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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毛豆喝咖啡     穿越之天敌夫妻倾轧记txt下载     穿越之天敌夫妻倾轧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三章 回到凌家

    顾家两位夫人被救出来之后不久,又传来一个更骇人的消息,县城内连接洛河的河渠也开始涨水了,新的一股洪流进一步加深了城内的积水。

    洛邑城内出现了五百年不遇的洪涝灾害。

    “爷,整个县城都被淹没了。”三天三夜没有睡觉的顾珺竹在准备返城前夕,接到手下的报告。

    “顾家怎样了?”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尽显憔悴,不高的声音中已经隐隐有了不好的感觉。

    “空无一人。”手下胆战心惊,声音低的像蚂蚁叫。

    “备马。”顾珺竹二话不说,简单收拾了一下屋内的东西,急匆匆走了出去,翻身上马,快马加鞭,独自一人消失在刚刚乍现的黎明中。

    羿景宸的一纸信笺,挽救了几个月辛辛苦苦收缴的粮饷,也让顾珺竹的心调到了嗓子眼上。

    国和家之间,他义无反顾的选择了国,心中担忧的也有家。

    家人生死未卜,到底怎样没有任何音信。他紧锁的双眉在朦胧的光线中出现了几条深深的皱纹。

    一路走来,顾珺竹发现逃难的人越来越多,以致道路拥挤,根本无法顺利前行。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能拉着马匹,与出城逃难的人群逆向而行,双眼还要四处张望,希冀能在路上寻找到自己的家人。

    一直走到没有路的地方,他也没有如愿。望着远处陷入汪洋的空空城池,顾珺竹和家人彻底断绝了音信。

    凌宇飞已经在门口转悠了不下十来趟了。

    从孙女离开家到现在。张巧华和画影就跪在屋子里虔诚地向佛祖祈祷,保佑凌烟平安回家。

    他一个老头子虽然没有表现的像女人那般脆弱不安。可事实上,隔着敞开的窗户。面向袅袅升起的青烟,他在心里也和两个儿媳一样,像佛祖倾诉了自己的心愿。

    “祖父,大姐还没有回来么?”凌雨和凌弘不知什么时候也站在屋门边了,一对年纪不大的少男少女经历了诸多磨难后,已经和凌烟真的亲如一家人了。

    “没有。”凌宇飞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强压住内心的慌乱。在另外两个孙子孙女面前表现出了少有的镇定。

    如今,一家人都在看着他,他要是慌了。全家人也都该乱了。

    “我到外面去看看。”凌弘看着自己身边的祖父和姐姐,老的老、弱的弱,他瞬间有了自己是家庭顶梁柱的感觉,他一定要为这个家做出点什么来。

    “不行!”凌宇飞威严地呵斥着。他在孙子的眼中看到了不解和惶恐。

    凌弘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什么。一家人不该相互关心么?

    “弘儿,对不起,祖父言语过激了。”凌宇飞苦笑着,他明白自己吓住这个单纯幼稚的孩子了。

    “祖父不是不担心你姐姐,只是如今到处都是逃荒的人,万一出去被人打劫,或者被夹裹在人流中,发生什么意外。你姐姐回来了会开心么?咱们首先要保护好自己,才能保护姐姐。对不对?”凌宇飞耐心地解释给孙子听。

    半大的男孩,精神和思想都处于孩子和成人之间的过渡期,满腔热血沸腾,总有使不完的力气和尽头,总想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让亲朋好友对自己刮目相看。

    凌宇飞温和一笑,轻轻抚摸着孙子的头。

    他最欣慰的一点,就是儿子虽然是一介粗暴的武夫,但生下的三个孩子一个赛一个的出色。

    凌烟不用说,在凌家力挽狂澜,帮顾家渡过难关,众口皆赞,名声鹊起。凌雨也是小荷已露尖尖角,表现出了她这个年纪少有的冷静和智慧,颇受靖王爷的青睐。

    家里唯一的男孩凌弘熟读四书五经,精通孙子兵法,文武兼备,性情温顺。从小看大,不出的意外,就已经能预测出这个孩子未来必定比凌家的先辈都有出息。

    凌家想要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凌家想要归隐田园,也会祥和温馨。这种进可攻退可守的日子,让凌宇飞心满意足。

    所以一旦出口伤了懂事的孙子,他马上就愧疚了自己的急躁。可转念一想,越是这种紧急状况就越能考验孩子,也不失为一种磨练他们的好的方法。

    “对不起祖父,是孙儿操之过急了。”聪明的凌弘一听凌宇飞的话,马上明白了祖父的良苦用心。

    他惭愧的脸紧紧贴着祖父的肩膀头,温顺的像一只小绵羊。

    祖孙三人依偎在一起,执着地守在燃着一只火炬的院子里,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等着亲人的回家。

    天色越来越黑,院子外的声音渐渐变低、变小了,连同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徐徐消失到无声无息。

    凌弘再次紧张起来:“祖父,外面好像一个人都没有了,姐姐到底去哪里了?”

    这时,画影端着一个托盘走过来,上面放着三碗米饭,两盘菜。

    “爹,您还没吃晚饭呢。”不仅凌宇飞,连同凌雨和凌弘都只在院子来回不停的转,顾不上吃饭了。

    “娘,姐姐还没回来我们哪有心情吃饭呢?”凌弘一只手摸摸鼻子,烦躁地回答着母亲。

    “画影,你看凌家的孩子,多懂得惦念姐姐。”凌宇飞内心满满的慰藉,眼神在昏暗的火光中深邃如海。

    “嘘!”凌雨突然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她一溜烟跑到院门前,右耳贴着木门细细地听。

    一阵剧烈的狗叫声后,一两个女人“哎哎呀呀”的声音忽高忽低,在漆黑的夜色中显得格外刺耳。

    听着听着,凌雨跳起来。狂喜地叫到:“姐姐的声音,我听见姐姐的声音了,姐姐回来了!”

    她双手拉开门栓。用力拉开院门,一溜烟跑出去了。

    凌弘也像凌雨一样喜不自禁,兴冲冲拔腿就向外冲。他刚刚跑了两步,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转过身,他脸色通红又回到了凌宇飞身边,稳住身子。恭敬地搀住和他一样兴奋的祖父,稳重地一步一步走向院门。

    凌宇飞笑吟吟看着凌弘,经此一事。孙子可以说是受益匪浅,修为又进步了一大截子。

    “姐姐,你没事吧?”凌雨慌张的声音传过来,惊得凌弘高声喊道:“大姐怎么了?”

    他到底是个孩子。被凌雨的话一吓。又把刚刚作出的礼仪全部抛到脑后了。

    凌弘放开搀扶祖父的双手,几个箭步就跑到了凌烟和凌雨的身边。

    按着时间计算,凌烟早就该到家了,可是身边有段红云和谢雨涵,她和孙二哥想快都快不来。

    走了不到一半的路程,两位夫人的脚上早就能被磨烂了,又被绣花鞋里阴湿的水一蛰,要多疼有多疼。两个深闺中被供奉了一二十年的富贵女子就只能走一步停三步,面若槁木。乱发披散,狼狈不堪。

    “姐姐,她们?”凌雨只见过一次去凌府请罪的顾家人呢,但她万万没想到姐姐会把仇人接到自己家来。

    顾家没人了么?这句话凌雨没敢问出来。

    “两位夫人,前面就到我家了。”凌烟指着开门的地方,又对冲过来的凌弘说:“凌弘,你先进去准备两盆炭火,再叫他们准备些吃的东西,我们两顿没吃饭,饿得要命了。”

    这时,走在后面的凌宇飞也接近她们了,老人淡然一笑:“孩子,你终于平安地回来了。”

    “祖父!”凌烟撒娇地扑进老人的怀里,止不住的泪水夺眶而出。

    这么晚了,还让祖父为她操心,凌烟心里过意不去。

    “太爷,”段红云和谢雨涵挣扎着摆正身子,给救命恩人的祖父施了一个礼。

    她们再次见到凌宇飞,眉宇间的难堪大过了感激。

    回头想一想,顾家从头到尾对凌家都做了写什么啊!两个人已经羞愧的无地自容了。

    此时,张巧华和画影又也闻讯小跑着出了院门,欢天喜地地迎接着女儿的回归。

    跑在前面的张巧华一见两个比她们当初逃离凌府时还要狼狈的顾家夫人,脚步一下子止住了。

    她心头的恨还没有完全消除呢!

    此一时彼一时,当初算计、陷害她们的人如今流落到自家门前,以后还会尊称女儿为救命恩人,这种翻天覆地的转变,立刻鼓舞了她的气势,让她理直气壮地觉得,自己绝对有资格高高在上的站在顾家人的面前。

    张巧华雍容非凡的气质油然而生,缓慢优雅的声音丝毫不孙色于一品诰命夫人:“烟儿,这两位是?”

    她装起了糊涂。

    凌烟强忍着鼓掌的**,只能暗暗在心里狂笑:“娘啊娘,您比我还拽!

    难怪有人说贵族需要三代才能培养出来。

    顾家有的是银子,熏陶出一个面子上高贵的女子容易,连带着自己,都是银子在一瞬间乔装改变的富家小姐和夫人,但她们精神和内涵的丰沛富足,比起母亲就是天壤之别了。

    母亲可以拿捏,也可以本色,举手投足之间的不怒自威和温文典雅根本无需用拧着眉毛、瞪着眼睛、噘着嘴这些庸俗的动作来表现。

    张巧华的这一问,让段红云和谢雨涵傻眼了。

    亲家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蔑视她们的程度比当初她们对她的程度还入木三分。

    哭笑不得、无可奈何之下,她们只得将求助的眼神看向凌烟。

    凌烟是有意想搓搓她们的锐气,故意装作没有看见,自顾自的黏在母亲身边,又用另外一只胳膊搂住画影的腰,肉麻地、嗲声嗲气地问;“我好饿,有没有好吃的?”

    “有有,我早就准备好了,快点咱们回去吃,别饿坏了我家的宝贝。”画影亲热地回答着,恨不得像抱满月的宝宝那样抱着凌烟回家。

    凌烟冲着顾家两个夫人一耸肩,想要表明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你们对我不好是不是》无所谓了,对我好的人多着呢!”

    在她们身后的凌雨终归是个老实憨厚的孩子,她眼见大妈和姐姐联手戏弄两个刚刚从水里逃生出来的中年妇女,既觉得解气,又觉得可怜。

    “两位夫人,我扶您们进去。”正直善良的凌雨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扶着段红云,慢慢像自己家走去。

    一个来软的,一个来硬的;一个打一巴掌,另外一个又给了一颗枣,段红云和谢雨涵当时就觉得凌乱了。

    这一晚,凌家又乱腾了小半夜。

    突如其来的段红云和谢雨涵带给凌家的,不仅仅是只吃一顿晚饭那么简单,她们的衣食住行,都成了凌家人必须考虑的大事。

    当夜,狭窄拥挤的几间小屋子又重新做了分配,凌弘挤进了祖父凌宇飞的房间,段红云和谢雨涵将就在了凌弘那间屋子里,张巧华和画影腾出一个箱子,装了几件她们的干净的衣物,送给顾家夫人使用,凌烟和凌雨钻进了厨房做了一大锅热腾腾的姜汤。

    收拾停当后,淋过雨的所有人围在了一张桌子上,包括下人孙二哥在内。

    “大小姐,我,我怎么能和主人在一起呢?”孙二哥干起活来是把好手,可当着这么多的主人,他的话就开始结巴了。

    “孙二哥,我们也和你一样,两只眼睛一张嘴,两只胳膊两条腿,咱们都是一样的人,你真的别想太多了。”凌烟最不习惯的就是古代人森严的等级观念,低一等的人要给高一等的人行礼,她看着脑袋眼就觉得疼痛不已。

    尤其是见到像羿景宸那样的臭小子,还要下跪,她当场就想抓狂。

    “这?”孙二哥已经见识了凌烟太多的不一般了,虽然每每超乎想象、惊世骇俗,但作用非凡,是以对大小姐不由自主产生信任和敬佩,完全俯首帖耳了。

    凌宇飞在旁边呵呵地笑了:“你就听大小姐的吧,你看看如今的凌家,不就是她说了算么?”

    凌宇飞的用意一面是劝孙二哥听话,更重要的是他也参与到儿媳和孙女的行列中,故意给顾家两个夫人看的。

    顾家抛弃了凌烟不是凌家的损失,而是顾家的失策。凌家这么靓丽能干的一枝花何愁找不到好的婆家呢?

    “是,太爷,小人对大小姐佩服的五体投地,以后什么都听大小姐的。”孙二哥马上捧着一个大碗,“咕咚咚”地喝下了整碗的姜汤。

    在他们周围,还有两盆烧的旺旺的炭火,室内逐渐升高的温度,用以逼出几个泡在水里的人身上的寒气。

    虽然凌烟已经做出了防备,但是从没受过这种罪的段红云和谢雨涵,还是无法抵御入秋后的寒气,第二天早晨,都出现了高烧的征兆。

    两人脸色通红,躺在床上不停说着胡话,一个拼命地叫着“珺非”,另一个喃喃地叫着“珺竹”,此起彼伏的声音让凌烟无可奈何的摇着头。

    “怎么办?”凌宇飞不无担心的问。

    凌烟也在发愁:“不知道,如今最大的问题是,没有地方去买药。”

第一百五十四章 深夜遭劫

    凌烟拍拍自己的头,猪脑子啊!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这么简单的道理算是白学了。

    她前一段时间把需要的东西都在脑子过了过数,当时明明想到药了呀,后来为什么又忘了呢?

    “二娘,您再去熬点姜汤,多加点红糖。娘,您去准备一些温水,给她们擦擦身子。”

    凌烟刚才已经看了,段红云和谢雨涵两人发着高烧,留着清鼻涕,外加咳嗽,肯定是风寒引起的。

    在没有药物可用的时候,她只能采用物理降温和食疗的办法了。

    “这管用么?”张巧华从没见过这种方法,用温水擦身体,不是会在着凉么?

    “管用,您放心吧,再让她们多喝水就行了。”凌烟安慰着母亲。

    从这天起,凌家的四个女人做了分工,画影做饭,张巧华打下手,凌烟和凌雨用湿手帕不停对给段红云和谢雨涵擦拭身体,一家人忙里忙外的照顾着顾家的两个女人。

    两天之后,段红云和谢雨涵的体温缓慢下降了。

    疾病的问题解决后,三个女人一台戏的问题又产生了。

    顾家两位夫人虽然把凌烟当成了救命恩人,但又碍于未来婆婆的身份,高不成低不就,不管是善意的建议,还是着急后的命令,总想用自己的习惯改造凌烟,这让凌家的三个女人又看不习惯。

    两家女人之间相互看着不顺眼,明争暗斗的。把凌宇飞和凌弘两个男人看的目瞪口呆。

    “祖父,女人为什么是这样子的?我看着就害怕,以后成亲了我娘和媳妇之间是不是也是这样的麻烦呢?”凌弘站在祖父的身后。看着段红云对着凌烟指手画脚的,还一脸的嫌弃。

    老人哈哈地笑了几声,扭头对孙子说:“孩子,女人之间都是这样,尤其是婆媳,简直就是天生的敌人。”

    “您哪会也是这样?”凌弘一脸的惊讶,他眼中祖父威严高大的形象。应该在家里是个顶天立定的男子汉,谁能忤逆的了他呢?

    “我哪会?”凌宇飞的思绪回到了从前。那是多久前的事情了?

    在他记忆里,母亲是个孝顺、乖巧的女子。在祖母面前从没说高声说过一句话,从没说过一个“不”字,他一直以为奶奶和母亲就像他和母亲一样亲密无间。

    直到有一次,他外出提前归家。看到烈日下被祖母罚跪的母亲。才明白那只是个假象。

    当时没有成亲的他隐隐约约发现了祖母和母亲之间居然还有矛盾。等到他成亲之后,才恍然大悟什么是婆媳矛盾。

    就像如今的段红云,隐隐已有以婆婆的身份“教育”凌烟的架势。

    两人的抬杠起于一碗药汤。

    早晨起床后,凌烟出了小院,沿着院墙走了一圈,东扒扒西看看,出乎意料的在一堆乱七八糟的树枝、落叶和淤泥下,发现了一小片绿莹莹的板蓝根。

    她惊喜极了。顾不得自己大小姐的身份,径直蹲下用双手连挖带蒿的。采了满满一大捧。

    就在她进院子的时候,正好遇见刚刚起床,身体还很虚弱的段红云。

    段红云上下打量了一下脸上、身上、手上都带着泥点的凌家大小姐,老毛病又犯了,忍不住叨叨起来:“你是千金大小姐,应该注意自己的形象,凌家没人管你,你养成不好的习惯,以后嫁入顾家,会给顾家丢人现眼的。”

    正在兴头上的凌烟根本没想到那个女人刚能起床,体质还没有恢复到正常,脾气到就已经恢复原样了。

    “我去采草药啊,又没干什么坏事。”猛然被训,她有些懵了,回答的话语过于直白,缺少了那个年代必要的规矩。

    “长辈说话,你怎么能顶嘴呢!啊!”段红云火冒三丈,早就忘了眼前这个没有规矩的小女孩是她的救命恩人了。

    “夫人,是我姐姐不懂规矩,您不要生气了,身子还没回复正常,这样气住了对身体不好。”两人身后传来一句话,凌雨及时出现了。

    她道完歉后,赶紧拉走了姐姐。

    姐妹俩走进灶房,凌烟“呼”地吐出一口气,闷闷地问:“我刚才怎么就没反应了呢?我可是她的救命恩人啊,她什么态度啊,气死我了!”

    “算了,姐姐,再怎么说也是顾珺竹的大妈,不看僧面看佛面,忍几天把她们送走就好了。”凌雨好心好意的劝着。

    她接过凌烟手里的绿草,疑惑地问:“这是什么?干什么用?”

    “这叫板蓝根,你洗洗,连根带叶一起煮了,可以治她们的病。”凌烟气鼓鼓都坐下,恨不得把这把草用脚踩个稀烂。

    “我是不是很多事啊?”凌烟轻轻拍着自己的嘴,讥讽地问凌雨。

    凌雨诚实地点点头。

    “但是,姐姐,你怎么什么都懂呢?你教教我好不好?”她每跟姐姐多待一天,就会从凌烟身上发现一些闪着光芒的亮点。

    “千万别学,有一句话,叫做能人是笨人的奴隶。姐姐我一个人当奴隶就好,你千万别再当了。”凌烟摆摆双手,当即制止了凌雨的想法。

    自己在现在就是一个普通的女人,穿越之后摇身一变,成了无所不能的女汉子,偏偏又不受人待见,早知如此,还不如不管她们呢!

    这天上午,凌家每个人的手里又捧着一个盛满了汤药的碗。

    凌雨细声细气的说:“这叫板蓝根,有病治病,无病防病,大家都要喝完啊。”

    这一刻,不知为什么,凌雨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好像有一道炙热的光芒牢牢圈住了她。

    顺着那道光线。凌雨看见了一双浮肿的眼睛。

    是段红云,她在嗤嗤地对着她笑。

    凌雨无邪的心脏像是受到了强烈的撞击,深深地陷入莫名的恐慌中。

    当晚。月光如水,静谧怡人。

    凌家四个女人或倚或靠或坐在她们的小屋子里。

    画影紧张的手一直抠着衣襟,她面对张巧华和两个女儿,欲言又止的红唇反反复复地张了几张。

    “二娘,您有事?”凌烟眼尖,一下子就看出了画影的反常。

    “我,她。”画影恭谨的脸不好意思地面对着张巧华,一只手指了指隔壁,脸上隐隐升起了红晕。

    “画影。什么事,你就直说吧。”相处这么久,张巧华和画影把彼此的个性摸得透透的,两个人都不是张狂阴暗的人。反倒是稳重低调的性格出奇的相似。以至于两人之间想吵个架都很难。

    “下午的时候,段夫人悄悄地把我拉到灶房,她说,”画影又犹豫了片刻,终于狠狠地一跺脚,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决心,痛痛快快吐出了纠结在她心里的事:“段夫人说,想为他儿子顾珺非求亲。她看中了雨儿。”

    自从来到凌家小院,段红云保持着以往的习惯。以高傲审视的眼神观察着每一个人。

    凌烟是她的救命恩人,她舍得拿出顾家的金银财宝馈赠,可从心底她并不认同这个大大咧咧,妇德欠缺的女孩子,反倒是慢条斯理、不笑不开口的凌雨一下子就抓住了她的心。

    这个女孩子性格温顺,婚后肯定不会忤逆她和珺非;礼仪周到,不会污了顾家的门楣,招致别人笑话;相貌出众,配的上自己的儿子。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的母亲是个妾室。

    但是身为凌家唯一子嗣的生母,未来必定能继承凌家的家业,这点足以弥补她的身份和地位的缺憾。

    自从楚光耀调任别处后,好端端的一个准新娘楚**凭空消失了。一度大红大紫的顾珺非好像突然失宠的小猫小狗似得吗,可怜兮兮的,亲事没了着落。

    放眼洛邑县城,其他人家段红云还真的看不到眼里。

    这突如其来的洪水,把两家人凑到一起,让她仔细的看清了凌雨的为人。难道是命定姻缘?

    凌家千金的确不失为一门上好的人选。

    段红云早就忘了之前对凌家的歧视,她有十足的把握,自信只要自己开口,画影必定上赶着答应。

    “有这种事?”凌烟愕然了,顾家的脸皮还真厚。

    “大小姐不同意?”画影脸色一阵的阴暗,她开始为自己刚才说的话难堪了。

    顾凌两家的孽缘她很清楚,可偏偏画影是个自己没有主见、尊卑思想有很分明的人,即便是亲生女儿的终身大事,她也不敢动了自己做主的念头。

    家有家规,即使难堪她也要说出来,听从大姐张巧华的意愿,这一点凌雨和她亲娘很相像。

    “您别误会,二娘,我不是这个意思。”凌烟慌忙摆着手,她可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黑心女人,因为自己的不快累计妹妹无法成就好事。

    只是,她的眼睛下意识看了一眼她们嘴里提及的当事人。

    凌雨从她们开始说这件,就坐在旁边一言不发,清秀的小脸虽然憋得通红通红的,可她的脸上并没有明显的害羞,反倒是一脸的沉思,令人回味。

    凌烟知道凌雨的全部心思。

    从崔城回来后,妹妹和羿景宸之间就一直有了一层不着痕迹的疏远,两人再也没有单独接触过。

    尤其是羿景宸已经回京,就把他和凌雨之间的联系似乎切断的干干净净了。

    这种情况下,凌雨对别人还会不会心动,凌烟根本没有把握。

    张巧华本质上画影一样,都是老实本分的妇女,相夫教子是行家里手,但遇到大事出主意想办法,就明显勇气、经验和果断不足了。

    一个屋子的四个女人,一个心不在焉,两个是无根的浮萍。于是,所有的眼睛都看向了凌烟一人。

    凌烟继续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凌雨。

    半晌的功夫,凌雨还是刚才的表情,只是脸色的红色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洒脱自若,和若有若无的讥笑。

    这种神情,凌烟太熟悉了,自己也曾有过。恍若昨天,同样的事情又发生在妹妹身上了。

    “二娘,我看这样吧,您明天答复段夫人,就说现在两家尚在逃荒之中,明天会发生什么事谁也不知道。一切等洪水落下,咱们都回了府内再作商量。”凌烟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给两家都留足了面子和退路。

    凌烟对顾珺非的印象开始并不好,可随着顾家争权夺利事件的越演越烈,她从一些细小的环节中,发现顾珺非和顾珺竹非常相像的一面,兄弟情深,大局至上,家族为先。

    这种难能可贵的精神不是每个人都能轻易做到的,所以顾珺非本质上也不失为一个好人。

    可是,凌烟心里也有自己的小算盘。

    这件事,她其实是想等顾珺竹回来再作商量的。

    顾珺竹和羿景宸虽然不知什么原因走到一起,可兄弟情深的不争事实也全盘落在了她的眼里,一边是亲兄弟,一边是比亲兄弟还亲的兄弟,她实在没有办法自己做出决定。

    最了解羿景宸的人,只有顾珺竹。

    画影和张巧华对视了一下,都同意凌烟的办法。

    凌宇飞曾经给她们说过靖王爷的事,虽然突然之间就没了音信,可在她们心中,皇家的吸引力显然要比顾家大的不止千百倍。

    要是凌雨能攀上皇亲,受益最大的是凌弘,凌家唯一的传人,这个吸引力比什么都大。

    画影最赞同凌烟的方法:“好,我明天就这样答复她。”

    她甚至没有征求亲生女儿凌雨的意见。

    女儿凌雨在她心中,好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猛然间就提到了亲事,她心里酸酸的、怪怪的。而且,从她认识凌烟之后,早就被这个女儿的果断和机敏折服,她觉得任何一件事听凌烟的都不会有错。

    母女、姐妹几个人默契地达成共识。

    就在此时,院门口传来“砰砰砰”的撞门声,打断了几个人的交谈。

    “怎么回事?”凌烟觉得不妙:“你们赶紧叫着大家去北墙角那里躲躲。”

    北墙角,有一个以前小院的主人挖的地窖。

    凌烟自己急匆匆地跑出去,她看见孙二哥和另外几个家丁已经手持棍棒,站在了院子里。

    “孙二哥,你问问。”凌烟冲着他做了一个手势。

    “谁啊?”孙二哥扯大着嗓门问。

    门外没有回答,但砸门的声音却越来越大。

    凌烟扭头看母亲和凌雨已经搀着祖父、段红云、谢雨涵跑向了后面,她没有了后顾之忧。

    “你们跟我来,咱们一定要堵住门,外面肯定是打劫的。”凌烟瞬间做出了正确判断。

    洪灾之后,到处都是难民,缺衣少食,民不聊生,发生这种事情太正常不过了。

    凌家的几个家丁跟在凌烟身后,一齐冲到门边,用肩膀抗住了院门。

    门里门外,两股势力都卯足了劲,把一扇门相互的挤的“吱吱嘎嘎”的乱响。

    这种类似拔河的状况僵持一段时间之后,里面的人终于在臂膀酸痛、脚下打滑、再也无力支撑的状况下,“轰”的一下,随着被撞开的门板集体倒向了地面。

    “撞开了,撞开了!”门外一片欢呼声,一群手拿火把和大刀的男人,气势汹汹闯进了凌烟家。

第一百五十五章 出现瘟疫

    十几只火把围在院门口,白昼般照亮了方寸之地,更众星捧月般突出了坐在了地上的几个男人中间的,唯一的一个女人,凌烟

    “老大,这个女人长得挺漂亮啊。”一个猥亵的声音从为首的一个高大黑壮的男人身后发出,随即引发了一阵哄堂大笑。

    “是不错,眼睛大,皮肤白,小嘴红,身上肯定也会香喷喷的!”

    “哈哈哈!”

    “老大,带回去怎么样?”

    七嘴八舌的声音并没有扰乱被他们称为老大的那个男子,他一双冷静的眼睛扫视着摔倒在地上的所有人。

    “搜!”他的声音很低很威严。

    “你们要什么?吃的?用的?我都给,别伤害这里的人。”凌烟警惕地盯着他,猜测着他的心思,甚至主动配合着他。

    打家劫舍的目的不外乎财物,这些东西都是身外之物,凌烟不会傻的像有些人那样,为了财物不要性命。除去生命值得她一拼,其他的凌烟都会不眨眼的给。

    “第一次遇见这么配合的人,有意思。”黑壮的男人慢慢蹲下,一只大手挑起凌烟的下巴。

    火光下,凌烟和那个人的眼睛一眨不眨,彼此之间都毫无畏惧,都毫不欺骗。

    “我家里有的都给你,只是希望你别伤害我们。”凌烟重复着刚才的话,她担心藏在地窖里的家人被他们搜出来。

    “你家里有的?包括你么?”那个男人突然轻佻的问,眼里冒出一股邪气。

    “包括我?像我这样的人。不能耕种,不能狩猎,不能。”凌烟轻轻一笑,神态自若地低头看看自己狼狈的身形:“不能打家劫舍,徒增你的负担,最终还要你多拿出一碗饭,多一个负担和累赘。你确定你需要的是我么?”

    太平时期的强盗,人人痛恨;特殊时期,比如现在。很多人只是为了一口活下去的饭。

    凌烟一直在用眼、用心观察。

    从蹲在自己眼前的那个男子的瞳孔中,她没有看到凶残和狠毒,只看到了一丝的愧疚和无奈。

    她在赌。用自己的性命赌这群人,不是邪恶狡诈之徒。

    “老大,已经有人病倒了、饿晕了。”门外急匆匆跑进一个年轻的男子,慌张的叫喊着。

    “怎么办?”周围的人开始慌乱。再也没人有心情调侃了。

    “你们有多少人?”凌烟插了一句嘴。她的心稳住了。

    好像真的如她所料,这群人并不是十恶不赦的坏蛋。

    “这个村子里有一百多口人。”黑壮的男子仿佛凌烟的朋友一般熟稔。

    “你是?”凌烟还是没有搞清楚状况。

    她通过家里的一个丫头租住了这个小院,前后也不过七八天,而且一家人为了安全,根本没有出过门,对周围的状况根本不了解。

    “这里叫做王家沟,我是这里牧长,叫王胜。”那个黑壮的男人自我介绍着。

    “你们为什么来砸我家的门?”凌烟感到奇怪。她们自从来了之后,极守本分。从不欺压邻里,也没与人发生过争执。

    “你家顿顿炊烟袅袅,有人说你们抢了很多东西,十恶不赦…”王胜的声音越来越低,内心越来越不安,眼前坐在地上的这个看起来温柔贤惠的女子,和别人告诉他的那个三头六臂的凶神恶煞相差千里。

    “你已经不相信了对不对?”凌烟有十足的把握,她虽然不经常走南闯北,也不是见多识广,但在看人方面还是很少走眼的。

    王胜肯定被人骗了。

    也难怪,这个世界上多得是眼红的人。

    “你们的人在哪里?”凌烟一扭身,拍拍屁股站起来,低头看着还蹲在那里的王胜。

    她的举动自然又引起周围人的白眼,这个女子胆子也太大了吧?

    “距离这里一里路左右的路程。”王胜也惊讶眼前女子的镇定。

    他缓缓起身,比凌烟高出一头的个子在火把下,严严实实地地把凌烟罩在一个黑影里。

    面临困境,自己身为一个男子汉,内心尚存不安和浮躁,和被惊吓后还如此淡定的女子相比,他觉得自己才该是女子才对。

    “你很勇敢!”王胜送上了自己最直接、最诚恳的赞扬。

    “我跟你去看看,或许能帮上忙。”凌烟天生喜好助人为乐的习惯,到哪里也改变不了。

    “你?你能帮什么忙?”王胜不相信地反问。

    一个娇滴滴的弱女子,就如她自己所说,走到哪里都不过是一个负担和累赘,又怎么能帮助他们呢?

    可他现在的确已经到了火烧眉毛的地步。任何一个希望,他都不会轻易放过。

    “孙二哥,你跟我去,你们几个看好家。”凌烟的意思很明白:你们几个要看好其余的家人。

    一段时间连绵不绝的大雨后,天空已经彻底放晴了,天上挂满了无数的星星,拱卫着如圆盘一样的月亮。

    马上就是中秋节了,凌烟出神的望着圆月,第一次见到顾珺竹的那个夜晚,也是这样的月夜,只可惜后来挂了一阵大风。她在天上看到了长着血盆大嘴的顾珺竹样的乌云,现在想想,真好笑。

    如今又到月圆的时候,他们又遇到各自的难题了,老天跟他们好像有仇似的。

    想到这里,她不由自主的笑了。

    “姑娘,”王胜在一边轻轻地叫着,他在她笑的一瞬间有些痴迷了。

    第一次遇见这么神奇的女子,他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没事,我们到了么?”凌烟收回目光。清澈的眼珠看着王胜,瞬间给了他一颗定心丸。

    “那边。”顺着王胜的手看去,不远处。一个敞开门的院子里密密麻麻坐着、躺着很多人,几乎个个衣衫褴褛、鬓发凌乱,面如土色,在一圈火把的照耀下,惨不忍睹。

    凌烟鼻子一酸,眼角落下两行泪水。

    不管是烽火连天,还是洪涝灾害。遭殃的人首先就是平民百姓。

    凌烟随着王胜走进院子,左右只看了一眼,立刻就发现了问题的严重性。

    院子东北角。有几口水缸和几个水槽,很多人就着一个碗喝积攒在里面的生水。坐在地上的人已经有十几个在咳嗽了,刚才王胜的人还说有人病倒、饿晕了。

    这么多人集中在一起,没有必要的消毒和隔离。很容易发生各种传染病。

    凌烟的脸色越来越沉重。她不无担忧地看着王胜。

    “王大哥,这个院子里的人不能在这里继续下去了,必须分开。”凌烟轻声说。

    她虽然不是医生,但是看过的、听到的事例,都让她能做出必要的判断。

    “为什么要分开?”王胜不明白其中的厉害。这里面很多都是一个家族的亲朋,往往一家可以牵出一二十口子人来,想让他们分开并不容易。

    “如果不分开的话,一旦有瘟疫。所有人都得死。”凌烟说话并不客气,她喜欢直截了当。

    “这…”王胜低头沉思片刻。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过瘟疫,但是听老人们说过,那时一种极其恐怖的病症,一旦一个人得上,往往一个村子的人都会跟着遭殃,直至送命。

    “先让你的兄弟们清扫干净这个院子的所有地方,再把有咳嗽的、发热的、拉肚子这些症状的人集中在一个屋子里,与其他人隔离开,然后在院子里烧上醋,再告诉大家,喝的水也一定要烧开,千万不能直接喝了。其余的我们明天再做。”凌烟想到一样吩咐一样,在条件简陋的时候,她也只能就地取材了。

    “这些有用么?”王胜怀疑地问,他从没听说过这些都有什么作用。

    倒是一旁的孙二哥不住的点头,虽然他也不明白大小姐这样做的目的,但几天来他已经见识了大小姐的神通广大,所以对她的一切指令都言听计从。

    “你们,挨家挨户去看看,把所有的醋收集起来,拿过来,放到锅里煮。”王胜对手下的兄弟们说。

    “你们顺便再拿一些布过来。”凌烟又想起一件事,她还要做些口罩备用。

    “我今晚先回家,明早过来。”凌烟准备发动家里的几个女人连夜赶工做准备,自己家里的东西毕竟多一些,还干净。

    “好,我明早去接你。”不知为什么,王胜突然害怕凌烟被眼前的状况吓住,连夜逃跑了。

    他准备今夜自己去凌家院门外监视了。

    “谢谢王大哥,不用麻烦了,我和孙二哥一起来。”凌烟哪里知道王胜的阴暗心里,还只当他担心自己的安危呢。

    王胜脸色一红,一阵的羞愧,自己真的是以小人之心妒君子之腹了。

    “那好吧。”他不敢再坚持了,生怕言语之间露出马脚,惹恼了凌烟。

    这一夜,回到家之后的凌烟把看见的状况告诉了家人,凌宇飞第一个支持她的行动。

    除了段红云和张巧华确实不会缝纫外,凌烟、凌雨和谢雨涵都手拿针线,按照凌烟的比划,做起了在她们眼里很奇怪的东西,口罩来了。

    天色微亮,一夜未眠的凌烟用一个包裹裹着做好的几十个口罩,让孙二哥背了一些红糖、姜、米面,匆忙赶往那个大院。

    仅仅隔了一个夜晚,院子里得病的人又多了十几个,其中还有几个孩子。

    王胜一筹莫展的站在院子门口,急的嘴上已经出了一串的大火泡。

    “姑娘,怎么办?”远远看见凌烟一出现,他就跑着迎了上来。

    凌烟把自己在路上采的几棵板蓝根和麻子菜交给王胜:“你找一些身体好的人到周围,采摘这个样子的东西回来,有多少要多少。”

    她又吩咐孙二哥:“你把这些口罩先分给有病的人,必须戴上,不能取下来。还有,你要先戴一个啊!”

    凌烟安排完这一切,和王胜一起走进了大院。

    这时,天色已经大亮,睡醒的人们开始哎哎呀呀的**了,有的是因为饥饿难耐,有的是因为身体发热、嗓子红肿,各种症状的人交织在一起,活像一个难民营。

    “这里有的郎中么?”凌烟问,一般情况下,每个村子里都会有一个郎中的。

    “那里,”王胜指着屋子前台阶上靠着的一个胡子花白、浑身打颤的男人。

    凌烟远远一看,就知道那位老先生已经病了,指望他照顾病人肯定没戏,一切只能依靠自己了。

    她麻利地给自己戴上一个口罩,又递给王胜一个,让他仿照自己的样子戴好,然后才走进了人群。

    “爹,爹!”人群中间一个小女孩发疯的冲过一个看护病号的男子,跪在一个刚刚躺倒在地上的中年男子身边,凄厉的叫喊音一声接连一声。

    他们周围的人不由自主地向后退缩,留出了一圈的空地。

    没有人敢上去,生怕自己也像那人一样,“扑通”一声再也起不来了。

    凌烟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院子里已经开始有人死亡了,如果是单纯的病故还好,她就怕是水灾后的瘟疫。

    那样的话,洛邑县城内外恐怕要尸横遍野了。

    “你们这里有寨门么?”凌烟立刻问王胜?

    “有。”王胜回答。

    “马上派人守住,谁也不能再进来了。”凌烟害怕周围村庄的人或逃难的人涌入,后果将不堪设想。

    “我要出去,我不想在这里等死。”人群中有一个人提出抗议了。

    “对,让我们出去。”又有几个人随声附和。

    凌烟无奈的叹息着,她不是医生,现在又没有现成的药,她保证不了每个人的安危,放与不放她都备受折磨。

    她的眼睛看向王胜。

    王胜,是这里的牧长,他的话比她顶用十倍百倍。

    与此同时,后者的眼睛也在看她。

    两人对视片刻,凌烟点点头。

    生命是每个人自己的,自己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死。

    “好,愿意走的人可以走,但是,咱们丑话说在前面,走出这扇门,”王胜右手指着院子大门,浑厚的声音在院子里嗡嗡作响:“谁也不能再回来。”

    他的话音刚落,有十几个看似身强力壮的男子“呼”地一下子站起来,点着脚尖走过蹲着的、坐着的、躺着的人们,跑向院子大门。

    只是眨眼的功夫,第一个人已经冲出了大门。

    他转过身子,对着院子内的人挥着手,高声喊着:“我出来了,我找到活路了。”

    阳光下,他的影子拉成了一条长长的线,随着他的身子左右晃动着。

    这个人明显在众人中起到了示范和引导作用,除了跟着他出去的人外,又有几个人站起来,准备出去了。

    就在这时,门口外的那个男子不停晃动的身体猛然停顿了,面容慢慢的扭曲了,一双眼珠逐渐突出,嘴角冒出了白沫。

    片刻之后,“咚”的一声栽倒在地。

第一百五十六章 古代碰瓷

    第二个人,众目睽睽之下,在得意的嚎叫声中意外地死掉了。

    他是怎么死的,自己也不知道。

    院子内鸦雀无声,很多女子用手捂住了即将呼出嘴的惊叫。她们的眼中,流露着难以置信和毛骨悚然。

    刚才还和那个男人紧挨在一起的四五个人过电般的抖动起来,其中一个胆小的男人吓得尿了裤子,一滩尿渍顺着他的裤子无声地流入地面,很快殷出一个不规则的地图。

    跟着他跑出院子外的所有人像被施了魔法一样,定在了原地,没有人肯向前再迈出一步。

    灿烂的秋阳继续无心无肺地巡视着自己的领地和子民,丝毫不在意任何一处的喜怒哀乐。

    王胜派出去的几个男子,背上背着装满了板蓝根和麻子菜的竹筐,飞奔回到了院门前。

    他们的出现,比菩萨面前求得的圣水、神符和灵丹妙药还要管用,当即引起了所有人的惊呼。

    院内的人问:“是药么?”、“我们有救了么?”

    院外的人问:“我们出去也是死,不能走啊!”

    就在这时,奉命看守寨门的一个中年男子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冲着王胜大喊:“牧长,外面发生瘟疫了,附近村庄的人要进我们村子,怎么办?”

    就这一嗓子,顿时惊炸了所有人。

    “不能让他们进来!”、“我们已经自顾不暇了,管不了他们!”

    喊着喊着。所有人都看向了凌烟,他们在等活菩萨的话。

    “大家先别急,我去看看再说。”凌烟更彷徨。

    不管。是很多条性命;管,自己无能为力。取舍之间,她担负了沉重的精神负担和压力。

    “你们先把竹篓子的东西都洗干净,然后煮水,每个人都喝一些。记得,喝过水的碗也要在开水里煮一下。还有,”凌烟迟疑了一下。她怕自己说话的话不受听,惹起众怒:“死去的人,最好烧了。还有他们的随身衣物、用过的东西。”

    火花一个去世的人,在凤汐国前所未闻。

    “你妖言惑众,我们的亲人都是入土为安,你到底想干什么?还有你说的那些东西管用么?”一个一脸邪气、白眼珠多黑眼珠少的臃肿男子站起来质问。

    他姓乔。是村里的神汉。

    “对。神汉说的对,那个女娃才多大,竟然冒大不违妄想烧了我们的亲人,她懂什么?她在瞎说,她从外面来的,之前根本不管我们,关着门只管自己的吃喝,我们凭什么相信她?她肯定有什么阴谋。”神汉的外甥在一边帮腔。

    虽说全村的人都在逃荒。可每个人从家里逃出来的时候,随身都带着最值钱的东西。只要随便找一棵大树。绑上一段红绸,烧一些纸,跳一段疯狂的摇摆舞,全村人的金银不就是自己的了么?

    乔神汉阴险的想着。

    至于死去的两个人,那是他们的阳寿已尽,他才不相信是瘟疫呢。

    凤汐国建国后,洛邑县始终风调雨顺,没人知道瘟疫是什么东西,更不知道它的可怕。

    乔神汉和他的外甥,在村子里有相当多的追随者,他们马上倒戈一击,发起了对凌烟的各种攻击。

    “无名无利,自己贴了银子,她救我们傻么?听说我们这里地下有个不知什么朝代的墓穴,里面金银珠宝不计其数,她是想把我们村子里的地弄走,自己发财吧。”追随者之一发言了。

    “听说她被婆家抛弃了,肯定是想勾引咱们牧长,故意假惺惺在这里装样子的。”王胜的一个爱慕者说。

    “我还听说,她跟乾东国又瓜葛,刚才死的那两人不是她故意下的毒吧?”第三个人更加危言耸听。

    院子里人的情绪越来越激烈,话语越来越来恶毒,不少人摩拳擦掌,大有揭竿而起、撕碎了凌烟的意思。

    王胜站在一边,默默地看,不出头、不制止。他对萍水相逢的凌烟,为什么会无条件帮助他们也很纳闷。

    这样的好人很少见。

    孙二哥却急了,他推了一把王胜:“王牧长,你倒是说句话呀!”

    没有回音。

    凌烟无语的一笑。

    原来“碰瓷”这样的事,哪个朝代都有啊,看来救人真是个技术活,沾不得啊。

    凌烟的脸色只苍白了一会儿,就迅速恢复了正常。她才不吃这套呢,此处不留姐,姐回家睡觉去。

    “孙二哥,把东西留下,咱么走。”凌烟吩咐完,走向了王胜。

    “王牧长,抱歉打扰到你们了,我马上从这里消失。只是,”她指着竹篓子里的板蓝根和麻子菜:“这两样东西没有毒,发热的人可以服用板蓝根,拉肚子的可以吃麻子菜,对大家的身体百利无害。”

    说完话,凌烟各自拿起一棵,也没有冲洗,直接塞到嘴里嚼了嚼,咽进了肚子。

    在场的人都明白,这是一种证明,她推荐的两种草都没有毒,可以放心的食用。

    她又指着孙二哥背来的篓子:“这里有一些干净的布,万一有人发热了,可以撕开布沾着水放在脑门上,降低体温。”

    交代完这一切,凌烟拍拍手,弹了弹自己的衣服,冲着王胜轻轻一笑:“走了。”

    一切的一切,凌烟做的从善如流。就连最后的离开,也没有任何的不满和气愤,气度雍容,仪态万方。

    王胜有些后悔了。

    他眼看着那个瘦弱的背影离他越来越远,不安的心几度迫使他想抬脚追上去,可碍于周围村民异样和激愤的眼光,他放弃了。

    赶走凌烟之后。乔神汉如愿实现了自己的阴谋。

    院子中间,有一棵百年树龄的银杏。

    乔神汉东张西望,根本找不到红色的绸缎。他的小鼠眼冲着外甥一使眼色。看向了孙二哥背来的篓子。

    马上有两个男子走过去,把篓子翻了个个,一下子倒出了里面所有的东西。

    让他们喜出望外的是,五颜六色的棉布里面真有一块红色的。

    半个时辰之后,一场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跳大神仪式,在跪了一地的虔诚的村民中开始了。

    乔大神手里拿着一根刚从院子墙角折断的蒿草,沾着水缸里的水。左洒洒,右洒洒,嘴里像吞着烫嘴的烤红薯一样。连吸溜带哈气的碎碎念,神神叨叨,故作姿态。

    就在村里人专注跳大神的时候,凌烟带着孙二哥小跑着回家了。

    她一进门。就急急的叫喊着:“祖父。娘、二娘,快点收拾一下,我们换个地方住。”

    孙二哥傻了:“大小姐,这是为什么?”

    “先别问,你带几个兄弟先去后面看看,哪里有可以容身的地方,越隐蔽越好,哪怕山洞或土窑都行。”凌烟没时间解释。她只知道继续住在这里太危险了。

    一天之后,情势果然如凌烟所料。

    凌家一家人隐藏进一片酸枣树后的一孔窑洞内。听到出去打探消息的孙二哥这样说:“大小姐,我趴在院子的后墙头听里面的人说,又有两个人死了,乔神汉也开始发热了,有人又提起您了。幸亏您带着我们跑了,王胜又带着人去咱们家的那个小院子了。”

    另外一个打探消息的仆人回来说,县城之内的洪水在缓慢下降,只是道路上全是淤泥和冲进去的树枝、石头,和坍塌的房屋建筑,三五天之内根本无法进城。

    清淤是一项浩大的工程。

    “官府呢?有人出来赈济灾民么?”凌烟思考着另外一个问题。

    “现任县令早就逃跑了,据说隐龙谷出面,在县城外面设置了粥棚,接济流离失所的百姓,京城好像也派出了钦差大臣,专门为洪灾一事而来。只是,”那个仆人喘了口气:“周围到处都在死人,所有的人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怎么治,人心慌乱。”

    凌烟听罢没有任何反应,这些早就在她的预料之中。反倒越是这样,自己一家人就越不安全。

    她脸部严肃,伸出右手一个一个地指着屋子里的每个人:“我警告你们啊,谁也不许远离这个窑洞,出去的时候一定要先周围有没有人,知道么?熬过这几天,等朝廷的钦差到了,衣物、药物和粮食都跟着会来,情况就会好转,那时我们就会安全了。”

    然而,事情并不像凌烟相像的那样简单。

    朝廷派出的钦差大臣几天之后来到洛邑县城,和洪灾后久不露面的王县令汇合之后,非但没有倾力相助,反而采取分片治理的办法,把传染了瘟疫的地方和村落全部封死,粮草和药物全部断绝,任其自生自灭。

    凌宇飞一家,被封在了王家沟内。

    逃难到此,原本为了生存。现在可好,生存比出逃之前更加困难。凌烟愁眉不展,段红云哭哭啼啼,她的哭不仅担心自己,还每天念叨不知去向的顾若天和顾珺非。

    谢雨涵虽然没说什么话,可凌烟知道,做母亲的,哪个心里不惦念自己的儿子。

    只是顾珺竹这次出去办事,反倒逃过了洪灾,谢雨涵心里也就没有太多的牵挂和担忧了。

    凌烟不知道,就在她举步维艰的时候,满世界找她的人还有两个。

    一个是顾珺竹,还有一个是王胜。

    顾珺竹自己先行回来后,已经派出了手下在洛邑县城内外只要有人的地方,拉网式搜寻顾、凌两家人的下落。

    数万人众,流离失所,加之凌烟过于强烈的自我保护意识,当顾珺竹的手下得到风声,顾凌两家人可能隐身在王家沟时,王家沟已经被官府派人封死了,只能进不能出。

    凌晨的王家沟内,除了部分房屋倒塌实在无处可去的村民依然存身在先前的那个院子内,不少村民已经陆陆续续回家了。

    可是深受瘟疫的困扰,王家沟似乎已经没了白昼之分。

    持续不断的哭声村东头还没有断,村西头又会响起,来自四面八方的哭声十二个时辰从没间断。

    回家后的乔神汉第一个被送到了家族的墓地,他的外甥也出现了发热的迹象。

    乔神汉的姐姐眼看独生子命在旦夕,哭哭啼啼找到了王胜:“牧长,求求你,去把活菩萨请来,救救我的儿子吧!”

    没人知道凌烟的真名实姓,只能按照自己的心情去给她命名了。

    不止乔神汉的姐姐,还有不少村民也蜂拥到了王胜家,一起哀求牧长。

    王胜脸色凝重,无言以对。

    凌烟是他们一起逼走的,他事后又去凌家的时候,那里已经人去家空了。

    他明白,凌烟是在有意躲避他们。

    事情弄到这种地步,他有何脸面再去请人家呢?

    就在他们争论不休的时候,顾珺竹已经无声无息潜上王胜家的房顶,他揭开一片瓦,附耳听着下面人的谈话。

    “牧长,你听见我们说的话没有?快点去请那个小姑娘来救救我们啊!”一个老婆婆抹着眼泪说,她的孙子只有出气,没有进气,昔日活蹦乱跳的半大孩子眼看就不行了。

    小姑娘?救人?屋顶的顾珺竹心头一热,老天保佑,终于让他找到了,她安全无事!

    虽然没有听见名字,顾珺竹百分百确定,他们所说的小姑娘、活菩萨必定是凌烟无疑。他确信自己的判断,只有机灵鬼怪的凌烟才有这个本事。

    顾珺竹冷峻了好久了脸上渐渐有了笑容,只要凌烟在这里,他就有办法救她出去。

    官府的封挡,对别人来说是天堑,对他而言什么都不是。

    顾珺竹带着浑身的喜悦站起来,准备离开。

    偏偏这时,屋子里又传出一句话。

    “她们搬走了,我去的时候家里已经没有人,咱们合伙把人家逼走了。”王胜嘲弄地笑了几声,他看向围着自己的村民:“你们满意了吧?”

    “啊?不可能,不行,牧长,你找过没有?”乔神汉的姐姐一把掐住王胜的胳膊,气急败坏地追问。

    “我把这个王家沟里里外外、一点不露地找了一遍,哪里也没有。”王胜相当认真的一句话,瞬间浇灭了村民的幻想,也给了顾珺竹当头一棒。

    她走了?她会去哪里?

    顾珺竹再也没有心思继续听下去。

    以眼下的时局,倘若凌烟真的离开王家沟,面临的处境将会极其危险,要么染上瘟疫,要么被人抢劫,带着一大家子想要独善其身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非常时期,他要采取非常的办法。

    顾珺竹向着天空放出了一个信号弹。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一个短衣短裤打扮的年轻男子出现在他的眼前。

    顾珺竹沉着脸,冷冷地说:“飞鸽传书,或者八百里加急,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告诉羿景宸,我要他三天之内,出现在洛邑县城!”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一支冷箭

    “顾二少爷,说吧,什么急事?想看我的妖媚还是狼狈?”羿景宸第三天深夜,鬼魅般地如约出现在顾珺竹的面前,一如既往地施展着他狐狸魅力。

    屋内的烛火怡然自得的燃烧着,随风做出各种妖娆的姿态,宛如一个盛世芳华的女子,尽情绽放最美的姿色。

    顾珺竹却是默不作声,他的眼睛追逐着烛火,即便在火光的映衬下,依然暗无颜色。

    凌顾两家失踪的没有任何音信,让他痛苦不堪。

    世上的风景再美,没人与他一同欣赏,也不过是路边的一抔土、一颗草、一个影子,又有何用?

    他心累、神累,精疲力尽。

    羿景宸这时已经清晰地察觉到了顾珺竹的反常,他马上收起一贯的嬉皮与不羁,默默站在最好朋友的身边,深邃的眼神注视的他的侧颜。

    什么都没变,只是脸上没有了光彩。

    “凌顾两家都失踪了。”三天来,他的手下地毯式的在洛邑县城周围的土地上一点点地搜寻,依然杳无音信。

    “你父兄呢?他们不是在家么?”羿景宸不敢相信这个消息,他请求顾珺竹此前为了粮饷离开洛邑。果真如此的话,他的罪过最大,百身莫赎。

    顾珺竹摇摇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最不解的就是这个,不管发生再大的灾难,父亲和大哥都会是安如磐石的依靠。

    可如今,不要说安如磐石了。就连篱笆都不是。顾家竟然在他们的庇佑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官府封锁了所有的道路,洛邑发生疫情了。”顾珺竹的头转向了羿景宸。

    直到这个时候,靖王终于明白事态的严重性了。

    “可恶!张晋。叫钦差大臣和洛邑县令来见我。”羿景宸拍案怒吼。

    这么大的事情,竟然没有一人向朝廷禀奏。

    难怪顾珺竹大动干戈,以他的力量,保家尚难,保民更难。

    “隐龙谷已经搭了粥棚,但疫情没有统一的指挥和安排,想要控制很难奏效。凌烟似乎懂一些。”下面的话顾珺竹没有再说。

    找到凌烟。不仅是他自己迫切想要的,也是缓解疫情的最好办法。

    于公于私,没理由不这么做。

    “你画出凌烟的样子。”羿景宸略作沉思。到了他该有所动作的时候了。

    一个时辰之后,三十匹快马疾驶出顾珺竹城外的临时驻地,三十张凌烟的肖像画被被贴到了洛邑县城周围的乡村。

    “快看,官府贴的画像。”士兵周围。渐渐围拢了一群人。

    “抓强盗么?怎么是个漂亮的姐姐?”一个才及成人腰高的小女娃天真的问。引起了周围的哄笑。

    “小妹妹,要是有这么漂亮的女强盗,大哥我就把她娶到家里做媳妇,天天给她捶背做饭,当牛做马我都愿意。”小女孩身边一个敦敦实实、不到二十岁的男子,满腹的憧憬和向往。

    “她是个郎中,可以治病啊!”另外一个识字的、留着胡须的男子惊讶地叫喊。

    “女郎中?她真的可以治病么?难怪官府要贴告示,有人知道她的下落就好了。我们就有救了。”所有的人开始窃窃私语,更有心急的人散开了。

    羿景宸命令手下人。在告示上写了八个极具煽动人心的话:医治疾病,百姓救星。

    这个消息,像燎原的星火,很快传遍了方圆几十里的沟沟坎坎。

    “牧长,你听说了么?官府已经贴出了悬赏告示,四处寻找在我们村里出现的那个女子,说她是郎中,可以治病。”王家沟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

    “牧长,你再接着找啊,我们不仅可以领赏钱,还能救我们的亲人。”

    王胜蔑视的看着一眼说出这种的话的人,无语背过了身子。

    逆着阳光,他睁不开眼,也不想睁开,此时此刻,他最蔑视的人其实是自己。

    心灵的黑暗比他眼前的黑暗更可怕。他扮演了一只大灰狼的角色,用怀疑的心把在草场里任劳任怨抓虫子的小鸟赶跑了。

    “牧长,我家很早前有一口遗弃的窑洞,现在已经被长起来的酸枣树都挡住了,不知道你去找过没有。”人群最后面发出了一句不自信的声音。

    “你说什么?”王胜猛地转身,长长的双臂不管不顾地推开挡住路的人,几乎以翻越人墙的气势冲了过去。

    “那时我祖父以前住的,七八年前就没人了。”刚才出声的村民尴尬的一笑,那是他家不光彩的历史,父母在祖父年老后把他一人安置在那孔窑洞内不管不问了。

    “你带我去。”王胜内心的喜悦不仅是找到了救民的郎中,而是终于有了弥补自己过失的机会。

    屋顶上,一个蒙面的青年男子冲着天空甩出了一个信号弹。

    凌弘已经在窑洞内呆了三天三夜,他每天只能透过酸枣树的缝隙看天上的太阳,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发霉了。

    “凌少爷,你干嘛呢?”段红云在背后问。

    她刚才就在原地打转转,内急的她想找个人陪着她出去。

    以前都是和谢雨涵结伴,此时谢雨涵正在休息,她又抹不开脸叫凌家的几个女子,凌弘就成了唯一一个合适的人选。

    “我,我想出去,”段红云面子上有些害臊,毕竟她面对的是个半大的男孩子。

    “我陪您出去。”凌雨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聪慧的她脑子一转马上就明白段红云想干什么了。

    这种事,她来比弟弟要方便的多。

    “那,就谢谢你了。”一看凌家小姐原来一个比一个好说话。况且她已经对凌雨动了心思,段红云矜持的心瞬间回归原位。

    或许这是个拉近两人之间关系的好机会,也可能凭她三寸不烂之舌收买了这个小丫头也不无可能。段红云功利之心瞬间膨胀了不知多少倍。

    “凌弘,你在门口看看就行了,姐姐说过,这个时候最煎熬最危险,过去这几天就好了,听到没?”凌雨的话被凌弘讥笑半天。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们每天都在絮叨,我耳朵已经长茧子了。”半大的凌弘心里很不服气,姐姐们始终把他当成一个小孩子。每天耳提面命的,好像他做什么都叫人不放心,都会大家带来不安。

    凌弘怎么都觉得二姐和大姐的口气、神态越来越像,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家里已经不是两个妈、两个姐姐再管他。而是四个妈一起管教他。

    这孔被遗弃的窑洞,因为门前长了一排密密麻麻的酸枣树,而且是在土坡的背面,即使冬天树叶落光的时候,也鲜少有人来,等到开春之后,一个个抽长的枝条就像一块绿色的幕布挡住了全部的视线,也模糊了所有人的记忆。

    孙二哥是在经过的时候偶然透过树枝的缝隙。看见了里面遗漏的一把菜刀,在疏离的光线中隐隐反射出一个亮点。才侥幸发现了这孔窑洞。

    他们已经在此地安全地住了好几天了,也许再过几天,他们就能悄悄离开了。

    没人知道,从村里通往窑洞的路上,现在正疾行着三拨人马。

    王胜在那个有着不光彩家史的村民的带领下,缓慢地向窑洞走来。

    缓慢的原因,不是王胜心宽,而是因为那个村民是个瘸子,他用尽全部的力气,也只能在王胜迈出一步,还有回头等他三步的速度龟行。

    顾珺竹和羿景宸看到信号弹后,直接带着三十名侍卫赶往王家沟。

    他们在即将进入王家沟的时候,遭遇了官兵的阻拦。

    “站住!”几个手持刀枪的士兵横眉冷对。

    “靖王爷在此,让开。”张晋冲到前面,呵斥着。

    “我不管什么王爷,没有钦差大臣的命令,任何人我都不会放进去。”为首的一个高高的、清秀的男子沉稳地回答。

    “你不怕死?”没等张晋开口,羿景宸直接走过去,和那个等级最卑微的士兵对话了。

    “我当然怕死,但绝不能因为违背命令丢掉性命。”士兵不卑不亢,眼中没有丝毫的胆怯。

    “这个可否让你丢掉性命?”羿景宸摘掉自己的腰牌,甩手扔给那个士兵。

    阳光下,碧绿的腰牌在空中划出一道闪亮的弧线。

    那个士兵的手迎着弧线伸出去,不偏不正恰好接住了腰牌。

    腰牌正面,清晰的“靖”字映入几个士兵的眼帘。

    “真的是靖王爷,怎么办?”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见过靖王爷,”清秀的士兵带头跪下,他正色回禀:“您既然是靖王爷,就该知道军队的纪律,我还是无法放您进去,里面正在闹瘟疫,没人能保证您的安全。”

    “说的好,本王敬你严守纪律,不过,”羿景宸狐狸眼笑眯眯看着跪在眼前的士兵;“谁又能拦得住本王呢?”

    话音未落,羿景宸手指另外几个守卫士兵,命令道:“拿下他,每人赏银一两。”

    岂止这句话一出,那个年轻的士兵哈哈大笑:“赏银?可惜在我们这里不管用。”

    果然如他所说,几个士兵坚守岗位,虽然畏惧他靖王的身份,但没有一个人执行他的命令,为了赏银去抓那个为首的士兵。

    羿景宸不再说话,他冲顾珺竹一抬眉毛,两人同时手扯缰绳,他们胯下的马匹四蹄腾空,越过士兵的头顶和一道一人高的栅栏,冲进了禁区之内。

    就在他们的身影已经离开十几丈远的距离后,一个浑厚有力的声音徐徐传来:“抓住这几个人,等本王回来处置。”

    比王胜、顾珺竹和羿景宸更快的一支人马是乔神汉的姐姐和姐夫,他们的独生子正在生死边缘挣扎。

    时不待我,没有任何因素能阻止他们把凌烟带回来的决心。

    两人原本就是村里的老人,记忆中依稀还有有关那个窑洞的记忆。

    他们带着几个年轻力壮的族人,抄近路跑了过去。

    于是,凌家一家人在一孔窑洞内外,遭遇了三拨人马。

    钻出窑洞,站在洞口张望的凌弘,不明原因就被最先跑过去的乔神汉的姐姐和姐夫扭住了,其他几个人又被他家的族人举着刀枪押出了窑洞,只有谢雨涵趁人不备,在出洞的瞬间低头从一侧跑掉了。

    她在没有目的乱跑的时候,恰好遇见了飞马而来的羿景宸和顾珺竹。

    小解完的段红云和凌雨准备折回的时候被王胜发现了,他很有礼貌地拦住了这两个女人。

    一碗茶的功夫,三拨人马一前一后都聚集到了窑洞前。

    “凌烟”、“小姐”,顾珺竹和王胜同时冲着最让他们心动的女子大喊了一声。

    “凌弘,祖父,娘,”凌烟和凌雨却担心家人的安危。

    “烟儿、雨儿、弘儿,”张巧华和画影看向了自己的孩子。

    犬牙交错中,顾珺竹和羿景宸的气场最强大,他们翻身下马,怒目而视,一人冲着王胜,一人看向乔神汉的姐姐和姐夫,同时发声:“放人!”

    这两个字,声音不高,话语不长,如同出鞘的剑锋,寒冷却又威力无穷,震慑住了所有在场的人。

    只有凌烟坦诚地表现出了自己的情感,激动的大叫起来:“你来了。”

    她走向前,推开了挡住自己的手臂和刀剑,毫无惧色,一步一步走出那几个人的封闭圈。

    不知是惧怕顾珺竹的眼神,还是其他原因,他们继续把刀枪指向了凌家另外几个人,却放任了凌烟。

    脱离禁锢的凌烟伸出双臂,坦诚、大方、热情地扑向顾珺竹,被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紧紧拥进怀里。

    “顾珺竹,”凌烟的双眼被泪水模糊了。

    见到这个男人,她苦苦支撑的心和身体可以毫不犹豫放松了。

    其他的事,再苦再难,从这一刻起,无需她再牵挂了。

    有顾珺竹在,她可以高枕无忧。

    而羿景宸,却万万没有料到自己在这能遇见凌雨。

    他也有顾珺竹的兴奋和激动,可表面波澜不惊,淡定冷漠。他刻意回避着这个女孩子,必须极力抑制住自己内心的澎拜激昂。

    凌雨也一样,在乍见的惊讶和狂喜后变得心灰意冷。

    她从羿景宸脸上看不到丝毫变化,进而对自己的情感产生了怀疑和羞耻。

    原来所有的痴情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就如同自己从小对家的渴望,始终被父亲无视。长大后自己的感情,又被羿景宸无视和忽略了。

    当她亲眼看见姐姐和顾珺竹的情深意长后,她明白自己在羿景宸心中的位置了。

    那一刻,她毅然决然地封闭了自己的心。

    “你们是谁?”王胜疑惑地问,他从凌烟的举动上已经看出了顾珺竹的身份。

    她的夫君?王胜心底说“是”的声音强烈回荡着,说“不是”的声音更想全面压倒一切,他心存侥幸、心存不甘。

    就在羿景宸准备回答的时候,正对着凌烟的不远处,射出了一只力道强劲的弓箭,转眼之间射到了凌烟的胸口。

第一百五十八章 忠勇之士

    带着强劲威力的弓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百米之外直奔凌烟的胸口而来

    这一箭,势在必得。

    距离凌烟不远的王胜发现了,站在凌烟周围的顾珺竹和羿景宸当然也发现了。

    三个男人谁都没有袖手旁观,各自采取不同办法,保护凌烟。

    王胜最心急,最直接,也最笨拙,他推开身边的瘸子村民,身体扑到了凌烟的前面,以自己的血肉之躯试图挡住射向她的箭。

    顾珺竹一手环住凌烟,旋转九十度,另一只手侧身出掌,掌风迅猛,内力强劲,带着层层波纹,在距离凌烟咫尺之间,挡住了弓箭前进的方向。

    羿景宸右手抽出腰间悬挂的宝剑,直直地投掷了出去。那把宝剑,剑尖发出悦耳的鸣叫,剑身闪烁着五色的光彩,穿透波纹,拦腰刺中细细的弓箭,将弓箭一折为二。

    一系列眼花缭乱的举动,吓坏了在场的其他人。

    张巧华尖叫一声,歪倒在画影的身上,昏了过去。

    周围的村民不约而同抱头蹲在地上,拿着家伙押解凌家的那几个乔家族人也不例外。

    “娘,”凌烟推开顾珺竹和王胜,心急火燎的跑到母亲身边,从惊呆了的画影怀中接过了母亲。

    张巧华的头歪倒在凌烟的肩膀上。

    羿景宸和顾珺竹没有停留,他们蜻蜓点水般向着弓箭射来的方向飞跃。

    可惜,他们只晚了几步。眼看一个身穿青色长衫、头戴面纱的男子腾空离去。

    两人对视一眼,不再追赶,回到了原地。

    张巧华缓慢地睁开眼睛。女儿的脸在她的瞳孔前从模糊变为清楚,母亲的心也从惊恐万分变成欢欣雀跃,即便这样,她还是不相信地揉了揉眼睛。

    “娘,别揉了,是真的,我没事。好好的。”凌烟玩笑似的伸出双手,触及母亲的两颊,轻轻地捏了捏。

    母女两人随即紧紧地抱在一起。

    “微臣见过靖王爷。”凌宇飞一见羿景宸。迂腐地又要叩头了。

    这一声“王爷”的称呼,吓坏了周围的村民。

    眼前几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如今的他们哪里还能想到生病的家人,一个个大脑一片空白。只有恐怖和惊慌。唯恐自己受到连累,被王爷拉出去砍了脑袋。

    他们的眼睛,慌乱地看向王胜。

    顾珺竹的眼睛,也看向了王胜。

    从刚才的一扑,他敏感地发现王胜追逐凌烟的目光,不仅带着关心、紧张,还有过于明显的爱慕。

    尽管他从没有把王胜看成自己的对手,可是只要出现试图亲近凌烟的人。他都会毫不留情地从源头上掐断对方的幻想和企图。

    王胜也在看他。

    这一看,王胜心中的熊熊火焰眨眼之间熄灭了。自卑感却油然而生,超越了洛邑县城最高的山脉老君山。

    只看外表,人家的玉树临风、雍容高贵,宛如天上的太阳,自己的粗布短衣、笨拙粗野,好似路边的一尾狗尾巴草。

    男子汉的自尊在瞬间坍塌了。

    他低下了看向顾珺竹的眼睛,忧郁的神态笼罩了全身。

    他应该不战自败了。

    两个男人之间无声的战争被凌烟毫无遗漏地看在眼里,她这时才读懂了王胜的一些心意,那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孩子萌生的心意。

    她不太相信,怎么可能呢?自己只跟他接触过一次,还是不太融洽的接触。

    当时的他对自己产生过怀疑,自己则坚决的、用一颗不会委屈自己的心逃离了。

    他们之间基本上应该是相互厌烦的心态才对。

    这时,王胜的眼睛缓慢地抬起来了,愧疚的、真诚的看着她,充分传达了一见钟情的含义。

    就是这一看,凌烟于心不忍了。

    爱一个人没错,付出感情更没错,只是自己无法接受而已。

    凌烟斟酌着、盘算着,选择了一个最恰当的理由:“王大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从小定亲的未婚夫。”

    她有意加重了“从小”两个字的音量,意思很明显,希望最大限度减轻对王胜的伤害。

    这两个字意味着她和顾珺竹的姻缘由来已久,久到除了顾珺竹之外,哪怕天王老子都没有参与的份了,真的与个人的家世、条件和地位无关。

    王胜静静地站着,一颗意乱情迷的心稳了几稳,才终于把持住了自己,他平静地说了一声:“谢谢。”

    这时,张晋已经带着后续人马赶到此地,把几个村民团团围住。

    乔神汉的大姐一看形势不对,早就不敢像先前那样放肆,可急于救子的心情永远不会改变。

    她冲到凌烟面前,跪在地上紧紧楼抱住她的大腿,声嘶力竭的哀求着:“菩萨救命,菩萨救命,求您救救我的儿子。”

    凌烟怜悯地看着她,极为无可奈何。

    “大姐,这不是一般的病,是瘟疫,没有特效药。”凌烟扶起跪在地上的女人,眼睛求助地看向王胜。

    只有王胜,才能劝住她。

    “姑娘,事已至此,即使没有药,我们也该采取一些办法控制疫情,你说该怎么做?”王胜到底是个男人,理智的成份远远高于感情。

    “先按照我那天说的去做。”凌烟果断的回答。

    “靖王爷,请你从周围郡县紧急调运草药。”这点她相信对于羿景宸来说,是小菜一碟。

    “王大哥,我要先带着家人回去,郎中和草药随后就到。”解除了后顾之忧,她才能全心全意干好这件事。

    张晋一看事情告一段落。立刻着手进行安排,他的手下扶着顾凌两家人上了马,一人拉着一匹。小心翼翼向村外小路走去。

    顾珺竹有意落在后面,他把凌烟抱到走了自己的马背上。

    “谢谢你救了我家人。”顾珺竹的下巴抵着凌烟的肩膀,温柔地说。

    “顾二少,大恩不言谢。”凌烟轻飘飘回答。

    顾珺竹恍若未闻,认真地说:“这是让我结草衔环,一辈子感恩戴德了。”

    “你肯么?”凌烟眼睛一眨,心中有了另外一个想法。

    “只要你说的。我都肯。”顾珺竹深情地在凌烟的一侧脸颊吻了一下。

    凌雨和画影骑在一匹马上,她的双手紧抓马鞍,一声不吭。平淡沉静的模样让在背后抱着她的腰的画影感到害怕。

    自从羿景宸出现后,她全部心思都放到了靖王爷的身上,观察他的一举一动,每一个眼神。

    可是。画影失望到了绝望。

    羿景宸从没正眼看过凌雨一次。也没对她说过一句话,全然没有恋人久别重逢的喜悦,更不用说有凌烟和顾珺竹之间的热烈举动了。

    自己的闺女怕是入不了靖王爷的法眼了,画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人各有命,不能强求。看来,她应该考虑一下段红云的建议了。

    下行的坡道有些陡,凌烟被顾珺竹牢牢地环抱着,两人心头的顾虑和负担都已经烟消云散了。心情格外喜悦,像郊游一般轻松。

    凌雨却是第一次走这样的路。根本无法适应马匹上的晃荡,不由自主向前倾斜的身体还要尽力挺直,护住后面比她更紧张的母亲,那份艰辛无以言表。

    跟在她后面的羿景宸眼里闪现出复杂的表情,想要上前帮忙,又怕无节制的举止轻而易举破坏了自己好不容易才建成的心理防线,难以挽回地泄露他深深隐藏在内心的爱。

    时至今日,他无法确定自己的未来自己是否能够做主,或者说他根本已经知道了自己无法做主。

    日后的毁约比现在的放弃能更深地伤害凌雨,他宁愿现在辜负了她,也不能日后毁灭了她。

    羿景宸咬着牙根,一鞭子甩到了马的屁股上:“驾!”

    他像一阵风般掠过所有人,飞奔到了最前面。

    “张晋,”羿景宸已经骑到刚才官兵设置的拦截栅栏处,他指着几个别绑在木头柱子上的官兵大声喊:“带他们回去。”

    为首的那个清秀的士兵突然问了一句话:“请问王爷,里面的人怎样了?”

    羿景宸高高在上,憋闷在心头的怒气无处发泄,正好遇上一个不怕死的士兵,他黑着脸问:“和你有什么关系?”

    只要回答的让他不满意,一顿鞭子是轻的,他难保能压住心头的怒火,直接削掉他的脑袋,杀鸡儆猴。

    羿景宸的眼色越来越暗,暗的像黑夜,暗的怕人。

    “我,我家在里面。”清秀的士兵低着头,声音哽咽。

    “你是不是姓王?”从刚才距离一丈远的地方,就恍惚觉得他面熟的凌烟,在听到士兵这句话后突发奇想。

    她想到了王胜,两人脸型想像,眉宇神似,高挺的鼻梁如出一辙,只是眼前的这个不大的男子比王胜略白一些。

    “对,我叫王利。”那个士兵诧异地看着凌烟,迷惑于眼前发生的一起。

    “如果你想问王胜的话,他很好,你放心吧。”凌烟开心的一笑。

    果然好人又好报,刚才她还觉得亏欠了王胜,马上她就还了这个人情。

    “他是我大哥。”王利开心地笑了。

    “你为什么不自己进去看看?”顾珺竹神色肃穆。

    “军令在身。”王礼正色回答。

    “你为什么偷偷不放家人出来?”顾珺竹的声音提高了几度。

    “国比家更重要。”王礼抬起的眼睛闪闪发亮,像夜空中最璀璨的星星。

    顾珺竹淡然一笑,他喜欢上了这个正直的年轻人:“给你一个机会和选择,你可以挑选跟着他还是跟着我,我保证你会有一个大好的前程。”

    顾珺竹破天荒第一次做出这种事情,他的手下不乏忠诚的勇士,可他偏偏就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王利产生了好感,而且是在知道他是王胜的弟弟之后。

    “我,他,”王利的眼神看向了羿景宸,他马上察觉到自己失言了。

    “属下该死。”刚被松绑的王利跪在地上,大声的说。

    羿景宸是凤汐国的六皇子、靖王爷,位极人臣,高高在上,自己怎么能直接当着他的面说他呢?

    “靖王爷,你会怪罪他么?”顾珺竹眉毛一挑。

    “他胆子比这个大得多,刚才拦着我拼死也不让我进来。”羿景宸冲着王利努努嘴。

    “嗷,还有这事?我第一次听说还有敢拦靖王爷的人,我喜欢,非常喜欢。”顾珺竹右手打了一个响指,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他对和羿景宸对着干已经上瘾了。

    “我真能选择么?”王利怀疑的看向顾珺竹。

    他是什么人他根本不知道,虽然眼见这个男人和靖王爷关系不错,但是否真能做得了靖王爷的主,为未可知。

    “他说的不错,你自己选。”羿景宸懒洋洋的回答,基本上顾珺竹能当得了他全部的家。

    遇到这样的损友,除了怪自己不长眼还能怪什么呢!

    “我选靖王爷!”王礼毫不犹豫,一双喜悦和渴望的眼睛立刻看向了羿景宸。

    “啧啧,我竟然替别人做嫁衣。”顾珺竹惋惜地摇着头。

    “为什么?你得罪过靖王爷,不怕他修理你么?”一边的凌烟插嘴问道。

    “我执行命令,何罪之有?靖王爷平日要求甚严,天下皆知,岂会惩罚与我?我励志从军报国、光耀门楣,选择靖王爷目的在此。”这样一番铿锵的话语,从一个年纪不大的年轻人嘴里吐出,震撼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说得好!我凤汐国就需要这样的好儿郎。”羿景宸目光如炬,唇畔间尽显英雄本色。

    “我们走。”他鞭指县城方向。

    自从他来到洛邑县城后,立即着手安排了三件事,一件是组织县城守军和已经陆续返回的老百姓清理城内的淤泥,恢复正常的生活秩序;第二件是从附近郡县调集粮食、草药和郎中,支援洛邑;三是和隐龙谷一起接济受灾的百姓。

    走到官道上,羿景宸一行人的速度明显加快,他们只用了半个时辰就来到了顾珺竹在城外临时设置的住处。

    羿景宸在送顾凌两家人进去之前,郑重的请求:“凌大小姐,本王有一事相求,请你主持大局,部署安排医治瘟疫一事。”

    凌烟吃了一惊:“啊,我啊?”

    “草药、郎中本王负责,其他的请你负责。”羿景宸谦虚诚恳,凡事都以大局为重。

    “我?”凌烟沉思了一下,爽快地应承了:“好吧,我尽我所能。”

    她明白自己的优势在哪里,也知道她懂得的知识对于阻断疫情的发展至关重要。

    “我只有一个请求,让王利跟着我怎么样?否则再有谁向我射过来一箭,我的小命还不玩完了?”凌烟开玩笑的说。

    羿景宸马上接话:“没问题。”

    他立刻吩咐王利:“从今天起,你跟着大小姐,并且要用你的性命保护她的安全。”

    “是。”王礼用洪亮的嗓音回答着羿景宸。

    “对了,你们村子里有谁认识外面的人?”羿景宸显然想到了什么,随口一问。

    “有啊,我哥哥就认识很多外面的人。”王利笑着回答。

第一百五十九章 姐就是懒

    羿景宸看来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在传来洛邑和周围郡县三个官吏因为怠慢、延迟救灾任务,被他毫不留情就地免职的消息后,整个清淤、放粮、调集郎中和运送中草药的任务就像上紧的发条,全速运转起来。

    凌烟留在了城外顾珺竹的临时驻地,她被羿景宸委以重任,总管疫情救治的所有事项。

    没人能想象得到,此后一段时间,这个小丫头脑袋里想出的条条框框,竟然囊括了顶层设计、人员构建、条规律制、责任追究,环环相扣,严丝合缝,被羿景宸惊呼她可以入阁拜相了。

    最初,当来自四面八方的草药和临危调集的郎中,陆陆续续赶到了洛邑城外后,凌烟通过羿景宸发布各种指令,临时指定郎中们分别到各个村落和难民收容所诊治病患,开展援救,分类、入库、建档、熬制草药,协调官府和百姓的救治行动等。

    她本人乔装改扮,化身成一个男子,混迹于郎中之中,经过两天两夜的暗中观察,对他们进行了全方位的甄别。

    第三天,凌烟恢复了女儿身,她在羿景宸的军帐,当上了她人生第一次的总指挥。

    端坐中军帐的凌烟一身白色襦裙,简单的装束未加任何修饰,素面朝天,端庄大方,仪态严谨。

    不是她显摆,也不是她做作,她身为一个女孩子,想要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从一开始就要树立自己的权威。和绝对的话语权。

    她不能当不会发威的病猫。

    羿景宸坐在了和她并排的位置上,成了她压阵和撑腰的最好摆设。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张晋高喊一声:“进。”

    一百三十名郎中鱼贯而入。从老到幼,分列三排,面向凌烟和羿景宸,鸦雀无声地站在大帐内。

    他们的花名册早就静静地摆在了凌烟面前,每个人的姓名、籍贯、年龄、特长等等,详尽全面,无所遗漏。

    凌烟有意冷场了一会儿。她甚至端起一杯茶,慢慢喝了两口。

    这个举动的用意很明确,她要站在眼前的那些人小心了。不管他们的资历、本领有多大,希望他们不要居功自傲、倚老卖老,如今掌控全场的人,是她。

    羿景宸坐在一边细细端详着凌烟。够腕、够范。大有女主天下的威仪。

    他甚至怀疑,顾珺竹以后能够驾驭得了眼前的这个小丫头?

    可是话说回来,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自己纯粹是多管闲事。

    半晌,凌烟娇俏的声音终于在账内响起:“各位先生,大家都知道来这里干什么,我不再多说,只给大家提一条要求,服从。”

    她凝神看着为首几个须发皆白的长者。淡淡地说:“如今疫情危急,耽误不得。医术上我会倾听各位先生的教导,向大家虚心请教,但别的方面,请各位务必按照我的指令行事。”

    说完,凌烟并没征求任何人的意见,她也不看花名册,直接用手指指着对面的郎中,一个一个分配任务。

    这一百三十个人,她已经心中有数,谁可以胜任什么,谁最适合干什么。

    “你叫什么?”凌烟指着第三排左数第五个年轻人问。按照年龄排序,他应该是这一百三十人中年龄倒数的第五人。

    “小人柴建华。”那个身材中等的年轻人腔正字圆,略微黢黑的国字脸正气凛凛。

    “从现在开始,他负责管理、支配你们所有人的行动,我不希望出现任何人不服从管理的事情。”凌烟故意把语调变得低沉、阴冷,她不会做出任何解释,也没必要做出任何解释。

    她的话,就是命令。

    除此之外,凌烟又分别指定另外二十个郎中,每人带领五人分片负责一个村落,全权处置治疗、隔离、消毒等事项。

    其余人等再分两组,一组分别把守东、西、南、北四座城门,对回城的百姓进行逐人检查,发现体热高于正常的一律集中隔离收治。另外这一组在县城内巡诊,防止出现次生病人。

    凌烟刚分配完这些后,站在第一排的第一个郎中出声了:“请问这样的安排是凭医术的高低、身世的尊卑、行医时间的长短还是年龄的大小呢?”

    他面色阴沉,语气强硬,显然是因为没有被重用的缘故,失了面子和身份。进账之后,他满怀希望,自己能成为领头人。

    这样的疫情,凤汐国建国后第一次遇到,正是乱世成名的大好机会,

    每个人有野心和追求的人都不会轻易放过。

    “凭他的综合能力。”凌烟轻声回答。

    她暗自一笑,却也很感激这个老头。一个不自量力的家伙出头了,让她有了震慑全场的最佳机会。

    “一个小小的毛头孩童,他有什么本领超过这些人?”那个老者聪明地把自己剔除在外,指着站在他身边的,第一排所有的郎中质问。

    羿景宸置身其外,并不插话,他倒想看看凌烟有何本事镇住这些人。

    “第一天清晨,你们围在一起为用哪种药方争论的脸红脖子粗、举棋不定、迟迟无法决定的时候,他针对不同病患写出了三个药方,说明利弊,分别下药,并且他写出来的恰恰是你们用了两个时辰才想出的办法,这说明他有主见、有本事,对不对?”凌烟嫣然一笑。

    第一排的郎中面容尴尬,瞠目结舌,他们相互猜测这个消息是谁告诉坐在上面的那个女孩子的?

    “当天下午,王家沟有一名男子去世,你们一堆人又为推选谁去处置吵翻了天,因为你们谁都不愿意去疫区。又是柴建国主动请缨去了王家沟。这又证明他有胆量、有担当,对不对?”凌烟事无巨细,知道的清清楚楚。

    一些年轻的郎中眼光露出了敬佩的表情。

    “还有昨天。四五个地方同时向你们求救,你们手忙脚乱的不知去哪里好,柴建国却向你提出了一个周全的建议,人、药、物安排的妥妥当当的,你才能按期完成靖王爷交给你的临时任务,对不对?”凌烟的声调陡然高了八度,她看向向她质问的那个郎中。毫不客气。

    这三个反问,一下子镇住了所有在场的郎中。

    他们仔细回想着,不错。百十号人中,只有柴建国在混乱中冷静果断,智慧过人,他的能力超乎了所有人。

    “你们有谁还不服气?”凌烟猛地一排拍桌案。厉声责问。

    下面一片寂静。除了面红耳赤、心虚胆颤,没人再敢提出质疑了。

    停顿一会,凌烟语气又恢复到了正常,一副小丫头天真可爱的模样,谁也不会觉得她刚才曾经发过脾气。

    “既然大家都没异议,我就继续安排了。”凌烟一脸开心的微笑。

    下面所有人心道,这个小丫头厉害起来像个母老虎,又有靖王爷撑腰。谁敢提出异议,纯粹是和脖子上的脑袋过不去么!

    “刚才我说的是机构。现在咱们说说规矩。每个到这里的人,不是来休养的、挣银子,所以,你们每天都要按时起床,每个人都要安排任务,也都要按时完成。这一点,柴建国你还要负责,写出每个人的任务、完成的标准和时限。”凌烟小嘴一笑。“当然了,还要有人监督。”

    她冲着站在大帐门口的一个身影说:“王利,这个你来负责,你按照柴建国写下的,每天给我检查做完了没,没有做完的不许睡觉。对了,你们可能没听说过,王利曾经把王爷拒之门外,不让他进门。所以,大家要小心啊!”

    一百多个郎中心中打着寒颤,连王爷都敢管的人,是阎王爷么?以后老老实实当牛做马吧。

    “最后么,干的好的人,本姑娘重赏。辖区的疫情第一个解除的,赏银三百两;第二个解除的,赏银二百两;第三个解除的,赏银一百两。至于最后三个么,罚不罚?你们说。”凌烟留下了一个吊人胃口的悬念,让所有人心里扑腾。

    按照这个姑娘的个性,会不会把后三个罚的奖给前三个,她自己是空手套白狼都说不定,只怕他们都要白忙活了。

    说了半天的凌烟端起茶杯一口气灌进去,干渴的嗓子被滋润,感觉还不错。

    凌烟侧脸看看羿景宸,做了一个鬼脸。

    隔着桌案,羿景宸挑起了右手大拇指。

    凌烟不比任何一个文官差,横到头竖到边,一个监督一个,一个对一个负责,这样的管理,甚至比他想的还细,他不佩服不行。

    从那天起,凌烟懒洋洋的,基本上连中军帐都不再去了,她把如何防止疫情传染的方法,比如戴口罩、用高度酒喷洒地面、火花病人尸体、隔离发热的百姓、熏醋、饭前便后洗手等等需要注意的事项写在一张条子上,交给了柴建国。

    其他时间,她都捧着一本书,在柔和的阳光中享受阅读的乐趣。

    她不是逃避责任,而是作为一个总指挥,她要借助一切机会磨练手下人,给他们创造建功立业的机会和条件。

    “凌烟,顾尘儿跟着我爹回来了,爹在查看店铺时被洪水里的一块石头砸伤了腿,一直在朋友家养伤,今天早晨终于回家了。”顾珺竹一脸的喜色。

    这几天,洛邑县城的清淤全部结束了,逃难的人群渐渐开始返城,县城内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繁华。

    可顾若天和顾珺非始终没有露面。顾珺竹每天派人到处寻找父兄未果,始终雍容的脸庞在这几天再也忍不住变得横眉冷木了。

    “太好了,等你大哥再回来,全家就团聚了。”凌烟也替顾珺竹高兴,以后毕竟就是一家人了,生气的事她也早就不再想了。

    “对了,这两天,怎么没有见到羿景宸?”这个家伙有事没事就爱往顾珺竹这里跑,一天不见凌烟就会意外,况且已经两天了,他能忍得住么?

    “他啊,为了你的事忙活去了。”顾珺竹一把抱住凌烟,直接把美人按坐在了自己的腿上,一双长臂紧紧地搂着她,脑袋靠着凌烟的肩膀上,贪婪地闻着小丫头刚洗的秀发间,散发出的桂花香味。

    “我的事?什么事?快说。”凌烟扭身用手拍拍顾珺竹的脸颊,笑吟吟地问。

    “你还记得射向你的那一箭么?”顾珺竹享受着美人的轻虐,陶醉其中,乐不思蜀。

    “当然,当时吓死我了。”凌烟心有余悸,要不是顾珺竹他们及时赶来,自己哪能还在这里看书聊天,怕是早就命丧黄泉了。

    “我们怀疑,是三皇子派人干的。”顾珺竹神色凝重:“如果真的如我们所料,只怕三皇子的用心是阻止你医治瘟疫,造成病情扩散,民心不安,国内动荡,再和乾东国的二皇子联手,提前夺取皇位了。”

    “不会吧?他这么险恶?皇位的吸引力有这么大么?”凌烟浑身抖了抖,不敢想象。

    “不大么?丫头,如果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当皇后,你不动心么?”顾珺竹反问。

    “绝不动心。”凌烟往后仰了仰,把身体的重量全部加诸在顾珺竹的身上。

    “为什么?”顾珺竹的眼睛闪耀出灿烂的光芒,这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贪婪和**是他最讨厌的。

    “第一,我要是皇后,你就得有三宫六院,每天和一大群女人争宠吵架,死我也不干。”凌烟掰着指头,一个一个数着:“第二,当了皇后,责任太重,本美女我太懒太懒,干不来。第三,整天困在一个大院子里,不用几天我就发疯的。”

    “嗯?我说的有没有道理?”凌烟扭着头,噘着嘴,卖萌地看着顾珺竹。

    没一会,凌烟又美滋滋地笑了:“咱们就是杞人忧天,你怎么可能当皇帝呢?那是羿景宸的事情,与我们无关。”

    “谁说与你无关?”一个声音先于人影传进来。

    羿景宸回来了。

    凌烟并没有起身,依然稳稳地、自然地坐在顾珺竹的腿上,继续享受难得的温馨。

    “啧啧,大小姐,你不觉得害羞么?”羿景宸恶心地看不下去了,当着一个单身的人秀恩爱,他们还有廉耻心么?

    “为什么害羞?我们情投意合,未来还是夫妻,这很正常好不好?”凌烟甚至侧身,伸出双手搂住了顾珺竹的脖子。

    她气羿景宸的不作为和胆小,气他对凌雨的伤害,故意做出这种举动刺激羿景宸。

    “怎么样了?”顾珺竹没有陪着凌烟闹,他当下最关心的是谁想杀凌烟。

    “我找到王胜,问清楚了。凌大小姐第一次去院子里救人后,一个自称她堂兄的男人就找到了那里,详细问了凌烟的所作所为。根据我手下平时收集的线索,那人是三皇兄亲自掌握的“夺魂帮”第三分舵的舵主齐旭。”

    “那样的话,说明三皇子真如我们预测的那样动手了。”顾珺竹忧心忡忡。

    这在这时,顾尘儿突然从门外闯进来,当着羿景宸的面不管不顾地喊着:“不好了,不好了,有人来送信,大少爷染上瘟疫了。”

    顾珺非染上瘟疫了?

    凌烟急中生智,冲着顾尘儿吩咐:“你现在去我家接凌雨,告诉她现在去照顾大少爷。”

第一百六十章 珍惜与否

    凌烟从顾珺竹的身上跳下了,眼睛斜瞟了一眼明显紧张的羿景宸,刚才还懒洋洋的姐,脑子像赶着出去做买卖的小贩繁忙起来,看见一个有购买**的人,就在瞬间冒出了一个坑人的计划。

    “你去接凌雨过来。”凌烟愧疚地看着顾珺竹,自己的确自私,遇到这么火烧眉毛的事,心中首先想到的还是自己的亲妹妹。

    顾尘儿连点头都不顾,就火烧火燎的走了,眼色灵活的人什么时候都受宠,他自从察觉主子对凌烟的心意后,就知道巴结凌烟,听凌大小姐的话,比听自己主子的话更重要。

    顾珺竹像个透明人一样呆坐在原地,他的脑子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大哥在哪里染上了瘟疫?现在状况如何?有没有性命之忧?

    从来都是冷静沉着的他,在至亲至爱面临生死选择的时候,第一次感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而被设局的羿景宸则变得很冷,冷的像冰,瞬身上下散发出的寒气可以把这间屋子变成冰窖。

    他的眼睛转向了屋门,像只嗜血的猛兽恶狠狠的盯着那里,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杂乱的脚步声打破了内室的寂静。

    凌雨周身顶着金色的光环,迈过门槛,她看起来消瘦了很多。

    屋子里,还有一个出乎她意料存在的男子。

    “民女拜见靖王爷。”自从羿景宸主动躲避她开始,她就在两人之间划了一道泾渭分明的界限。

    没等羿景宸发话。顾珺竹变了颜色的脸已经冲着凌烟叫喊起来:“我大哥在哪里?我们快走。”

    “你先等一会,我叫顾尘儿去拿点东西,我和妹妹也要换一下衣服。”

    以此为借口。凌烟拉起凌雨走进内室。

    “凌雨,”凌烟认真地看着妹妹,她不希望凌雨一直这么痛苦。

    “我今天叫你来,最主要的是借着顾珺非生病的机会,考验一下羿景宸。顾珺非的母亲希望你当她的儿媳,这是一个机会,我要你和羿景宸做出一个明确的选择。”凌烟的目的最终在此。

    “你不必亲自照顾顾珺非。做个样子就行,我会派最好的郎中去救他。”凌烟取出两件连体的衣服,她从疫情一开始就私下做了各种准备。

    姐妹俩换上这身装束。外面加了一件斗篷,又回到了刚才的屋子里。

    顾尘儿比她们早一步回来了,凌烟一看准备就绪,冲着顾珺竹点了点头。

    夫妻、姐妹三人一起走了屋门。只有羿景宸一个人始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强迫自己铁石心肠。

    顾珺非和他爹一样,处理完生意的事后,被阻隔在了县城南面的南小屯,他把随身佩戴的玉佩交给了一个村民,就此借宿在那个人家里。

    谁知没过几天,南小屯的村民相继开始发热,体质好的年轻人还能熬上一段时间,老弱病残的病患中逐渐出现了死亡的病例。

    顾珺非借住那户人家的老婆婆先染上了瘟疫。随后一家人连带着他先后出现了或轻或重的病症。

    就在凌氏姐妹和顾珺竹一同赶往这里的时候,柴建国正好带着三个手下来南小屯巡诊。

    当他走进集中隔离、收治病患的一个大院子时。第一眼就看出了顾珺非与当地村民的差异,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即使面带病态,也无法全部被遮挡住。

    但是,柴建国好像什么也没看见似得,他从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病人开始检查,望、闻、问、切,查局部知全身,对症下药。

    这是他巡诊的是第七个村落了。

    几天来,按照凌烟的交代,加上他自己平时掌握的偏方,柴建国用劲了全身的力气,甚至已经连续三天三夜没有好好睡觉了,可疫情不仅不见转好,反而更加厉害了。

    村村的啼哭声几乎不断,每天都能见手举白幡、头缠麻布、身穿孝衣的男男女女,奔走在田间、山头,送走自己的亲人。

    柴建国忧心忡忡,郎中们中私下议论的人愈来愈多,反对凌烟的呼声越来越高。

    他只是一个尽职的郎中,不在乎自己现在的地位和以后的前途,他担心凌烟最终压制不住这群人,败走麦城。

    从一个男人的角度,他欣赏凌烟的美貌和大气,尤其是那天的三个反问在他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后来郎中们私下传,说凌烟已经在他们中间呆了好几天,被很多男人耻笑的她的出头露面、不顾体面,在他心中却成了致命的诱惑。

    从一个医者的角度,他佩服凌烟不是郎中却懂举一反三的学识,所出的点子古怪、奇特、卓有成效,查遍所有的史料记载,从未见过听过,却是配合药物最好的手段和方法。

    只是,疫情这种疾病的迅猛,他也从未见过,更不知道发展的趋势,他所做的只能是尽自己的全力。

    “柴头,你看!”身边一个跟他同乡、年纪相仿的青年人兴奋地指着院子门口。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是凌烟。

    柴建国暂时停止了诊治,迎着凌烟走过去。

    “凌姑娘,你怎么来这里了?”柴建国紧张的问,对她的出现百般不解。

    这几天私下的谣言如火如荼,吐沫星子快要淹死人了,大家都说这位姑娘躲在屋子里逍遥快乐,早把灾民和疫情忘到九霄云外了。

    不过这种想法并未泛滥片刻,他又凌烟她奇怪的装束吓住了。

    凌烟和她身边的一个女孩,穿着好像是用油纸缝制的有着两个裤腿的衣服。而且还从上到下连在了一起,胸前有一竖排的扣子,似乎是从那里钻进去身子的。

    “柴先生。你在这里啊,辛苦了。”凌烟时时刻刻不忘从精神上鼓励和感谢这些玩命的郎中。

    她对柴建国能抛下身份和地位,亲自来到患者中间感到欣慰,自己没有看错人,他始终保持了一个合格医者的职业操守。

    虽然张晋和王利每天都会向她汇报疫情的最新进展,和那些郎中的一举一动,但在患者亲眼看到一百多个郎中的带头人亲自诊治。内心的激动与澎拜出乎意料的强烈。

    柴建国疑惑的眼神继续看着她。

    凌烟没有回答,眼睛却四处搜寻着。

    在墙角的一个门板上,她终于找到了顾珺非。

    “我妹婿在这里。”凌烟抬起右手。指向墙角。

    柴建国点点头,自己的判断果然没错,只是他竟然是凌烟的家人,太过于巧合了。

    “你继续。我先过去看看。”凌烟示意了一下柴建国。拉着凌雨和顾珺竹走向顾珺非。

    “大哥,”顾珺竹第一个走到顾珺非前面,他伸向大哥的手被凌烟挡住了。

    细菌的传染力很强,她不能让珺竹被传染上。

    刚才她要求顾珺竹带上了口罩,但身后的几个郎中,柴建国并没有按照她的要求带上。

    凌烟若有所思。

    巡诊了七八个人后,柴建国终于来到了顾珺非身边。

    “你发热几天了?”柴建国问。

    “两天了。”顾珺非身体看似虚弱,但精神却还不错。

    他在村子里住下后。就不停地打探城内的消息,直到有一天。村落被官兵封住了,他才意识到事情的可怕。

    又过了两天,开始有郎中进来查看病情,他掏出了身上最后几个散碎的银子,辗转托人才联系上了顾家人。

    “他的体质还不错,抵抗力比其他村民强,病情并不是特别严重,要看明后两天的情况,如果维持现状,就应该没有大事了。”柴建国自然比别人更上心顾珺非的病情。

    听到这句话,凌烟长长舒了一口气,只要他安全,对顾家就是最好的交代了。

    “我们先回去,谁在这里都于事无补,只能图添负担,让家人担忧。”凌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

    “你们先回去吧,我想留下来。”凌雨语出惊人,完全超出了凌烟的设想。

    最近一段时间,凌雨始终病恹恹的提不起劲,茶不思饭不饮,每天一个人静静地躲在内室,拿着从祖父书房离搬过去的,摞的一人多高的书籍,没黑没日的看,其中一些内容涉及到了医学。

    这次又被姐姐拉来做实验,她在进来的那一刻就做出了刚才的决定。

    是死是活又有什么区别呢?假戏当真又怎样?心是空的,在哪里有一样,反正也没人珍惜自己。

    “不行。”顾珺竹不假思索立刻回答。

    段红云对他说过想撮合凌雨和顾珺非的想法,他根本就不赞成,只是碍于自己已经承诺过要帮凌烟,也就任由她做主了。

    可要把凌雨留在这里,就是凌家的不负责任了。

    “姐姐,你答应我吧。”凌雨空洞洞的眼神毫无光彩,浑身上下没有一丝鲜活的气息,看起来就像一具行尸走肉。

    “柴先生,你确定一两天就行么?”同为女孩子,她最初认识顾珺竹的时候也经历过这样的痛心疾首,当然了解凌雨这时的心情。

    柴建国无声地点点头,凌家姐妹看起来都是心地善良的人,一个比一个更痴情和执着。

    “这样吧,凌姑娘,我留在这里,一起照看这位公子。”柴建提出了一个折衷的办法。

    “现在不行,你带着他们跟我回去。”凌烟的语气突然严厉了。

    当定下的规矩没人执行的时候,也就距离坏事不远了。

    凌烟千叮咛万嘱咐凌雨了一番,和顾珺竹、柴建国一行返回了营帐。

    这是她上次安排所有事项后,召集的第一次所有郎中参加的会议,目的只有一个,整肃纪律。

    当所有的郎中在柴建国带领下,出现在账内时,凌烟也让张晋把羿景宸请了过来。

    “各位,我曾经说过,干的好的有奖,反之必罚。”凌烟冲着王利一点头。

    王利掏出身上的一个本子,大声念着:“初七丑时,张家村当值的三人中有两人睡觉,寅时赵庄出现5名新的病患,无人处置;初八午时,王家沟四名病患擅自回家,无人管束……”

    不长的时间,王利一口气念出了12名违反规矩的郎中名字,其中也包括那名岁数最大、曾经反驳过凌烟的长者。

    “柴建国,”凌烟突然站起身子,怒目圆睁,拍着桌案,呵斥着自己亲自圈定的人:“我明明要求你们必须做好必要的防护,可你身为他们的头领,今天进入南小屯的时候,不带口罩就跟病人近距离接触,你要是把病菌带出来,传染给大家怎么办?这个责任你负的起么?”

    柴建国低下了头,老老实实承认了错误,一声不吭。

    “我事先已经说过,重奖重罚,所有犯了错的,扣罚你们本月俸禄,柴建国加倍。”凌烟黑着脸,毫不留情。

    “姑娘,”人群里面发出一个怯怯的声音:“当时是我忘带了,柴头把他的给我了。”

    “即便如此,连自我保护的意识都没有,又如何能有一个好的身体去救治别人呢?身为管理你们的人,他最该明白这一点。”凌烟的坚定,感染着所有人。

    “可是,你的办法根本不管用,疫情越来越严重,死的人越开越多,你又怎样负责呢?”岁数最大的那个郎中开始发难,引起了不少人的起哄。

    “对,说的对。”

    “所以,从现在起,我要再下几项更严厉的决定:第一,所有去世的病人,连同他们生前使用过的东西、衣物等等必须全部焚毁,张晋,你来负责,谁敢违令,就地斩!第二,谁再敢当值期间擅自离岗、睡觉、不尽职者,杖责五十,王利,你来负责,不必请示。第三,在洛邑城的北郊,生产石灰,靖王爷请你派人立刻去那里挖取,在所有出现疫情的地方,掺水后撒到地面消毒。”

    凌烟这几天看似身闲,大脑一刻也没停止过思考,她翻阅了洛邑县的县志,发现这里还盛产石灰,又想到了一个消毒的办法。

    “至于你们说的疫情越来越严重,要我负责?没问题,三天之后,如果疫情再不好转,我承担一切后果。”

    凌烟心中有数,她根据疫情发展的规律,推算出这两天已经达到了顶峰,三天过后,应该就要慢慢减弱了。

    天色慢慢黑下,凌雨独自一个人坐在院子中,仰望天的明月。

    这是她来到这里的第二天了,虽然昨天柴建国又回到了这里,她还是坚持不假人手的照顾顾珺非,像对待自己的亲大哥一样。

    只是短短的一天,凌雨近乎自虐的举止,几乎耗尽了所有的精力。

    只有这样,她才没有时间去想一些事,才不会觉得心痛。

    抱住双膝,凌雨的眼睛忍不住闭合了。

    可不知为什么,她睡得那样不踏实,总觉得身后有一双眼睛在看她。

    凌雨猛地一个机灵,站起身看向背后搜寻。

    黑乎乎的院子内空无一人。

    凌烟凄惨地一笑,自己在想什么呢?有谁会又关注她呢,还是进屋去看看顾大哥吧。

    她抬脚的一刹那,感觉天旋地转,柔弱的身子软绵绵地倒向了地面。

第一百六十二章 发难凌烟

    “这件事结束后我们成亲好不好?”凌烟的这句话,再次打破了顾珺竹的心里底线,他第一次见到女子居然会开口求婚。

    “不好!”顾珺竹闷闷不乐,脸色发昏,想不都想直接拒绝了。

    “为什么?你刚才不是也想着成亲的么?”凌烟摸不着头脑,这个怪人怎么可能在瞬间改变了风向?

    “小丫头你抢了我的话,我不爽!”顾珺竹气鼓鼓地回答,环抱着凌烟的双臂扣得紧紧的,快让她喘不过气来了。

    “疯子,放手,勒死我了。‘凌烟拍打着顾珺竹的手背,顿时哭笑不得。

    “报!大事不好,城中又增加15个病患,已经接到禀告的3个集镇、村庄共新增31个病人。”张晋的声音在账外响起之后,并没有延迟他闯入大帐的步伐。

    “其他地方患者人数都有不同程度的增加。”脸色蜡白的羿景宸随后走进大帐,周围围着几个爷爷级的郎中,为首的就是岁数最大的那个叫做李重的郎中,他表面忧虑重重,内心唯恐不乱地向靖王禀报着,阴险歹毒的用心昭然若揭。

    不到一会的功夫,刚才还静悄悄的大帐已经人满为患了。

    凌烟和顾珺竹透过把门士兵掀开的账帘,看到外面的天色刚刚开始泛亮,这群人今天怎么同时这么积极了?

    逼宫!

    两人相互对视,明白了。

    午时三刻。是一个节点,一群遗老极力要把凌烟拉下马的最后期限。

    羿景宸凌厉的眼神扫视了一周,目光所到之处。鸦雀无声。

    没人敢再多说一句话,从他骨子里散发出的煞气堪比地狱里的阎王。

    羿景宸缓缓走到桌案,稳稳地坐到太师椅上。

    以他为中心,李重为首的十几个须发皆白的中老年人和凌烟、顾珺竹,在营帐中鲜明地分成对立的两派。

    一多一少,一强一弱。

    李重阴险地看着凌烟,耳边响起昨晚他在营帐外面一个隐秘的角落。和一个身穿青色长衫的男人的对话。

    “三皇子看重你的才华,只要你能阻止凌烟此次的行动,他会择日把你推荐至太医院。光宗耀祖,荣华富贵。”面对李重的,正是当日准备射杀凌烟的“夺魂帮”第三分舵的舵主,齐旭。

    他从京城出来已经半月有余。任务只有一个。解决凌烟。

    半年多来,三皇子羿景文安插在洛邑的人不止一次在飞鸽传书中提到凌烟的名字。

    刚开始他总以为一个足不出户的女子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但一次又一次的巧合,羿景文内心萌生了宁可错杀千人,也不放过一个的恶毒想法。

    齐旭就这样领命出京了。

    最初他也像他的主子羿景文一样,轻视了凌烟的作用和地位。

    当他数次出手的时候,才发现凌烟的身边总是有几个武功高超的人护卫着他。

    尤其是那天射出的暗箭,让他认为自己已经势在必得,却又在最后时刻眼睁睁看着功亏一篑。

    齐旭再次飞鸽传书。奏明羿景文,利用当下的疫情。再次设下一个连环圈套。

    “李老,请你务必抓住凌烟的小辫子,三皇子已经采取行动配合你了。”

    齐旭当时并没有说三皇子采取了哪些行动,但仅凭许诺把他弄到太医院这一点,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足以让他肝脑涂地。

    李重想到这里,肥嘟嘟的老脸阴森森一笑,三角眼瞥向了紧挨着自己的那几个郎中。

    “禀报王爷,今天凌晨传来的消息,各个地方情况都不太好,民怨极大。”一个郎中禀告着。

    “报王爷,城内许多人也在街头闹事,已经有五家药铺被砸了。”另一个人说。

    “王爷,如果再这样置之不理,唯恐发生变故啊!”第三个人以忧国忧民之心,把凌烟的罪过瞬间推到了危机皇朝生死存亡的关头。

    羿景宸紧闭薄唇,紧锁眉头,一言不发。

    昨晚开始,他第一次动用极影到各个地方收集真实情况。

    的确如李重之流所禀,病患人数非但没有减少,反而继续上升。

    一度对官府和凌烟信任的民众产生了怀疑和不满,尤其是集中在一起的病患中,病情较轻的开始出现了抗拒心理,抱着必死的心态也要冲破官兵的封锁,离开医治点。

    这种情绪非常可怕,星火燎原。如果不能及时加之制止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柴建国,你来说说,到底怎样来了?”羿景宸犀利的眼神突然看向一直没有发言的柴建国,这次疫情救治的临时主事人。

    此话一出,所有的人都看向了柴建国。

    李重暗暗叫苦:“靖王爷这句话,明显是让柴建国出头替凌烟遮挡,谁不知道他是凌烟力排众议提拔起来的人,最近又和凌烟走的很近,岂有不掩护的道理?”

    “王爷,”李重显然想阻挡柴建国开口。

    “闭嘴,”羿景宸不留情面地直接封杀了李重,他带着希冀的眼神看向柴建国。

    的确,就如李重所料,羿景宸希望有人出面替凌烟解围,哪怕暂时缓和一下现场紧张的气氛也好,他才有时间和机会另作考虑。

    “王爷,”柴建国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了凌烟:“王爷,正如大家所言,凌姑娘采取的办法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已经影响了救治的效果和进展。”

    这句话,盖棺定论,像一颗在人群中爆炸的烟花,掀起了轩然大波。

    一部分郎中交头接耳,指点着柴建国和凌烟,发出了惊诧的疑问:“怎么回事,他们不是一伙的么?”

    另一部分顽固的中老年郎中,竟然也因为柴建国的临时倒戈瞠目结舌、哑口无言。

    凌烟、顾珺竹和羿景宸受到的震惊最大。

    以柴建国一贯的为人和秉性,他就是保持中立也不会指鹿为马,陷害凌烟。

    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问题。

    所有在场的人中只有李重明白原委,这恐怕就是齐旭所说的配合行动了吧。

    照此说来,自己今天成功的可能性已经增至百分百了。

    太医院,已经向他敞开了大门,行走朝廷、结交权贵指日可待。

    “王爷,柴大人的正直不阿众人皆知,请王爷明断。”李重一揖到地,第一次毫不吝啬地夸奖起柴建国。

    “王爷,小人也是接到十个主事郎中的禀告后,才做出此种判断的,请王爷明断。”柴建国一揖到地。

    “请王爷明断。”众口一词,所有的郎中一揖到地。

    大帐内的形势极其严峻,出现了要求严惩凌烟的一面倒局面。

    就在此时,把门的士兵急冲进来,单腿跪地:“禀告王爷,圣旨到!”

第一百六十三章 先收拾你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六皇子羿景宸身负重任,当秉公行事,赏罚分明,从即日起,凡妖言惑众、肆意惑乱、魅主惑世者,无需请奏,立斩无赦,钦此!”

    “靖王爷,请您接旨吧!”一声公鸭嗓子从刚走进大帐的公公嘴里传出

    匍匐在地的羿景宸和众人高声说道:“谢主隆恩”。

    谢?谢个屁!

    随着大流跪拜又站起身的凌烟心如死水,冷冷打量着周围一群人。

    真是高明的一道圣旨。妖言惑众说的是她;肆意惑乱说的是她;魅主惑世说的是她。每一条、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能死死地套在她的头上。

    这道圣旨分明是在说,处死凌烟,立斩无赦!

    呵呵,她的存在如此碍眼,她的命如此值钱,凌烟悟透了圣旨的真实含义。

    她和他们果然不是一个时空里人,果然不能和谐并存。

    凌烟冷笑一声,无视大帐中的任何一个人,突兀地回到了自己刚才趴着的桌案前,舒服地坐回了原处。

    死都要死了,还讲究什么礼仪、什么规矩。

    这个矮矮的桌案,摆设主位右下侧,地上放着一块厚厚的棉垫,是凌烟最近几天经常坐着的地方。

    宣旨太监从一进大帐,就发现这个女人的存在。

    毫无疑问,她应该就是万岁和三皇子讨论的那个女人。

    回想自己刚才宣读的圣旨,眼前的女人过于苍白平凡。不妖不惑,和传说中的酷似妲己不是一点点的差距,而是从京城到洛邑的距离。

    “张晋。送公公去休息。”羿景宸更想自己一脚把他踹出去,关键时刻来捣乱的人最可恨。

    宣旨太监离开后,李重开心的恨不得转动他猪一样臃肿的身材,当场像以前“状元红”的那些美女一样,长袖舞动,高歌一曲。

    齐旭没骗他,三皇子真的采取了行动。而且不止一个、两个的,个个都能要了凌烟的命。

    如今,他要做的就是推波助澜、点火浇油。

    治病救人他不见得擅长。落井下石他可是手到擒来。

    “报!”“报!”“报!”寂静的大帐中,突然响起几声令人胆颤的声音。

    又有几个不好的消息传进来,染上瘟疫和去世的人数还在增加,凌烟采取的一切办法似乎已经被证明无效了。

    此时。已经日上三竿。疫情的发展可真像天上的太阳,越来越灿烂了。

    羿景宸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他的脸色依然冷的像座冰山,吓得下面的人没人敢出声,没人敢当第一只出头鸟。

    柴建国一脸呆滞,没有表情和反应。

    李重和他那帮人蠢蠢欲动,相互暗示和联系的眼神越来越明目张胆了。

    “靖王爷,请您主持公道。”李重突然发难了。

    “靖王爷。请您主持公道!”附和的声音响成了一片。

    羿景宸没有接话,他的眼睛看向凌烟。似乎在等着她的解释,等着她能再次创造一个奇迹。

    凌烟紧闭双眼,幽幽地问出一句话:“请问各位高人,你们在治病的时候是不是给病人服下药后,马上就能见效呢?”

    这一声高人,彻底撕破了凌烟和他们的脸面。

    不管是谁,凌烟决不再忍了。

    如今不像后世,这里干的不好可以换一个地方,这行干不成功可以换个行业。

    自己的一片苦心,换来的就是眼前这些人迫不及待的要取她的性命。

    她恼、她狠!

    “不会,必然有一个过程。”人群中间一个正直的郎中回答了。

    “谢谢,”凌烟的眼睛看向了这个声音,出声的是一个岁数不大的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自己也不知道,他给了凌烟最大的安慰。

    她终于伏案而起,稳步走到李重面前:“你岁数最大,应该这群高人里的高人,请问你这一段时间都干了什么?”

    “我,我,”李重结巴了一下,猛地提高嗓门为自己壮胆:“我当然是每天四处巡诊,给病人治病了。”

    他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是么?我怎么觉得你连营帐都没有出去呢?”凌烟的声音正好和李重相反,越来越缓慢,越来越低沉,并且,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她手上有他每日行程的详细记录。

    对于这个人,她这几天在惯着他,使劲地惯着他,她要一直惯到能收拾他为止。

    凌烟不再听他狡辩,反身直接走到羿景宸坐着的正座边。

    “让开。”她无视羿景宸的身份,霸道地命令着。

    她是这里的头,她就要行使自己的权力。

    羿景宸自觉地配合了她,乖乖地站到了一边。

    “我曾经立下军令状,我也知道你们都在等着看我的笑话。没问题,当这太阳升到你们头顶的最上方时,你们可以随意看我笑话。但是,”凌烟语气一转:“在这之前,谁不让我好过,我就不会让谁好过。”

    “王利,念。”凌烟懒洋洋地坐在刚才羿景宸坐过的位置上,丝毫没有以下犯上的概念。

    “前日,李重当值之时,派其弟子黄大军顶班,自己躲在屋内睡觉,黄大军可以作证;昨日,按照主事分派,李重应到张家村送药,他又指使其同乡赵龙替其履职,赵龙可以作证。”

    “看见没?”凌烟指着帐中的沙漏:“好像只差一点点的时间,就到正午了。李重,你觉得本姑娘我会怎样处置你呢?”

    “没有这事,你陷害我。”李重指着凌烟狡辩着。

    “没有?黄大军、赵龙,你们出来说说。”凌烟一根手指惬意地、有节奏地敲着桌子。

    她相信,有羿景宸在,没人敢替李重说谎。

    黄大军、赵龙深深低下头,谁也不敢做这个证明。

    “你不能,你无权,你就是那个妖言惑众、肆意惑乱、魅主惑世的人,应该被千刀万剐。”李重气急败坏地喊起来。

    “我能不能你马上就知道了。”凌烟左右看了看,桌案上什么也没有,她嘿嘿一笑,这还真的难不住她。

    她的芊芊玉手伸向羿景宸,当着众人面,野蛮地从他腰间硬扯下了他的腰牌,当空一抛,飞向了张晋。

    “当值睡觉,杖责五十;送药离位,杖责五十。张晋,本姑娘说的话好像不太管用了,打不打可就看你的了,王爷叫你看着办。”凌烟吃吃地笑,一副无可奈何的语气。

    张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脑袋“咚”地一声磕向地面,暗自嘀咕:“大小姐啊大小姐,整人不带您这样的,我照您说的去做还不行么?”

    等他站起来的时候,眼睛已经瞪成铜铃那么大了。

    王利早就取来一根军棍,高高举起,递给了张晋。

    “不要,不要,王爷救命,王爷救命啊!”李重杀猪样的声音绝望地尖叫着,他冲向羿景宸,匍匐在他的脚下,抱住他的双腿,苦苦哀求。

    不要说一百军棍了,就是五十棍,也足以要了他的老命。

    羿景宸蔑视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这种害群之马,死一个少一个。

    张晋当然明白主子的意思,一个大步跨过来,一只有力厚实的手掌拽住李重的衣襟,手腕翻转,直接把他按在了地上。

    张晋使足了劲,一棍一棍打了下去。

    当沙漏显示正午时分到了的那一刻,张晋的第一百军棍也恰好落在了李重的屁股上。

第一百六十四章 凭空消失

    “怎么样?你想让我死,好说啊不过,我当然要在自己死之前先收拾你了。”凌烟对她人生第一次下的狠手毫不后悔。

    身后有一只对她张着血盆大口的狼,要自保,必须先除掉那只狼。

    李重一张惨白的嘴只有向外出的气了。

    小河沟里沉船,让他死不瞑目。

    “靖王爷,小奴出宫之前,万岁爷交代,让小奴看着您处理完这件事,再回宫交差。”宣旨太监再次出现在军帐之内,他一进来就被屁股打的血呼啦啦的李重吓了一跳。

    趴在地上的李重用劲浑身力气,从嗓子眼挤出“嘿嘿”两声最后的哀鸣:“黄泉路上,我拉你同行。”

    “人之将死,怎么说的话还这么恶毒呢?”凌烟遗憾地摇摇头。

    “报,城内又死一人。”

    正午时分,沙漏里的沙落到了它该落到的地方。

    李重犹如回光返照,神色猛地一震:“妖女,我等着看你的下场!”

    “靖王爷,小奴该怎样回复万岁爷?”宣旨太监不漏声色地示威。

    “报,”军帐内再度跑入一个士兵,跪在羿景宸面前。

    凌烟的生死,取决于这个士兵下面的话。

    靖王脸色紧绷,牙关紧咬,鬓角冒出一点冷汗。

    李重狰狞地脸看向凌烟,为他人生的最后一声狂笑积蓄力量。

    柴建国缓缓跪下,冲着凌烟低下了羞愧的头颅。

    顾珺竹手握腰间的宝剑。随时准备带着凌烟冲出军帐。

    宣旨太监掏出第二道旨意,准备即刻宣读。

    万岁爷在他出宫前,已经明确表达了心意。除了他挑选的女子,谁敢魅惑六王爷,有一个杀一个,有百个杀百个,所有这样的女子,只有一个字,死!

    三皇子又给他的手里塞了十两银子。做为加快凌烟死亡速度的酬劳。

    谁说天时、地利、人和只能向着得人心的事情呢?

    所有人都明白,在这次医治疫情中出力最大的凌烟,死期到了。

    所有人屏住了呼吸。等待士兵的致命禀报。

    “报,刚刚接到南小屯消息,他们那里半个时辰之前有一名二十二岁男子在凌姑娘规定的隔离期内没在发热,已经被放回家了。”

    “啊?!”所有人又发出了一声不可思议的惊叫!

    瘟疫发生以来第一起痊愈的病例。在朝廷准备杀了凌烟的时候。如冬季盛开的牡丹,美妙地绽放了。

    只有凌烟自己,真的被吓出来一头冷汗。

    东方、西方所有的神仙今天难道集中去开会了么?这么关键的、要人命的事情一直要拖到正午才给个话么?

    靠!凌烟罕见的吐出一个脏字!

    “怎样?你还不安心上路?”凌烟的嘴角笑出了她自认为最美丽的弧度,她要让在场所有的人都知道,老天也不能为所欲为的摆布她,更不用说他们这种坏心肠的小人。

    “你,你,你……”连着说了三声的你。李重微弱的声音戛然而止,咽下了他拼命也想留住的最后一口气。

    “这位公公。劳烦再等上半个时辰,是杀了我,还是可以放了我,凌烟自己举证。”说完这番话,凌烟又回到自己的矮桌前,双腿盘在一起,闭上了眼睛。

    有功夫生气,还不如练会瑜伽。

    凌烟用最慢的速度排空又吸入保命的空气,一呼一吸之间,她感到在这个没有法治可讲的时代,能够顺顺利利生存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从现在起,排除一切杂念。

    羿景宸和顾珺竹都在琢磨,凌烟说的自己举证是什么意思?她明明坐在这里一动不动,怎么举证?那什么举证?谁来给她举证?

    两个人谁也不说话,长久地保持沉默。

    这之后,军帐内外没来由的忙碌起来,进进出出的士兵越来越多,越来多频繁。

    每一次,每一个人的出入都给凌烟带来莫大的欢心和鼓舞,不外乎是东面疫情缓解了,西面又有几个人病情全好了。

    从这天的正午开始,洛邑县城内外再也没有出现这样的患者。

    这场已经历时一月之久的瘟疫,像冲毁城池的洪水一样终于开始回落了。

    半个时辰之后,凌烟吐出一口气后,缓缓地睁开眼睛:“请问公公,凌烟还有罪过么?”

    “这,”宣旨公公偷偷看了一眼羿景宸,连忙讨好地回答着:“当然没有了,姑娘立了大功,靖王爷必定会请旨奖赏的。”

    “不错,本王立刻上奏父皇,请旨重赏凌烟凌姑娘。”羿景宸果断地说。

    这出一波三折的“好戏”,不用说,肯定又是他的“好”兄长,三皇子羿景文安排的,既然他要演,他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一定要好好陪着他演了。

    军帐之内,挑事的李重已经毙命在军棍之下;宣旨太监见势不妙,也借口回京复旨,带着羿景宸为凌烟请赏的奏折匆匆走了;那群擅长见风使舵的郎中眼见大势已去,纷纷转向凌烟,恭喜贺喜地说个不停。

    只有柴建国,直挺挺地跪在地上,面无表情地继续低着头。

    凌烟同情又痛恨地盯着他,半晌之后,闭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发出了一个微弱的“呼”声。

    她明白柴建国为什么做出这样的选择,肯定是他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不可违的事情。

    这样的事情如果发生在自己身上,也是很难选择的一件事。

    凌烟冲着羿景宸施了一个礼:“靖王爷,民女请求您一件事,帮他一下,请不要为难他。”

    这一礼、一声王爷、一句民女,和凌雨如出一辙,鲜明划出了凌烟和羿景宸之间的界限。

    羿景宸明白,凌烟和他的合作已经到此终止了。

    自己的父皇终究容不下任何一个超越他意志的事情和人的存在,包括他最疼爱的自己。

    在皇权和感情之间,父皇一颗永远不变的恒心是皇权。

    从这一天起,凌烟从羿景宸的大帐之中消失了,她把所有的事物推脱的干干净净,再也不管与她和凌家无关的事情了。

    不仅如此,她甚至在凌家也没有了踪影。

    白天,顾珺竹找过她,没有结果;羿景宸找过她,没有结果;甚至连柴建国也登门求见她,也没有结果。

    夜晚,顾珺竹和羿景宸背开所有人,翻墙搜寻过她,还是无所收获。

    明里暗里,好说歹说,凌家上上下下所有人,一律绷着脸对外宣称,凌大小姐,甚至还有凌二小姐一起外出了。

    至于去了什么地方,对不起,不知道。

第一百六十五章 由不得她

    “已经第七天了,还找到她们,要不我让‘极影’去找?”羿景宸明白凌烟消失的原因。

    “你的人和我的人有什么区别?让她们好好休息一阵吧,要命的事不是每个人都能说放下就放下的。”顾珺竹站在窗前,看着外面。

    昨晚气温骤降,飘起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如今,地面已经被厚厚的白雪遮挡的严严实实。

    “想什么呢?”羿景宸走过来,并肩站在顾珺竹身边。

    “小时候我就是在这样的雪地里救了一只小鸟,被凌老太爷看见,当时定下了我和凌烟的娃娃亲。”顾珺竹看向的那片花园,依稀出现了一个手里捧着一只小鸟的小男孩。

    很多时候,他都在想,如果没有那件事,如果没有订婚,凌烟恐怕早就成亲生子,过上安逸的生活了,说起来她的一切不幸都是从自己的退婚开始的。

    “后悔么?”羿景宸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摇摇头,顾珺竹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她独特的个性我闻所未闻,独立、果断、机智,和你我认识的所有女子都不同,她可以不依附于任何男子,幸福的生存。这样说吧,她是一块磁铁,反过来吸引住我了。”

    “吃不住才是最好的,对吧?”羿景宸邪恶的一笑。

    “我是吃定了,吃不住的是你吧?”顾珺竹同情地拍了拍羿景宸的肩膀。

    兄弟两人同时沉默了。

    “告诉齐旭,逼出凌家那个小妞。她的命如同蚂蚁,凤汐国的江山才是我想要的。”三皇子羿景文听到宣旨太监的详细描述后,气的拍碎了书房的一张桌案。

    他的手下都是蠢货。连一个臭丫头都搞不定,屡次失手,令他颜面无存。

    白雪皑皑中,整个洛邑县城在经历了洪水、瘟疫之后,像个有气无力蜷缩着的老人,毫无声息。

    凌氏姐妹已经失踪十一天了,她们的人间蒸发就如这场瘟疫的消失一样。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议论的人越老越少。

    “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县衙隔壁的一个小院子内。凌雨拍着院子里堆起的一个雪娃娃,开心地问着凌烟。

    她们并没有失踪,只是换了一个住所,享受难得的、不受任何人打扰的清净生活。

    “再等几天。不过我们要是再不回去。凌弘估计要闹翻天了。”凌烟想着就笑出了声。那个家伙现在对她和凌雨的沆瀣一气极为不满。

    可惜,她等不了了。凌烟没有想到,自己主动退出的、极其厌恶的皇权之争,已经如影随形的被强加在了她的身上。

    她,是最薄弱的地方,是各方切入的最佳点。

    “喂,你们听说了么?城东又死了一个人,听说又是瘟疫?”

    “我听说过。不过今天晌午城北也死了一个。”

    “你们说的都是几个时辰前的事,我这里可是最新的。南大街的一个裁缝突然毙命了,家里人已经告到县衙去了。”

    “告什么?告谁?他家人知道谁是凶手么?”

    “嘘,你们听我说,有人传言瘟疫什么的,都是那个姓凌的丫头片子暗中派人四处下药弄得,然后她再出面救人,听说是想博得靖王爷的欢心,图谋大宝。”

    “我听说一个更怕人的消息,说她是妖女,专门出来祸害我们的。”

    “什么?姓凌的是妖女?”

    “告诉你们,官府说了,姓凌的是妖女。”

    站在一堆聚集的百姓前,凌烟和凌雨把在县城内越换越离谱的谣言,听了个一清二楚。

    “姐姐,他们胡说八道!”凌雨直爽的个性,让她当场要和那些传闲话的人理论。

    “我们直接回家了。”这样的事、这样的话,凌烟见的、听的多了,

    人身攻击、名誉损毁是打击一个人,尤其是打击一个女人最有效的办法。

    她本人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置之不理。可要累计凌家遭殃,她就不能不管了。

    总是有人,要把她逼入绝境。

    “她们该回来了。”听到大街上的谣言越传越可怕,顾珺竹下了断言。此时,他和羿景宸两人,已经坐在凌家大厅有一会了。

    “回禀靖王爷、顾少爷,两位小姐已经到大门了。”没有跟着凌烟外出潇洒的洛惜,一脸的不高兴。她家小姐哪像豪门闺秀,从她第一眼看见,明明就是花木兰,自己能搞定一切,丫鬟的存在根本就是多余的。

    顾珺竹的预言实现了。羿景宸微微低了一下头,自己对凌家姐妹的了解跟顾珺竹相比,差的不是一点点。

    刚进门的凌烟凌雨,同样接到了洛惜的禀告,顾公子和靖王爷一早就在大厅等着她们了。

    “你见不见他们?”凌烟侧脸问凌雨。

    “当然见了,我想姐夫了。”凌雨神色自然,没有了早先的忧虑。

    “嗯,那走吧。”这是凌烟最乐于见到的,妹妹越来越成熟了,假以时日,会比她更厉害。

    羿景宸,你等着接招吧。

    “洛惜,请老太爷到前厅。”姐妹俩吩咐完,径直去见那两个一直阴魂不散的男人。

    十几天没见,凌氏姐妹的气色比任何时候都要好,白皙红润的脸颊和水润机灵的大眼,比起顾珺竹和羿景宸好了何止百倍千倍。

    只是这次见面,几个人之间的罅隙似乎更大了,就连一向什么都不在乎的凌烟,也和凌雨一起装起了斯文。

    “见过靖王爷。”姐妹两人同时跪在地上。

    顾珺竹扭头看了看羿景宸。

    暗自期盼很久的第一次见面,没有看见凌雨的笑颜还不算,姐妹俩偏偏都在他面前讲起规矩来了,一下子把他推到了千里之外。

    “本王还有事,先走了。”羿景宸脸色超级黑,明显积攒了一肚子的风暴快要忍不住飚出来了。

    “送王爷,王爷慢走。”两个不怕死的女子甜滋滋加上一句话,气的他差点吐血。

    一直以来,只有他才是狐狸,才是那个有资格气死别人不偿命的主。

    自从遇见凌烟和凌雨,羿景宸发现自己哪里还是狐狸,明明变成了一只笨猪,被人家捏着鼻子走。

    “靖王爷怎么了?”和羿景宸擦肩而过、又被忽视了的凌宇飞不解地问顾珺竹。

    “没事。”顾珺竹强忍着笑。

    哪里是没事,简直是事大了,靖王爷前后已经吃了很多次闭门羹,他最可怜得到就是羿景宸身边的人,不知道哪个又要无缘无故的倒霉了。

    “烟儿、雨儿,你们终于回来了,太好了。”凌宇飞拉着两个孙女的手,老泪在眼眶中闪烁。

    “祖父,一点也不好,”凌雨一脸的气愤:“总是有人不让姐姐好过。”

    顾珺竹心疼地看着凌烟,她为什么总是遇到这样的事情呢?

    “凌雨,谁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他好过。”回家的凌烟跟以前的凌烟发生了极大的改变。

第一百六十六章 免死金牌

    “大姐,谁不让你好过了?告诉我,我去修理他!”闻讯赶来的凌弘只听到了大家对话的尾巴,气就不打一处来

    最疼爱他的姐姐受了委屈,他就是拼命也要替姐姐报仇。

    跟在他脚边的凌彩如今已经被喂成了一个圆滚滚的球,眼看着滚到了凌雨的眼前。

    “啊,凌弘的三姐来了,你好可爱啊!”凌彩已经成了凌家上下逗弄凌弘的最好借口。

    凌雨蹲下身子,一把把凌彩举到了脸前,用自己高挺的鼻子蹭了蹭那个小家伙毛茸茸的鼻头。

    凌彩冲着她“喵喵”的叫着,宛若听懂了二姐的话似得。

    “凌雨,你再瞎说,我可不可气了!”凌弘一张酷似凌浩楠的脸涨得通红,他最没办法的就是二姐,太直、太正,又跟着大姐学的太精明,通融起来很麻烦。

    “烟儿,趁着你娘她们还没出来,先想个办法,省的等她们出来,又该一惊一乍的了。”凌宇飞有时觉得很奇怪,两个水一样温柔的儿媳怎么就生出三个火一样炙热的孙女孙子,总是有一些热的过度的想法和做法。

    “离开这里吧,我讨厌别人在后面像要债一样追着我们不放,大姐本来做的是好事,怎么就招惹住他们了?”凌弘嚷嚷着。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能躲到哪里去?能躲一辈子么?”凌雨说出的话总是出人意料的成熟。

    “你说怎么办?”凌烟有意识引导着,她发觉凌雨的悟性在兄妹三人中最好。

    “我们不能总是被动应付。是不是应该主动一些呢?”凌雨没有干过独挡一面的事,对自己的判断缺乏必要的自信。

    “说得好。”他们的身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刚刚负气离开的羿景宸背着手,自己又走回来了。他还是不放心这里。

    “靖王爷,”凌宇飞迎了上去,他对羿景宸和顾珺竹的出现早就习以为常了,总觉得自己的家不知不觉中变成了羿家的第二个小朝廷,如果这样的话,自己当年的请辞不是白请了么!

    “朝廷有一整套严密的情报网,凌家只要不出凤汐国的国境。藏在哪里都能被找出来,最大的区别只看是三五天内还是三五个月内。”羿景宸的眼从来没有看过凌雨,可他说出来的话却在句句证实她的话有多么的正确。

    两人像是一对闹了别扭的小夫妻。谁也不肯主动先向谁认错,可又再期待对方先向自己低头。

    “不好了,官府来人了。”孙二哥从外面跑进来,冲着大厅内的人喊了一嗓子。

    凌家从临时租住的小院子回来时。把他也带回了凌府。

    官府来的人。大家都认识,恰好是以前的典历。

    自从楚光耀离开后,县衙里的人,换掉了一大半,只剩下几个资历丰富,熟悉本地风土人情的老人,典历就是其中的一个。

    “典历大哥,好久不见了。”凌烟欣喜地迎上前。这个朴实的典历前前后后帮了她和顾珺竹很多忙。

    “凌姑娘客气了,只是我这一来。又没好事了。”典历难为情的一笑。

    “都是为了公事,又不是典历大哥私下做出的决定,跟你没有关系。”凌烟看人做事总是从体贴对方的角度出发,这一点为她在不知不觉中赢得了很多朋友。

    “是这样,近两天出事的几个家人分别到县衙状告大小姐使用巫术,再次让他们的家人染上瘟疫。县太爷命我请大小姐到县衙去一趟。”典历指着身后另外两个衙役。

    凌烟明白,说请,一是因为他们之间很熟悉,二是因为靖王爷的在场。

    “靖王爷,很好玩是不是?”凌烟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自然要找个人开刀。

    羿景宸无言以对,自己欠人家的,还能说什么呢?乖乖听着就是了。

    “请问靖王爷,你有没有免死金牌之类的东西?”凌烟边认真边玩笑地调侃着,古代不是有这么一种东西,可以在关键时刻保命用的么?

    “没有,本朝据说也就只有开国皇帝赐出过一枚,包括我在内都没有这种金牌。”羿景宸对凌烟感到抱歉,是自己把她牵涉进来的,又没有力量保护他。

    站在他们旁边的顾珺竹眉毛突然一跳,好像知道什么似得,但他没有接话。

    “只有我当皇帝了,才不会再有人敢这么欺负我。”凌烟恨恨地说,死亡的阴影让她深刻体会到,在这个世上,没有权利和地位是件多么可怕和可悲的事情。

    “不许胡说八道。”凌宇飞厉声打断了孙女大逆不道的话,他恐惧的眼神看着靖王爷。

    不管羿景宸追究不追究,这句话足以让凌家灭门。

    “她说的没错。”羿景宸轻声附和着。

    还有一句话,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地说:“所以三皇兄才要夺取皇位,所以历朝历代才有了兄弟相残的悲剧。”

    凌烟看了羿景宸一眼,还算有良心,虽然自己失言,可一点也有错。

    这个时代最让她憋屈的是,有什么话不敢痛痛快快的说,都要顾三顾四的,难受死了。

    “啊!”凌烟突然向天仰头,在众人中间发出了一声声嘶力竭的吼叫,发泄着一肚子的委屈和气愤。

    不用这种方法发泄一下,她要疯了!

    这一声,吓得众人瞠目结舌,只有顾珺竹站在一边,温柔的眼神默默注视着她,温柔的笑着默默地支持着她。

    “大姐,你怎么了?”凌弘慌神了,他拉着凌烟的手,不安地问。

    “没事了,我们走吧。”吓了别人一大跳的凌烟自己没事人似得,她已经恢复了冷静。

    “典历大哥,你去看过没,死的那几个人都有什么症状?”这一句话,安了众人的心,凌烟没有疯。

    “我带着仵作去过,表面看和前一段瘟疫死去的人没有什么差别。”典历回想着当时的情景,仍然心有余悸。

    “你们靠近那些尸首了么?”凌烟细细地问。

    “没有,”因为凌烟、顾珺竹和他是老熟人,有些话他才敢明目张胆地说出来:“说实话要不是县太爷的死命令,我们几个都不想去,所以到了那些人家,听了他们家人的描述,站在门外,远远看了一眼他们家人掀起的白单子下面的尸首,就回来了。大家都很担心,万一要真是瘟疫,会不会被传染上。”

    凌烟听到这里,心里一动,追问了一句:“典历大哥,他们死后尸首在家里过夜了?”

    “对啊,蒙着白单子,我们看过后的第二天才送走的。”典历回答。

    “明白了。”凌烟的表情一下子轻松许多,她已经胜算在握了。

    几个人一同走出凌府大门时,柴建国迎面走上来,“扑通”一声当街跪倒在凌烟面前。

第一百六十七章 设个圈套

    “我妹妹被绑架了,我所有的亲人只剩下一个妹妹了,我没有其他办法。”柴建国的话中带着绝望,身为人兄的责任他永远无法推卸。

    “那你也不能冤枉人啊!”凌弘一拳砸向柴建国的脸,他个性中暴躁的那一部分多少遗传了凌浩楠。

    凌烟同情地看着他,虽然掉脑袋的后怕让她不能完全谅解柴建国,但亲情桎梏的煎熬,她懂。

    柴建国别无选择。

    那些坏蛋,别的本事没有,抓住人性弱点的能耐比谁都有强。

    “凌弘,如果我被抓走,用我的命要挟你说一句诬陷别人的话,你肯说么?”面对这个半大的孩子,单纯的大道理远不如一个事情更能说明问题。

    “我,我没想过。”凌弘没有深刻的体验,但也不是只会说大话的孩子,他的一句“没想过”,暗中隐藏的却是自己也可能无法拒绝的坦诚心态。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事若关己,谁又能那么轻松呢?

    凌烟冲着弟弟笑了,满意他诚实的回答。

    “你妹妹回来了么?”凌烟可怜那个没有任何过错的女孩子。

    “没有。”柴建国的眼圈红了,他唯一的亲人始终没有任何音信。

    “那你为什么告诉我?”凌烟不明白他的用意。

    “如果只是一次陷害,我妹妹又被抓走了,我曾发誓下辈子当牛做马再报答你。对不起,我很自私。可他们根本不会停手。为了自己从来不顾忌别人的死活,这种忍让没有头。”柴建国的耿直在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挑衅后,彻底爆发了。

    “起来再说吧。”凌烟搀起柴建国。

    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当街给她下跪。这份忏悔的勇气不是每个男人都有的。

    “你妹妹怎么办?”遇到这种情况,每个被绑架者的家人心中或多或少都会做出最坏的打算,凌烟已经从柴建国脸上看出了这一点。

    “不知道,等这件事结束后她再不回来,我就离开此地。”那时候妹妹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别着急,会好起来的,你妹妹一定会没事的。”凌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用惨白的言语尽力安慰他。

    说到底还是自己连累了人家兄妹,如果没有自己的安排,柴建国可能已经回到原籍。继续过他默默无闻的生活了。

    “你有你妹妹的画像么?”顾珺竹插进来一句话。

    “家里有一副我妹妹自己的自画像,她从小喜欢画画。”那是柴建国现在对妹妹仅有的最珍贵、最直接的回忆了。

    “告诉他你家的位置,我让他去拿画像。”顾珺竹指着顾尘儿对柴建国说:“我尽量试试,看看能不能找到你妹妹。”

    对凌烟有帮助的人。就是对他有帮助的人。

    “谢谢顾少爷。柴建国结草衔环,必报此恩。”柴建国再次跪倒在地,他从没想过、也不敢想顾珺竹会对他如此宽容。

    从这一刻起,凌烟的身边,又多了一个随时可以对她以命相报的男子。

    新任县令王大人早早的就坐在了县衙大堂上,静候传说中的妖女凌烟露面。

    他的背景,曲里拐弯,简单的说。就是可以和后宫扯上关系的,一个不知道已经出了几服的外戚。

    他的靠山。又是个和三皇子不知在那个枝节上有了交叉点的所谓的亲戚。

    于是,王县令又和三皇子接上了头。

    这次布局,他当仁不让地扮起了主角。

    “大人,凌烟已经带到。”典历先进来回报。

    王县令踌躇满志,他知道六皇子一直在中间捣乱,那又能怎样?他讲究的是证据,还怕一个乳臭未乾的小子么?

    “升堂!”王县令利索地拍响了惊堂木,让人带上来了凌烟。

    每次来到县衙,凌烟都有一肚子的怒气。

    这一次的怒气最大。

    不能王县令发话,凌烟直接提出质疑:“请问大人,小女子何罪之有?”

    哈哈,还是个火爆脾气的女子。早就耳闻她出生大家,怎么跟乡村女子一样的粗野。

    王县令再拍惊堂木:“大胆女子,见了本县为何不跪!”

    凌烟看着堂上如猪一样猥琐不堪的男子,直觉就是个贪婪好色之徒,胃里翻着直想往外呕吐。

    “大人,您说得对,原本小女子应该给大人下跪的,可是靖王爷为了小女子医治瘟疫,将他随身携带的靖王爷的令牌赐予小女子。如果小女子下跪,会不会有人说王大人您命令靖王爷给您下跪呢?那我就跪下了?”凌烟巧嘴如簧,一边抬出羿景宸,一边用比蜗牛还慢的速度弯着腿。

    周围一圈人都想笑,凌烟唬人的本事越来越大了,再过一会,她会不会敢说她还有免死金牌呢!

    “这,那,你给我…起来吧。”王县令心虚了,他不知道凌烟说的是真是假,又没有胆量去验证是真是假。

    靖王爷的规矩就是见到令牌如同见到他本人,自己敢让靖王爷的令牌下跪,后果怎样谁都知道,还是含糊处理得了。

    “凌姑娘,本县收到五户人家的状纸,状告你施展妖术,害人性命,你可认罪?”王县令的声音虽然带着暖意,但内含的阴毒任谁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大人,他们可有证人证物?”凌烟看着站在自己对立面的5个人。

    又来了,当初段红云在顾家店铺内就是采取的这种陷害办法,他们真的又笨有老套,都不能换个方法。

    “你这几天在哪里?都干了什么?何人为证?”王县令一本正经开始审案。

    “我就住在县衙旁边,我妹妹凌雨为证。”凌烟也不含糊,大堂进的多了还是有好处的,胆子越来越大,经验越来越丰富。

    “大人,她们一家人肯定会自己帮自己,我们不认同。”一个中年妇女哭哭啼啼的说。

    “我看见她在我家门外呆了好久,冲着我家运功传气,之后我父亲就得病了。”另外一个男子咬着牙瞪着眼,恨不得吃了凌烟。

    王县令点点头,认同上面的说法。

    “王大人,出了人命这么大的事,县衙必定有人去了现场吧?”凌烟聪明的要从王县令嘴里引出一些东西,免去典历提前透漏细节的过错。

    “典历,你当堂说明白。”王县令上当了。

    有了县令的发话,典历如实又说了一边。

    “请问各位,”凌烟面向告状的人:“典历说的是否属实?你们掀开布单后可让他看的清楚逝者的面容了?”

    凌烟故意强调的是“看清楚面容”,就像小品里演的上下公交车一样,当一个人关注车上有几个人的时候,他从没想到最后的问题会是经过了几站。

    凌烟的目的就在此。

第一百六十八章 拉他下马

    “蒙在父亲身上的白布单子是我亲自掀开的,是那个人带着人看的,我们如果敢欺骗官府,天打雷劈!”中间的一个人手指典历对天发誓。

    王县令得意地点点头。

    凌烟也满意地点点头。

    这两个人的同时点头,看晕了告状的人:“敢情审案的和被审的都满意,那我们算什么?”

    “再请问,你们的家人得病后,请哪位郎中看的病?”凌烟继续发问。

    “没来得及请,就被你这个妖女害死了,你还我家老父亲的命来。”一个男子像要和凌烟拼命的样子。

    “为什么不请?”凌烟还在慢慢地问。

    “前后就几个时辰,我哪有时间去请郎中?”

    “最后一个问题,令尊如今安放在哪里?”凌烟轻松地问,这些看似简单的问题,其实都别有用意。

    “当然是我们家族的墓地了。”那个男子回答的极快,显然已被凌烟的不依不饶耗尽了所有耐性。

    “你们几家都是么?”凌烟转换了询问对象,她快要收网了。

    “对啊对啊,都是这样的。”其他人的答案也是相同的。

    “大老爷,”第一个被问话的人稍稍做出了反应:“这到底是谁在审案?我们为什要回答她的问题?”

    “对啊,”在一边看的津津有味的笨猪王县令也回神了,他冲着凌烟责问:“你怎么问起来了?”

    “大人日理万机,费心费神。小女子当然想帮帮大人了,您说对不对?”凌烟冲着他甜甜一笑。

    “有理有理,你继续你继续。”王县令越来越炙热的眼神放在凌烟身上。不肯离开了。

    色字当头一把刀。这个像小辣椒一样的女子,火辣辣的性格、火辣辣的眼神、火辣辣的容颜,在他心里产生了火辣辣的反应。

    王大人在自己的公堂上忘乎所以了。

    凌烟蔑视地看了他一样,发誓要让他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

    “柴先生,”凌烟冲着柴建国点点头。

    柴建国此时已经随身携带了一个油纸袋子,他在那几个告状的人面前打开。

    “你们每个人都拿一下。”柴建国面无表情的说,自己却躲得远远的。

    “是什么?”其中一个察觉到柴建国的不对劲。谨慎的问了一句。

    “前一段瘟疫时病人身穿的衣物。”柴建国解释道。

    那五个人的脑袋摇的像拨浪鼓,谁也不伸手去拿。

    “各位,你们为什么不拿?”凌烟问。

    “大人。她还想害我们,谁都知道瘟疫会传染。”告状的人齐声说道。

    羿景宸和顾珺竹早就明白凌烟的用意了,这个小丫头总是能从细节上看出问题,谁想在她面前讨到便宜。看来很难。

    “啊。是么?”王县令恍惚的眼神收了收,心思终于回到了案子上。

    “王大人,您说他们奇怪不去怪?”凌烟故意挑了一个话头,挖了一个坑,让王县令自己往里面跳。

    “奇怪什么?什么奇怪?”搞了半天,刚才几个人说的话,他一句都没听进去。

    “第一,家人得病。身为孝子孝女,不是应该第一时间不惜一切代价去请郎中的么。他们为什么不去请?难不成是怕花银子故意的?”凌烟的目的是要混乱他们的思维,激怒并刺激他们爆发,从中寻找更多的漏洞。

    “有理。”这句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王县令同意。

    “第二,他们说我施展了巫术,让他们的家人染上瘟疫。明明他们都知道是瘟疫,还敢用手掀起盖在死人身上的被单,可这些几天前死人身上穿的衣服,他们为什么不敢拿呢?”凌烟嗔怪地问,一双可怜而又委屈的眼睛看向了王县令。

    “对啊,你们给本县解释解释。”王县令一贯糊涂的大脑开始正常发挥了。

    了解他的人都知道,糊涂才是他平时最正常最标准的状态,清醒反倒是不正常的表现了。

    所以,羿景文最终只能怪自己的眼睛瞎,挑选了这样一种人作为他的合作伙伴。

    “啊,让我们解释?解释什么?”堂下几个告状的人相互对视,搞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凌烟眼看事情快要水落石出,她给了羿景宸一个眼色,让他趁热打铁。

    羿景宸那样精明的人,当然明白凌烟的意思了。

    “来人!把这几个人每人杖责五十大棍,看他们招不招?”羿景当堂发威,他叫的人根本不是县衙的衙役,而是自己的随身侍卫。

    “王爷王爷,您消消气,洛邑县的事下官来处理就好了。”再糊涂的一个男人,也不会轻易交出自己属于的权利。

    可惜,他盲目乐观了自己的智慧,低估了猎豹一样凶猛的羿景宸,对于到嘴的肥肉,羿景宸还能放弃么?

    “王县令此言差异,不管洛邑还是其他地方,都是我凤汐国的事情,我们干的都是尽忠卫国的事情,况且我有谕旨在身,王大人还有什么别的想法么?”羿景宸不说自己争权的事情,只用国家安危社稷的大帽子,和他是否别有用心的话来压他。

    靖王爷相信,自己绝对能压死他。

    果然,羿景宸拔到最高点的一番话成了五指山、雷峰塔,让王县令无言以对,眼睁睁看着自己在主场变成了看客。

    “来人,行刑,给我往死里打。”年轻威武的小王爷就是这么明目张胆,他狐狸一般可爱的圆眼带着天真淳朴,温润鲜红的唇瓣间说出的却是最冷酷无情的话,他对着自己的手下下了死命令。

    “不对,当时说的不是这样。”第一个告状的那个中年妇女眼露惊恐之色,看着几个同伴不知所措。

    “大人,”另外一个人抗拒着张晋,脸却冲着王县令:“大人,明明是您让我们这样说的,还每家给了我们五两银子,怎么会这样?”

    “饶命啊,我们是受人指使的,王爷饶命啊!”洛邑县衙内乱成了一锅粥。

    羿景宸已经从他们的对话中听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迈着四方步,走到了王县令的背后,一只手轻轻按住他的肩膀,随和地说:“王大人,我怎么就听不明白了,敢情是你指示的?啧啧,这就不好办了,父皇命我先斩后奏,本王真的很为难啊。你说办呢?办呢?还是办呢?”

    王县令浑身乱颤,他根本没想到羿景宸会从中强势横插一杠子,之前他一直以为他有三皇子撑腰,六皇子怎么也会有所忌惮,给他一个面子。

    如见看来,他错得离谱了,在他嗡嗡作响的脑袋里不断回响着“先斩后奏”和“办呢?办呢?还是办呢?”几个字。

    谁也没有看清楚他究竟是怎样滑下椅子的,所有人只听见“咚”的一声,王县令已经跟着那把象征着县太爷权力的太师椅,一起倒在了地上。

    “从今天开始,只要我有办法,就要收拾你这样的贪官。”凌烟抬眼看着大堂上悬挂有“光明正大”四字的匾额,冷冷一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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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天敌夫妻倾轧记介绍:
穿越的人生分为两段,即便被人誉为“克父女”、“败家女”,只要不是自己的错,只要还有米有家,她就能默默的忍受。
可人生的底线不能超越要了她的命。从想要她的命那一刻起,就别怪她不珍惜敌人的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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