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脚踩两船
失之东隅收之与桑。前脚被顾珺竹拒绝的凌烟,后脚马上遇上了一个分文不取、主动帮忙的赞助商。
许诺恰到好处地来了。
来到凌家的许诺和一家人寒暄之后,自然想着办法和凌烟单独相处了。
“许大哥能不能帮我个忙?”凌烟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你说,只要我能做到的。”许诺忙不迭回答。
“你能不能帮我到县衙问问我父亲的案情,我上次去被楚县令打发回来了,什么也没有问到。”凌烟怯生生地问,她没有十足的把握。
“这个没问题,我家是卖粮食的,经常跟官府打交道,和楚老爷私交不错,回头我带你去。”许诺打着包票。
这事对他确实不难,许家每年经他手给楚光耀送的东西就很多,怎么说楚光耀也会给他这个面子的。
许诺这么爽快地答复,让凌烟喜出望外。
一棵树上吊死,脚踩两只船就不一样。
不一会,凌烟就换了一身男装,在许诺的到带领下,再次来到县衙。
是谁说的,县衙是个有理无钱莫进来的地方。虽不全是如此,但凌烟已经亲自领教过一次其中的道道了。
她不指望楚光耀能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只希望从他那里了解一些事发前后的线索。
她不能让父亲死的不明不白,不能让剩下的三个人整天生活在隐患中。
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出原因。所以,她央求许诺出面,之所有这样做,是因为她懂得人微言轻的道理。
她去和许诺带着她去,一个地上一个天上。
果不其然,楚光耀并没有一本正经的在衙门升堂,而是客气地请他们进了书房。
当然,请是请许诺,凌烟是个捎带。
当捎带的凌烟步入书房的时候,她看见了一个不想见到的人。
顾珺竹。
顾珺竹同样也见到了不愿意见到的人,许诺。
三人之间顿时冷了场。
经过凌家一事,顾珺竹在洛邑县名声鹊起,加之他出色的外貌,被所有人视为青年才俊。许诺成名已久,宋才潘貌,也是个中翘楚。
楚光耀对这两个男子都很满意,他原本就想找个机会会会他们,没想到今天就到齐了。
但是楚光耀没想到的是,许诺身后多了一个人。
一开始,他没有认出一身黑衣的男人是凌烟。可当三人面面相对、冰炭不言的时候,他认出了凌烟。
他知道三家之间的关系,并不太清楚三人之间的关系。尤其是凌烟是顾珺竹的未婚妻,却跟着许诺出入。
于情于理,极不正常。
毕竟楚光耀是个人精,看透不说透,他呵呵呵地游刃于三人之间,装着糊涂。
楚光耀指着对面的椅子,热情地说:“两位请坐。”
又面向顾珺竹:“顾少爷和许少爷想必都认识吧?”
楚光耀纯粹没话找话,他在拖延时间,观察情景,寻找合适的话题。
他断定,许诺今天带着凌烟突然造访,必定跟凌浩楠的事情有关。
顾珺竹和许诺同时点了点头,又同时沉默了。
凌烟侧脸看着许诺,希望他主动提起话题。
许诺却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先和楚光耀聊起了家长里短。
一盏茶的过去了,许诺还没有切入正题。
顾珺竹突然发发话了:“凌小姐到此何干?”
他虽然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却成功将所有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凌烟身上。
凌烟敏锐抓住了这个机会。
“小女子知道凌家这件事情为难楚县令了,”凌烟以退为进,先恭维了一下楚光耀,然后话锋一转:“这次前来,没有过多要求,只是恳请楚县令知无不言,说一下当天的情况就行,小女子感恩不尽。”
说完她深深一个万福。
顾珺竹和许诺都没有说话,但明显是在支持的眼神瞄住了楚光耀。
楚光耀知道,他不说过不去了。
今时今日,与那日大堂完全不同。他面对的不是眼前的两个小毛孩子,而是洛邑县的两大家族。
况且,说出来的事情原本就不是什么秘密,顺水人情不送白不送。
“来人,叫典历进来。”楚光耀吩咐了。
他倒要看看,顾许两家到底打的什么牌。
不一会,典历来到了书房。
按照楚光耀的命令,典历一五一十叙说了当时的所有线索和疑点。
“我按照楚县令的命令,当时就带人去了凌府勘察,但是因为凌府当晚过火,次日又下大雨,现场凌乱,没有发现有价值的东西。凌老爷也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话,我们只能慢慢寻找线索了。”典历的话和楚光耀第一次跟凌烟的说的一模一样。
这点凌烟基本认同,和她知道的没有出入。
顾珺竹的心思显然比凌烟缜密而周全。
“那么请问,最近还有什么异常的情况么?”他眼神温和,面容温润,不耻下问的姿态,在典历心中留下了好感。
这年头像眼前这位公子这样平易近人,从心底尊重他这种底层的差役的真不多见,这种由衷的好感让典历激动万分。
顾珺竹不知道,他无意之间结交了一个朋友。
“前几天,张家村发生过一起命案,给府上送柴的张福被人杀了,也是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和凌府的命案一样,好像都是有计划、有预谋的,感觉都是高手在作案。”典历想起了张福:“对了,贵府管家顾八还在第二天到张家吊唁去了。”
张家村的张福?
凌烟突然回想起李妈说的那句话:“一个月前的那个人好像是姓张,个子比他低,我有一次听见他旁边的人叫他老张。”
都姓张,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么?
她的眼神不由自主的看向额顾珺竹。
李妈嘴里的老张和典历说的张福是不是同一个人呢?
凌烟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楚光耀和许诺的眼睛,两人同时“咳”了一声,
楚光耀在提示典历不用再说下去了。
许诺在提醒凌烟这个场合该注意的分寸,他似乎已经把凌烟当成了自己的人。
典历接到县令的暗示后主动退出去了。
凌烟看到许诺的脸色后也低下了头。
反倒是正主的顾珺竹心平气和,继续着和楚光耀刚才的话题,什么天气了,收成了,逸闻趣事了,等等。
许诺也见机插了些话进去,主宾三人饶有兴趣谈了半天,把凌烟一个人晾在了一边,成了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多余人了。
不管如何,凌烟此行收获甚丰,她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情报。
凌烟两眼冒光,以后,是不是要继续发扬脚踩两只船的精神呢?
第四十八章 可恨可怜
透过敞开的窗棂,夏日清晨的金色阳光温柔盈满,均匀布满了跪在蒲团上的段红云的后背。
年届四十的段红云背影很美,窈窕的身材没有因为生育变形,还像二十岁女子般纤柔苗条。如果不从正面端详,没人相信她已经是个中年妇女了。
就是这么一个柔弱的女子,二十年来每日在佛堂里机械地重复着一件事。
她左手拿着写有谢雨涵和顾珺竹生辰八字的木偶,右手拿着锋利的钢针,一面无比虔诚的在观音菩萨宝坐下喃喃祷告着,一面用钢针使劲地戳着木偶。这样的木偶,已经被她戳坏不知多少个了。
她要用这样巫术,诅咒那对母子被饭噎死、被水呛死、被雷劈死、被病痛折磨死。
凡是能想到的一切意外,她希望随时随地发生。
自她嫁到顾家后,一直呼风唤雨,为所欲为。尤其在顾若天和顾家经历了人生最大的危险时,段家倾尽全力帮着他度过了难关。
从那时起,她觉得自己在顾家的地位稳如磐石,无人可摧。自己的儿子肯定是顾家家产继承人的不二人选。
这个美梦,她安安稳稳地做了一段时间。那时的她,也曾和颜悦色、和蔼可亲过。
不久,她的美梦就破碎了。
段红云永远记得那一天,是儿子顾珺非三岁生日的喜宴。
在众多贺喜的宾朋中,身为一家之主的顾若天姗姗来迟。在他的身后,跟着如小鹿般惊恐的谢雨涵和已经蹒跚走路,小珺非一岁的顾珺竹。儿子的生日喜宴,夫君带着小妾和庶子登门,这份耻辱给了段红云当头一棒。
二十年后,她怂恿顾若天命令顾珺竹在未婚妻凌烟的十八岁生日当天登门抢夺财产,就是为了报复当年的仇恨。
那天,她怒火中烧中掀翻了饭桌。
那天,她亲眼看见顾若天为了给谢雨涵母子一个平安稳定的未来,忍气吞声宽容了自己的妒行。
越是这样她就越嫉妒和仇恨。
没人知道,那一刻是她最悲哀的时候。
没人知道,那一刻也是她心死的时候。
从一张白纸似的善良女孩变成心术不正的妇人,段红云总结了其实是被身边至亲至爱的人步步逼迫所致。
在娘家,母亲成天和几个姨娘宅斗;在夫家,她轮回般重复了母亲的人生。
虽然谢雨涵是个不争不抢的女人,但她的加入无意中抢走了自己一半的夫爱;她的儿子抢走了自己儿子一半的父爱。
况且段家辛辛苦苦支撑出来的顾家,从儿子的囊中之物变成了海市蜃楼,顾珺竹随时都可能抢走。
这是她最无法容忍的。
丈夫的爱可以不要,儿子的未来必须要。
在这股怨念中,她心存的对谢氏母子强烈的悲愤,包含了对入侵者的仇视、对掠夺者的憎恶,永远无法消除。
二十年来,碍于顾若天的情面,她投鼠忌器,不敢采用极端的手段,大面上装出一副与人和善的样子。这一切的前提是不妨碍儿子对顾家的掌控权。
可现在,顾若天竟然有所行动了,这让她忍无可忍。
你不仁我就不义,她必须开始思考下一步对策了。
磕完三个头后,段红云把木偶小心藏在了佛像底座下面,起身出屋,走向了儿子顾珺非的院落。
顾家虽然富有,但在养子育儿上不娇惯、不宠溺。顾若天把他爹对他用的那套略显冷酷的方法尽数用到了两个儿子身上。
顾珺非和顾珺竹从小就跟在顾若天身边,走南闯北,苦没少吃,罪没少受,都学会了一身做买卖的好本领。
七年前,顾若天先是把顾珺竹送出去学艺,而后就开始磨练大儿子顾珺非,他把城内店铺的经营权一点一点交给了顾珺非,不再过问,任其发展。
到现在,除了三家最大的店铺外,顾珺非事实上已经成了顾家其他店铺的实权老板了。
当段红云走进顾珺非的内室时,他正靠在床头,翻看几家店铺的账本。
“娘,”顾珺非看见母亲走了进来。连忙下床迎接。
这对娘俩,长得很像,都是白白净净的瓜子脸,大大的眼睛,细高挑的身材。
“娘,您这个时候不该在佛堂么,怎么来我这儿了。”珺非非常了解母亲的习惯。
“顾八告诉我,你爹带着他去‘玲珑阁’了。”段家娘几个在一起的时候,不会叫顾珺竹的名字,都是用“他”来代替。
“那里的收益很差,爹想干什么?”顾珺非在屋子里来回走动着。
“玲珑阁”是他名下的一间店铺,父亲没有跟他打招呼就直接转移了经营权,到底是为了什么?
“娘觉得你爹想让他接手顾家的生意了。”段红云依据自己对顾若天的了解揣测着。
顾珺非想了一下,冲着门卫叫:“季安。”
“哎,”应声进来一个和他岁数相仿的男子,是珺非的贴身书童。
“你去‘玲珑阁’,把近三个月的账本都给我拿来。”顾珺非吩咐着。
“是。”季安答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在等着季安返回的这段时间里,段红云又跟儿子商量了另外一件她认为跟重要的事情。
“娘想给你说门亲事。”段红云看着宝贝儿子。
“哪家的?”珺非坐在母亲的对面。
“前两天,孙媒婆来过了,带着几家小姐的生辰八字,想给你说媒,其实之前我跟你爹就商量过,觉得楚县令家的小姐明慧跟咱们家门当户对,只要能和她成亲,你爹肯定会把继承权交给你。”段红云开心的说。
“楚县令会答应么?”顾珺非反问道。
“洛邑县和咱们家的条件、和你的年龄相当的没有几户人家,除非她嫁到外面去,你的机会就很大,只要咱们去提亲,楚县令应该会答应的。”段红云对自己的儿子充满了信心,在她眼里,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比自己的儿子更优秀。
“您先问问爹,只要爹同意,我没意见。”珺非点头同。
生在大门大户,深受母亲的影响,顾珺非了解婚姻对自己的重要意义。所以直到现在,他并没有急着定亲。
母亲和他都觉得,在这件事上一定要慎之又慎。
“少爷,”季安在外面喊。
“进来,”顾珺非做回座位上。
季安脸上带着汗珠,一看就知道他是跑回来的。可是,他双手空空,什么也没拿。
“账本呢?”顾珺非阴沉着脸。
季安喘着气回复道:“我到那里跟他们说,大少爷要看账本,可刘掌柜说,老爷交代了,他们只听二少爷的吩咐,账本不能给大少爷看了。”
第四十九章 柔情似水
“出去。”顾珺非脸色阴沉,表面虽然没有发飙的迹象,内心的挫败感却无比强烈。
第一次,他的话在自己的店铺失灵;第一次,他感到了来自顾珺竹的挑战和威胁。
段红云更为惊讶,一个小小店铺掌柜有胆抗拒儿子的命令,不做任何委婉圆滑的周转,显然背后有儿子也无法扳倒的靠山。
显而易见,这个靠山就是自己的丈夫顾若天。
如果说以前她如死水的心对谢雨涵和顾珺竹有恨,对丈夫有怨,此刻对顾若天却是彻底绝望了。
顾氏家族一直任由自己兴风作浪,她明白其中的缘由,也乐享其成。说白了,除了自己在大家族中养成的娇奢习惯以外,更多的她在做给谢氏母子看,做给阖府上下看。
她要终其一生,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不可逾越的当家主母,是踩住谢雨涵过活的女人。
可她内心的凄楚悲凉没人知道。
顾若天这些年来对自己的宠爱看起来远远超过谢雨涵,但一个男人的心是不是真正在自己身上别人又怎么能知道呢?外表的假象统统都是遮眼法,其中的酸甜苦辣只有自己知道。
她很久很久没有在丈夫最苦最累的时候安慰过他,没有两个人手挽手雨中漫步、月下数星,没有丈夫看她如痴如醉、如狼似虎的眼神,没有家书传情、抵死缠绵。
这些她都咬着牙一忍再忍,忍自己无法忍的,忍了几十年,因为她还有希望,自己的儿子。
段红云紧皱着眉头,忧心忡忡地看着儿子。自己明白的事情儿子必定也清楚,她还需要再忍么?
“娘,您先回房吧。”顾珺非已经没有心思再和母亲探讨亲事了,他要亲自去一趟“玲珑阁”,一探究竟。
人都说母子连心,他和母亲想的一样。母亲是为了他,他又何尝不是为了母亲呢?
“季安,”顾珺非喊了一声,带着自己的书童走向了大门。
从季安一趟往返,再到顾珺非亲自走到东大街,时间已经快到晌午了。
大街上正是最热闹的时候,人头攒动,几个半大的男孩根本不管不顾,由着自己的性子横冲直撞,恼得路人尖叫辱骂,自己反倒呵呵大笑,一跑了之。
顾珺非在走到玲珑阁门口的时候,被一个女子撞到了身上。而那个女子,又是被一个男孩撞住了。
一连串的冲撞让顾珺非不得不伸手接住那个跌倒的妙龄女子。
“啊,”那个女子略带颤音地叫了一声,花容失色,月貌惨淡,柔软的身子倒在了顾珺非的臂弯里。
她身后的一个丫鬟也跟着惊叫一声“小姐。”随即冲到前面,搀扶住了那个女子。
人虽然没有倒下去,但她的脚腕好像扭到了,整个人身体的重量只能放在另外一只脚上。
“小姐,怎么办?”丫鬟急的要哭了,慌乱中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眼前突发的变故。
顾珺非心中一动,他找到了一个走进“玲珑阁”的最佳机会。
就在刚才,他已经想打退堂鼓了。
“玲珑阁”已经不再把他当成主子,那里的掌柜刘仁泽是个软硬不吃的人,自己就是去了也会和季安到那里一个结果,根本就是自取其辱。
可是当着季安的面已经说出的话,他无法自己收回来。虽然是自己的心腹,毕竟他作为顾家大少爷的颜面却要扫地,这口气他咽不下去。
而眼前两个女子的一惊一乍,恰恰提醒了他。
就这么办。
“小姐贵体受伤,不宜立刻行走,请到前面略作休息。”他指着面前的“玲珑阁。”
“这?好么?我今天没带银子。”受伤的女子抬头问,一双如小兔子受惊的眼睛楚楚地看向了顾珺非,眼角刚刚涌出的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水,却如火花般炸开在顾珺非的心中,炙热炎炎。
他的心动竟然始于这一眼。
“走吧。”顾珺非以前所未有的温柔展现着自己的风度,他扶着这个女子缓慢走向“玲珑阁”。
季安已经在前面开路了,他眼见大少爷突然像变了一个人,柔情似水,体贴入微,心中不由得产生了怀疑。
这还是自己那个硬汉子的少爷么?
顾珺非就这么戏剧性地走进了自己的地盘。
已经个把月没有到“玲珑阁”的顾珺非心中虽然旖旎,但并不妨碍他机警的心,他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
走进来的第一眼,顾珺非发现了这里的巨大变化。
说巨大,其实是他心理的瞬间感应。
玲珑阁内部布局一成不变,里面摆放的各色珠宝、古玩依旧,但整个室内变得亮堂堂、喜庆庆、暖融融了。
所有的台面、桌面一尘不染,墙角几棵高矮不一的绿色植物错落有序、生机盎然,不知从哪里散发出的幽香沁人心脾。
在一个摆放翡翠、玛瑙的古色古香的货架前,两个中年妇女正拿着一个红色的手镯在端详。
所有外部环境的变化还在其次,顾珺非终于发现了这里的最大亮点,一个身穿小一号伙计服的女子在接待顾客。
这个女孩的亮不在于她的外貌,而在于她的眼睛,像星星般清澈透明,每一个看见这双眼睛的人会像被下蛊一般,信任她,喜欢她。
顾珺非压下强烈的好奇心,将那个女子搀扶到椅子上,就命令季安马上去请郎中。
既然演戏,就要演的形象逼真,做足戏码,让这里所有人证明,他不是因为没有拿到账本来“玲珑阁”兴师问罪的,而是因为临时救助一个女子不得不走进“玲珑阁”的。
郎中很快来了,他只用了一会儿的功夫就完成了救治,给女子的脚踝贴了一贴膏药,另外开了一个化血化瘀的药方,又留下未来需要更换的三贴膏药。
刘仁泽依然没有在店铺里,两个认识顾珺非的伙计忙前忙后,伺候着顾家大少爷。
但是没人提及凌烟,大家心照不宣地回避着。越是这样,顾珺非就越怀疑,他第一直觉就是这其中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门道么?
眼看自己此行发现的最大疑点无人解答,就要无功而返了,顾珺非焦灼异常,他的眼珠左右转动着,试图再想个办法再做一次努力。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高个子男子急冲冲走进来,高喊一声:“烟儿,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第五十章 三男聚首
走进来的男子竟是许诺。
他面色疲惫,声音沙哑,一脸的灰尘,带着几道血丝的眼睛微微泛肿,一看就像经过长途跋涉,没有休息好的人。
许诺的确刚刚经历了长途跋涉返回洛邑。
今年的天气从入冬之后就开始反常,该下雨下雪的时候干旱异常,该阳光照耀的时候阴雨绵绵,整个天气大调了个个,很多地方的庄稼眼看着就要颗粒绝收了,洛邑县城也不例外。
前一阵子,楚光耀叫了徐达友到自己的府衙,两人专门就此事长谈了很久。
之后,徐达友就带着儿子许诺外出了。
今天,许诺刚刚返回洛邑县城,马上心急火燎地来到了“玲珑阁”。
“许大哥,你稍等片刻。”凌烟点头示意许诺先在一边坐下,她身边那两个中年妇女兴致正浓,非缠着她继续看镯子的成色和款式。
这是凌烟第一次单独接待顾客。
以前她尽力做了清洁倒水等后勤保障工作,自从从顾珺竹那里得到明确的回答后,凌烟就卯足了劲,开始为自己的未来留心眼。
这次恰巧是两位女顾客,店里的伙计觉得没意思谁都不愿意接待,凌烟顺理成章捡了个便宜,既没得罪他们,又把客户拉了过来。
凌烟在“玲珑阁”打工,占据了一个得天独厚的优势,她虽然学的不是鉴宝、考古之类的专业,但大学毕业后就跟着一个公司的同事在博物馆当志愿者。
几年下来,她在这个行业下了很大的功夫,学到了很多的东西,对各朝各代的风俗习惯、大事名人、文物珍宝等了如指掌,评论起来已经不次于专业人士了。
加之她嘴甜心善,很快哄得中年妇女心动了。
但就在她们准备掏出银子的时候,凌烟却出乎意料地制止了她们。
“两位大姐,”这一声叫,两个中年妇女乐开了花。
有多久没人叫她们大姐了?她们的耳朵已经被大婶、孩他娘、他姑妈磨出了茧子,毁掉了自信心。
“哎,大妹子,怎么了?”其中一个妇人已经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忙不迭地回答着。
“就是想给大姐提个醒,如果你们出这个价位的话,我建议你们选择紫色的这款。第一,两位大姐皮肤白,带稍稍冷色的镯子趁得人更美。第二,紫色的材质比红色的好,价钱低在样式古朴上。但是这个盘几年后会比红色值钱得多,大姐不妨考虑一下。”凌烟的坦诚不知道是优点还是缺点。
两个中年妇女对视了一下,亲热地拉着她的手:“妹子,你真是个大好人,我们在所有的地方都没听过这么实诚的话。这样吧,我们每个人都买两个,一红一紫,表表我们的心意。”
“两位大姐,谢谢你们,但是我觉得你们如果不是特别需要的话,还是买一种的好,何必凭空多花那些银子呢!”凌烟没有趁火打劫,反倒更加的真心实意了。
“这样吧,我们一人买一种,回家后换着带就行了。”年纪大的那个发话了,另外一个跟着点头表示赞同。
凌烟和她们的互动,一点不露地落在了顾珺非和许诺的眼里。
顾珺非惊诧刘仁泽哪里找来了这么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许诺心急这么可人的女子散养在外面实在让他提心吊胆。
各怀心腹事的两个男子在凌烟送走客人后同时开口了。
“许老弟,你怎么来这里了?”
“顾兄,又来查看生意了?”
凌烟左看看又看看,原来这两个人认识。
她冲着顾珺非点点头,走到了许诺身边,不解地问:“许大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她刚来一两天,连家人还瞒着呢,许诺更不可能知道。
这一问,问的许诺心慌慌,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人虽然外出了,但他派了自家的一个小厮守在了那个小院附近,每天看着都有谁进出了那所院落。
可这种卑劣的行径他绝对不能光明正大的告诉凌烟,要不是接到小厮的报告,他也不可能不管不顾地跑来了。
“啊,我路过这里,从门外看见你了。”他指着敞开的大门。
通透的视线确实可以从里到外、从外到里一览无遗。
“对了,你认不认识他?”许诺指着背对着他们的顾珺非,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此时,顾珺非正在和受伤女子道别,他虽然对她动了心思,但此时的注意力已经全部转移到了凌烟的身上。
他急于破解那个谜团。
“季安,叫台轿子,送小姐回家。”顾珺非一石二鸟,一是给女子留下一个好印象,二是可以知道她到底是哪家的千金。
送走受伤女子后,顾珺非转身走回许诺身边。
“你们其实应该对彼此都不陌生,只是没见过罢了。”许诺指着顾珺非说:“这是顾家大少爷顾珺非。”
他又指着凌烟说:“这是凌家千金凌烟。”
作为介绍人的许诺没想那么多,只要不是顾珺竹,任何人他都不会有顾忌、有压力。
但对于顾珺非来说,意义就非同小可了。
凌烟来这里干什么?是谁让她来的?她和顾珺竹现在到底怎样了?
这一连串的问题如山一般压在他的心头,沉甸甸的。
看来不仅父亲行动了,顾珺竹也摩拳擦掌,霍霍挥刀了。
凌烟顿时拘谨起来,她不认识顾珺非,并不妨碍她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在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前提下和他见面,加上和他不远不近、尴尬的关系,她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态度才是最适宜的。
凌烟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算是正式的招呼了。
“你什么时候可以回去?”许诺问。
“等一会吧,”凌烟随意地回答着。
就是他们之间这样很随意的问答,让顾珺非产生了怀疑。他们之间又是什么关系?顾珺竹知道么?
顾珺竹知道么?
知道。
因为这时,他带着刘仁泽正站在店门口,围观了这很有趣的一幕。
甚至,他的脸上有了一丝丝的笑容,脸色越发的雍容飘逸了。
第五十一章 两两较量
凌烟感到身后有一道冰冷凌厉的光线直射到她的后背上,让她在大热天里无缘无故地打起了寒颤。
肯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她扭头一看,妈呀,鬼魂不散的顾珺竹出现了,而且是脸色很雍容的出现了。
凌烟的心扑腾扑腾地狂跳,小脸有些忌惮地低下了。
这位时而腹黑时而刻薄的大哥,到底是陨石呢还是扫帚星呢?这个时候不是他该出现的点啊,距离天黑还有好久的时间呢?他要是能自动回收或者消失,她今晚就在观音菩萨前上三炷香。
“二少爷、刘掌柜。”两个伙计没有那么高的悟性,抢在所有人前面傻呵呵地掺和进去了。
他们忘了,自己是讨好了新主人,可也当面打了旧主人的脸,现殷勤的对象转换的太快了!
笨啊!在场的几个人心里同时涌现了这两个字。
顾珺竹没有搭理伙计,微微一笑,右手向前一伸:“今天贵客云集,请到内室坐。”
然后他扭头直接吩咐凌烟:“送茶进来。”
那神态和架势,自然得不得了,任谁都觉得他使唤凌烟天经地义,无可挑剔。
可许诺有些不舒服了,他觉得这是顾珺竹故意给他的下马威,和当日在凌府如出一辙,无非像众人昭示他顾珺竹对凌烟的所有权。
顾珺非也觉得不舒服。顾珺竹一个伸手让人的姿态,已经在许诺面前明表明他是这里的主人,自己的颜面荡然无存。
早知道顾珺竹现在会回来,说什么他都不会来“玲珑阁”。
最后一个不舒服的是刘仁泽。自从顾二少光临这个小店后,他就明白自己已经变成了摆设,会被顾家父子三人任意东挪西挪的,一个屁都不敢放。
虽然效忠二少爷是他发自内心的选择,但大少爷是顾家的嫡亲长子,得罪的后果也很可怕。
所以他整天外出也确是为了拉拢客户,还有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原因,他交代店里的伙计如何干,自己跑外面去躲了。
以大少的身份绝不会为难两个伙计,时间长了他也就认了,不会再为难自己了。
刘仁泽感慨着自己倒霉的命运,自动地缩到了东墙角的一张木凳子上,抱着肩膀眯着眼补觉去了。
三个气宇轩昂的男人依次走进了内室。
刘仁泽的眼睛只闭上了一小会,又想起什么似得睁开眼。
他闹心,凌家大小姐呢?会乖乖地听话么?
出乎所有人意料,凌烟心情最舒畅。
顾珺竹能主动冲着她说话,表明那个家伙今天会展现自己比较腹黑的风采,绝不会用刻薄的心刁难她了。
凌烟手脚麻利地冲了三杯绿茶,用一个中号的托盘托着,小心送到了内室三个大男人的面前,随后一声不吭退了出去,还随手带上来了房间的门。
一个不经意的举动,又让内外四个男人的心翻江倒海。
顾珺竹眉梢一挑,悠闲地拿起茶杯,吹了一口倒立在水面的茶尖,慢慢抿了一下。
小丫头不仅知道在人前给他面子,还很细心。
许诺脸色变得苍白,狠咬的牙齿让两颊的肌肉绷紧鼓起,一双阴暗嫉妒的眼睛死死盯着低头抿茶的顾珺竹。
顾珺非也端起了茶杯,借着喝茶的空档用眼角的余光左右扫视着顾珺竹和许诺,将身边人之间微妙的神色尽收眼底。
他的嗅觉极其敏锐,仅凭些许的诡异就发现了两人之间已经出现的罅隙。
“顾珺竹啊顾珺竹,你也有把柄落在我的手里!”顾珺非冷笑了。
而刘仁泽,心像猫爪似地不安了。除了刚才两位主子,再加上一个凌小姐,“玲珑阁”干脆改名成“三兄妹作坊”算了,他们爱干啥干啥,自己瞬间退化成伙计得了。
“许兄,别来无恙?”顾珺竹笑对许诺。
他已经猜到了顾珺非来这里的用意。在他接管这家店铺的第一天,就做好了和顾珺非正面应对的准备。
但此刻,在第三者面前,他绝不会和自家兄弟相残相杀,给外人可乘之机。
“没事,从门前经过进来看看。”许诺静静恢复了平静,也端起了茶杯抿茶。
室内出现了怪异的景况,三个男人各自举着茶杯,小口的抿着,其实也只是沾了沾了嘴唇,谁也没有真心去喝。
过了一会功夫,内室的门在响起了“咚咚”几声敲门声后,就被推开了,凌烟端着一壶热腾腾的开水进来续水了。
可是,没有人的茶杯需要续水,三杯茶竟然都还满满的。凌烟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会这样,她有些脸红了。
顾珺竹的笑意更浓了。
这个丫头,很有培养前途。
许诺“咚”的一下放下茶杯,脸黑着对顾氏兄弟说:“我还有事,告辞了。”
说完直接走出了“玲珑阁”,再也没有和凌烟说一句话。
内室,在只剩下亲兄弟两个人的时候,空气反而比刚才更加凝滞了。
两人谁也不说话,继续低头品茶。
突然,顾珺竹台头冲着外面高喊:“刘掌柜,把账本拿来给大少爷看看。”
闻讯的刘仁泽亲自捧着账本进来了。
“不用,我不是来查账的,在外面遇见一位受伤的姑娘,不得已进来坐坐,顺便找个郎中救治她。”顾珺非早就想好了对答的话,圆场圆的滴水不漏。
“刘掌柜,你向大少爷汇报一下这几天的收益。”顾珺竹并没有停止自己的想法,反而催促刘仁泽继续下去。
“近七天,玲珑阁一共售出耳环两对,镯子三副,貔貅五个,净挣银子十五两。这是账本,请大少爷过目。”刘仁泽恭恭敬敬呈给了顾珺非。
顾珺非没有放下手中的茶杯,反而一饮而尽,温和地说:“走了,我还有事。”
说完准备离开。
“刘仁泽,记着,以后每十天把账本送到家里交给大少爷看,我不太懂生意方面的事,你们要多听大少爷的教导,知道么?如有违背,重重惩罚!”顾珺竹声色冷酷,下了他到“玲珑阁”后最为严厉的命令。
第五十二章 主动出击
同时被顾珺竹各将了一军的顾珺非和许诺,走出“玲珑阁”,面色红红白白地惨淡了好一阵子,略略喘过气来就迸发了龙卷风般的疯狂怒气。
他们分别是顾家和许家的长男,含着金钥匙出生,在洛邑县举足轻重,面子和尊严胜于一切。
男人成功的象征是什么?
江山和美人。
江山代表了他在事业上的成就;美人凸显了他事业成功之后超凡脱俗的魅力。
顾珺非和许诺就是有着这样野心和抱负的男人,继承家业,坐拥美人,传芳百世。
或许,他们不能再等了。
许诺直接走进了百步之外的县衙。
楚光耀亲自接待了他。
有求于人就没有资格和必要再摆出高傲的姿态。
楚光耀之前和徐达友见面的目的就是有求于许家,为了今年的贡粮。
这一段时间,来自朝廷正式的、非正式的压力已经让楚光耀坐不住了。
正式方面,据传皇上马上就会派出钦差大臣亲临洛邑县城,督办今年的贡粮;非正式的,平王、雍王都通过不同的渠道向他表示了亲切和诚恳的问候,顺便稍稍点及了天气异常、民是否聊生的问题,让他在虚伪的感激涕零后内心生出了恐怖。
东西南北中,哪路的大神不是神?都能随时摘掉他项上的人头,以后还没有没机会吸口气,全看他手里能拿到多少担谷米了。
许诺的出现完全在他的意料中。
手下的人已经悄悄查探过了,徐达友在一个时辰前已经返回了许府。他没出现,他的儿子自然是他的全权代表了。
楚光耀也不傻,之前做好了充足的功课。
“许少爷和令尊此行收获怎样?”楚光耀并不拐弯抹角,他觉得在已经谈妥的利益收成面前,没必要羞羞答答的。
“各地今年的产量必定是亏了,能达到总数的三成就已经很不错了。”许诺压低了嗓音。
“还有别的办法么?”楚光耀一听脑袋就懵了,这不是要他的命么?
想升官,需要贡粮;想保住性命,需要贡粮;甚至想坐稳这区区县令的位置,都需要贡粮。
“父亲找了一些交往多年的老主顾,可以拿出往年的一些陈粮凑凑数,但价格就比去年高了不少。”许诺回答。
“加一块能有多少?”楚光耀急切地问。
“都加在一块比总数稍稍少了一些,到时再想想办法,应该没多大问题。”许诺在父亲的授意下,故意把数字说得少了一些,把问题说得多了一些。
在这一多一少之间,许家就能稳稳地抓住楚光耀的心,予取予求。
另外,再多余的部分,是许家可以暴富或者可以趁机拉拢达官贵人的利器。
徐达友这只老狐狸怎能放过如此大好时机呢!
楚光耀的一只手敲着桌子,转危为安的目光瞪着明亮的窗棂想了想:“贤侄,请你回去告诉你父亲,无论用多大的代价,一定要保住这些谷物不流入外人之手。”
谈妥了重要的事项后,楚光耀话锋一转,说出了一件许诺最关心的事情:“上次你带凌小姐过来问的那些事,我一直记挂在心上,特别让典历又带着人去查了几次,发现了一些新线索。”
许诺和楚光耀相比,到底差了一辈,心思的敏捷程度根本不再一个层次。
他来县衙是按父亲的叮嘱邀功请赏的。可这对父子也是各怀心腹事。
许达友之所以不自己来,是为了给儿子一个在楚光耀面前表现的机会。他想在敲定贡粮的事情后,请孙媒婆到县衙来给儿子提亲。
许诺想在楚光耀高兴之后顺便问问凌父被害的事情。
前者楚光耀还没有察觉,后者他就明了的不能再明了了。
与其被问,显得自己消极怠慢,还不如主动出击,给许家一个好印象,更加稳妥地确保贡粮数量。
楚光耀赶在许诺提问之前的发话,果然换来了许诺的积极表态。
一炷香的功夫后,许诺兴致极高的告别了楚光耀,准备离开县衙。
两个人走出书房的时候,一个长相甜美、个头适中的娇柔女孩子独自一人横穿庭院,迎着他们的面走过来了。
“爹,”那个女子在距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温顺的站住了,静候着楚光耀和许诺。
“快点回房吧,你娘已经等你一段时间了。”楚光耀吩咐着。
“是。”这个女孩低眉顺目,一副规规矩矩的模样,在父亲和客人走过后,才继续像后宅小碎步走去。
许诺第一次见到楚光耀的女儿,印象不错。
和其他大家闺秀一样,典型的笑不露齿、行不露足,看见陌生的男人不抬头,问候父母彬彬有礼。
看来,楚家的家教很严格,养育的子女知书达理。
只是和凌烟相比,缺少了些一点即燃的灵性和热情。
告别楚光耀后,许诺先回了家,稍事梳洗,吃了些东西,觉摸着时间差不多的时候,手里拎了几盒从外地购买的名点小吃,独自一人去了凌烟家。
他要用美人最关心的问题套住美人心。
“太爷,伯母,烟儿,”许诺甜甜地叫了一遍,被夏日阳光晒得稍稍黑了一些的脸庞一如既往的露出了微笑。
他相信自己的诚意和风度以及将要说出来的话,一定会在凌家人面前为自己增添更多一份的好感和分数。
“伯父被害的情况已经有了很大进展,那个姓张的男子名叫张福,前一段时间已经被害了,县衙分析是被灭口的。我上午又去了趟县衙,楚县令亲自告诉我,已经查出他实际上是虎头帮的一个分舵主,所以现在在查这件事跟虎头帮是否有关。”
“太好了,这件事一定要有个结果。”凌烟面露喜色,虽然只比她在顾珺竹那里听到的多了一点点内容,但许诺是真的用心在帮自己,她赞许地冲着许诺伸出了大拇指。
“浩楠,为父一定为你伸冤!”凌宇飞呐呐自语。
“呜呜,”张巧华闻话思人,又被勾起了伤心事,泪眼婆娑。
许诺眼见达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心中暗暗得意,表面上却非常焦急:“太爷,伯母,二老身体刚刚好了点,保重身体重要。”
安抚完凌家两个长辈,许诺随着凌烟走出了小院,两人边走边聊。
“烟儿,不要去‘玲珑阁’了,那里人多嘴杂,会污了你的名声。”许诺这句话绝对出自他的真心,如果再任其继续发展下去,只怕做自己的妾,父亲也会不愿意的。
“许大哥,”凌烟爽朗一笑:“我如今哪里还有什么名声呢?整个洛邑县城谁不对我指指点点的,安心了。”
“你当然需要名声了。”在他们背后幽幽地插进来一句话,惊得两人同时扭头。
第五十三章 不是善茬
一个白色的身影跟着他们几步开外,幽幽的话音出自那人红红的,外廓清晰、饱满丰润的嘴唇。
是顾珺竹。
凌烟“噗嗤”一声笑了。
“笑什么?”顾、许两个男人同时发问。
“我说怎样会有一股阴森凄凄的感觉的呢?原来是你。”凌烟损人的劲头惨不忍睹,傻到童言无忌的地步了。
她不是傻,反而觉得和他吵闹成了一种习惯。
许诺得意的笑,他喜欢凌烟这么毒舌的评价,似乎借此他就可以超越那个家伙孑然于她的身边独存了。
顾珺竹得意的笑,他喜欢凌烟在他面前没有掖着藏着的想法,像一张纸,不管是花的白的,是折的皱的,还是画了三条线、五个圈,展现在他面前的永远是最清晰、最真实的。
他上午才和两个劲敌用心眼打了一仗,不想现在也用心眼去猜测一个女人的心,憋闷的一切终于云消雾散了。
顾珺竹抬头看看天。
真好,蔚蓝的天空漂浮着棉絮一样松软好看的白云,好像很高,让他有了顶天立地的豪迈感;又好像很低,伸手可及,可以摘下一朵送给某人。
他的笑容变得暧昧了。
午饭后顾珺竹就发现段红云、段红磊和顾珺非又聚集到后院大妈的房间里去,不用想就知道他们又开始策划新的阴谋了。
经过上午一役,顾珺非开始怀疑他们认为的“累赘凌烟”,到底是真累赘还是假累赘?
家境的问题毋庸置疑是真实的,但是就凌烟本人来说,她是深闺内无德无才的小女子还是文武双全的花木兰,有必要再查查了。
至少以他在“玲珑阁”的见闻,凌烟非但是累赘,应该是精英才对。
“舅舅,你的人查没查到张福的死因?”顾珺非问段红磊。
“查到了,他是虎头帮的分舵主,是被自己人灭口的,灭口的原因是什么,似乎很神秘,没人知道,还在查。”段红磊也很苦恼,这件事好像一个无头案,一切的线索到这里竟戛然而止了。
“季安,进来,”顾珺非运用排除法思索着,他们到底该从哪里入手呢?
“少爷,”季安俯首站在三个人面前。
“去查查凌烟现在住在哪里?状况怎样?”顾珺非已经找打了突破口,他的脑子不比顾珺差。
等季安下去,顾珺非又向段红磊询问:“舅舅,玲珑阁’一直是您在打理,位置、人流都很好,收益为什么会那么差?”
段红磊眼里闪过一道狡诈的光芒,答复的话好像已经演练了很多遍那么熟练,张嘴就来:“那里的几个人猪脑子,我提点了不知多少次都没用,整天傻呵呵的,之前就准备换人,还没找好姐夫就不让我插手了。”
他把实质性的问题撇的一干二净,真实的情况是他发现刘仁泽根本没有被他收买的可能性,索性就处处卡着“玲珑阁”,根本不给那里发展的机会。
“娘,我总感觉凌烟不那么简单,我们极力促成她和他的婚姻,到底对不对?”顾珺非分析着第三个问题。
“珺非,你放心,如果凌烟真的很厉害,我还有一招可以拆散他们。还有,我想马上让媒婆去楚家提亲。”段红云善打煽情牌,多年浸淫的宅斗法则让她清楚地知道在什么时候用什么砝码。
顾珺非在母亲话音刚落的刹那,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受伤女子娇美的面容,他心馋的是那个瞬间自己麻酥酥的感觉,如果和楚家千金成婚了,还会有同样的感受么?
季安已经悄悄回禀他了,那个女子叫冯小岚,是“状元红”的当家人兼一姐。
说实在的,他当时就惊呆了。那样的身份、那样的女人,顾家根本不会接受的。
他有些心虚、又有些失落地抬头看着母亲。
老天弄人,如果她们是同一个人,自己必定倾其所有和她厮守终身,那该有多么圆满呢!
几个人在内宅的谈话顾珺竹并不清楚,但外出查探虚实的季安,却被他的人死死盯住了。
顾珺竹,表面上随和大度,但他真正的手腕和能力没人知道。
在季安离开凌家小院去别处打听时,顾珺竹没事人似得又闲逛到了凌烟家附近,恰巧遇见了一起出来的凌烟和许诺,也听见了他们的讲话。
“许少爷说得对,你当然需要名声了。”顾珺竹突然矫情的样子,让凌烟心里毛呆呆的。
她眨眨眼睛撇撇嘴,警惕地想:“这货不是善茬,又该打谁的脸了?”
果然,他盯着凌烟,话中有话:“凌大小姐,记住你的身份,顾家未婚儿媳,随便跟着什么男人出去,谁还敢娶你啊?”
可恨,又是一石二鸟!损了自己还有许诺。难不成这里如果还有第三个人,他还会一石三鸟么?
凌烟心里恨,嘴上却很甜。
“对啊对啊,我竟然忘了,这么坏的名声,谁敢娶我啊!”凌烟鹦鹉学舌冲着顾珺竹挤挤眼,却把身体紧紧靠在了许诺身边,可怜兮兮的小脸一仰,绽放出炫目的光彩:“许大哥,你说有人敢娶我么?”
小样的顾珺竹,看谁能玩死谁!姑奶奶一忍再忍,他当她真就是一滩烂泥,贴不上墙么!
许诺抬手捋了捋凌烟额头掉下来的一缕头发,宠溺地笑了:“怎么会?后面跟着一大堆人呢,供你挑选。”
两人一唱一和的,全然不把顾珺竹放在眼里。
怎样?他有一石二鸟?那他们就二石一鸟,打得他满地找牙。
凌烟阴险的笑了。
顾珺竹的脸色“嗖”地一下变黑了,一声不吭拂袖而去。
这是凌烟除了父亲去世那天第二次看见顾珺竹真的发脾气。
她多少有些害怕,但转念一想,有什么啊?她马上就自由了,那时的她必定会选择离开他,早晚都不会再见了。
况且,顾珺竹和他的家根本没把心思放在她的身上,自己自作多情的结果只能徒徒伤了自己的心。
放手吧,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已经高高飞在天空,而且还会越飞越高的风筝,线注定在一双更加美丽、温暖的手里。
凌烟哪里知道,不是善茬的除了顾珺竹,还有其他的人,她就像一只肉肥味美的小白兔,被正在等肉下锅的人死死盯住了。
当晚,顾珺非收到了季安的情报。季安也不是一般的人,只用了半天的功夫就把凌家的情况和奶妈李妈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
顾珺非迅速理顺了这里面的层层关系,尤其在知道了张福曾经绑架过李妈的儿子这件事后,马上敏锐地意识到,凌家肯定还有别人所不知道的秘密。
当务之急,他只有步步为营,要么让母亲掐断顾珺竹和凌烟的关系,自己随后找出真正的原因;要么赶走凌家,让这个秘密永远石沉大海,发挥不了作用。
第五十四章 艳遇临门
一株百年松柏下,半靠在一张松软贵妃椅上的顾珺竹闭着眼睛,反复回味着发生在“玲珑阁”的事情。自己的画龙点睛之笔,已经起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
下一步,他更要含蓄了。
他已经好几天没在“玲珑阁”露面,静静地呆在一个属于他,只有他知道的小院子里。
这是他从外面回来后悄悄瞒过所有人买下的,一是为自己找一个心烦或喜悦时的独处之处,二是狡兔三窟,以必不时之需;三是距离一个神秘的地方很近,可以随时窥探他需要的秘密。
这里他只雇了一对老年夫妻打扫兼煮茶做饭,像个平淡之家一样的普通。
那日离开凌烟和许诺后,他禀告父亲自己出去几天采购一些补充“玲珑阁”的货物,就再也没有出过这个小院。
现在的局势越来越好玩了,玲珑阁,凌烟,还有顾珺非和许诺,自己腹背受敌,以一敌十,已经到了决定进退去留的时刻了。
进,先下手,掌握主动;退,静观变,独善其身。
依着本性,他选择退,他想带着母亲远走高飞,开始新的生活。可是,自己如果选择了退,那个机灵的小丫头会怎样?似乎在他的生活里,除了母亲,又有一个他想牵挂的人一点点、顽强地挤进了他的大脑,挥之不去。
“少爷,有人在门外求见,这是拜帖。”赵老汉是个粗壮的汉子,大字不识一个,人倒是特别老实,顾珺竹相中的他就是这一点。
顾珺竹大眼一扫,看也没看,直接吩咐老赵带他进来。
知道他在这里的只有很少的几个人,那个拜帖不过走走形式而已,红色表面最下角有一个隐形的图案,不加仔细辩解很难被发现。
被老赵带进来的是个长着络腮胡子的男子。
“怎么样了?”顾珺竹身子没动,超然的地位一目了然了。
“爷,目前已经有四拨人马打探过凌家的底细,一个是大少的人,一个是县衙的人,一个是‘聚贤庄’的人,还有一个是‘状元红’的人。”络腮胡子的男人简洁的回答着。“大少和县衙那里的人撤掉,加派人手跟着‘聚贤庄’和‘状元红’的,搞清楚他们幕后的主子是谁,必要的时候直接拿下了。”顾珺竹很果断,既然已经到了做出选择的时候了,就是开始和对手正面交锋的时刻,没必要遮遮藏藏。
“二爷什么时候到?”顾珺竹抬腿下了贵妃榻,那个男子伺候他穿好鞋。
“半个月后。”
“知道了,你回去吧。”顾珺竹交代了一声,率先走出了小院。
半个月,正好是自己让凌烟选择的时间,也是父亲母亲确定解除婚约的时间。
那时候,一切能否按照自己的设想实现么?
一盏茶的功夫后,顾珺竹走到了“玲珑阁”大门外。
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大有掀翻屋顶的架势。
“玲珑阁”有砸店的?还是有抢劫的?
顾珺竹内心一紧,急走几步迈进了大门。哪是什么砸店或是抢劫的!根本就是十几个岁数大小不一的女子在对她们喜欢的珠宝评头论足,其中的几个在抢着让凌烟给她们讲解。
顾珺竹吊着的心猛地放下,不知为什么,看见凌烟没事,紧张的情绪烟消云散,身上竟然凭空出了一身的虚汗。
他倚在门边,面容祥和,温柔的双眼跟着凌烟忙碌的身影不停转动。
这个丫头,总能弄出些意外来,也总能带给他出乎意料的惊喜。
“玲珑阁”估计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不管东西卖的怎样,名声被这些多嘴的女子一传播,不怕人气哄不起来。
顾珺竹只顾望着凌烟,殊不知又反被这个丫头算计了。
好几天没有看见顾珺竹,凌烟清闲自在了很多。
其间,她缠着刘仁泽带她去市场上转了两趟,对现今的古玩珠宝买卖大概有了一些了解,也按照顾珺竹的思路初步想了一些办法。
今早,她刚到店里不久,就被涌进来的一群女子吓住了。
这是来干什么的?店里仅有的三个男子出轨了么?还是小三组团来要生活费了?
她惊恐地先躲起来了,卑鄙地、不仗义地把男人们推到了最前沿。
“大妹子,大妹子,”其中一个女子高高的喊叫声,解除了她的警觉。
原来是那天买镯子的姐妹俩。
凌烟从柜台下钻出,面不改色地抖着手里的抹布,嘴上不满地说:“灰真多哦!”
然后,她惊喜而夸张地叫:“大姐来了,我说今早怎么喜鹊在门口叫了半天,原来是贵客临门!”
就这一句话,换来了蜂拥而至的十几个女子的大笑赞许,和三个大老爷们铜铃大的白眼!
奸臣!
典型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不用说,肯定是两个大姐组团来扫货了。
凌烟回头暗示着三个男人,做好准备。
不出所料,在两个大姐的带动下,这些姑婆姐妹们不一会的功夫就预订了十副手镯、五枚戒指,二十对耳环,一个时辰的收益超出了平常半个月。
凌烟自己累得精疲力尽,嗓子冒火,一看自投罗网的顾珺竹,岂会放过他!
“姐姐妹妹们,你们看,我们的大老板来了,我给各位准备好纸笔,谁要能拿到他的签字,下次再来买东西我给你们九折优惠!”凌烟灵机一动,又为下次的买卖预先铺了一条路。
就这句话,刺激的十几个女子疯了一般抢着凌烟刚刚拿出来的纸笔,又疯了一般扑向顾珺竹。
不要说还有九折优惠,就是没有,能借机在光天化日之下摸摸小鲜肉的胳膊胸膛什么的,也是千载难逢的机遇。
刹那间,顾珺竹就被紧紧地包围在女人堆里,被动地左右挪动着,像一个被疯狂粉丝围追堵截的超级巨星。
凌烟忍不住拍着大腿狂笑!
顾珺竹高出那些女子一头高的身子不管挪向哪个方向,一张被气的发绿的俊脸始终朝着凌烟的方向,放射出的熊熊毒火攻击着那张笑的变形的脸。
“看什么看,我让你醉卧牡丹丛,你该拿银子打赏我才对!”凌烟小声嘀咕着:“让你艳福无边,你还有意见,又不是我跟帅哥打情骂俏。”
“大妹子,我来了。”门口传来一声粗粗的东北口音。
凌烟回头一看:“妈呀,大哥,你早不来晚不来,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来?”
第五十五章 抄悔过书
那位自己找上门的大哥,绝对是她的灾星,尤其在她阴险的坑哥之后。
他不能低调一点么?为什么扯着长腔让每个人都听见呢?凌烟感到一侧射过来的冷光更加刺骨了。
悲催!幸福总是别人的,倒霉总是自己的。凌烟咬着牙花子,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容:“大哥来了,快请进!”
她迈着小碎步走到了那个东北汉子身边,只到那人肩膀处的身高显示了她的娇小可人。
“凌烟功臣少颜色,将军下笔开生面。”(ps:杜大仙原谅我,没有事先请示就偷了您老的诗词用一用)那个看似笨塔一般粗壮的汉子居然酸不溜丢地念出一句诗,不仅惊呆了凌烟,也让在签字空隙追寻凌烟身影的顾珺竹震撼,又一个上门倒贴的男人。
而且,外表的粗野不代表内心的荒芜。这个男人不比许诺缺少竞争力和智慧,他肯定已经调查过凌烟的身份了。
顾珺竹打量着柜台边的两个伙计,外表看都是老于世故的人。如果连这点觉悟都没有,真的有必要清理一下他们了。
攘外必先安内。
还有凌烟,才告诉她注意身份没几天,她又忘了,当着他的面,不仅不离得男人远远的,反而贴的很近,看来有必要给她一个教训了。
顾珺竹内心的翻江倒海凌烟哪里知道,稍微恍惚了一下后,她就迅速调整好心态,极其专业的进入了工作程序。
已经一起看过店内东西的东北大汉和凌烟都觉得没必要再耽误时间看店里的东西了,凌烟干脆请那人进入内室。
她的直觉,这个人是一个可以长期打交道的大客户。
在他们坐下不久,门帘一挑,顾珺竹不请自到。
“啊,你来了。”凌烟正冲东北大汉发笑的脸遇上了一个黑成包青天的脸,立马冻结了所有丰富的表情。
“介绍一下,南之秀南大哥,东西南北的南。”凌烟向着顾珺竹指着东北汉子说,又扭头看向南之秀:“我老板,顾珺竹。”
说完这些话,她乖乖地站起来,让出了眼前的座位。
“你先送外面的女子离开。”顾珺竹冷声冷气地派活,他已经逐一签了十五个名字。
想当然,这十五个人还会来店里买东西,甚或带更多的人来买,但再多的银子又怎能和他的面子相提并论。
不出半天,他就要成为整个洛邑县男女老少的笑柄了。
这其实就是用他的颜值作买卖,他自己被卖了还给凌烟数钱。
想到这里,他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恨不得立刻拿个竹篾子狠狠抽打凌烟的小手。
“顾老板,我走了很多地方,你店里的东西很一般,但你们做生意的手法让我惊艳,你店里的那个小伙计我尤其欣赏。既然挖不走她,不如我跟你们合伙做个买卖如何?”南之秀不吝言辞,大加赞赏“玲珑阁”和凌烟的生意经。
顾珺竹脑子一动,这个南之秀如果可靠地话,正好可以在他最关键的时刻助他一臂之力。
他起身走到门边,推开门,冲着外面叫了一声:“凌烟,你进来。”
已经送走客人的凌烟自然知道老板有所不爽,很自觉的藏到一边偷懒打盹去了。
听到老板的叫声,她不情愿地走了进来,悄无声息地站在顾珺竹背后。
“坐下。”顾珺竹吩咐。
凌烟像只猫咪一样温顺地坐下了。
“你好像很怕他啊?我脾气好,来我店里吧,我保证不会训你,怎样?”南之秀仍然没有放弃挖走凌烟的想法,继续鼓动着。
“你,怕我?”顾珺竹眯缝着眼睛,语气中明显带着威胁恐吓的味道。
两个男人虎视眈眈地看着她。
凌烟的脑袋摇的像卜楞鼓一样急速。
傻啊?敢说是么?秃子头上的虱子,是不是明摆着的,谁看不出来啊!
“喝茶,喝茶。”换个战术,以柔制刚。她向两个人面前推过去自己刚刚带进来的茶杯,温柔地打断了他们刚才的话题。
有事说事,别老拿她当夹子使!
身边的两个男人默契地回应了她,径直换成了生意上的话题。
原来,南之秀来自关外,自家的生意做到了外族,中原的玉器珠宝在那里很受王室贵族欢迎,他急需要在中原建立一个稳定而有信誉保障的进货渠道。
他转遍了很多地方,稳定的渠道很多,但信誉好的地方就不多了,大多都只顾眼前利益,宰一个是一个,赚一点是一点,根本没有长远打算。
凌烟给了他别有洞天的感觉。
这两天,他一直在“玲珑阁”外面转悠,亲眼看了凌烟接待的这两拨女子后,最终下了这个决心。
“我的条件不高,你必须保证我的供货渠道畅通,不能出现断货的状况;所有货物必须全部是真货。简单地说,我半夜要,你不能天明给,我要西周初期的鼎,你不能给我中期的,满足这两点就行。”南之秀看似简单的要求其实很咳苛刻。
“相对应的,我所有的货款全部现付,不拖欠你一两一文。”南之秀继续解释。
“这点没有问题,我想问一下,你用什么来支付?”顾珺竹已经有了新的打算。
“自然是银子了,难不成可以用稻草啊!”南之秀调侃完,自己哈哈笑了。
“当然可以,稻草上长的有种子嘛。”顾珺竹也玩笑似的回了一句。
两人的眼光同时暗了下去,犀利地对在了一起,谁也没在说话。
这天,顾珺竹、南之秀、凌烟紧关了内室的房门,很久都没有出来。
刘仁泽和店里的伙计谁也不知道他们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但是,当他们一起迈出内室的大门,即将分别时,南之秀东北大汉豁达开朗的做派一览无遗。他伸出一只粗壮的胳膊环住了凌烟细细的脖子,两人兄弟般开怀大笑,恼得顾珺竹的脸色又黑了。
第二天,刘仁泽发现,凌烟趴在店铺的桌子上,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写着什么东西。
“你写什么呢?”刘仁泽佩服地问。
这年头,还真有人好好读书写字啊,难得难得!
不问还好,凌烟只是默不作声的写。这一问,彻底捅了马蜂窝!
“忏悔书!我在抄忏悔书,要抄一百遍!啊~~~”凌烟瘆人的杀猪般的鬼嚎声传出了大门,传的很远很远,以至于街上开始有人捂耳朵了。
第五十六章 公子吃醋
“抄完没?”耳边有人问。
凌烟头也没抬,嘴巴机械地的回答:“没。”
“好玩不?”耳边传来一句话。
“好玩。”凌烟继续机械地回答。
“好玩在哪里?”耳边还是柔柔的、不紧不慢的声音。
“写一句我骂一句,我不吃亏。”凌烟有气无力地说。
“骂谁?”耳边的声音越发的低沉了。
“姓顾的了。”凌烟没抬头。
“那你亏了。”耳边的人说。
“不亏。”凌烟答。
“骂一次你对他的印象就加深一次,顺带着多喜欢他一点。”耳边人“吃吃”地轻笑。
“可我骂的是他爹,为什么要生这么缺德的儿子!”凌烟回头做了个无声的狼嚎状。
顾珺竹怒气冲天,一拍桌子,气走了。
半晌,顾珺竹又回到凌烟身边,讪讪地说:“别写了,跟我出去一趟。”
“不去。”凌烟没有二话。
“南之秀在郊外有一批货,需要验明一下,你跟我去。”顾珺竹飞就事论事,已经恢复到了正常状态。
“没写完,不去。”凌烟不为所动。
“我都说了不让你写了。”顾珺竹音量约略提高,继续压着性子哄她,老板的威风荡然无存。
“你自己去或者带刘掌柜去,干嘛非拉着我?”凌烟的头埋的更低了。
“让你长长见识,顺便游山玩水、愉悦心情、观赏帅哥、培养感情…”顾珺竹一连串的话脱口而出,显而易见的应付。
“你很古怪,心里有鬼!”凌烟看出了破绽。
“大小姐,求你了,跟我去一趟好不好?”顾珺竹心里有一个不肯轻易让别人知道的秘密。
“啊?”凌烟不习惯顾珺竹的突然服软。
顾珺竹趁势耍赖:“你答应了啊,不许反悔。”
“画押!想当初他逼着她画押卖房子卖地,现在她就要倒过来逼他就范。
顾珺竹接过笔,看也没看,直接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冰果!”凌烟右手打了个指响,一下子跳起来。
“高兴什么?”顾珺竹不耐烦地问,被她呛的快要成习惯了。
“你看看,”凌烟举着手里的纸,凑近了顾珺竹。
“以后再也不让凌烟抄悔过书了,违者自己先抄一千遍,顾珺竹。”凌烟的眼睛笑没了。
“臭丫头你!”顾珺竹长叹口气,眼睛直接闭上了。
“知足吧你,我没让你现在抄一千遍,或者把你卖了,你还牢骚满腹!”凌烟此时的精神状态哪里还萎靡不振,简直就是生龙活虎。
顾珺竹的叹息声声声不止,自己高兴过头居然忘了为什么画押?上面写的是什么了。
总有一天,自己会被她气死的。气死之前,先闭上眼睛,他不想看到眼前嘚瑟的左右摇摆、鸭子般呱燥的凌烟。
太阳下山之前,顾珺竹和凌烟来到了老君山。
地处中原腹地的老君山,四季分明,景色妖娆。一条不知经过多少年、多少人踩出来的坚硬的泥土小路,蜿蜿蜒蜒、曲曲折折穿过茂密的山林,指向山巅。路边外侧半丈宽的小溪清澈见底,半扎一扎长的白条鱼随处可见,自由自在游弋水中,灵活的身子左转右弯,悠闲地出没在大小石头缝隙之间。
凌烟已经换成了男子的装扮,坐在顾珺竹的马背前方,一起来到了一座位于半山腰密林里的坟墓前。
坟墓地面部分已经坍塌,一边一个刚好可以钻进一个人的小洞黑乎乎的,看不见底。
南之秀已经到达此地。
晚风吹拂下,他的长发和衣裾一起一伏,衬的他原本壮实的身体竟也风度翩翩,和顾珺竹的修长挺拔虽属两种风格,竟也不相上下。
“好身材!”凌烟忍不住轻声称赞着。
就这一声,又闯祸了!
凌烟觉得自己的身体旋转了几十度,头冲下想要栽了下去。
“啊,”她颤栗的声音回荡在山林间。
南之秀闻声起身,眨眼间光影已经飞到了顾珺竹的马前。
但是,他没有接住凌烟。
顾珺竹又拉回了凌烟,稳稳固定在了身前。
“怎么那么不小心,山路陡,乱动很危险。”顾珺竹倒打一耙,惹得凌烟无处哭诉。
装!他就使劲的装吧,她发誓一定会有他报应的时候!
两人皮笑肉不笑,极为融洽地下了马,并肩站在南之秀面前。
“东西在哪里?”顾珺竹一贯的风格,语言简练。
“马上就出来。”南之秀看着那个黑洞。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黑洞冒出一双手,手里的木匣子合着,神秘诡异。
南之秀亲自走过去,接住盒子,放在地上,打开了盒盖。
洞里的人也爬了出来,是一个个子不高的青年男子。
“爷,东西很多。”青年男子兴奋地说。
“我和别人交易,对方要求直接在墓地接货,我需要知道这些东西的成色、年份和价值。”南之秀的神色并没有手下那么欣喜,在一切尘埃落地之前,他不做任何评价。
顾珺竹努嘴示意凌烟。
凌烟蹲在盒子前,习惯性从兜里掏出一块四四方方的白色绢丝锦缎,铺在手指上,先后从盒子最上面拿出三块不同的玉壁高高举起,趁着天空的余晖,逐一观察玉壁成色,分辨年代。
万分确定之后,凌烟肯定地说:“这些是东汉时期的谷壁、蒲壁、系壁,现在每枚至少可以买到十两以上。”
“给他们银子,收好这些东西,我们准备走。”南之秀吩咐他的手下。
他的手下从自己的马背上拿出一个特制的盒子放在地上,从先前的那个盒子里一枚一枚往外倒出全部玉壁。
凌烟和顾珺竹、南之秀的精神在放松后开始闲聊起来,两个男人的话题自然是围绕生意展开了,凌烟并不插话,只是在一边边笑边点头,实在没意思的时候就四处看看风景。
当她眼睛随意瞥到了即将倒完的玉壁时,凌烟察觉出来了不对。
她急忙凑上前去,抓起一个举到眼前细看,不由得惊叫一声:“这是假的!”
随后,她把已经装好的几十块玉壁全部拿出轻放在草地上,一块一块的甄别。
这一次的甄别,凌烟惊呆了。
除了刚才盒子里最上面的玉壁是真的,压在下面的全是假的。
第五十七章 表里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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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之秀和顾珺竹闻变,不做任何迟疑,立即采取应急对对策。
顾珺竹护在凌烟身边,南之秀抽出马背上斜插的宝剑,环顾四周。
静穆中,坟墓背后几丈开外的树林里响起了一声口哨,尖锐急促,惊起了无数只隐没于林间的宿鸟,扑扑腾腾的遮天蔽日,引发的起降声让身处擦黑半山腰的人们毛骨悚然。
伴随着这阵不祥的鸟鸣,又传出一连串此起彼伏的瘆人笑声,回荡在他们的周围。
十几个拿着利刃的蒙面男子走出树林,团团围了上来。
“交出银子,饶你们不死。”为首的一个男子底气十足地吆喝着。
就是这一声,让凌烟愣怔了一下。
恍若隔世,她又听见了那声刻入骨髓的声音:“交出东西,饶你们不死。””
父亲去世那晚,在凌府的书房,也是这个声音。
她慢慢站出来,右手食指指着那个男人说:“就是你,是你杀了我父亲,我记得你的声音!”
顾珺竹不可思议地回头,眼珠微眯,声音低沉:“你确定?”
“确定,我永远忘不了的声音。”凌烟从没这样坚定过。
这个声音,当日就牢牢印封在脑海中,刻肌刻骨。以后又多次出现在噩梦里,迫思罪戾。
顾珺竹得到凌烟肯定的答复后,没有任何前兆,突然发威,清瘦的身子转瞬就飘移到了说话人的身前,一只如鹰爪般犀利的手掌直插他的前胸。
凌烟眼珠几乎蹦出眼眶,顾珺竹会武功?就在她瞠目结舌时,对方展开了反击,左手向前格挡,右手宝剑剑锋直刺顾珺竹咽喉!
凌烟吓得双手捂住眼睛,只敢从鼓足了勇气才裂开的一点点指缝中,断断续续看他们的打斗。
危险时,她闭紧手指;不一会,又不甘心地强迫自己裂开一点点。
刚开始,凌烟害怕,怕顾珺竹不是那个蒙面人的对手。这是想当然的事实,蒙面人肯定多次杀人越货,顾珺竹会不会只有花拳绣腿呢?
但是不大的功夫,她的手指缝越裂越开,后来干脆放下了。
围攻顾、南的蒙面人虽然人多,却分成了两拨,一拨围着南之秀。那个说话的蒙面人却被顾珺竹死死盯着,无法和同伴汇合。
战局僵持了一段时间后,那些蒙面人的实力明显处于下风。
“娘的,他们不是没有功夫么?”其中一个人气喘吁吁地发问。
可见,这些人事前知道顾珺竹和南之秀的身份。
这是有人提前设好的局。
突然间,南之秀一声长鸣,加快了手上的力道和速度。和他遥相呼应的是,顾珺竹也同时发力,招招直逼对手的要害。
眨眼间,顾珺竹已经擒敌先擒王了,南之秀也风催枯木般击倒了所有人。
他们两人没有迟疑,迅速收拾一番,带着那盒真假掺杂的玉壁,毁掉了所有不该留下的证据和痕迹,匆匆离开墓地。
顾珺竹依然带着凌烟,把那个蒙面人绑在了南之秀的马背后。
一路上,凌烟的情绪有些失控,她紧咬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但她的身体却在不停的颤抖。
燥热的节气中,犹如被寒冬刺骨的凉风吹透一般,难忍寒噤,不堪一击。
顾珺竹在身后看着她,黯然销魂,长叹一声,不由得伸出左臂,环住了凌烟的腰,将无依无助的拉进自己的怀抱。
月朗星稀下,马背上两人紧贴的身影在官道上一闪即逝,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宵禁之前,几个人全都进了城。
顾珺竹决定要夜审蒙面人。
他原本想先将凌烟送回小院,但遭到凌烟的强烈抗议。这件事涉及父亲的死因,她一定要参与。
顾珺竹虽然想反对,但他没有理由拒绝。
不再犹豫,他同意凌烟的参与,可身边还有一个南之秀呢。
他又看向南之秀。不出意外,南之秀也要参与,他要知道对方为什么要设局给他假货,背后的主谋是谁。
结果,齐刷刷地,到过现场的三个人谁也不退出,都要参加夜审。
这个问题决定后,马上又面临一个新问题。
是送到官府审还是自己审?在哪里审?
三更半夜的,但凡有个人尖叫一声,都可能招来邻居的好奇。要是蒙面人的惨叫声一声挨着一声传出去,官府恐怕会马上出动了。
这时,南之秀又给了他们一个惊喜和震惊。
在很短的时间内,他不知用了什么办法,从哪里叫来了几个武功高强的人。
一个给凌家送去顾珺竹的亲笔信,告诉凌宇飞,凌烟今晚去顾家陪他母亲一晚,请老人家放心。
另外几个押解着蒙面人,又给凌烟和顾珺竹蒙上双眼,手法通天的带着他们出了已经关闭的城门,来到一个不知坐落在哪里的偏远庄园。
凌烟以前的傻,很多时候是装傻,这次的傻是真真正正的傻。
顾珺竹好像变了一个人,他肩不能担、手不能提的背后,隐晦的是绝世武功,会耍嘴皮子、会动脑瓜子的背后,内涵了大智若愚的假象,他竟然是一个文武全才的少年郎。
南之秀也好像变了一个人,不再是个只懂得在商言商的唯利是图商人,他的豪爽有了武侠的风范,他的威武有了权谋者的霸气。
在这样的两种人面前,她算是知道什么是“一览众山小”了。
此时,凌烟很听话,很顺从,任由南之秀作为,没有丝毫的怀疑和不满。
她急切想知道父亲死因的迫切感,远远超出了对顾、南两人所有谜团的好奇感。
进入庄园后,南之秀和顾珺竹将蒙面人带进了一个套间的里屋,他们把凌烟安排在了用一个门帘隔开的外屋。
两个男人在这点上心有灵犀,怕她看见血淋淋的现场,难以忍受,更怕在她心理留下拷问的阴影。
凌烟明白,更理解,她遵从了他们的安排。
独自一人坐在外屋的木椅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她要一字不落地听那个人的口供,直至找出幕后真凶。
讯问,从蒙面人的第一声惨叫中真正开始了。
第五十八章 十字路口
暮然回首,看见了黯然飘烟大大(@蚂蚁要逆天)的推荐,只想说两句话,发奋努力,对得起他的热心和帮助;真心感谢道友了!--------------------------------------------------------------------------------------------尽管凌烟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里面惨绝人寰的叫喊声还是让她心惊肉跳。
但自己的冷血更让她淡然。
从小到大,从没有这么直观、透彻,一针见血地见识过人的两面性。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毛病,不仅顾珺竹、南之秀,自己也有。
隔着门帘,她和他们两人彼此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只能听见他们的交谈声。
轻言慢语,间或“呵呵”的笑声,宛如在赴一场饭局或诗会,就连“想起来没?”、“说不说”这样的讯问,也似天籁一般温和,没有丝毫的狠毒和残忍,反倒像关心朋友一般的脉脉含情。
而她自己,明知里屋炭火通红、皮肤溃烂、血流遍地,并且在满耳充斥着皮鞭、惨叫和笑声的混合交响曲中,居然也能超然地、稳如磐石般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神态自若。
她知道,是自己身为人女的特殊身份,蛊惑支持着她。
否则,以自己的胆小怕疼,她早就落荒而逃了;以自己的原则操守,她会斥责顾珺竹和南之秀的不人道了。
可现在,父亲的冤魂在她周围游荡,她觉得理直气壮。
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地方,同情别人只能白白地牺牲自己。
她不是圣母,没有圣心。
躯体的疼痛和父亲的死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即便现在要了那个人的命,只要能逼问出父亲的死因,她也在所不惜。
甚至,隔着门帘,她在做出推理分析后,也提出一些了细小的问题,成为串联整个事件的链条环节。
又坚持了一个多时辰,在南之秀两名手下的轮流伺候下,酷刑胜过了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艰难地撬开了蒙面人的嘴巴。
“啧啧,看看,可惜了的白花花的一身肉了。”南之秀站起来,走到那个蒙面人的身边。
此时,蒙在他头上的黑布还在。
这个屋子里的人,没把他当成是个人物,就像大街上的路人甲乙丙丁,看了也不认识,看了也白看。
说他是个人,还不如说他是个武器或工具似乎更贴切一些。
“要是旋下来串到竹签上,撒点孜然、辣椒面、盐巴什么的,烤烤会不会很香呢?”顾珺竹像一个冬天没有吃到东西的北极熊,饥饿难耐。
两个人轻描淡写的几句话释然了凌烟的心,她无需紧张担忧,有人替她撑腰做主。
同样这几句话,却成功地吓到了蒙面人,就是死他也不想再受皮肉之苦了。
“我招,我招,求你们放过我吧。”蒙面人硬撑着气力说,每说出一个字好像都带动了皮肉,疼痛难忍。
“你们出去。”南之秀对两个打手命令道。
肃清房间之后,南之秀和顾珺竹重新回到座位上。
蒙面人供认,是“虎头帮”老大派他们去顾家抢东西,又去劫了“锦威镖局”的镖物。
至于“虎头帮”老大是谁,他们根本不知道。两次抢什么,都不知道,第一次只知道搜出凌家全部的地契、房契就行。第二次只知道拿走箱子里的东西就行。
他们,不过是一群受指使的傀儡。
听到这里,凌烟和顾珺竹不约而同想到,在凌家那晚那些东西已经被顾珺竹拿走了。
这又说明一个问题,顾珺竹拿走的东西里没有“虎头帮”想要的东西。
顾珺竹心头一颤,那些东西最后一个经手人是父亲。
那晚后花园内父亲和蒙面人的见面,已经如芒在背了。
再一推敲,抢劫“锦威镖局”,明显是为了圆凌家被劫的局。
这样一来,父亲不是幕后就是共犯,顾家逃不脱与凌家的干系,以前他曾经忧虑的事情被证明果然存在。
这叫他如何继续查下去,如何和凌烟交代?
顾珺竹偷偷看了凌烟一眼,沉默了。
顾珺竹沉默后,南之秀继续发威,他还有想要知道的事情。
蒙面人非常爽快了。心理缺口一旦被打开,就如同堤穴开口,不可收拾了,任何想要得到的答案都是小菜一碟。
现如今,洛邑城内横空涌现出一股秘藏不漏的新势力,大有取代顾家之势,他们暗地收买了许多下家,正在利用以假乱真、以次充好、偷梁换柱等手段搅乱古玩珠宝市场。
蒙面人就是受这股新势力的指使,搅乱市场的。
同样的,他的雇主也是个神秘人,靠信鸽、纸条传递消息。他依然不知道雇主是谁。
虽然他的雇主来自方方面面,而他,倒霉地被两个受害者一起抓住了。
这次目的单纯的验货,竟然验出了这么多价值连城的线索,结果大出三个人的预料。
而顾珺竹,成了两条线索的交汇点。
审讯结束后,三个人又到了另外一间宽敞干净的房间内,简单交换了一下看法。
“蒙面人你准备怎样处理?”顾珺竹问。
“不能留活口,否则我们都要露馅。反正他背有命案,杀人偿命,理所应当。我现在就派人灭了他,再把他送到坟墓附近,连同刚才我们已经处理过的,一起再做个黑吃黑的假现场,遮掩一下就行了。”南之秀处理这样的事情经验丰富。
可凌烟另有想法:“我想去县衙为父伸冤。”
“那我们都会露馅。”南之秀担忧。
“不会,反正都是死,用他家人的性命要挟他去自首,告诉他要是他敢吐露半点风声,灭他九族,他就不敢说了。”凌烟想起了很多小说和电视剧里的桥段。
她的这段话一出口,引起了南之秀和顾珺竹的叹息和咂舌。
谁说女子不如男!
这个女子不可小觑。聪明的时候聪明,狠毒的时候竟不比他们逊色。
“那就这样吧,你们先休息一下,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午饭后我回来。后半晌就把蒙面人送到县衙,让他自首。”南之秀交代了一下又匆匆出去了。
他的手下带着顾珺竹和凌烟去了一排掩映在花红柳绿中的小木屋,安排他们歇下了。
这时,天色已经蒙蒙发亮。
凌烟的身体不像男人那样强壮,经过几趟马背上的颠簸,和大半夜的审问,精疲力尽,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但是,她睡得很不踏实,不时被噩梦和自己的惊叫声吓醒,大汗涔涔。
她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凄惨的夜晚,父亲血淋淋的尸身一直在她眼前晃动。
窗外,顾珺竹背靠着砖墙,隐隐约约听着凌烟的抽泣和惊叫,心像要炸开一般。
站在十字路口,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处理顾凌两家的关系,该如何处理他和凌烟的关系。
如果凌烟知道他刻意隐瞒了这层隐情,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父亲和凌烟,他该选择哪方?
第五十九章 坑姐协议
感谢@折梅换酒的打赏和礼物,我又增加了不少信心。-----------------------------------------午饭时分,南之秀提前返回了。
他的面色不太好,一双浓密的眉毛紧皱着,就像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顾珺竹和凌烟谁也没问,装作没看出来的样子,客随主便按照南之秀的安排行事。
三人坐在庄园北面临河的一座亭子内,桌子上已经摆上了八个色香味俱全的菜品、点心和一壶老酒。
南之秀面对这两天一直在一起的顾珺竹和凌烟,竟有了依依不舍的感觉。
他觉得和他俩的秉性很接近,无形中产生了信任感。
“我家里出了点事,两天之后必须返回,今天借这桌酒席,表达心意,一是感谢你们,二来交个朋友。”南之秀快人快语,并没有因为自己的事情影响大家的情绪。
顾珺竹沉吟了一下,欲言又止。吃饭没问题,可看到酒他就害怕。
解释吧,怕对方不相信;不解释吧,自己真的又喝不了。
就在他进退为难的时候,凌烟说话了:“南大哥,我闻见酒味就想到昨晚血呼啦啦的场面,有点难受,咱们能不能以茶代酒呢?下次再喝好不好?”
“行啊,大妹子发话了,我听,顾老弟听不听我就管不着了。”南之秀调侃着顾珺竹。
“南兄都听了,小弟岂有不听之理。”顾珺竹附和道,他明白凌烟在给他解围。
这个丫头像他肚子里的蛔虫,什么都懂。顾珺竹低下头得意地一笑。
南之秀不明白这其实是两个人之间私下的一种默契,看到顾珺竹没意见,就命人拿走那壶酒,换上了茶水。
“南大哥,谢谢你帮我找到了杀父凶手,我以茶代酒,敬南大哥一杯。”凌烟真心真意端起了茶杯。
“大妹子太客气了,不止我一人还有顾兄,都是举手之劳,干了。”南之秀像喝酒一样一饮而尽。
放下杯子,他思忖了一下,看着眼前的两个人,直言不讳:“我是个生意人,不会做亏本的买卖,经过这件事,我也看出你们两个人都是实在人,我想和你们拟份约定,联手做买卖。”
顾珺竹扭头看看凌烟,凌烟马上笑着说:“亲兄弟明算账,很好啊!”
她哪里知道,这份约定最后会把她牢牢套进去。
“玲珑阁”大门上,挂着一块木牌:“今日休息”。
休息不错,但休息的只是大门。
门内,气氛热火朝天。
放了一大盆子冰块的内室,凌烟坐在桌子的一边,顾珺竹和南之秀坐在她的旁边,俨然是一个以她为中心的一个谈判席。
凌烟本以为这只是个形式,自己人微言轻,一边看看热闹就行了,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越来越惶恐,越来越害怕,脸上的汗滴滴答答地流个不停。
顾珺竹提议,第一,南之秀所有的货物供应当前不走“玲珑阁”账面,至于从哪里出,谁也不要问,他以项上人头担保,只要合理合法,他全权负责。南之秀无异义。
第二,南之秀的账款在特定时期,尽可能以顾珺竹要求的其他形式支付。南之秀颔首一笑,意味深长。
第三,前两款的前提是凌烟要跟他签订一年的正式雇佣合同,并且把全年薪水以及奖励、提成的十分之九作为押金,存放在“玲珑阁”,以确保不擅自离开、不背叛主人。
于是,凌烟跟不跟“凌烟阁”或顾珺竹签合同,实际是能不能为南之秀供货的首要条件。
这就意味着凌烟拒绝了顾珺竹也就断了南之秀的财路。
南之秀说到天边也不会同意。
南之秀又是什么样的人,洒脱地一笑,回敬了顾珺竹四条。
第一,由于货物不走玲珑阁账面,为了保证货物的及时合法,必须有凌烟亲自验货和顾珺竹亲笔确认的签字画押,否则概不承认。顾珺竹笑的很爽,狐狸不止他一只。
第二,对顾珺竹的支付事先给付五分之一的订金,其余事后三天内全部结清,如果爽约,双倍返还。合理,顾珺竹点头了。
第三,支付的其他方式由南、顾两人商量同意,他原则同意在条件许可的前提下尽量满足对方的要求。顾珺竹闭了一下眼睛代表了认可。
第四,凌烟一旦离开“玲珑阁”,首选必须是他的“铁刃坊”,此款同样以凌烟一年的薪水以及奖励、提成的十分之九作为押金,存放在“铁刃坊”,以确保不擅自离开、不背叛主人。顾珺竹笑的肚子疼。
太奇葩的协议了,同时套住了两个猎人和一头猎物,谁也跑不了,真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啪”的一声,凌烟猛击了一下桌子。
只是一个小小的伙计,和两位大主子没有任何关系的她突然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被套进了两个笼子里,面对两头凶恶无比的豺狼虎豹时,她怒火冲天,无法抑制。
左右冷眼扫视了一下,凌烟哀求道:“两位大哥,能不能听我说一声?”
自从两人帮了她的大忙,她天不怕地不怕、为我独断的专横气焰在这两人面前丧失殆尽。
“不能,闭嘴!”两个男人同时换了她一个白眼,用嚣张的气焰封堵了她说话的权利,然后继续他们之间的倾轧。
顾珺竹和南之秀的谈判前几款几乎没有任何争议,一点即通,唯有最后一款,两人唇枪舌战、互不相让。
一个要签一年的约,另一个要她离开这里必须去他的点,还都拿她看的比情人还喜欢的银子要挟她,凌烟不敢当面反抗,只能在内心狂骂这两个男人的无耻勾当。
反正,他们都只有一个目的,牢牢拴住凌烟,不让她轻易离开。
等他们发现谁都无法更改对方的主意时,立即偃旗息鼓,和平相处。
此时,凌烟居然打着小呼噜、留着一点点的口水,在他们面前睡着了。
顾珺竹和南之秀面面相觑,挫败感到了家。
这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啊!一点羞怯心也没有,在男人面前竟然能放心地睡着。
他们哪里知道,紧张了很长时间的凌烟在终于擒拿到杀父真凶,又基本上解决了一家三口的生计问题时,心里的轻松和懈怠到了一塌糊涂的地步。
她倒是放松了,顾珺竹却是心疼得不得了。
第六十章 连环秘密
南之秀离开之前,和顾珺竹分别派出手下,按照蒙面人的交代进行了暗查和取证,证实了他的交代无误。
“虎头帮”第一次揭开神秘的面纱,浮出了水面,成了顾珺竹和凌烟集中力量和智慧对付的敌人。
尤其是顾珺竹,他面对两种势力,两个暗中的敌人。一个是凌家的敌人,一个自己的敌人。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要想保全自己,只有打败敌人。
顾、南两人按照凌烟的计划,用蒙面人家人的性命要挟他,乖乖地去县衙自首了。
此时,凌浩楠的“三七”正好到了。
这天,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还是凌家的祖坟,还是凌家三代人,外加一个顾珺竹。苦雨凄风中,曾经上演的一幕再次上演。
凌烟搀扶着母亲跪在坟前抽泣。
凌宇飞斟满一杯酒,弯腰画个圈倒在了地上。
他回到坟墓前站住,默默注视着儿子坟墓上一层冒出头的青草,又默默看了一眼憔悴的儿媳和孙女,心里念叨着一句对谁也不能说出的话:“浩楠,为父对不起你。但是即便牺牲了你,为父也毫无怨言。”
凌宇飞心中,埋藏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这个秘密,是导致儿子死亡的最直接原因。
这个秘密,世上只有两个人知道。就连死去的儿子,还有活着的儿媳、孙女都不知道。
从顾珺竹登门的时候起,他就已经心生疑惑了。
十几年好好的,突然之间,顾家要抢凌家,不仅荒唐,更加的蹊跷。
他匆匆做了准备。
当蒙面人闯进书房,凌宇飞就知道,秘密已经泄露了。
不管是无意的、还有有意的,存在于他和那个人之间的所谓秘密,已经是自欺欺人的一种说法罢了。
不过,以他观察的结果,天下大乱的时候不远了,该来的终于要来了,谁也挡不住,包括那个秘密。
凌宇飞不再纠结了。
顾珺竹照例又送凌家人回家。
虽然打着伞,但是泥泞的道路、坟前的祭拜,让他们又都变成了浑身上下水淋淋、泥呼呼的。
顾珺竹眼看着三个人走进家门,就准备告辞了。
凌宇飞却叫住了他,让他进来稍事休息,等雨停了再走。
老人拿出自己的衣服,让顾珺竹换上。又让凌烟烧了热水,给每个人倒了一杯热腾腾的浓茶。
当顾珺竹瘦高的身子套上祖父短胖的衣服时,就像一个杂技团的小丑一般滑稽可笑。
凌烟在看见他第一眼的时候就忍不住笑了。
顾珺竹哀怨地瞪了她一眼,向着凌宇飞努努嘴,做出了无可奈何的抱怨。
一家人围坐在凌宇飞的小屋子内。
老人的眼睛一直在看顾珺竹,竟然看得他有些难为情了。
“孩子,谢谢你,凌家又欠了你一个人情。”凌宇飞感慨地说。
上一次是他帮着安葬了凌浩楠。
反正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只要一到关键时刻,顾珺竹必定出现,凌家和顾家到底是冤孽还是良缘,他自己也糊涂了。
“孩子,我问一个不该问的问题,你家为什么非要拿到凌家的产业呢?”凌宇飞第一次直言不讳地发问了。
顾珺竹有些心虚,他该怎样回答呢?
实话实说?告诉凌宇飞父亲暗中串通别人,图谋不轨?
不行,他违心地放弃了。
顾珺竹选择了很冠冕的一种回答方式:“当时我刚从外面回来,父亲告诉我市面上疯传凌家即将破产的消息,让我收购凌家的产业。”
其实那段时间,父亲已经掌握了凌家一半多店铺、土地当票的去向,他是用银子把那些东西换回了。
当然,他手段与众不同之处,是就低不就高,别人十两银子买的东西,他八两就能买到。
从凌家身上,顾家又赚了很多银子。
“除此以外,没有别的原因么?”凌宇飞又问。
他想知道的是顾家对于凌家的侵占,是否也因为觊觎凌家秘密的原因在里面。
“还有别的么?太爷说的话,珺竹听不懂了。请太爷明示。”顾珺竹装着糊涂问。
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在凌家人面前揭父亲的底,即使是父亲的不对。
没有真凭实据前,他不想也不敢轻易下结论。
这时,坐在一边的凌烟插话了:“祖父,您知道外面都在说我什么么?”
凌宇飞摇摇头。
“外面的人都说我是败家女、克父女、出墙女。”明明很残忍、污秽的话,从凌烟嘴里说出来好像做饭时冒出的炊烟一样轻飘飘地,毫无分量。
“那些胡说八道的话,你也信?”凌宇飞还没接话,顾珺竹先不愿意听了。
“明明知道是胡说八道的,是谎话,相信的人还很多。”凌烟面向祖父的脸突然转向了顾珺竹:“这样的谎言,最害人。”
顾珺竹一怔,觉得凌烟不是光说这些话这么简单,她似乎别有所指。
凌烟又笑着对祖父说:“所以,我什么都能容忍,唯独不能容忍别人骗我。”
“你呢?”凌烟一扭头,第二次看向顾珺竹。
顾珺竹的心“咯噔”了一下。
“问你呢,你没骗过我吧?”凌烟猛地笑了,嘴角裂开的有些生硬。
她希望顾珺竹能像以前那样很霸道的打断她,或者很邪气的调侃她。
那时的他,是最不设防、最清白透明的。
然而,她看到的却是顾珺竹越来越平静雍容的脸。
凌烟明白了,她说中了他的要害。
对他而言,自己终究什么都不是。
“哈哈,你怕了?我不过逗你玩,你怎么一点也开不起玩笑啊。”凌烟自己飞快地遮掩了一切。
“是啊,你有时候很可怕。”微笑的顾珺竹回答的很认真,就像刚才凌烟的发问一样。
两个人的心里似乎都察觉到了什么,有了躲避对方的苗头。
在一边冷眼旁观的凌宇飞发现,顾珺竹和凌烟的眼神从刚才说话结束时,都变得不自然了,彼此之间相互躲闪着。
老人终于确定了,顾珺竹心里有秘密,是事关凌家的;凌烟心里有芥蒂,是事关顾珺竹的。
难道,顾珺竹也是为了凌家的秘密而来的么?
第六十一章 抢亲计划
许诺回家后的几天,非常忙碌。
他协助父亲给出去后谈妥的客户草签协议、预交定金,又和楚光耀商谈如何分配贡粮和各路大神提出交易数额的比例,忙的云天雾地,身心憔悴,眼前一团黑。
当他终于将粮食全部敲定后,迎来的不是欢天喜地,而是晴天霹雳。
楚光耀告诉他,杀害凌烟父亲的凶手已经到县衙自首了。
换言之,他丧失了先一步抓住凶手,讨好凌烟的机会。
他想不通,自己明明可以领先顾珺竹的,仅仅因为出去了几天,就不知在哪里掉了链子,以至于又和顾珺竹站在了一个起跑线上,甚至还不如顾珺竹。
人家至少还有未婚夫的头衔,自己只是个路人甲。
是以许诺提心吊胆,惶惶不安。
凌烟的心现在到底倒向了哪一边呢?
晚饭后,他独自一人来到父亲的书房。
他不仅要彻底向父亲交个底,还要不管使用什么手段,逼迫父亲就范,同意他迎娶凌烟。
徐达友今晚在妻妾的陪同下,喝了几辆小酒,这一次外出,他挣得衣钵满盆。
就是今年以后的半年一文不赚,他也可高枕无忧地躺在银子堆上,左拥右抱睡大觉了。
此刻,他哼着小曲,查看着带回来的账本,满心欢喜。
“爹,”许诺进来了。
“儿子,快来,看看咱爷俩的收获。”徐达友左手晃着账本,右手摸着自己的脑门。
“是爹的本事大,孩儿这趟跟爹学了很多本事。”都许诺捡着他爹爱听的话说。
“怎么能都说我呢,你也不错。”徐达友哈哈大笑,儿子的话的确受用。
“爹,我能求你一件事么?”许诺趁机向父亲请求着。
“爷俩之间说什么求不求的,你说说看什么事?”徐达友问。
“我想娶凌烟进门。”许诺很干脆地说出来了。
徐达友一听,脸马上黑下来了。
“不行,你将来要继承许家的事业,要娶必须娶个像模像样的。”徐达友一口否决。
他一再回避并暗示过儿子,儿子居然还这么不争气。
徐达友怒气冲冲地站起来,甩门而去。
他本想用自己的权威搓搓儿子的锐气,用老子的地位强迫儿子认输,但从来没有反抗过他的儿子,这一次却跟他较上劲了。
第一天,儿子没有出来吃饭,老婆急的在屋子里打转转。
第二天,儿子还没出来吃饭,老婆闹着要上吊。
第三天一大早,老婆给他下通牒,要么接受儿子的请求,要么他滚出家门。
徐达友被老婆弄得哭笑不得。
儿子许诺的手段显然比他高明的多。自己猫在屋里不出来,让当妈的“一哭二闹三上吊。”
说是没有吃饭,指不定他的老婆、儿子的妈早就偷偷塞了好吃的进屋子里去了,就瞒着他当老子的一个人。
娘的,在家被不懂事的老婆纠缠,还不如出去闲转转。
带上管家,徐达友的脚丫子又迈向了“福地”赌庄。
这天,顾珺非和舅舅段红磊也来到了这里。
他们几个在大门口遇见了。
顾家和许家都是洛邑城内的名人,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早就很熟了。
按照老习惯,胡宝江在内室雅间亲自招待他们。
四个人支起了一桌,边打边聊。
“你家老二真厉害,竟然抢了凌家的全部财产。”徐达友故意问道,他想从顾珺非身上得到一些凌家的消息。
儿子寻死觅活地要娶凌烟,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抢到了又怎样?”顾珺非打出了一张东风:“还不是像这张东风一样会飞!”
“什么意思?”徐达友不解地问。
“人家两人现在是未婚夫妻,以后成家了,还不是会把所有的家产还给人家么。”顾珺非有意散布这样的消息,为即将的翻盘做准备。
“他们能成么?”徐达友怀疑地问。
“反正现在还没断。”顾珺非故意似是而非的回答。
这样的回答让徐达友心中产生了疑惑。
这趟出门,他从好几个经常来往的粮商嘴里听到了一个奇怪的传言,凌家被抢、儿子被害的后面似乎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个秘密似乎跟粮食有关。
有人说,凌家有很大一块良田,收成是整个洛邑县城的三分之一。有人说,凌家有粮库,里面藏了很多很多的粮食,可以供全国的军队一个月食用无忧。还有人说,凌家是全国最大的地主。
谁得到凌家,就得到了这些令人眼红的一切,动摇国本都不成问题。
所以,顾家才会撕破脸皮抢走凌家的全部地契和房契。
这些传言徐达友一直将信将疑,但他知道凌宇飞手里的确有存粮。
凌宇飞除了在他最困难的时候给过他银子,也曾给了他好几船的粮食,这些是两人之间的隐私,始终没有对外说过。
现在,顾珺非又在强调顾凌两家的姻缘关系,莫非顾家还没有从凌家拿到想要得到的东西么?
如果这样的话,顾凌两家的婚姻要是维持不下去,如果自己的儿子娶了凌家的独生女,这些财产会不会就成了儿子,甚至成了许家的呢?
徐达友心里的天枰在这会儿开始发生倾斜了。
他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从“福地”出来后,徐达友在街上买了几包点心,带着管家去了凌家小院。
他发现,凌宇飞一如以前一样的镇定自若,全然没有败家的沮丧、落魄和羞愧。
这个发现像魔怔一样在他心里生根了。
难道,真像他在外面听说的那样,凌家依然还是家大业大,树大根深么?
凌家现在的样子都是做给别人看的么?
每当他要否定的时候,眼前就会浮现凌宇飞的神清气朗、意气自若。
不行,他不能白白失去这个唾手可得的机会。
他要赌一次。
赌赢了,自家就可以一步登天。赌输了,顶多儿子多个小妾,根本不会影响大局。
徐达友阴险的一笑。
他回家后,立即来到已经闹了两天绝食的儿子门前,冲着里面喊:“儿子,只要顾家退婚了,爹就答应你娶凌烟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