马。”凌烟想起了一首诗:“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洛邑县城虽然地处中原腹地,但地形地貌也有粗犷震撼的一面。

    此时已经进入冬季,大部分的植物早就变成了空无一片树叶的光秃秃的树枝,裸露的根茎扎根在黄褐色的丘陵和高山上,由近及远,视野所到之处,顽强的生命力比把那些四季常青的植物更显旺盛。

    “外面很冷,好像飘起雪花了。”顾珺竹惊呼着。

    “是么?那我更要看看了,我想知道骑在马上,雪花擦过脸颊,风景飘过双眼,寒风吹过两耳的感觉。”凌烟兴奋起来。

    “上来。”顾珺竹的声音微哑,他更想知道,在这样的天气中,和一个喜欢的女子同骑一匹马,冬天变成夏天的感觉。

    顾珺竹俯下腰,伸出一只手。

    凌烟从车厢里走出来,毫不犹豫把自己的手交到了顾珺竹的手中。

    马车没有停,马也没有停,凌烟在行走的东西上凌空飞舞,像一只美丽的蝴蝶,翩翩落在了顾珺竹的身上。

    “真美!”凌烟一路走,一路不停的赞叹。

    “光秃秃的,有什么好看的?”顾珺竹见惯了这样的景致,男人的心思相比女人,更看重怀中的美人。

    “在车厢里,我看到的是一小片地面,在马背上,我看到的是整个世界,你看那块隆起的土坡上唯一的一棵树,简单到了单纯的极致,把它放在我的心里,就是一团蓝天上洁白的云团,无法比拟的圣洁,没有任何的虚伪和伪装。”凌烟感叹着:“我们的人生都能做到这样,还会有阴谋、杀戮和算计么?”

    顾珺竹没有接话,他周围的阴谋和算计太多了,多得以至于他快要不知道什么是纯洁了。

    凌雨本来是和姐姐坐在一辆马车里的,现在她只能透过车厢的窗户看姐姐在马背上的开心。

    她也想有这样的经历,也想有姐姐的直爽和勇敢,以前如果看到一个女孩子这么随意,她会从内心看不起她。

    现在她也开始跃跃欲试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两种活法

    “我也想看马背上的风光,”凌雨冲着窗户外弱弱地喊了一声,这是她内心此时此刻最真实的感受。

    柔和的光线中,凌雨长长的睫毛向上弯曲着,充满渴望的眼睛一直追随着马背上的姐姐。

    那匹马驮着顾珺竹和凌烟,在前方一片开阔的土坡上尽情驰骋,两人的身影挪移在枝杈间,姐姐的双臂时而高举,时而平抬,脖颈上一条遮挡寒风的丝巾随风飘扬,缠绕在顾珺竹的一只手臂上,一抹鲜红缠绵了两颗火热的心。

    “我也喜欢这样,也想这样。”凌雨在想,换做她,她是否敢在一个男子向她伸出手的时候勇敢接住,是否敢直言不讳地提出到马上看风景的要求?

    她不会,也不敢。

    从小到大,没有哪一条家教告诉一个女子,你可以出头露面,你可以争取自由,你可以为所欲为。

    女子的成熟,不在于年纪的大小,而是对所有事情有了遵规守矩的意识。

    这种想法,只有她在梦里才敢说出来。

    凌雨的话音刚停下,前面缓慢行走的一匹马停在那里了。

    凌雨捂住自己的嘴,恐惧地把小小的脑袋塞进车厢里。

    前面的马似乎是一座静止的雕像,凌雨乘坐的马车是一个前进的坐标,两者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直至重叠到一点。

    一道身影腾空而起,从马背上落到马车上。

    羿景宸站在车厢门口。没有任何犹豫,动手撩起车帘,他效仿顾珺竹的样子。向凌雨款款伸出了手。

    这一刻,凌雨“突突突”狂跳的心差点跳出嗓子眼。

    她脸色绯红,含羞带怯的眼睛不敢向前看。

    一眨眼的功夫,凌雨又忍不住稍稍抬高眼珠,扫视眼前的方寸之地。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固执地停留在眼前,纹丝不动。

    她挣扎着,在抬不抬眼看那个人的脸。抬不抬手接受那份邀请的问题上进行着天神交战。

    抬眼、抬手。是一个积极主动的信号,她怕羿景宸就此看不起她。不抬眼不抬手,怕错失永远不会再有的机会。

    “反正得不到。又何必在乎他的想法呢。”暮然间,凌雨想起以前和姐姐聊天时说过的话。

    他对自己的想法又有什么重不重要的呢?反正他伸出了手,自己服从内心本能的意愿,接住就行了。

    即使被他鄙视。被他嘲笑。她的人生一定要有这样的一次冒险。

    凌烟缓慢地抬起了水汪汪的大眼睛。

    羿景宸在凌烟的瞳孔中,清晰地看到了自己,远远多于表面的自己。

    内心的狂喜、砰砰的心跳、微微颤抖的手、酡红的脸颊和寒气中鬓角若有若无的汗水,他都在凌烟的瞳孔中看到了。

    一只柔弱无骨的小手,像炭盆里燃烧的炙热木炭,在自己内心掀起层层热浪,带来了春天般的明媚和温馨。

    羿景宸眼珠里闪烁比星星还耀眼的光芒,红润的嘴唇聚拢噘起。吹出一声悦耳的哨声。

    已经被马车落了一段距离,伸着脖子在地上的枯草间东闻闻、西舔舔的马儿听到熟悉的哨响。撩起前面的两条马腿高高跃起,抬头仰颈,对着半空嘶鸣一声,马腿落地后急速飞奔,正好接住了两个腾空飞舞的身影。

    羿景宸带着凌雨从马车上飞跃到马背上后,一手拉住马的缰绳,一手拦住凌雨的腰,高喊一声:“驾!”

    他的目标相当明确,超越顾珺竹和凌烟,他要把沿途粗犷绝美的风景,第一个送入凌雨的眼中。

    两匹马一会沿着官道,一会拐入路边的土坡和沟壑,在四蹄狂翻的剽悍和两两依偎的温柔中超然享受马背上的风光,翩翩共舞。

    夜晚的月夜,止住了刮了小半天的风,一切回归到了静谧无声的地步。

    凌烟和凌雨吃完晚饭后,两个疯了半天的丫头,在凌弘嫉妒挖苦的目光中揉着浑身上下发痛的胳膊腿,打着合不拢嘴的哈欠,早早卧倒在烧

    的热乎乎的大炕上睡着了。

    顾珺竹和羿景宸反倒没有一丝睡意,两个男人坐在窗前,品着一壶香茗,看着天上皎洁的月亮,谈意渐浓。

    “你今天已经招惹到了凌雨,你能善后么?”顾珺竹不无担心的问。

    “你怎么比我还紧张?”羿景宸有些兴奋,从小生活在寂寞和猜忌中的他第一次体验到了生活的乐趣。

    “我怕你现在给了她希望,到京城后又让她绝望。不仅凌雨会想不通,凌烟也不会饶了你。”顾珺竹把事情看得很远,他不想受羿景宸的牵连。

    “那你呢?你想过以后么?”羿景宸苦笑一声,他知道顾珺竹所有的过往。

    “你确定你们已经心心相印了么?你确定以后不会发生别的变故么?”羿景宸一连串的问题,像刀子一样扎进了顾珺竹的心脏。

    他能确定他和凌烟的心意,但他无法确定以后的生活是否如他意愿,一直顺顺利利的。

    “京城的情况如何?”顾珺竹不愿想那些烦心的事,他只想尽快解决了京城的事情,然后带着凌烟远走高飞。

    “从父皇给我的手谕上看,他的身体跟几个月前相比,越来越虚弱了,他之所以急着催促我回京,一是让凌烟给他治病,二来怕是他要做些必要的准备了。”羿景宸的声音低了下来。

    两人都明白做些准备是什么意思。

    羿家的江山传承两百年之后,似乎有些根基不稳了。

    “其实我一直怀疑父皇的身体不该如此。”羿景宸这句话从没给任何人说过,如果传出去,只能加剧国本的动摇。

    “你有怀疑的人么?”顾珺竹相信羿景宸的话。

    “三皇兄的可能性最大,他很早之前就开始拉拢收买太医院的人了。”羿景宸的情报网不次于“极影”的办事效率。

    顾珺竹忧心忡忡地看着对面的男子,岁数不大,担负的责任却极大,他有时真的心疼这个一声苦一声累都不曾叫过的人。

    “我能做什么?”他对朋友的最大帮助就是两肋插刀。

    “‘极影’是父皇的人,我虽然可以用,但消息要是走漏了,二皇兄和三皇兄都会警惕,我不想节外生枝,用你的人,我要先打掉‘夺魂帮’,砍掉老三的左膀右臂。”羿景宸在回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初步的打算。

    “这个没问题,我的人早就做好准备了,也该是他们表现的时候了。”顾珺竹淡淡地说,对羿景宸的指手画脚没有任何违和感,似乎两个人早已是血脉相融的亲兄弟。

    “不过,”羿景宸的脸色突然变得很担心:“我手下的人最近得到一个消息,恐怕对你不太妙。”

    “什么?”顾珺竹抬眼看看难得严肃下来的靖王爷,他狐狸般的眼里闪现出的担忧让他难以适应。

    “有人说,看看嘟嘟了。”羿景宸嘴里的“嘟嘟”二字,让顾珺竹脸色巨变。

第一百七十五章 嘟嘟是谁

    有人看见过嘟嘟?

    顾珺竹无力的靠着身后的墙,失魂落魄的眼睛慢慢渗出了一滴泪水,慢慢又变成了成串的泪珠。

    “三天前,极影的人在京城内发现了一个各方面都酷似嘟嘟的女子,而且她们的眉心都有一颗美人痣。极影已经按照你之前的吩咐,一直派人跟着她。等我们回到京城,你马上就可以见到她了。”羿景宸理解朋友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他只能用拍向他肩膀的手表达自己的同情,然后一声不吭离开了。

    屋门外的拐角处,怔怔地站着一个年轻男子。

    两个姐姐都早早地睡下了,一个人闲的打转转的凌弘,正准备过来找顾珺竹聊天,就糊里糊涂听完了屋子内两个人的对话。

    嘟嘟是谁?姐夫的未婚妻?已婚妻?喜欢的女子?

    都不对啊,看姐夫对姐姐的紧张劲,以及姐夫的为人,不是花花肠子的人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凌弘怎么想也想不清楚,只得沮丧的回屋了。

    羿景宸离开后,屋子内只剩下顾珺竹一人。

    昏暗的烛火下,顾珺竹呆坐在椅子上,没有任何表情。

    “珺竹,我来了,我来了!”一个娇柔的声音似乎从云端传来,明明是微弱的声音在他耳边却炸成了惊雷。

    他的胸口像被撕裂样的剧烈疼痛着,一层冷汗从额头留下来。

    他大声呼叫:“尘儿,顾尘儿!”

    守在隔壁的顾尘儿听见二少爷已经变调的喊叫。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慌的踢拉着布鞋就跑过来了:“少爷,您怎么了?”

    “给我拿酒过来。快点。”顾珺竹郁积在心中多年的痛苦突然有了纾解的迹象,他竟然无法承担了。

    顾尘儿一路小跑到了一楼,催促着店小二端来了一壶酒和两盘小菜。

    他从没见过少爷主动要酒喝,这么反常的举动还是第一次。

    “少爷,酒来了。”顾尘儿走进房间,才发现了少爷的异样,一张惨白的脸上还挂着几滴未干的泪珠。

    “您怎么了?我去叫凌小姐来照顾您。”顾尘儿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慌慌张张向外跑,准备凌烟来帮忙。

    “不用,不许。顾尘儿你敢善作主张去叫凌烟,我直接把你赶出顾家。”顾珺竹话里话外透着刻薄,弄的顾尘儿一脸的迷茫,少爷和凌大小姐白天还情意绵绵的。怎么到了晚上就水火不容了呢?

    他理解错了。以为这两人闹矛盾了。可他没有多话,跟随在顾珺竹身边之后,顾尘儿学到身为下人该做的本分,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不要管主人的事,按照主人的交代去办就行了。

    他摆好东西,关好窗子,铺好炕上的被褥,悄无声息拉上门后。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顾珺竹根本没看眼前摆好的两盘菜,也没理会顾尘儿已经倒好的一小杯酒。他拿起冒着热气的茶杯一扬手,满杯的热水化作一道弧形水帘,全都洒落在地上。

    他又端起酒壶,到了满满一茶杯的酒,仰头灌进了自己的喉咙。

    这样的喝法对顾珺竹来说不是一种享受,只是加速自己心脏的麻痹、阻断自己痛苦思绪的一种手段。

    今晚的夜色,没有月亮,没有星星,没有风声,死一样寂静。

    第二天一早,凌烟和凌雨被鸡叫声扰醒了美梦,姐妹俩准备起身时,察觉出浑身的骨节像被拆散重组般的僵硬。

    “姐姐,我不想起床,受的罪比看到风景持续的时间更长,下次再也看了。”凌雨撒娇地哼着,嘴上的厌恶一点也挡不住她脸上的笑容。

    这点痛算什么,要是还有机会,凌雨依然会选择马背上的疯狂。

    “行啊,我也很累,那就再躺一会儿吧。”凌烟比凌雨更懒,这个时候让她起床比拿走她几百两更恼人。

    “呀,你这么懒不怕姐夫嫌弃你?”凌雨耻笑着姐姐。

    “嫌弃?那正好,我再给你换一个姐夫好不好?”凌烟躺下,和凌雨脸对脸,两个花样少女亮晶晶的眼睛对视着。

    “姐姐,你为很么从来不怕姐夫不要你?”凌雨最佩服的就是姐姐这一点。

    别的女人都是以男人为中心,而姐姐偏偏能做到让姐夫围着她转。别的女人被男人抛弃后不是上吊就是投河,而姐姐偏偏活的更精彩自由,让姐夫在屁股后面追的紧紧的。

    “凌雨,怎么说呢?你把他当成盘最喜欢的菜好了,吃不着虽然很难过,但不至于死了吧,再换一盘照样可以吃,等你适应了这盘的口味后,你还会想以前那盘菜么?”要解释这个问题还真有一定的难度,古代人的思想和现在人差距太大。

    “也是啊,”半懂半晕的凌雨对姐姐已经到了无比崇拜的地步,不管凌烟说什么都觉得有理。

    这天早晨,客栈二楼很静,基本没人出入。

    等凌烟和凌雨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晌午了。

    凌烟出门后第一眼就看见在门口来回转悠的顾尘儿。

    “喂,你干什么?你家少爷呢?”凌烟摸摸饿得咕咕叫的肚子,暗自纳闷,今天那个多事的家伙怎么没有一大早叫她吃饭?

    “少爷还睡着呢。”顾尘儿有些结巴,还有些惭愧。凌家大小姐虽然起的晚,可比起少爷,人家还早呢。

    “还没起来?他病了?”除了这个理由,凌烟想不出其他正恰当的了。

    “不是,昨晚我们小酌了一会,他喝的酒多,休息的又晚,所以到现在才没起来。”身后传来羿景宸的声音。

    打掩护的来了。

    凌烟装着惊讶的样子,担心的问:“他喝了多少?没事吧?”

    “没事。我俩平分了一壶酒,一会他就可以起来了。”羿景宸没事人似得回答着,他小瞧了凌烟对顾珺竹的了解。

    “知道了。我回房等他。”凌烟一早的喜悦心情像被浇了一盆凉水,由沸点降到了冰点。

    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顾珺竹不顾一切去喝酒?能让羿景宸说谎为他掩护?

    凌烟忐忑不安。

    “姐姐,我昨晚听到一些事情。”凌弘已经等在凌烟的门口。

    “什么事情?”凌烟左右看了看,拉着凌弘下了楼梯,来到一楼门口外。

    “羿景宸昨晚告诉姐夫,什么影子的人发现了一个叫嘟嘟的女人,姐夫一下子就不正常了。”凌弘当时听清楚了。可经过一夜之后,一些不熟悉的东西就变得模糊了。

    什么影子的人?凌烟问:“极影?”

    ”对对对,你怎么知道?”凌弘不解。姐姐明明没有听见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嘟嘟?女人?凌烟面无表情,不再说话了。

    该来的、不该来的,终于都来了。

    她酸溜溜地笑了一下,掩饰住了脸上的狂躁。拍着凌弘个肩膀:“我知道了。这件事不能告诉凌雨,也不能让羿景宸和顾珺竹知道,总之对谁都不能说。”

    凌烟交代完凌弘,对他说:“你等我一下。”

    说完后她到了街对面,从一个卖炸菜角的小摊上买了二十个炸好的菜角,拉着凌弘上楼了。

    等姐弟俩走上楼,顾珺竹已经被羿景宸和顾尘儿叫起来了,三个人站在房门口。一看那个架势就是专门在等凌烟的出现。

    “你去哪里了?”顾珺竹一见凌烟露头,马上迎来上。

    “买点吃的。饿了。”凌烟举起手里的炸菜角。

    这时凌弘明白姐姐的用意了,合着这玩意是最好的掩护啊。

    姐姐总是能提前想到下一步该干的事情,总是能打好圆场,这种本事不是每个人都有的,难怪大家都喜欢姐姐。

    要不是顾珺竹在场,凌弘都要对姐姐挑起大拇指了。

    “我饿死了,我也要吃。”顾珺竹不知道该怎样解释自己的失态,也无法如实解释事情的原委,他只能厚着脸皮装萌卖傻,希望能糊弄过这一次。

    凌烟也因为弟弟的提示弄明白了,好几次自己从顾珺竹脸上和心里的反常中产生的怀疑,被落地坐实了。

    凌雨有一点没说对,她一直不屑于女子对男人的死死纠缠,可当她真心喜欢一个男子的时候,也怕那个男子离她而去。

    现在凌烟就有了这种感觉,她害怕顾珺竹真的还有一个喜欢的女人。

    一顿快要到晌午才吃的早膳,在几个人的相互回避中吃的索然无味。

    之后的行程,也在这样的矛盾和猜忌中变得中规中矩了,凌烟和凌雨同乘一辆马车,凌弘在顾尘儿的照料下另坐一辆马车,羿景宸和顾珺竹一半时间骑马,一半时间坐车,几个人客客气气、相安无事地到了京城。

    凤汐国的京城,历经二百年的不断修建完善,城池巍峨高耸,墙头旌旗猎猎,护城河蜿蜒其下,肃穆和谐的一切在夕阳余晖的照耀下,安全而又温暖。

    “姐姐你看,我们到了。”凌雨兴奋的小手直指城门,眼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憧憬和感动。

    凌弘和凌雨一样的表情,从没出过门的这个男孩子第一次见识到了什么是大世面、大手笔,这样的感触对他内心产生的影响会是一辈子的。

    只有凌烟,默不作声。

    这里面是人间地狱还是人间天堂,她无从知晓,无法预测。走进这座大门,她就是置身在一个没有任何保障的铁架上的羔羊,是被烤了,还是到上面看完风景就能回家,只能看设置铁架的那个人的心情了。

    “烟儿,下车。”顾珺竹徒步走到马车旁,冲着正在观看京城夜景的凌烟喊着。

    凌烟回头冲他嫣然一笑,两个好几天已经变得有些冷漠的情侣在万家灯火中突然又变得很亲密了。

    凌烟没有理会顾珺竹伸出的,准备扶她下车的手,她一手撩起裙子的下摆,一手按住车帮,利索地跳下车,沿着惯性的作用,直接扑到了顾

    珺竹的怀里。

    “好玩吧!”凌烟一直在害怕,这个宽阔温暖的胸怀,自己不知道还不能不能肆无忌惮地再冲进来了。

    顾珺竹没有回答,似乎懂她的意思似得紧紧抱住了凌烟,久久不肯松手。

    羿景宸示意马车不再停留,缓缓走过了他们身边,把没有他们打扰的空间和时间留给了这一对感情道路上惊心动魄的情侣。

    凌烟在顾珺竹的怀里静静待了好久,才依依不舍推开了顾珺竹。

    她抬头看着烛火中如刀刻一般立体深邃的面庞,伸出右手一点一点抚摸着顾珺竹的脸,从额头到鼻头,再到下巴,然后,踮起脚尖,主动把自己的红唇送到眼前的那个红唇上,轻轻一吻。

    周围来往不断的人群从没见过着过这样骇世惊俗的一幕,看见的人指点着凌烟议论着,大都是指责的声音。

    只有个别小姑娘嗤嗤的笑着,顺便戏弄着身边的同伴:“说,你和二狗子干过这样的事情没有?”

    不管周围发出怎样的声音,凌烟都没有丝毫的羞怯和恼怒,她看向顾珺竹的眼睛中,闪烁着欣赏、鼓励和喜悦。

    “傻丫头,你总是与众不同,直白、热情、执着,像一个最耀眼的火把,吸引我这个飞蛾。”顾珺竹低下头,又在凌烟的脸上轻吻一下。

    两个人都像受了刺激,生怕错过了今晚,明天乃至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明天你进宫后,我不能跟着去保护了,万事自己一定要小心,危险的时候千万不要离开羿景宸,他会保护你的。”顾珺竹扶着凌烟的双肩,像个唠叨的老婆婆一样反复的叮嘱着。

    “嗯,”凌烟当然明白顾珺竹话的含义,她差点热泪盈眶,差点抱着

    顾珺竹不撒手了。

    眼前的这个男人还在担心她。

    “这个,”顾珺竹从自己脖子上解开一个链子,挂在了凌烟脖子上:“带好了,关键时刻可以保住你的命。”

    “什么啊?”凌烟好奇的举起链子上的吊坠,殷红色如同一个一个什么形状的玉坠,随嘴一说:“免死金牌啊?”

    “贪心!”顾珺竹打断了凌烟的猜测,小心翼翼把链子塞进了凌烟的外衣内。

    “那你明天干什么?”凌烟想说的是“你干什么?”话到嘴边她又改变了。

    她怕听见一个真实的,让她心疼的回答。与其这样,还不如顾珺竹随便编一个故事骗骗她更好。

    “明天没事,带着凌弘凌雨到处走走,他们第一次来,人生地不熟的,你放心让他们自己去办嫁妆么?”顾珺竹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他不会让凌烟人在宫内,心里却担心家人。

    “谢谢,我们该回去了。”凌烟指着停在前面等他们的马车。

    羿景宸落寞的身形站在凌雨乘坐的马车后面,他的眼神一直远远追踪着顾珺竹和凌烟的身影,看着两人亲热他嫉妒,看着两人并肩而行他嫉妒,看着顾珺竹给凌烟戴项链他嫉妒,看着他们彼此的笑容他嫉妒。

    他嫉妒的原因只有一个,那两个身影为什么不是他和凌雨。

    金碧辉煌的皇城之中,他是一个跺跺脚惊天动地的人物,也是一个小心到走路都怕出声的人。在一切都没有确定前,他又是一个随时可能送命的人。

    他没资格、没能力为凌雨撑起一片蓝天,就只能放手为她铺平前行的路。

    当晚,凌家姐弟和顾珺竹在羿景宸的安排下,住进了紧靠着靖王府的一处官舍。

第一百七十六章 觐见万岁

    来到京城,凌烟知道等待自己的结果只有一个,跳进一个已经准备好的坑里,乖乖地、感恩戴德的等着被人埋。…≦,

    路上,她曾经问过:“皇上为什么会召见我?”

    羿景宸答曰:“疫情这么大的事,已经让你天下闻名了。”

    “我即便天下闻名了,谁告诉的皇上呢?”谁告诉的,就意味着谁在挖坑埋她,没人回答她。

    血浓于水,羿家人,偏向的还是自家人,凌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第二天清晨,宫内的太监早早就等在了官舍门外,羿景宸也早早过来了。

    凌烟头一次给自己画了一个浓一些的妆,等于在脸上带了一个面具,她今天见到的人,都是人间的鬼。

    这次出镜效果出乎意料,不仅惊艳了顾珺竹、羿景宸和柴建国,就连他们进入皇宫后,老二平王羿景夙、老三雍王羿景文都被传说的兼具妖女、神医名声的凌烟惊呆了。

    凌烟的眼睛不是最大的,鼻子不是最挺的,嘴唇不是最丰满的,肌肤也不是最白皙的,但这几个部位组合到一起时,就变成了双瞳剪水,春波荡漾;红唇皓齿,蛊惑众生;身姿摇弋,万种风情。

    这或许是男人的通病,就是在已经楚汉分明、敌我不可调和的羿景文眼里,他看凌烟的第一眼,也是惊叹不已;第一念想,也是这样的美人不是我的,太可惜了。

    “这位是平王。我二哥;这位是雍王,我三哥。”一个悬挂“幻情阁”匾额的大殿前,站着两个个头相仿、年纪接近的年轻男子。

    羿景宸视线所指的人。明显就是这两个人。

    从洛邑小县城走出的凌烟,穿越了千年历史的凌烟,第一次如此接近一个皇朝的政治、权力中心,第一次如此接近一些能够左右皇朝命运和走向,掌握了黎民百姓生死的人。

    这两个人之中,日后马上会出现被天下万众称为皇帝的人,另一个呢?很可能就要消失在所有人的眼里了。这个人和他的手下,奋力向前的原因也就在这里吧。

    她的心很惶恐。

    “我该怎样做才能从这里活着走出去?”凌烟内心惊心动魄,表面却是一副乖巧胆怯的样子。自保的最好伪装就是主动在强者面前示弱。

    “六弟,你确定你带了的是神医而不是仙女?”二皇子羿景夙先开口了。

    已经接近两位王爷的凌烟神采恬静端庄,笑不露齿、行不露足,百年凌府大度高贵的姿态一览无遗。跟平时猴急起来就要跳的她恍如两人。

    “凌烟、柴建国拜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凌烟和她身后的柴建国给两位王爷行了一个规规矩矩的礼。

    羿景宸心中暗笑,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子,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事的本事倒是让人佩服的可以,她的格调早就超越了欺负顾珺竹和他的规格上了,超凡脱俗。

    “六弟辛苦了,此去洛邑平息了疫情,奇功一件。又带来一位神医给父皇诊病,圣心喜悦。必有重赏。”雍王羿景文拍着羿景宸的肩膀,亲热地说。

    这兄弟三人的长相。出奇的相像,五官精致,个子高挑,清秀斯文。只是二皇子的眼神更为温和,三皇子的眼神略带着些阴鸷,而羿景宸的目光更多的是阳光。

    “凌小姐请起,”二皇子伸出了温暖如玉的手,象征地表达了搀扶的意味。

    “谢王爷。”凌烟和柴建国磕了一个头,站起身来。

    这时,大殿内走出一个须发皆白的公公,一脸的褶皱,没有任何特色,只是一双看起来似乎已经开始浑浊的眼睛内,偶尔放射出一道犀利的光芒。

    “三位王爷,万岁在里面等着呢。”这个公公正是羿瑞身边的总管太监张之用,他的眼神在凌烟和柴建国身上略作停留之后,就又看向了几位皇子。

    羿景夙冲着两个弟弟点了点头,在张之用的带领下三人鱼贯走进了“幻情阁”。

    不一会,凌烟和柴建国才被宣入大殿。

    “幻情阁”是当今万岁羿瑞的寝宫,摆设和配置素雅简单,除了张之用和几个儿子外,其他人无法接近和进入。

    凌烟和柴建国是以外人身份第一个进入这里的人。

    一套繁琐的礼节之后,凌烟和柴建国终于见到了传说的真龙天子羿瑞。

    很明显,这条真龙已经成了一条被掏空的龙,脸色灰白,眼珠外凸,脸颊深陷,柔软华丽的棉质长袍套在消瘦的身架上,反衬的如今的皇帝更像一个垂死的、没有任何希望的老人。

    “凌小姐和令祖父长得很相像。”羿瑞开口的第一句话像拉家常一样亲切,无形中感动了凌烟的心,也迅速拉近了她和皇帝之间的距离。

    看外表,万岁和祖父的年岁应该差不多大,共事的时间应该也不会太短。

    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也能说出这样有人情味的话,打消了凌烟心中的冷漠,她骨子里的善良又开始无原则泛滥了。

    决定了,就凭他几十年还没忘记祖父模样的心,只要自己能救他,不管是什么样的坑,她力争推挖坑的人跳下去。

    “万岁睿智聪慧,几乎所有见过祖父和小女子的人都这么说。”凌烟咬文嚼字,说着恭维的话,拍皇帝的马屁。

    话虽这么说,她求救的眼神抓住一切机会瞟向羿景宸,仿佛在说:“赶紧进入正题啊,我肚子里没词了,坚持不住了。”

    一边的羿景宸强咬着嘴唇,生怕自己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更想看凌烟出丑的模样,以报复这个臭丫头有事没事拿他出气的梁子。

    可是。气归气,她到底是凌雨的姐姐,顾珺竹的未婚妻。自己总不能在父皇面前落井下石。

    “父皇,还是先让凌小姐请脉吧。”羿景宸走到龙椅前,抓住了羿瑞的手轻轻抚摸着。

    这只他从小就开始抓住的手,从细滑厚实到松弛苍老,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好好好,靖王带来了神医,朕就可以长命百岁了。”此时的羿瑞一点不像唯我独尊、执掌乾坤的皇帝。倒像一个向儿女撒娇的父亲。

    羿景宸在羿瑞心中是个特殊的存在,在朝臣眼里也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所有的人都知道他的能力和能量,可所有人又都把他当成孩子般的存在。十几年如一日,很少有人把他看成皇位的争夺者,包括羿景夙和羿景文。

    羿景宸冲着凌烟点了一下头。

    虽然算是替凌烟解围了,凌烟心里更加的酸楚。

    每走一步。都要看着别人的眼色。耗尽自己的精力,还要随时准备搭上自己的性命。

    这个埋她的坑,比天坑还要深。

    “万岁,臣女要请脉了,只是臣女的手有些凉,您不要介意啊。”凌烟小心回禀着,既然不会看病,话总要说的好听一点吧。

    果然。这句话逗乐了羿瑞:“小丫头,你的手总不会比刀剑还凉吧?”

    “对啊。万岁威武之躯,雄霸天下,响当当的男子汉大丈夫,岂会怕这一点点的凉呢?”凌烟举起右手,用拇指和食指比出了一个基本上贴在一起的距离。

    她正式的和非正式的、成熟的和幼稚的话掺在一起说,成了羿瑞心头最好的减压和增温的催化剂。

    当凌烟给他请脉的时候,两个人像父女一样温馨和谐。

    借此机会,凌烟试探着问:“万岁,我还带来了一个大夫,医术高明,他最擅长膳食调理,通过请脉,可以用日常饮食来搭配小女子的药物,事半功倍。”

    凌烟正好把她和柴建国的作用颠倒了一下,目的只有一个,让柴建国请脉,才能真正了解羿瑞的病情和病因,再配上她的饮食,尽可能发挥最大疗效。

    “行,丫头,只要你说的朕都答应。”羿瑞明显已经喜欢上凌烟,对她的话言听计从。

    羿景宸明白其中的缘故,羿景夙和羿景文却觉得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太有心机了,方方面面的准备显然在来之前已经全部考虑到了。

    “齐旭,”羿景文心里又开始骂着那个坏了他大事的人,不仅如此,他开始考虑需不需要再派出一个杀手了。

    羿景夙的想法和老三一样,只不过羿景宸是他的人,凌烟也算是他的帮手,他也乐的在一边看老三和老六厮杀。

    柴建国不像凌烟那样洒脱,他战战兢兢最直接的表现就是面红耳赤,鬓角冒汗,毕竟他是以二十来岁的年纪和没有什么名声的资历,去给一国之君看病,如山的压力在他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就一直死死的压在了他身上。

    在三个王爷尖锐的目光中,柴建国跪在了羿瑞的龙床前,轻轻把自己摩擦了好一会的,带着暖和劲的手指搭在了羿瑞的手腕上。

    脉象带涩,心跳不稳。柴建国脸色大变,他生怕掩饰不住自己像战鼓一样擂的咚咚乱跳的心脏,深深地低下了头。

    “朕的身体怎样了?”羿瑞轻轻地问。

    这句话,他问过很多人很多次,得到的都是一致的答案:“万岁并无大碍,只是天气越来越冷,抵抗力差了些,多服用一些人参、鹿茸之类的保养品,多休养一下,龙体就可以康复了。”

    羿瑞不相信,他是马背上的皇帝,从小他的父皇就把他当成一个随时要抵御外国侵略的武皇帝养大,3岁起先把他扔到了马背上,然后才开始让他学习四书五经。

    他从小扎实健壮的身子从没像现在这样虚弱,半个月前,他隐隐发现骨节时不时疼痛一下,像针扎一样,片刻钻心的疼后,又恢复了正常。

    这一切,都是不好的征兆。

    “万岁最近用膳如何?”凌烟不懂脉搏,却知道察言观色,她只能利用现代最普及的医学常识,和柴建国的请脉,推测出羿瑞的真正病因。

    “用膳较少,食欲不振。”张之用在一边回答了凌烟的提问。

    “记忆里如何?”凌烟再问。

    张之用有些吃惊。万岁近几个月来的记忆里明显衰退,很多事情第一天刚说过,第二天就想不起来是什么了。这种情况只有他和万岁知道,别人都被瞒着,连太医也没诊断出来。

    凌烟怎么会知道?难道凌烟真的是神医?

    没等张之用回答,羿瑞笑呵呵回答着:“除了吃少了些,别的没什么。”

    他和张之用一样惊讶,可几乎也在同时对凌烟产生了强烈的期望。

    “好了,朕累了,你们都退下吧,靖王留下,给本王讲讲疫情的事情。”羿瑞已经下定了决心,就没必要再试探凌烟了。

    所有的人都下去了,寝宫之内只剩下羿瑞和羿景宸。

    “父皇,您觉得凌小姐的医术如何?”羿景宸明白父皇的障眼法,他直接地问。

    “你明天背开所有人的耳目,带凌烟进宫来,朕有话要问她。”羿瑞没有欺骗他最信任的儿子。

    他知道羿景宸没有丝毫觊觎皇位的野心,也就不会盼着自己早死,几个儿子中,只有老六最可靠。

    “知道了,父皇您先休息吧,儿臣告退了。”羿景宸忧心忡忡,他又离开京城一段时间了,最近发生的事情不可能全部掌握,父皇既然有心背着两位皇兄和朝臣,其中肯定会有一些猫腻。

    出了皇宫之后,他没有回靖王府,而是直接去了平王府。

    二皇子羿景夙一直没有休息,似乎在等什么人。

    “王爷,靖王爷在门外求见。”管家来报。

    他终于来了,自己等的就是他。

    羿景夙快步接到大厅门口,和正等在这里羿景文打了一个正面。

    兄弟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二哥,”羿景宸激动地叫着,他和羿景夙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从小关系密切。

    “父皇怎样了?”羿景夙放开兄弟,关心地问。

    “父皇没事,我从皇宫出来后直接就来了你这里。”羿景宸当然不会把父皇的话全都说给二哥听。

    亲归亲,关系近是关系近,但他知道有些事该怎样做。

    羿景夙点点头。他的手下刚刚给他汇报的羿景宸的举动,从皇宫出来后他是直接来的平王府,中间没有拐到别的地方去。

    “明天二哥给你设宴,你哪里也不能去啊!”羿景夙笑嘻嘻地说。

    “谢谢二哥,还是改天吧,小弟我明天真的有事。”羿景宸连忙推脱着。

    “什么事大过为兄的事?”羿景夙有些不高兴了。

    “除了美人,哪里还会有大过皇兄的事,我在洛邑县城寻得一个美人,明天要陪她逛街。”羿景宸大言不惭的用凌雨做起了掩护。

    他相信,自己在洛邑的举动多少会传到京城一些,凌雨的名字可能两个哥哥都已经知道了。

    “见色忘义?”羿景夙指着六弟的鼻子,暧昧的说。

    “怜香惜玉。”羿景宸的嘴皮子从来不输给任何一个人。

    “哈哈哈,”兄弟两人同时笑出声。

    月上树梢,羿景宸回到了靖王府。他简单收拾一番,回到屋子里睡下了。

    一个时辰之后,羿景宸换上一身夜行衣,从房间内的一个地道离开靖王府,悄悄一人潜入官舍。

第一百七十七章 暴露隐情

    官舍最北边的一个院落,被羿景宸的人马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着。

    羿景宸在回京后的第一天,就传下了这样的命令:“神医是进京为万岁治病的,任何人不得擅自接触,违令者斩。”

    他要用冠冕堂皇的理由,保护凌家姐妹的安全。

    而且越这样嚣张,就能让某些别有用心的人释怀,彻底把阴谋放在阴暗地里,不敢轻易拿出来用。

    自然,这个命令对他是无效的。

    一身夜行衣的羿景宸挑选了一个偏僻的角落,避开正门口可能会有的暗探,爬墙进了官舍。

    “你来了。”所有人对于他的出现没有丝毫的惊讶,反而都是心安理得的心态。

    经过大浪淘沙,傻子也能变成变成人精,羿景宸算是看清楚世道的可怕了。

    “父皇的病情怎样?”羿景宸直奔主题,他的眼睛在凌烟和柴建国身上打转转。

    柴建国神色紧张,不敢直言,一双欲言又止的眼睛看向凌烟。

    “万岁的身体,我们,”凌烟看了一眼柴建国,果断地说:“我怀疑是中毒。”

    危险时刻,她抛开了柴建国,自己一个人扛下了一切。

    “我也这样觉得。”柴建国当然明白凌烟的用意,一个男子汉的胆量和心胸还不如一个女孩子,他对自己的懦弱羞愧。

    这一个月来,柴建国的见闻见识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他在书本上的学问之外突然学会了一种叫做“担当”的东西。

    只有学问没有担当的男人。只是一个学识渊博的懦夫。

    “有什么办法么?”羿景宸关心的是结果。

    凌烟看着柴建国,鼓励他开诚布公说出自己的想法。

    “第一,对外隐瞒万岁中毒的消息。还是按照以前的处方给万岁医治;第二,暗中调查近一年来的药方和主治的太医,查一下他们跟谁交往过密,我们还要验证一下药方,看看他们用的是哪些草药。第三,暗中换掉万岁所有吃的、喝的,不要打草惊蛇。”柴建国年岁虽然不大。自从经历了瘟疫一事之后,思想和做法成熟了很多。

    “这些事我来安排,你们一定要找到治疗我父皇的办法。”羿景宸点点头。

    “我们尽力。”凌烟和柴建国也点点头。

    从这一天开始。凌烟和柴建国每天入宫一次,其余的时间要么去药铺、要么在官舍内熬药,几乎足不出户。

    凌雨和凌弘却像鲤鱼跳龙门一般,乱花渐欲迷人眼。为京城内的繁华景致所陶醉。

    这天早晨。顾珺竹像往常一样,带着凌弘和凌雨到外面转悠。

    经过一段时间盲目的转悠,凌弘和凌雨已经渐渐有了目标。每次出去,姐弟俩选择的地方竟然出奇的一致,都是书坊。

    “你要带着书坊嫁入顾家么?”顾珺竹幽默地问了一句。

    “怎么,顾家只喜欢古玩玉器珠宝么?”凌雨的性格越来越开朗,她已经把顾珺竹当成了一家人。

    谁都知道,顾珺竹对姐姐的宠爱已经达到了一个无以伦比的境界。她估计自己不管做什么事,这个未来的姐夫如果不想在姐姐面前吃瘪。都只有点头赞同的份了。

    “当然不是,你喜欢什么,顾家就喜欢什么。”顾珺竹大度地顺着小姨子的意思说,他发现凌雨不仅性格开朗了,脸皮也快和凌烟一样厚了。

    这点他喜欢,要是每天面对一个说话还要思前顾后,动不动又哭又闹的人,还不被逼疯啊。

    凌弘在一边听着只是笑,而且笑声越来越大,他甚至想拆台,什么嘛,两人的话越说越暧昧,越说越亲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俩是一对未婚夫妻呢!

    三个外形出色的人,彼此之间嬉笑调侃的样子,成为一副温馨和谐的画卷,感染着周围的人,也刺激到了他们旁边的一个人。

    “你喜欢这样的嫁妆?”在他们前面,一个带着面纱的女子突然发问,幽幽的语气中带着无限的凄凉。

    听到这个声音,顾珺竹原地站住了,他的头也定在了那里,视线没有丝毫的改变。

    顾珺竹并没有立刻去看这个说话的女子。

    “你真的喜欢这样的嫁妆么?”那个女子缓缓摘下头上的面纱继续向顾珺竹发问,眉宇间的一颗美人痣强烈地刺激到了凌弘的眼睛。

    “他们看到了一个和嘟嘟一样的女子,她们的眉心都有一个美人痣。”凌弘的耳边响起了羿景宸和顾珺竹在客栈里说过的话。

    眼前的这个女子,是那个叫嘟嘟的女子么?

    凌弘心里已经开始愤愤不平了,他看得出顾珺竹和眼前的这个女子有关系。

    “谁也不要说。”凌烟反复交代的话又让凌弘止步了,姐姐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已经知道了嘟嘟夫人存在。

    “谁啊?”凌雨拉了一下凌弘的袖口,低声问。

    摇摇头,凌弘忍住了揭穿顾珺竹和嘟嘟的想法,这种事还是让姐姐自己处理吧。

    “顾尘儿,你送小姐和少爷先回去。”顾珺竹只听声音就知道谁出现了。

    “凌小姐、凌少爷,请。”顾尘儿眼看自己的二爷脸色和语调都变了,就知道突然之间出现的这个女子来头肯定不小。

    顾珺竹的清场,不一会就给他和那个眉头间有着一颗美人痣的女子创造了两人独处的机会。

    一切安定下来之后,顾珺竹才缓缓转身看向了那个被羿景宸称为嘟嘟的女子:“你怎么来京城了?”

    “我打听到你的消息,专程来这里等你的。”嘟嘟轻声回答。

    “你不怨恨我?”顾珺竹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他一直以为嘟嘟对他恨之入骨。

    “恨过,疯狂地恨。可等你离开后就变成了疯狂的思念。”嘟嘟嘲笑着自己:“我是不是也疯狂了?”

    “你说的是都真的?”顾珺竹犹豫着迈起右脚,向着嘟嘟的方向。迈出了第一步。

    “顾珺竹,顾珺竹,”他的耳边猛地响起凌烟的声音。

    这个声音,促使他又放下了抬起的右脚,落回原地。

    嘟嘟凄惨的一笑,悲哀地低下头:“怎么,想到刚才那位凌小姐了?”

    “我。”顾珺竹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仍然在原地站着。

    “我走了。”嘟嘟失落地声音响起后。两颗亮晶晶的泪珠从她的眼中流出。

    她哀怨地看了一眼顾珺竹,独自一个俩开了。

    嘟嘟在前面缓慢地走,顾珺竹在她后面缓缓跟。

    两人保持一定的距离,一直走到嘟嘟居住的客栈门前。

    就在这时。他们的对面冲来一匹失控的马。眼看马蹄就要踢住嘟嘟了。

    “小心。”顾珺竹的身子从后面飞起,揽住嘟嘟的腰闪到一边。

    “怎么不知道躲啊?”顾珺竹急躁地呵斥着。

    “我在赌,你要是心里还有我一定会救我,你要是心里已经没有我了,死了倒是解脱。”嘟嘟面带笑容,闪烁着惊喜的眼眸柔情似水,瞬间融化了顾珺竹的心。

    她的直爽,像以前一样没有变化。

    “嘟嘟。”见面以来他第一次叫出了这个在心里曾经呼唤了千遍万遍的名字。

    “再叫一次,”嘟嘟抹净脸上的泪水。因为顾珺竹的回心转意而娇艳的面庞,宛若一朵盛开的牡丹花。

    “嘟嘟,”顾珺竹着魔地又一次喊出了这两个字,也同时伸出了双臂,将嘟嘟紧紧抱紧了怀里。

    “你回来,回到我身边。”嘟嘟满脸再次布满泪水,一双颤抖的手上上下下抚摸着顾珺竹的脸。

    “嗯,”顾珺竹的脸上也挂着两行泪水,他压抑了将近一年的思念和悔恨随着嘟嘟的请求,不顾一切的迸发了。

    “你住在这里?”顾珺竹看向眼前的客栈。

    “嗯,我好不容易打听你的消息,一路快马加鞭先到京城了,每天都在外面转,希望能碰到你。”嘟嘟擦去泪水的脸上,全是笑容,她拉着顾珺竹的手,小跑着进了客栈里面:“我带了很多你爱吃的东西。”

    别的男人一般不爱吃甜的,顾珺竹正好相反,他对甜食情有独钟,尤其爱吃柿饼。

    顾珺竹任由嘟嘟拉扯着他的手,就像以前在谷里一样,只有嘟嘟可以拉着他的手随心所欲地走,走到那里都行。

    这一次,嘟嘟把他拉上了二楼,来到了她住的屋子。

    一进门,嘟嘟就冲到桌子前,举起一个四四方方的木匣。

    “猜猜,里面是什么?”嘟嘟笑了。

    她明知道自己是多此一举,可每次都忍不住问这种幼稚的问题。

    这个木匣,从他俩小时候起就是装柿饼用的,每次顾珺竹出谷,嘟嘟都会用它装满柿饼给他随身携带。

    这次,嘟嘟亲自把它带给了自己,自己所有的喜好她还都记在心里。

    顾珺竹内心涌起了热浪。

    凌雨凌弘和顾珺竹分手后,情绪一落千丈,两人都没了继续游玩的心思,带着顾尘儿匆匆回到了官舍。

    已经从皇宫回来的凌烟此时手拿一本孤本古书,靠坐在贵妃椅上仔细的看,即使她因为志愿者的关系,研究了很多古代的书籍和文物,对羿景宸从宫内找来的这本古书,还是有很多不认识的字。

    一见凌雨和凌弘回来,她立刻来了精神:“你们来帮我看看,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

    “大姐,你还有心思看书?人家嘟嘟都把姐夫抢走了。”凌弘忍了一路的气回到官舍后再也忍不住了,早就忘了姐姐之前不让任何人知道的交代。

    “你认识她?”凌雨敏锐地抓住了凌弘话中的漏洞,一根手指头指向了弟弟的鼻子。

    “对啊,羿景宸也认识她,而且是羿景宸告诉姐夫的,看情形应该是姐夫以前的相好。”凌弘什么也不隐瞒,一股脑的全部说出来了。

    “啊?顾珺竹是这样的人?”凌雨一听火就大了:“他太过分了吧,姐姐帮了他多少次忙,他竟然如此忘恩负义,我要找羿景宸问明白。”

    “到底什么事?你们说什么呢?”凌烟扔下书,追问凌弘。

    她刚才一听嘟嘟的名字,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姐夫和嘟嘟见面了,并且又把我们支走了。”凌弘简要说了一下当时的情景,他对顾珺竹赶走他和凌雨始终耿耿于怀。

    “哎,二姐,你去哪里?”凌弘一扭头,看见二姐怒气冲冲走出了屋门。

    凌烟本来想拦住她,可转念一想,由她去吧,羿景宸知道的东西肯定比她多得多。之前两人瞒着她,显然是不会轻易告诉她的。

    凌雨走到门口,对着守在外面的士兵说:“告诉羿景宸,我叫凌雨,我要见他。”

    门外的士兵一听这个小丫头张嘴就直接喊出了六王爷的名字,吓得谁也不敢顶嘴。

    带队的一个小头头冲着手下一挥手,一个士兵风一般的消失了。

    不一会,羿景宸骑着骏马飞驰而来。

    他的出现,让士兵看向凌雨的眼神更加惊奇,一个不知名的黄毛丫头竟能命令的动堂堂的六王爷,呼之即来,看来她六王爷来说是个重要的人物,以后对她一定要客客气气的。

    “你找我?”羿景宸翻身下马,走向凌雨。

    “出去说。”凌雨一脸怒气,提高的语气向外冒着熊熊火焰。

    第一次,她在羿景宸面前失控了。就是她自己的事,也没能现在这样惹怒她。

    凌烟瘦弱的身子在前面走,羿景宸高高大大的身子在后面跟着,一高一矮两条身影在阳光照射下,逐渐消失在胡同口。

    拐角过后,就是一条通往靖王府的短短的街道。这条路,连接着官舍和靖王府,除了靖王府的下人出入外几乎没有什么人,羿景宸刚才就是从这条路上过来的。

    “嘟嘟是谁?”凌雨张嘴就问,根本不给羿景宸思考的时间。

    “你怎么知道的?”羿景宸反问,这个秘密除了他和顾珺竹没人知道。

    “她到底是谁?”凌雨并不解释,她对羿景宸已经快要失去耐性了。

    “顾珺竹和我的师妹。”羿景宸的话很短,大有她逼一句他才会回答一句的架势。

    “你和顾珺竹是师兄弟?”这句话对凌雨产生的震撼瞬间战胜了嘟嘟的存在。

    “对。”羿景宸还是老样子,不肯多说一句话。

    “顾珺竹和嘟嘟是不是夫妻?”凌雨快要被他气死了。

    “不是。”羿景宸惜字如金。

    “订婚了?”凌雨咬着牙,暗自发誓,问清这件事后她再也不跟姓羿的说话了。

    “定情。”羿景宸终于说出了一点点有实质内容的东西。

    “分手没?”凌雨只恨身边没有棍子、砖头之类的东西,否则早就呼到羿景宸的脸上去了。

    “嗯。”羿景宸点点头。

    “谁先提出来的?为什么?”凌雨急的想上自己的拳头了。

    这个聪明过火的人,为了保护自己的兄弟,就能拿她姐姐的未来看笑话,这比伤害她还让她无法忍受。

    “不知道。”羿景宸撒了一个慌,他没有权利在背后说别人的事。

    “你有种!”凌雨冷笑着,扭头离开了这个让她肯之入骨的男人。

第一百七十八章 何去何从

    同门师兄妹?定情?分手?

    当这三个字眼从凌雨的嘴里蹦出来时,凌烟的心静的像路边的一滩死水。@,

    狗血的剧情今天得到最终证实,却不是出自顾珺竹的口。

    他对她还不足以百分之百的相互信任和交心。

    “都回去吧,我想睡一会。”凌烟用平淡的话,轰走了围着她的弟妹。

    她真能睡着么?

    能睡着的话,她就是缺心眼的二百五了。

    凌烟要在无人的空间里想一想,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继续还是放弃?主动还是被动?

    “你睡了么?”顾珺竹在门外轻声问。

    凌烟走到门前,来开屋门。室外空无一人。

    原来是自己的幻觉。

    凌烟傻傻的笑,自己还是放不下他。

    这一天,凌烟就在这样的反反复复中渡过了。

    天色渐暗,凌烟一个姿势靠坐在床上有一阵了,她脑子已经变成了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设想自己到底该怎么办?进退留转,到底该选择哪一条路?

    想着想着,凌烟的脑洞大开,从想自己该怎么办,变成了计算着自己该如何回到后世。

    她穿越来到这里的原因是在书上看到了一副耳环,在耳环迸发出的光环中她被吸进去,然后毫无阻碍地回到了前世。

    那么,逆向思维一下,她如果找到一副相同的耳环,是不是在同样的机遇下。穿越的大门还能向她敞开呢?

    凌烟浑身一个机灵,这种想法顷刻之间过电般刺激了她的大脑。

    凌烟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披上厚厚的披风。风风火火在屋子里忙碌起来。

    她拿出了笔墨纸砚,凭着自己的记忆,再次画出了那副朱红色耳环。

    明天,她要找一家店铺,照着图形打出这对凤凰形状的耳环。无论如何,她都要尝试一下,自己的想法是否可行。

    到那时候。真的和顾珺竹分手了,这里真的再没有自己留下的理由了,她会毫不留恋地离开。

    这时。门外传来骚动声。

    顾珺竹在消失一天之后,终于回到了官舍,一进门就看见了一直等着他的凌弘。

    “你和嘟嘟到底怎么回事?”凌弘怒气冲冲地问,不为姐姐报仇他誓不罢休。

    “够了。凌弘。回你的房间。”凌烟拉开门,走了出来。

    “姐姐,我等他半天了,他要敢欺负你,我和他拼命。”凌弘挥舞着一只拳头。

    “凌弘,你还没搞清楚原因,就妄下结论,不合适。”生气的不止凌弘。凌烟也一样,可她和凌弘不一样的是。越生气她反倒越冷静。

    “凌烟,我给你解释。”顾珺竹低声说着,眼里的愧疚之色出卖他的内心。

    “进来吧。”凌烟自己先进去,顾珺竹跟在后面也进了屋子。

    这间屋子本来是她和凌雨两个人同住的,为了让她一个人好好的静一静,凌雨去了凌弘的房间,凌弘挤进了顾尘儿的屋子。

    顾珺竹刚回到官舍门外,就被张晋拦住了,羿景宸在凌雨走后,马上写了一封信,派张晋死死地守在这里。

    所以,要向凌烟解释的顾珺竹大致已经知道了事情发展的原委。

    “我从没说过,是因为我觉得再也不可能遇到她了。”顾珺竹选择了一种凌烟喜爱的方式,直白、简洁,直奔主题。

    嘟嘟,是他和羿景宸最小的师妹,本命赵可可,因为从小白白胖胖肥嘟嘟的,师傅经常笑话她:“可可是个胖嘟嘟的小娃娃。”

    他们师兄弟也跟着笑话她胖嘟嘟的,时间一长,大家不再叫她的本名,反而都叫她嘟嘟了。

    “我们一起长大,渐渐产生了感情。”顾珺竹心痛,明知自己的话会对她产生伤害,可又不能不说。

    “你消失的七年,就是和她在一起?”凌烟弄明白了这件事。

    “是,母亲借着要送我去学鉴宝的机会,实际把我送到师父那里学习武功了。”顾珺竹第一次对凌烟说出了隐藏的真相。

    凌烟以前的感觉是对的,顾珺竹根本不懂鉴宝,原因就在这里。

    “你们师兄弟里还有羿景宸?”凌烟总也找不到两人关系那么好的理由,原来他们之间还有这层关系。

    “是。”顾珺竹承认了。

    凌烟悲哀,顾珺竹瞒着她的事情不是一般的多。

    “你母亲怎么认识你师傅的?”凌烟还是想不通,一个二十几年足不出户的女子怎么能和武林中人搭上关系。

    “我问过母亲,她没有告诉我。”顾珺竹也想过这个问题,至今没有答案。

    “我们几个人在一起整整七年,感情很好,在别人眼里,我和嘟嘟是一对情侣。”顾珺竹低下头,心虚地不敢看凌烟的眼。

    “我没有见过你,不知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抵触父亲为我定下的这门婚姻,所以对大家的说法默认了。”顾珺竹苦笑一声:“你不是也不想接受这样的联姻么?”

    “你们为什么分手?凌烟当然理解顾珺竹,自己当初也有拼死不嫁的想法。

    “师傅书房里面有一本武功秘籍,在我回家前突然丢失了,当天只有嘟嘟一人进过书房,我们去找嘟嘟的时候,她又不辞而别了,师傅派我们去追嘟嘟,我在距离师门几十里的地方追上了嘟嘟,拳脚之间误伤了她,嘟嘟一气之下离开了我。”顾珺竹害怕讲起这段往事,他始终忘不了嘟嘟离开前绝望的眼神。

    几天之后,当他和羿景宸在一个师弟的屋子里发现了那本武功秘籍时,他明白自己对师妹有多么的残忍了。

    “你师妹之后没再回去么?”凌烟能体会得到被人冤枉的切肤之痛。

    顾珺竹摇摇头。没有说话。

    凌烟彷徨的笑了,她的笑声越来越大,凝视着顾珺竹的眼眸却越来越模糊。

    她的心。好疼好疼,说到底,自己不知不自觉中充当了第三者的角色。

    “不怪你,都怪我,是我不坚决,移情别恋,又给你带来了痛苦。”顾珺竹看着疲惫的凌烟。心脏疼痛的几乎抽搐,他真的想让凌烟狠狠地打他一顿。

    “你先回去吧,我想睡了。”凌烟无法再继续和顾珺竹交流下去了。她第一次付出的真心,打水漂了。

    “凌烟,”顾珺竹低声哀求着。

    “你走啊!”凌烟再也忍不住的泪水成串地流过脸颊,落寞的眼神空洞的看向地面。

    这一夜。凌家姐弟集体失眠了。

    第二天。得到消息的羿景宸早早来到了官舍,从床上拽起了眼珠内充满血丝的顾珺竹。

    “嘟嘟在哪里?”羿景宸叹了一口气。

    “悦来客栈。”顾珺竹围着棉被,憔悴的脸上冒出了一层青青的胡茬。

    “你准备怎么办?”羿景宸最清楚顾珺竹和嘟嘟的事,也见证了他和凌烟感情发展的全部经过,在两难关头,他都不知道该向着谁才对。

    “不知道。”顾珺竹咳嗽了几下,嗓子沙哑的说出这句话。

    “前后两次,你觉得哪次更痛苦呢?说实在的。你和嘟嘟,我一直觉得是因为师兄弟成天开你们的玩笑。你最后才默认的,你们之间的感情像白开水一样淡。”羿景宸很不以为然。

    在他眼里,嘟嘟喜欢顾珺竹更多一些,顾珺竹一直像照顾小妹妹一样照顾嘟嘟,兄长的成份远远对于恋人的成份。

    “可能吧,当时你为什么不说呢?”顾珺竹突然开口了。

    “那是不是觉得好玩么?天天看你的玩笑心里挺爽的。”羿景宸的玩性最大,能看顾珺竹出丑是他当时的最大的追求。

    “你说对了一句话,我现在的心最痛,看不得凌烟的眼泪,看不得凌烟皱眉,看不得凌烟伤心,连她噘一下嘴、瞪一下眼、少吃一口饭我都不愿意看。”顾珺竹的眼里、心里都是凌烟那张灵动的脸。

    “嘟嘟和我只有艳阳高照、盛世太平,就像你说的,白开水一样的透明。”顾珺竹抬眼望着窗外,一轮红日刚刚升起。“可和凌烟在一起,却经历了生与死的考验,我的心、我的血、我的所有急切的想和她融在一起。”

    羿景宸也是长叹一口气,不知不觉中做的孽,终于到了还的时候了。

    “王爷,门外有一位小姐求见。”张晋双手递上了一个玉蝶。

    “嘟嘟来了。”这块玉蝶,是他们师门的徽记,每个弟子都有一块。

    “请她进来,告诉门卫,以后这位姑娘来了,不用再报,直接放进来。”羿景宸走向门外,同时交代着张晋。

    顾珺竹和凌家人的住处,是官舍的最后一层院落,等羿景宸出去的时候,嘟嘟已经在院门口向里张望了。

    “三师兄。”嘟嘟惊喜地叫着,可身子却依然矜持地站在原地不动。

    “嘟嘟,好久不见,越来越漂亮了。”羿景宸微笑着迎到了门口,在他印象里,这个小师妹有些清高,除了顾珺竹外,其他人都看不到眼里。

    “师兄又笑话我,我只能一天比一天老。”嘟嘟嘴上说着,脸上却乐开了花,她对自己的美貌相当自信。

    “走吧,二师兄在里面。”羿景宸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屋子。

    “好,我昨天已经见过二师兄,只是没想到三师兄也在这里。”嘟嘟喜滋滋的模样一看就是高兴的不得了。

    羿景宸带着嘟嘟向里面走,经过张晋身边时吩咐了一声:“准备些吃的。”

    “是,王爷。”张晋恭敬回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王爷?”嘟嘟惊讶的重复着,久别重逢的心悦都没有这一声感觉更震撼。

    “嗷,我以前没有给别人说过,我本名叫做羿景宸,排行第六,父皇赐我靖王。”羿景宸淡淡地回答。

    “三师兄就是大名鼎鼎的靖王爷?”嘟嘟刚才还清高的神态一下变成了谦卑,她迅速蹲下了身子,娇声道:“拜见靖王爷。”

    “嘟嘟行什么礼啊?我还是你的三师兄。”羿景宸连忙伸出手,搀起了嘟嘟。

    说话之间,两人将要迈进门槛。

    知道羿景宸身份后的嘟嘟,凭空多了一份小心和谨慎,时时处处把羿景宸摆在了王爷的位置上。

    “嘟嘟来了。”羿景宸进门后,冲着已经下床的顾珺竹喊了一声。

    “二师兄你怎么了?”嘟嘟一看面带病色的顾珺竹,慌忙上前拉住了他的手。

    “没事,先坐下。”顾珺竹温和一笑,指着身边的一张椅子。

    “王爷先请坐。”嘟嘟向后退了退,让出了顾珺竹身边仅有的一张椅子。

    嘟嘟的这个变化被顾珺竹和羿景宸看的一清二楚。

    当初跟随师傅学武时,顾珺竹的家世在师兄弟中最好,洛邑县城首富的家庭让他受到所有人的羡慕和尊敬。而羿景宸,虚报农家子弟出身,加之他顽皮好动,整天没个正行,大家都爱跟他开玩笑,没人把他当成回事。

    嘟嘟眼里的这两个人,也和师兄弟们感觉一样。

    谁知这次重逢,两个人的身份和地位彻底颠倒了,差距还不是一般的大,这让嘟嘟一时间难以接受。

    “坐吧,嘟嘟,还把我看成你胡搅蛮缠、调皮捣蛋的三师兄就行了,不必多礼。”羿景宸走到床边坐下了。

    “是,王爷,阿不,三师兄。”嘟嘟嵌着半个身子,规规矩矩坐下了。

    屋内突然静了下来,三个人谁也没有开口主动说话,嘟嘟的眼睛左面偷偷看一眼,右面又偷偷看一眼,显然在考虑应该如何开口,说些什么。

    凌雨一早醒来后,在屋子里溜达了许久,替姐姐愤愤不平的心还是难以抑制,她决定要当面向顾珺竹问个明白。

    自己已经和羿景宸一刀两断,如果顾珺竹也像羿景宸那样模棱两可的,她们在这里继续呆下去根本就没有意义,宁愿拼着一死,她也要和姐姐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凌雨平时是个温顺的小女子,可一旦被逼急了,比豹子还刚烈。

    冲到顾珺竹门前,她连门都没有敲,直接推门进去了。

    屋子里的三个人被突如其来的开门声吓了一跳,羿景宸第一个站起身,怒气冲冲瞪着门口:“谁?”

    “我。”凌雨才不怕他呢,眼睛只是瞥了羿景宸一眼,就四处寻找着顾珺竹。

    再一眼,她看到了和顾珺竹并排而坐的嘟嘟。

    “这就是那个小师妹?”凌雨指着嘟嘟问。

    “你发什么神经,跟我出去。”羿景宸走过来拉着凌雨的胳膊,想把她带出去。

    “你才发神经,”凌雨已经口不择言了,她一听羿景宸的语气偏向他们的师妹,心中就来气,被抓住的胳膊甩了几甩都没如愿。

    凌雨放弃了挣扎,把一张气的发白的小脸扭向顾珺竹:“今天把话说明白,你到底想怎样?”

    “凌雨,你到底想怎样才对?”被凌雨推开的屋门外,又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

第一百七十 九章 自我解放

    “凌雨,不要无理取闹了,跟我回去。”凌烟迈步走进了屋内。

    “我哪有无理取闹,就是想问个明白。”凌雨小孩子的别扭劲一上来,谁还就阻止不了了。

    一屋子人都看向了凌烟。

    嘟嘟玲珑剔透的心瞬间就明白了进来的女子是谁。

    “凌小姐,你好,我叫赵可可,师兄们都叫我嘟嘟,你也叫我嘟嘟好了。”嘟嘟很亲热、很随和,就像和一家人说话一样。

    “初次见面,赵小姐怎么知道我是谁?”凌烟微笑着回答,她总觉得这个嘟嘟的出现过于巧合了。

    “啊,你管她叫凌雨,看起来很熟悉,像是一家人,我猜的,猜的。”嘟嘟脸上出现了一丝慌乱。

    “对不起,我们打扰了,凌雨,跟我回去。”凌烟冲着嘟嘟点点头,伸出一只手,拉着凌雨出去了。

    走到门外,凌雨一把甩开凌烟的手:“姐姐,你为什么把我拉出来?当面问清楚不好么?”

    “傻妹妹,这种事当面能问清楚么?越问越乱。”凌烟笑着拍拍凌雨的脸。

    “那你说怎么办?”凌雨不甘心就这样回来,一事无成。

    “凉拌。对了,你帮我办一件事去,照我画的帮我打一副耳环。”凌烟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凌雨。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从来到京城,还没见你上过街呢?”凌雨极不情愿,凌烟刚才把她拉出来。伤了她的心。

    “我每天忙着和柴建国在一起研究配药,哪有时间?”凌烟伸了一个懒腰,打着哈欠。把自己的头歪在凌雨的脖子上,两手像八爪鱼一样抱住了凌雨。

    她最近忙死了,累死了。一个皇帝的病,守着一大群太医不用,折腾她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小丫头,还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算很么啊!

    “切。人家都把你相公抢走了,你还在这里瞎忙活。”凌雨鄙视地看了姐姐一眼。

    什么时候,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姐姐。做事开始瞻前顾后了?

    “抢走就抢走,我们姐妹俩来个抛绣球招亲好不好?我们找两个京城里最帅的、最有银子的、最听话的,好不好?”凌烟笑着,像个癞皮狗一样。全身的力气都压在凌雨身上。自己一步也不肯走。

    开始抽条的凌雨半年多的时间个子长高了不少,已经略微超过了凌烟一点点,抱住姐姐一点也不费力。

    “这样也可以么?”凌雨吃吃的笑,她的姐姐简直是个怪物,什么招能敢想、都敢用。

    “这算什么?我们要是治好了万岁,得到大把的赏银,还可以海选夫婿。”凌烟得意的说。

    “海选?什么意思?”凌雨又开始叹气了,她在姐姐面前。很多时候像白痴。根本听不懂姐姐说出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们先说出挑选的条件,然后符合我们条件的男子站在一起。展示他们的才艺,我们选择出最优秀的,就叫海选。”凌烟眨着眼,冲着凌雨大笑:“怎么样,好不好?”

    凌雨偷偷说:“就像那种地方里选头牌对不对?”

    凌烟猛地愕然了,她怎样也想不到凌雨能说出如此形象的话来,然后,然后,她止不住狂笑:“凌雨,这样的话你也能说出来,太妙了!”

    “妙什么妙!你们姐妹俩都成精了!”羿景宸不知什么时候跟出来了。

    “你才成精了,搅和精!”凌烟不仅嘴上不吃亏,行动上也不吃亏,还是刚才的样子,死死攀住凌雨不放手,把羿景宸晾在了一边。

    “父皇的病情怎样了?”羿景宸彻底拿凌烟没有任何办法,何况现在又有求于人。

    “不继续发展就不错了,我觉得他慢性中毒的时间不短了,说句老实话,情况只能维持了。不过你查清太医院谁的嫌疑最大了么?”凌烟最大的特点就是能做到公私分明。

    “太医院也有轮班的,有两个人很可疑,我最怀疑的是一个叫肖天木的。四月我到洛邑县城时,三皇兄曾经中过一次毒,当天的轮值太医就是肖天木。极影查到,他和三皇子暗中有来往。”羿景宸的办事能力不容小觑。

    “那就接着查,查遍他的祖宗八代。”凌烟更加缠紧了凌雨,她偏要给也羿景宸一个下马威。

    他不是有能耐帮顾珺竹么,她也有办法在他和凌雨之间制造小麻烦。

    凌烟阴险地一笑,推着凌雨回了她们的房间,留下了隐忍着快要发怒的羿景宸。

    不给他机会就是报复他的最好办法。

    时间过的飞快,十天的功夫一眨眼又消失了。

    羿瑞在所有的食物和药物全部被替换后,又有了柴建国和凌烟的药疗和食疗双重作用,身体没有继续恶化,虽然还是病病歪歪的,但脸色和精神有了一些好转。

    这种变化让凌烟揪着的心稍稍放松了些,可她对顾珺竹的决定却越来越迷惑了。

    这段时间,嘟嘟每天按时到官舍报道,顾珺竹既不拒绝,也没表现的特别热情,总是彬彬有礼,举案齐眉的,在外人眼里倒是像一对已经成亲很久的老夫老妻,自己却成了被疏离的人了。

    背地里凌烟经常嘲笑自己到底算是什么?被嘟嘟插足了?还是自己插足了?

    这一段时间,她一直在寻找这个答案。自己到底爱不爱他?能对他放手还是死不对他放手?

    一开始,他的冷漠,对她家的冷酷都让她恨之入骨。可随着交往的增多,她的心里有了一种难以描述的缘由,他和她体内足以共鸣的因子,冷漠外表下的那颗火热的心。对她无限的宽容、纵容和支持,给了她狭小世界中的最大自由和幸福,让她想用别人看得见、摸得着的爱回报他。

    她知道自己的个性不为如今的世道的所容。在别人落井下石的时候,顾珺竹始终站在她那一面,给她的是心灵鸡汤。

    可是,这碗心灵鸡汤却不是她一个人的。

    自己嘲笑和蔑视的羿景宸未来的多妻的婚姻,报复似的落在了她的身上,她鼓动凌雨的言语又全部可以作用于自己了。

    这不是天大的讽刺么?

    昨天,凌雨已经把打制好的耳环给了她。当这幅朱红色的凤凰形状的耳环带到了她的耳朵上时,她不仅潸然泪下。

    穿越之后,她的耳朵上无需再征求母亲的同意。自然有了可以带耳环的地方了,她没有任何顾虑的带上了凤凰耳环。

    就像她从来没存过害人的心,只想活的比别人更加自由洒脱,却始终无法如愿。

    那么就给自己放一个打假。让自己能悠闲多久就是多久吧。

    吃过早饭后。她美美地给自己画了一个妆,带上了朱红色的耳环,穿上绣着梅花的白色锦缎棉袍,外面披着一身白色狐狸毛领的淡紫色长袍。她要用现代人的心,在古代人的街道上,满足自己蕴藏在心底的自我解放。

    “老天保佑我,最好,最好再遇见一个帅哥。给我一个浪漫之旅,给

    走出官舍。她漫无目标地沿着窄窄的街道一直向前走。

    古代的街道很窄,路边的建筑又矮又旧,古朴中带着宁静,宁静中透着安逸,用一个字来形容,美!并且美的单纯,美的干净。

    凌烟的手抄在袖筒中,身子缓缓向前走着,沐浴着冬日难得的暖阳,她心中的浮躁渐渐消失了。

    “凌小姐,没想到能遇见你。”对面走来一个翩翩公子哥。

    凌烟觉得好笑,老天听见了她的祈祷么?真的送来了一个帅哥。

    她第一眼就认出来了,原地站住了,没有施礼,没有跪拜,微微一笑打了声招呼:“二皇子。”

    那份雍容和庄重就像遇到了一个经常见面、地位平等的朋友一样的自然。

    羿景夙定定的看着眼前的美人,脸上挂着悠闲平淡的笑意,不卑不亢,不惊不喜,眼中丝毫没有乍见高高在上的皇子的惊喜,没有攀附权贵的奴颜媚色和极度的荣宠。

    “凌小姐今天好清闲,要去哪里?”羿景夙素来以温和闻名,他的问话也像他本人一样语气中透露着随和,没有高高人一等的气焰。

    “没有目标,随便逛逛。”凌烟眼神看向四周。

    “本王正好也没事,陪凌小姐逛逛如何?”羿景夙试探着问,他才第二次见凌烟,很难立刻把眼前这个清雅脱俗的女子和传言的巾帼奇女子联系在一起。

    “好啊。”凌烟大方的回答,她不嫌身边有一个可以聊聊天的人。

    短暂的对话结束后,两人并排走在街道上。

    羿景夙一直默默地观察着凌烟,她嘴角始终衔着笑意,眼中带着温暖的感觉,专注的对象真的是街道两边的景致,以至于走了一段路后,他感觉自己被忽视,被遗忘了。

    “凌小姐好本事,父皇的身体渐渐有所好转了。”羿景夙没话找话。

    “有我什么事,万岁爷的身体底子好。”凌烟眼睛盯着路边一座古色古香的贞节牌坊,语气漫不经心,

    聪明!羿景夙暗自赞叹着,能不借机往自己身上揽功的人不多见,更不用说一个对当今万岁有救命之恩的人了,她要什么样的荣宠能得不到呢?

    “凌小姐有心进京谋事么?凌家想重返朝堂么?”羿景宸要试探一下,凌家这次到底是以退为进,意欲重返朝堂还是单纯的治病救人。

    尽管凌烟是六弟带来的,六弟是自己的人,可他不能让这样的手下成为一匹脱缰野马,站在他的前面,阻挡他的视线。

    “我祖父年事已高,父亲已经去世,家中人口凋零,我又是区区一个女子,指日即将出嫁,凌家哪有重返朝堂的资格呢?”凌烟说出的这番话,在羿景夙听来,似乎是凌家的自我觉悟和告白。

    凌家不会参与朝政、邀功请赏、居功自傲,所有的人都可以放心。

    “如果我出面请凌小姐呢?”羿景夙再打一张诱惑性极大的牌。

    “我总不能嫁了人之后还出头露面吧,王爷以一个男子的身份评价一下,换做您,您会愿意王妃天天出府么?”凌烟一两拨千斤,巧妙地堵住了羿景夙的嘴。

    好可惜,羿景宸在见到凌烟之后,就有了把凌烟凌烟直接纳入自己的掌心的想法。

    这个美丽聪慧、像谜一样的奇女子,不论收入后宫,还是充当谋士,都足以让自己的平王府蓬荜生辉。

    是他高估了自己的地位和权势?还是低估了凌烟的品行和修养?他无法确定。

    “王爷,我请你喝茶如何?”凌烟指着对面的一座茶楼。

    “哦,你真的要请我?本王还是第一次被美女请喝茶呢。”羿景夙咧咧嘴,不可思议的反问。

    “不行么?”凌烟从兜里掏出一锭银子,笑嘻嘻的说:“我有银子,不会赖账的。”

    遇见一个赏心悦目的王爷,凌烟心想,权且把他就当自己今天解闷的对象也不错。

    “好啊,小生荣幸之至。”羿景夙性情坦荡,话语之间已经成功转变了自己的角色,把自己放在了和凌烟更加接近的位置上了。

    两人上了二楼,倚着窗边,迎着清风,满目的笑容。

    “听说凌小姐近来遇见了一些烦心的事,不知现在心情可好了些?”羿景夙又给凌烟续了一杯茶水。

    不知不自觉中,羿景夙已经凌烟倒了好几次,凌烟都心安理得的接受了,从没一次用感恩戴德的语气拜谢他,这让羿景夙感觉很舒服。

    他的身边没有一个这样的朋友和女子,每个人对他都是恭敬的过度了,让他觉得虚伪和累。

    “今天遇见王爷,看来是我在对的时间遇到了一个对的人,心情怎能不好呢?”凌烟轻啜了一口茶,神情愉悦地冲着羿景夙眨了眨眼。

    这个不带任何诱惑的,单纯的、自然的眨眼,暮然间令羿景夙全身一颤,没有缘由地嫉妒起顾珺竹来,他凭什么能娶到凌烟这样纯真的像仙子一样美丽的女子呢?

    “他不娶你我倒是想娶你了。”羿景夙脱口而出,毫无遮拦说出了自己的心中话。

    “那我就彻底玩完了,我已经有了那么多的臭名声了。”凌烟“咯咯咯”的笑了。

    这句话,让羿景夙察觉到了自己的事态,他也学着凌烟的样子,自嘲地说:“那我也会传出不好的名声了?还是算了吧,喝茶,我们继续喝茶。”

    这一顿茶,两人一直喝到晌午才结束。

    凌烟告别羿景夙后直接回了官舍。

    她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直接到了顾珺竹的屋子,羿景宸正好也在这里。

    凌烟关上门,冲着两人说:“嘟嘟和羿景夙认识。”

第一百八十章 压押入天牢

    嘟嘟和羿景夙认识,这句凌烟嘴里说出的自以为惊天动地的话,在顾珺竹和羿景宸耳朵里,像一颗小小的石子丢入长江黄河里一样,连一点点轻微的响声都没有。

    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说:“怎么可能?”

    凌烟察觉到了自己的冒失,无缘无故说出这样的话,在三个已经朝夕相处七年的人面前,更有因为嫉妒妄下狂言、陷害嘟嘟的嫌疑,她好像在明目张胆地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

    “我刚才见过羿景夙,他清楚的知道我的事情。而第一次跟我见面的嘟嘟,又清楚的知道我是谁,除了靖王爷有机会接触二皇子外,谁还能将所有的事情都串在一起呢?”凌烟说出了心中的疑惑,她对这两天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无法理解。

    “你说的事我问过嘟嘟,其实是你过低估计自己了,以你当下的名声,堵住耳朵不想听都很难,几乎所有的大臣都知道你。”顾珺竹的话并不为过,凌烟已经声名远播了。

    私下里,如今的他在嘟嘟面前谨小慎微,根本不敢随意怀疑,一次的伤害已经成为他心中难以愈合的一道伤痕。

    羿景宸在一边没说话,以他对自己师门的了解,嘟嘟想要查到这些事不费吹灰之力,二皇兄的耳目也是无处不在,他也不能武断地单凭这点事情,就把两人暗中串通的罪名扣在他们的头上。

    “你们都不相信我了?”凌烟落寞地问,她再一次感到自己在顾珺竹和嘟嘟之间的苍白无力。

    “凌烟。不是我们不相信你,只是没有证据。况且,他们两人就是相识又怎样?他们并没有干杀人放火的勾当。也没有破坏我们的计划,你是不是有些敏感了?”顾珺竹小心选择着自己说话的字眼,他在不知不觉中尽力护着着嘟嘟。

    嘟嘟虽然有武功,但内心有些脆弱,依赖性极强,不像凌烟,是个坚强的人。

    “算了。算我没说,我还有事,先走了。”凌烟冲着两人温和一笑。转身走向屋门。

    “凌烟,”顾珺竹在背后叫了一声。

    “我要去看看万岁的药,先走了。”凌烟只停了一下脚步,就坚决的走出去了。

    “你们?哎!”羿景宸看得出两人之间最近的疏离。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劝、怎么办?

    男女之间的问题。他已经头疼的不得了了,况且顾珺竹辜负嘟嘟在前,相知凌烟在后,面临的两难选择,比他的更迫切更尖锐,自己实在没有什么资格从中指手画脚了。

    顾珺竹和羿景宸沉默着,任由了凌烟的离开。

    他们只看见了凌烟当面的笑,却没看见转过身后的凌烟的哭。

    他们的刻意躲避。足以证明她在顾珺竹心中并不是唯一的存在。

    腊月二十三,一场狂风暴雪不期而至。

    天色将黒时。嘟嘟裹着雪白狐狸毛的红色大氅来了,跟着她的仆人带来了好几个冒着香气的热腾腾的菜肴,有红烧肘子、西湖醋鱼、水晶大虾、道口烧鸡,还有四样精致的素菜。

    她让丫鬟叫来了官舍里的人。

    “二师兄、三师兄,两位凌小姐,凌少爷,柴大人,今天是小年,给嘟嘟一个机会,请大家在一起聚聚。”嘟嘟的小脸红扑扑的,一双热切的眼眸扫视着所有人的脸。

    “小师妹,不仅是小年这么简单吧,还有某个人的生日也是今天吧?”羿景宸张嘴说完一句话后,马上就后悔了,他恨不得抡起巴掌扇自己的脸。

    自己狐狸一般的聪明劲自用回到京城,退化成了猪。

    顾珺竹没有吭声,忧郁的眼神看向了凌烟。

    最近一段时间,他夹在两个女人之间,真的成了风箱里的老鼠,不是两头受气而是只有自己受气。

    嘟嘟热情的像夏天的风,徐徐吹来,逐渐升温,不知不觉中笼罩的面积遍布整个官舍。她不急不躁,对谁都好,好的让顾珺竹更加的懊恼,好的让别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凌烟像池子里温吞吞的水,原地打转转,从不主动越过池子一步,既不跟他吵也不跟他闹,更不主动,像常人一样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啊,原来是顾少爷的生日,咱们都不知道呢,没有准备礼物,还要白吃一顿饭,怎么说都赚了哈,多不好意思。”凌弘不知从哪里学来着这么“损”的话,说的凌雨不住的点头表示赞赏。

    凌烟坐在一边,脸上只是吟吟的笑意,却什么话也不说。

    “凌小姐,你别介意,我们在一起时间长了,彼此之间了解的可能就比别人多一些。”嘟嘟一脸的歉意。

    “啊,原来你们的时间长,比作为别人的我多。”凌烟心里怎么会不明白嘟嘟想要表达的意思,她不是要道歉,而是在她面前显摆自己的优越。

    她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表示,她和顾珺竹才是相交相知相恋的一对。

    凌烟继续地点着头,依然不说话。

    “二师兄,我亲自给你准备了这桌菜,祝福你23岁的生日。”嘟嘟从一圈围坐在桌子周围的人中站起来,举起了一杯散发着浓香的酒。

    “我不会喝酒。”顾珺竹推脱着,手并没有举起来的打算。

    “师兄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喝倒的,这一杯你一定要喝,要不然我就不坐下了。”嘟嘟噘着嘴撒着娇,一脸的不依不饶。

    凌烟在一边打量着这个杯子,不小,足以让顾珺竹喝倒了。

    “这,好吧,我喝。”顾珺竹眼珠一转,突发奇想,喝了也不错。喝完自己就醉倒了,什么也不知道的话,岂不躲过了今天的尴尬?也不再让凌烟为难。

    顾珺竹接过酒杯。冲着众人说:“咱们一起举杯,为了小年,为了在座的每一个人都能升官发财好不好?”

    “呸,真俗,俗不可耐!”羿景宸拍着脑袋哀嚎。

    “你感情是王爷,吃喝不愁,我们说不定哪天就吃不上饭了。怎么就俗了?”凌雨不服气的问。

    两个人之间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说话了,谁也没想到顾珺竹的这句话,无形中给两人搭建了一座沟通的桥。

    “当官不累么?问问你姐姐。我累死了,我也想象你们一样无官一身轻。”羿景宸开心地冲着凌雨笑,他就想听凌雨跟他说话,那是一种身心愉悦的享受。

    “哼哼。”凌雨奸笑几声。温柔地又说了一句:“累死你!”

    “最毒妇人心。”羿景宸哀叹着自己,还以为可以和凌雨和好一阵子呢,谁知道这个小妮子现在的道行不比她姐姐差。

    “怎么样,这个酒好喝吧?”嘟嘟人来疯似得又给每个人倒了一杯。

    凌烟奇怪地看着顾珺竹,怎么这会的他一点事都没有?难道那天在自己家里是装的?

    顾珺竹也看向了凌烟,他也对自己的酒量感到不可思议,前两天还是喝了一点就马上醉倒的他,今天是这么了?

    “来来来。我们再喝第二杯。”嘟嘟又举起了举杯。

    这一晚,每个人都很兴奋。完全没有醉的意思。

    凌烟总觉得哪里不对,记忆似乎在整个过程中有过非常短暂的中断,可这种中断根本想不来在哪里出现过。

    第二天清晨,还没起床的官舍里的人,被门口一阵吵杂的声音惊醒了。

    凌烟凌雨匆匆穿戴整齐,并肩走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已经闯进一队官兵,为首的正是三皇子,雍王羿景文。

    他看见凌烟出现了,大手一挥:“来人,拿下这个妖女。”

    “为什么?”凌烟心中产生了莫大的慌乱,她隐隐觉得出事了。

    “万岁昨晚服用了你送去的汤药后突然病情加剧,神志不清,你下毒谋害万岁,还敢狡辩!连同着院子里的所有人,都给我拿下!”羿景文命令着。

    “是!”一声整齐的声音传出,跟随羿景文来的士兵闯入每个房间,五花大绑了院子里所有的人。

    当羿景宸闻讯赶到时,顾珺竹、凌烟姐弟、柴建国包括顾尘儿、洛惜在内的所有人都被押入了天牢。

    羿瑞下令,任何人不得接近进入天牢,包括羿景夙、羿景文和羿景宸,他要在身体好转之后,亲自审讯。

    阴暗的天牢内,两双诡异的眼睛分别从两个隐秘的地方,看向盘着腿席地而坐的顾珺竹和凌烟等人,两人的脑海中同时浮现出他们和羿景宸被处斩的画面。

    三天之后,羿瑞的身体稍有好转,他命令张之用带领极影的人,从天牢里提出了凌烟、顾珺竹和柴建国。

    “幻情阁”内,第一次出现了一个燃着熊熊火焰的铜炉,六名御林军手持皮鞭、烙铁、军棍等站立两旁。

    羿景夙、羿景文、羿景宸也奉旨进入阁内。

    太医院四名太医也早早来到了这里,其中就有肖天木。

    “把他们带进来,”羿瑞看着三个儿子,冷冷地说。

    自从他身体每况愈下之后,一面是对生命的渴望越来越强烈,另一面却是对儿子的提防心同样也越来越强烈。

    他每晚都在做一个相同的噩梦,一个看不清面目的儿子高举着匕首,狠狠刺向他的心脏,然后脸上带着狰狞的笑意从他的头上一把拽下皇冠,戴在了自己的头顶。

    弑父篡位,是他决不允许发生的事情,他还要长命百岁、千岁、万岁,他要一统江山永永远远不改变,皇帝的宝座,只能是他自己的。

    衰老的羿瑞开始怀疑一切了,包括他曾经最信任的小儿子羿景宸。

    凌烟、顾珺竹、柴建国脖子上戴着枷锁,手上、脚上绑着铁链,在张之用身后进来了。他们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哗啦啦地声响,带给寂静的“幻情阁”无限的恐怖和死亡的气息。

    “跪下,”张之用面无表情,阴阴地呵斥着。

    凌烟、顾珺竹和柴建国默默地跪在羿瑞面前。

    “谁在后面指使你们谋害朕的?”羿瑞苍老虚弱的声音从他们的头顶响起。

    “没有人指使,我们也从来没想过谋害万岁,万岁每天服用的药方都经过太医们的联合审查,服用前也有公公的试毒,我们哪里有机会下毒呢?”凌烟简直快要疯狂了,她不明白自己到底造了什么孽,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变态的朝代,每天不停的跪啊跪的,每天还要为了保住性命拼啊拼的。

    “太医,你们怎么说?”羿瑞面向几个太医。

    “回禀万岁,”四名太医一齐跪下了,肖天木向前跪走了半步,再次叩头禀报:“凌烟递交太医院的药方的确没有问题,可是万岁这几日偶感风寒,凌烟将化痰止咳的药物和草屋、附子同时使用,犯了‘十八反’的禁忌,对龙体不适的万岁而言,无异于毒药,所以才造成万岁病症加重。”

    “凌烟,你为何要陷害朕?到底谁是你背后的主谋?”羿瑞的冷峻眼神瞄向了三个儿子。

    最近一段时间,陆陆续续有大臣秘奏,靖王羿景宸借着出京之机,结私营党,意图谋反。而且,在筹集贡粮其间,私自赶赴凤汐国和乾东国交界处,同乾东国二皇子秘密街头,意欲里应外合,篡夺皇位。

    “万岁,‘十八反’是每个行医人都知道的基本常识,小女子怎么可能在太医院的高人面前,犯这样低级的错误呢?”凌烟冷冷一笑。

    “万岁,据微臣暗中观察,凌烟不仅伙同柴建国谋害万岁,并且她谎言欺君,凌烟根本不懂医理,不会治病。”肖天木突然说出这句话,震惊了“幻情阁”的每一个人。

    凌烟不会治病的事情只有羿景宸、顾珺竹和柴建国知道,根本没有和她打过交道的肖天木怎么知道这个秘密呢?

    凌烟的眼角看向羿景宸,羿景宸的目光落到了顾珺竹身上,三个人都轻轻摇了一下头。

    “万岁,八百里加急密保。”大殿门外有人轻声回禀。

    张之用一甩拂尘,穿过跪在地上的几个人走到殿门前,接过了门外太监递进来的木匣。

    木匣里面,装着一封蜡封的信函,指甲盖大的蜡油被一个小印章居中压盖了一下,正好滴在了封口的中间。

    张之用当着羿瑞和所有人的面拿出信函,恭敬地递给了羿瑞。

    羿瑞接过信函,先是打量了一眼完好无损的蜡封,然后才用略微还有些颤抖的手撕开了信函。

    信函是从洛邑县城送来了。

    羿瑞看完之后,勃然大怒,他冲着羿景宸呵斥一声:“不孝之子!”

第一百八十一章 无妄之灾

    羿瑞一声呵斥,让大殿之内立时弥漫了紧张的气息,再次印证了凌烟之前的猜测。

    有人又开始不择手段地对他们下手了。

    羿景宸不明白父皇变脸的节凑为了什么,可身为儿和臣的他第一时间选择了跪在地上。

    “父皇何出此言?”羿景宸匍匐在地惶恐的问。

    “你自己看。”羿瑞直接把秘奏摔向他面前。

    羿景宸跪爬两步,双手捡起信函。

    洋洋洒洒五大页,详细罗列了他在洛邑县城的种种罪行,归结起来共有八条。

    第一,私通妖女,加害君王。

    第二,私自离开洛邑县城,暗中和乾东国二皇子接触。

    第三,擅自打开粮仓,动用神秘力量运送粮饷。

    第四,豢养私人武装,意图谋反。

    第五,结党营私,清除异己,除掉两任县令。

    第六,拉拢黑道为己所用,居心叵测。

    第七,放任妖女,处死官府征调的郎中。

    第八,强行焚烧病故尸首,激起民愤,有伤风化。

    “羿景宸,朕最信任的人是你,没想到第一个站出来想要把朕赶下台、取朕性命的的人也是你。”羿瑞喘息的声音飘过羿景夙、羿景文韬光养晦的脸,在大殿内回旋。

    “父皇真的信这些么?”羿景宸语速缓慢,声调低沉。

    树大招风的道理他不是不明白,可他始终相信自己的清白天地可鉴。

    父皇是个圣明的君主,怎么也不可能舍弃了父子之情,相信外人的胡言乱语妖言。

    秉性善良的羿景宸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他什么都道理明白,唯一还不清楚的、没有体验过的就是君王地位的魔力,超越亲情存在的可怕的魔力。

    “不是朕不信任你,而是你不顾父子之情,让朕太失望了。”羿瑞闭上了眼睛,绝情地地用眼皮隔断了他和羿景宸之间的联系。

    谁都看得出,羿瑞对羿景宸动了杀意。

    “幻情阁”内再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没人敢出头为靖王爷求情。

    张之用缓缓走到羿瑞身边,附在他的耳边轻声呼唤:“万岁,您今天累了。还是歇息一会吧。剩下的事,交由刑部去审吧。”

    羿瑞没有反应。

    “万岁?”张之用伸出手轻轻摇了摇羿瑞的肩膀,还是没有动静。

    “父皇,父皇?”羿景夙、羿景文先后扑过来。抱住羿瑞。

    四名太医也慌慌张张爬起来。围住了羿瑞。

    肖天木的手轻轻搭在羿瑞的手腕上,脉搏跳动微弱,肌肤的温度却出奇的高,他面向两位皇子回禀:“万岁是因为高烧而引发了昏迷。”

    “你们快点用药。”羿景夙身为三个儿子中的老大,临时充当了决策者的角色。

    “是是是,”四个太医手忙脚乱,一会逐个请脉,一会聚在一起探讨改下什么方子。“幻情阁”内乱成了一锅粥。

    “先把他们几个押回天牢,六弟。你先起来吧。”羿景夙同情地看着一直跪在地上的弟弟,终于向他伸出了援救的手。

    “多谢平王。”羿景宸经受的这次打击,不在于生命的得失,而是亲情的拷问,他一向自信的父子、兄弟之情瞬间坍塌了。

    靖王颓废的走出大殿,没有和任何人再说一句话。他要好好想一想,自己以后该怎么办了。

    “顾珺竹,你没有觉得昨晚有些怪怪的么?”在回天牢的路上,凌烟想起了昨晚的异常:“你什么时候酒量那么好了?还是以前是骗我的?”

    “怎么可能骗你呢?我也觉得昨晚有些异常。”顾珺竹心虚了,他一直回避的矛盾,就是凌烟对嘟嘟的看法。

    本以为情敌间的较量,终于在昨晚让他也有所察觉了,问题肯定不简单。

    “你知道就好。”凌烟不再多说,多说也无意,反正他们现在枷锁在身没谁也出不去。

    “对了,柴先生,你有快速降温的好办法么?”凌烟扭头问柴建国。

    “凌小姐,我们都快要死了,还想什么降温不降温的呢?”柴建国苦笑着,为凌烟不值。

    “是我牵连了你,当然要想办法救你了,否则怎么对得起你妹妹呢?”凌烟相信天无绝人之路这句话,提前做好准备总比临时抱佛脚强。

    “有是有,我祖父自己研制的用十七味草药煎制的汤药,半个时辰之内就能降下体温,但用多了对人的身体并无好处。”柴建国回答。

    “知道了。”凌烟笑了笑,这样说来,怕是和现代的激素有些类似了。不过不管怎样,有就好。

    三个人回到天牢后,又被丢进了牢笼里。

    “顾珺竹,这次进来和你上次进来感觉不一样吧?”凌烟快要疯了,被关到这样的地方,被砍头,怎么都是那样容易的事呢?

    “上次是玩,这次是玩命,你说有没有区别?”顾珺竹靠着墙,悠闲地回答。

    “那你为什么这么轻松啊?”凌烟苦着脸,眼神直直的看着他。

    “有你在啊,黄泉路上美人相伴,以后的日子不会寂寞。”顾珺竹挤着眼,开心地逗凌烟玩。

    “嗯,我才不跟你,你有嘟嘟,我还是跟着柴大哥好了。”凌烟吐吐舌头,自己又得意的笑了。

    “休想,死你也要跟我死在一起。”奇怪了,生命危在旦夕的时候,顾珺竹只想到了凌烟一个人,他死也要抓住的一个人。

    除此之外,他谁也不想了。

    “我总觉得你能量很大,什么呼风唤雨、驾雾腾云的不再话下,而且还很神秘,为什么总是看不出你的来头呢?”凌烟心里的疑点不止一个,可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发现顾珺竹的漏洞。

    顾珺竹打量着眼前的瘦弱女子,他发现自己每天都会对她产生一种新的感觉,不止自己对她而言是神秘的,她对自己来说也是神秘的存在。

    无穷无尽的点子,没有止境的热情和能量,不屈不挠的劲头,还有很强很强的自嘲精神,像一个炙热的火球,给他新奇感、刺激感,牢牢地吸引住了他。

    “是么,既然觉得我这么神秘,千万别放弃我,你不是喜欢银子么,我可是一个大宝藏。”顾珺竹从地上的枯草中抽出一根,拿在手里念着玩。

    “快快快,把他们带出来。”天牢门口传来一阵慌乱的喊声,羿景宸第一次出现在天牢内。

    “父皇还在高烧,昏迷中醒了一次,宣你进宫看病。”羿景宸打开牢笼的小门,冲着里面的凌烟说。

    “好,他们叫我妖女,我就让他们看妖女如何为万岁治病!”凌烟又来了兴趣。

第一百八十二章 妖术当道

    “你怎么又来了?没被砍掉脑袋脖子痒痒了吧?”凌烟乐呵呵地问,没心眼的忘掉了自己的悲催命运。

    羿景宸专注的看着凌烟,她不是自己喜欢的作为夫妻存在的那种女人,却是让他极为舒服、不用小心提防,可以忽略性别,交心交肺甚至交命,愉快共处的那种的女人,像兄弟、伙计和同僚。

    “看什么看?就您那长相看的再多也不会怀孕。”凌烟脱口就是一句现在人经常都说的话,吓得在场的人一哆嗦。

    这一哆嗦,让凌烟猛然意识到自己失语了,又不是看韩剧泰剧的,又不是没有狗粮的,她狗血个什么劲啊。

    凌烟嘿嘿嘿恶心的笑着,冲着顾珺竹和羿景宸边点头边狗腿的说:“咒语,咒语。”

    “丫头,别想什么鬼点子啊。”顾珺竹根本不明白什么意思,只能归咎于她又在搞怪,于是狠劲敲着凌烟的脑门,疼的她叽哩哇啦地叫疼。

    讨厌,干嘛那么使劲?至于么,不是就一句,嘿嘿,一句不得体的话么?

    凌烟背过身子,挪到羿景宸的身后,轻轻举起一只带着铁链的手,取出怀中揣着的凤凰耳环,塞进羿景宸背在身后的手里,悄声说:“收好,到时候有用。”

    凤汐国的朝堂上,三品以上的文武官员云集一堂,等着当朝太后的裁断。

    皇上已经时断时续的昏迷半天一夜了,生命危在旦夕。

    以肖天木为首的太医们。在三皇子羿景文的暗中支持下,指正凌烟和六皇子串通一气,谋害皇上。要治凌烟的死罪,顺便连带着把靖王爷一起拖下水。

    以二皇子羿景夙为首的将近一半朝臣,力主六皇子无罪,请求太后再给凌烟一次机会。

    亲生儿子命悬一线,太医又束手无策,太后只能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凌烟身上。

    她亲自坐镇朝堂,亲自下了懿旨。命令羿景宸除掉铁链,从天牢中带出凌烟一行三人。

    这是凌烟第一次看见凤汐国皇宫内的女人。

    号称天下第一女人的太后已到花甲之年,两鬓染霜。和蔼慈祥,精神矍铄,一身暗红色锦缎棉袍衬的她的面庞红颜未老、雍容华贵。

    两个女人第一次相见,习惯性的彼此带着放大镜研究对方。

    在太后眼里。凌烟是个安静的不同寻常的女子。长相不用说,一个字,美。性格呢,好像很随和,表面上看不适合宫廷的尔虞我诈、你死我活。可低垂的眼睫毛下是一双水灵灵的,偶尔透着狡黠眼神的大眼睛。

    这个小丫头不会太笨,可又不太聪明,放着眼前的极品靖王爷。她居然不动心、不引诱,可见是个没心没肺的孩子。

    在凌烟眼里。太后无需形容,能荣宠后宫,进位皇后、太后的女子,都是长着十颗玲珑心的九尾狐狸,没有几把刷子的女人,混不到这个位置上。

    “拜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这句话快成口头禅了,凌烟觉得自己的心脏、思维、膝盖和脑门似乎都是为了下跪而专用的东西了。

    和她一起的,还有顾珺竹和柴建国。

    “你是凌宇飞的孙女?”太后和善的问,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凌烟的身上。

    “是,太后。”凌烟一句话也不多说,言多必失是她的大忌。

    “你祖父博学多识,哀家相信他的孙女差不到哪去。”太后点点头,百年的凌家陪伴凤汐国走过了一半的时间,代代忠良是这个家族最令人称道的地方。

    “哀家把万岁交给你了。”太后简短的话里既带着无限的恩宠和信任,又带着无比的威胁和无奈。

    她对自己的皇帝儿子,的的确确无法说出死马当做活马医的话。但凡有一线希望,她也不会求着这个丫头。

    凌烟已经接手医治了羿瑞一段时间,知道他的身体经年累月被毒素侵害,已经沉疴难返了,自己能做到的就是尽量延长他的生命,再想办法逃离这里。

    “太后,让小女医治可以,只是小女子有个请求。”凌烟来之前已经想好了办法,她要借着这个机会,洗脱羿景宸的嫌疑。

    “你说吧。”太后沉稳地回答着,以她六十年人生的经历,不怕这个叫凌烟的女子兴风作浪。

    “小女子师从祖父,学到一门法术,只需两个时辰之内觅得一个圣物、一个药引、一碗汤药,即刻让万岁爷体温下降,神智清醒。”凌烟暗自狂笑,身边的一群混蛋还想冒充牛鬼蛇神,那就别怪她以毒制毒、以鬼驱鬼。

    “什么圣物、什么药引、什么汤药?说来哀家听听。”太后眉头紧皱,从没听说凌家还有这种秘传的绝学。

    “这圣物,要跟凤汐国的国名有关,并且必须是三位皇子亲自去找;这药引,必须是跟万岁有血亲的人,以自己的血替度藏于万岁体内的病魔;这汤药,是小女子潜心研制的药方。三者结合,圣物、孝心、药引,一应俱全。”对不起了柴建国,凌烟卑鄙的一笑。

    她顺手牵羊的本事什么时候都不会忘,据为己有还言之有据、有理,她的大脑根本就是最强大脑。

    “这些哀家都可以答应你,但是万岁万一出现什么状况,别怪哀家拿你凌家全族开刀。”一个六十岁的老人说出这样狠毒的话时,脸上竟然带着笑容,似乎在描述一场喜庆的盛宴。

    “一切遵从太后懿旨。”凌烟规规矩矩磕了一个头,无比的顺从,她明白的一个道理,就是在强势的女人,尤其是已经作威作福几十年的太后面前,只有主动示弱、自愧不如才能讨得对方的欢心和喜爱。

    “嗯,好。三位皇孙,你们都听见了吧,按照这个小丫头的话去做吧,哀家两个时辰之后,和满朝的文武大臣共同评判你们的成果。”太后和善的眼里嗖地闪过一道寒光,这不仅是救治儿子的法子,也是考验孙子是否真心的最佳时机。

    到这这个时候,羿景宸终于弄明白了凌烟的想法,她要用这种方法为自己洗脱冤屈。

    羿景夙和羿景文却傻眼了,对凌烟突然提出的这个方法目瞪口呆,他们根本不知道在短短的两个时辰内,去哪里寻找和凤汐国有关的圣物,可又不能不听皇祖母的懿旨。

    兄弟三人眼神相互对视一下,共同向太后行了个礼,退出了朝堂。

    凌烟拉着柴建国和顾珺竹,故意在他们耳旁嘀咕了一阵子,给人以她在交代药方的感觉,然后两人就在一名御林军的押送下到太医院煎制汤药去了。

    一切安置妥当后,凌烟在朝堂之上摆上一个桌案,焚香祷告,念念有词。

    约莫一个多时辰之后,凌烟口干舌燥、腰酸腿疼,再也念不下去了,她站起身,冲着太后拜了三拜。

    既然是装神弄鬼,她索性要一装到底。

    在众人探索的眼神中,凌烟先是摆了一个天鹅舞的开场姿势,然后心中暗自唱着热情奔放的歌曲,众目睽睽之下独自挑起了街舞。

    她在做法术,一切皆属天运。

    这一跳,时间不短,几乎把她跳的快要抽筋了。

    太后和周围大臣见过神汉、巫师的法术,却从没见过这么古怪而又好看的法术,一个一个暂时忘掉了皇上的病情,专注地陶醉在凌烟的舞姿中。

    “羿景宸你个兔崽子,东西都给你了,你还不出现,非让姐姐我跳瘫么?”凌烟翻着白眼喘息着。

第一百八十三章 拯救妖孽

    “不对,我在祈祷,我在虔诚的祈祷,怎么能骂他兔崽子呢?是妖孽,妖孽!”凌烟强压心头怒火,修正着自己的错误

    “天灵灵地灵灵,小妖孽快到我的碗里来!”凌烟的动作越来越凌乱,直到再也坚持不下去,终于在众人惊艳的目光中瘫倒到地上。

    她心里哀叹,半年多来自己光顾的上忙这忙那,最基本的锻炼都没有了,以后哪怕为了逃命,也要恢复锻炼。

    “啊,现在肯定是神仙附体,两个时辰正好到了。”不明真相的朝臣却歪打正着的一致认为,关键的时刻到来了。

    凌烟听到这些话,暗自惊喜,真是一群不利用都对不起他们智商的糊涂蛋!

    她顺势扑倒在了桌案前,对着袅袅升起的青烟,朗声念到:“八方仙灵,赐予我力量吧!”

    至于哪八方?她哪里知道,上下左右、东西南北吧,只要凑足八个就行。

    凌烟的声音刚刚落下,羿氏三兄弟首先进入殿内,柴建国和顾珺竹随后也跟着进来了。

    太后眯缝了一会的眼珠赫然睁开,一道亮光看向三个孙子。

    内心里,她最喜爱的也是羿景宸,像狐狸一样的顽皮聪明,像小孩一样的乖巧善良,爱逗她笑,听她的话,没有野心,从不和兄弟争宠斗心眼。

    越是这样,她反倒希望儿子能将皇位传给她。

    听到平王、雍王回禀皇上病情加重的消息后,她在后宫就坐不住了。

    皇后早亡。六宫嫔妃为了皇后的位置,斗得你死我活,没有一个人能压得住阵。

    羿景夙、羿景宸的母妃。为了给儿子在皇上面前留下好印象,低调行事,遇事忍让,只等两个儿子中的任意一个确定能登山大宝,才会浮出水面,主宰后宫。

    羿景文的母妃也不出头,但她擅长在背后捣鼓别人斗。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这些,太后看的一清二楚,偏偏她也不掺和。只要后宫不出要命的大事,她乐的睁一只眼闭一眼,看那些虾兵蟹将相互撕咬,作为自己茶余饭后的乐趣。

    只是这次因为儿子病重。她才不得不出来。

    “太后。我们回来了。”羿景夙代表两个弟弟,向他们的皇祖母禀报。

    两个时辰前,羿景夙、羿景文先是各自回府,召集他们的手下幕僚,商讨要准备的圣物到底该是什么?

    两府幕僚给出的意见惊人的一致,他们惯有的思维平常都用在了揣摩和讨好皇上上,自然也认为圣物应该跟皇上的喜好、业绩和挽救生命有关。

    比如身为马背上的皇上,兵器、武功秘籍、兵法策略是圣物。

    比如皇上日常最喜欢下围棋。找到一副开国时流传下来的棋盘也是圣物。

    比如当今万岁龙体欠安,找到天下公认的第一救命圣药“九转还魂丹”是圣物。

    等等等等。

    羿景夙和羿景文平时也收了不少好东西。从民间搜刮了不少宝贝,皇上、后宫赏赐的宝物,两人各自按照日常对羿瑞的观察,准备了将要呈出的圣物。

    最关键的是,他们认为这个东西没有标准,只要在朝堂上说的天花乱坠,再有忠心于自己的大臣一边捧场,就能力拔头筹。

    兄弟三人站在朝堂上,每人手里托着一块红布蒙着的木匣,神秘、神圣。

    “孙儿们,你们诚心诚意为万岁呈上了哪些圣物?”太后心里明白,这个时候,每个孙儿拿出的肯定都还压箱底的好东西。

    救了万岁讨好了她,基本上就意味着能够给得到皇位的继承权,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谁也不会是白白放过的。

    “太后,儿臣为父皇祈福的是…”羿景夙的手马上就要掀开红布时,却被凌烟制止了。

    “启禀太后,小女子看不如命人把三位皇子的圣物放在一起,再由太后盲选如何?”她防的是有人到时借口她和羿景宸认识,偏心眼。

    这一招,直接打乱了羿景夙和羿景文的事先设想,直接砍断了半数拥护他们的朝臣的膀臂作用,两人不满的眼神同时看向了凌烟。

    没人知道,太后也像孙子一样,评价了凌烟的做法:“她很果断,跟我当年太像了。”

    太后点点头,默许了,她不希望在这个环节上引起孙子和朝臣的内讧,救儿子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

    三个盖着红布的木匣被三个宫女接过去,拿下去,又换了三个宫女重新拿上来,摆在刚才祈祷的桌案上,所有的顺序立刻混乱了,谁也看不来哪个木匣是哪位王爷的。

    凌烟得意洋洋,本宝宝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省的别有用心的人指桑骂槐。

    太后走下御座,亲自掀开了红布,又一一打开木匣。

    第一个木匣中,装着一块残缺不全的玉蝶和一枚百年野山参。

    太后知道,这是雍王奉上的圣物,是他一岁抓周时抓到的,这枚玉蝶当时揣在凤汐国第一位皇上的怀中,攻陷对手最后一座城池的战役中,挡住了射向他心脏的一只箭头,救了开国之君的性命。

    这块玉蝶被某些人看成雍王可以继承大统的象征。

    第二个木匣内,是一柄匕首和三粒“九转还魂丹”。

    太后清楚记得,这是儿子在平王封王那天赏赐给他的,是第一位皇帝随身携带几十年的宝贝,圣祖用这把匕首结束了对手的性命,建立了凤汐王朝。

    这把匕首也被半数朝臣议论为万岁的某种暗示。

    第三个木匣内,只有一对朱红色的凤凰形状的耳环。

    太后一见耳环,天旋地转,差点跌倒在地,幸好身边的丫鬟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她看向羿景宸,颤抖的声音问:“靖王,这是哪里寻来的?”

    凌烟似乎感觉到了一些异样,可根本无从获悉这副自己的耳环能跟太后有什么瓜葛,肯定是自己想多了。

    “孙儿到洛邑县老君山老君庙为父皇祈福时,梦中为神人所赐,孙儿想,这幅耳环形状为凤凰状,正好代表了凤汐国;神人所赐,预示着上天庇佑父皇万寿无疆;这朱红色的颜色,又恰好和皇祖母衣服颜色一样,说明了皇祖母和我父皇母子连心,情深意重,必定能感天动地,让父皇早日康复。”

    这些腹黑的话是羿景宸在别人忙着寻找宝物的时候,自己独自坐在一个密封的小黑屋内编出来的。

    既然凌烟给了他这个东西,一定有深含其中的意义,他不能辜负了凌烟的心意。

    果然,这些煽情的,又彰显太后母性力量伟大的耳环,远比先皇那些冷冰冰的高大遗物要实际的多。

    现官不如现管,况且这个现管还是今天的老大。

    凌烟斜眼瞅着羿景宸,想不到,这个妖孽真是比狐狸还狡猾,能把一个谎言圆的如此圆,比圆规画出来的圆圈还圆。

    高!

    既然如此,本宝宝再给他加一剂猛料,好事成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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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天敌夫妻倾轧记介绍:
穿越的人生分为两段,即便被人誉为“克父女”、“败家女”,只要不是自己的错,只要还有米有家,她就能默默的忍受。
可人生的底线不能超越要了她的命。从想要她的命那一刻起,就别怪她不珍惜敌人的命了。
她的命和皇帝的命一样值钱。
她不是笨蛋,也不是白莲花,权谋、宅斗神马的算毛线,她也照样玩的转!(猴年希望:第一本一定会坚持到完本)穿越之天敌夫妻倾轧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穿越之天敌夫妻倾轧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穿越之天敌夫妻倾轧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