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适应
食堂十一点半开饭，陈凯安踏着时间点来带黄音去吃饭。到了饭堂，黄音看了里面一眼，就不敢进去了，因为宽大的饭堂里足有七八百人在吃饭。六个打饭菜的窗口都排起大长龙，每张长桌上基本都坐着有人，她从没有见过这么多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情景，很震撼，也很恐怖。
她退出门口，请求舅舅帮她打饭菜，她带回宿舍去吃。看见黄音害怕的样子，陈凯安很无奈，只好让她先回宿舍等，答应打好饭菜送到宿舍去给她。
午饭很丰盛，一个鸭腿、两块鱼肉、一个蒜薹炒肉片、一个凉拌土豆丝。黄音看着饭盒里的饭菜张大嘴巴，两眼放光。“舅，这么多菜呀，好多肉喔，你不知道，那隆兴厂的菜虽说是一荤一素，但是每顿荤菜从来都不会超过三片手指宽的肥肉片。天差地别呀！”
陈凯安看见她的馋样，憋憋嘴，说道：“鱼和蒜薹炒肉是二楼管理层吃的，鸭腿才是一楼的员工餐，还有一个大白菜，饭盒放不下，我就没打。这边员工的饭菜的是一荤两素一汤，二楼管理层的是两荤两素一汤，还有高层管理员的小食堂是三荤三素一汤。你的饭菜好些，是因为我在食堂，开后门的，以后你吃的是员工餐。阿音，大食堂有两千多人进餐，中午你看见的人还算少的，因为上夜班的人一般不会起来吃午饭。晚饭时人更多，五点就开始开饭，到七点才能吃完。大家都一样吃饭，你有什么害怕的，难道要我天天给你打饭？今天晚饭自己去吃，怕人多就早点去，五点的时候人少，你就那个时候去。新的地方总是要适应的，以后你自己的事自己做，舅舅能帮也不会帮你的，免得将来害了你。。”
看着陈凯安严肃的神情，黄音红着脸地下头，说道：“舅，我知道错了。”
是的，自己错了，一向独立自主的她来到舅舅身边马上就依赖起他来，完全忘记了自己已经踏足社会，应该独自去面对以后的生活了。
“你们包装部的上班时间是早上7:30，下班11:30；下午上班1:30，下班5:30；加班的话是6:30开始。早餐6:30食堂开始开放，吃的东西每天有鸡蛋、面包、油条、粥、豆浆等五六样东西可以选择，你明天最好七点就吃完早餐，然后去找到自己的部门，别第一天上班就迟到。”
黄音答应一定会按照舅舅的吩咐去做，又催促他快点回宿舍去休息。
吃完饭，黄音分给给家里和邹艾玲、阿花写了信，告诉大家她已经换地方了。
写完后，她就开始转悠。
首先是宿舍区，厂里现在一共有三栋宿舍，最老的是饭堂门口右手边的那一栋，L形楼，只有六层。领导层住的是黄音宿舍并排的一栋，大多是两人一间套房，宿舍内就设有厕所，办公桌也各有一张，其中第五层是总经理一家的住处。而黄音他们的宿舍是最新的，不过房中没有厕所，而是在每层西边集中设立了十多个厕所、洗澡房和洗衣服池台。
后来她又转去厂房那边，值守的保安听说她是新来的员工，就没阻拦她，但也告诫她只能在厂房的楼下看看。黄音从从独立的厂房中看到有印刷部、啤机部、装订部、烫金部、包装部、仓库，她将要上班的地方是两层楼高的包装部，在印刷部后面，从宿舍走过去要6分钟左右。
黄音看到的也只是其中的一部分，直到她在浩诚上班一年后，才把厂里的全部部门摸清，因为业务部、营业部、设计部，打样部、大小版、工程部等一些小部门都在那一大栋工字形的办公楼上。
包装部工作的有五百人左右，工作种类有覆膜、上光、过油、UV、普通扪切(直角、圆角、圆、椭圆)、异形扪切、糊信封、折手提袋、裱包装盒、上精装书封皮、裱糊卡盒等。
包装部主要的工作场所是工作台，这些工作台都是绿色的木桌，长方形，四个边角打磨成弧状，长五米，宽两米，每个台面有九个木凳子，也就是九个工位。
黄音上班第一天被分到包装台，她们当天的工作是把一本英文书套上封套，然后装箱打包，让杂工运到仓库去装车出货。这应该是很急的货，九个人的台子站了十几个人，除黄音她们外，还来了好几个组长帮忙。
黄音的具体分工是封箱，一箱三十六本书，其他人装完后就推给黄音用宽胶纸封好，再由男杂工把纸箱搬到卡板上摆放整齐，摆够二十箱后，又有其他杂工用铲车把这些包装好的书籍运到仓库去。
因为紧张忙碌，一个上午一下子就过去了，下班后黄音才发觉自己的手臂酸软无力，着实是封了太多纸箱了。陈凯安怕黄音第一天上班不习惯，看见她下班就拿着打好的两盘饭菜过来，陪她一起吃饭。
“舅，你真好，我都不用排队打饭了。不行，我的去舀碗喝，渴死了，早上到现在还没喝过一口水。”
“你坐着，我去。”陈凯安抢先站了起来，帮她舀了一碗紫菜蛋花汤。
“我早上看见你带水杯去车间的，怎么不喝水？车间里有开水提供的呀。”
“你不知道，赶货，忙死了，大家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那还有空喝水。我一个上午只知道一个工友的名字，就是挨着我干活的人，是个江西萍乡的女孩，叫黄国萍，今年十九岁。这还是她套我话，我话赶话问出来的呢。”黄音一口气把那碗温度正好的紫菜蛋花汤全喝下去，然后说道。
“我听车间的人说，每个月是有那么几天赶急货的，能把人忙死，没想到你上班第一天就撞上了。来，多吃一点。”陈凯安把自己饭盘里的鸡翅膀夹给黄音，黄音推辞不过，也就厚着脸皮吃下去了。
下班的时候，组长就说他们包装台今天要连班，所以黄音吃完饭就赶紧返回车间。十二点时，整台的人都回到车间，于是又开始了上午般忙碌。
“终于抢完了，大家喝口水，坐下歇歇吧！”将近四点时，所有的书籍都包装完了，组长深呼一口气，瘫坐子在包装台旁边的一个空卡板上。其他人听了也一个个有气无力地在凳子上坐下，为了能干的更快，大家都是站着干的活，此刻也是累瘫了。
“黄佳慧，黄国萍，你们两个明天先到过塑机台上班。黄佳慧？”车间的大组长过来安排工作，黄国萍很快地答应了，黄音半天没有反应，后来才想起自己是借这个名字进厂的，赶紧“哎”地答应一声。
第十七章 朋友
所谓的过塑机台，就是中间一台过塑机，前面一张大台子，后面一张小矮台拼成的组合。
过塑就是将要过塑纸张页夹在塑封膜的中间，使涂胶面面对资料页，然后将塑封膜合上，从前向后送入塑封机中加热，经前后胶辊对压后，从后面出料口出来，从而达到塑封的目的。过塑机台只需要六个人，分别为两人套塑封膜；一人送纸张到机器内；一人接过塑好的纸张，发现有气泡的，要马上趁热撕开塑封膜，重新返工；另一个人则是摆放过好的纸张，顺便给辊筒盒加胶水及把辊筒上块状的胶水挑出来。
黄音被安排到小矮台上接过好的纸张，过塑机的传动带很慢，一分半钟才出来一张过好的，返工的也不多，纸张很轻，很轻松就可以收起来。与第一天的紧张忙碌相比，黄音今天可算是很悠闲的。
被安排为摆放纸张和加胶水的黄国萍，半天才要动一下，比黄音还清闲，于是两个人开始闲聊。
她是个很漂亮的姑娘，四肢纤细，小脸蛋，长着一双凤眼，上下嘴唇都很薄，一头乌黑顺直长发披在身后，笑的时候露出一口小米牙。唯一的遗憾是脸上长了一些雀斑，拉低了姿容。她很喜欢把衣服束进腰里，昨天这样，今天也一样，白色的T恤束进灰白格子的半身裙中，小细腰不足盈盈一握。黄音由此想起“楚王好细腰”，觉得这个女孩如果生在楚王时期，也许会有不一样的人生。
黄国萍还是个话痨，总是说个不停。一天下来，黄音就从她口中知道她的全部情况：父亲是萍乡煤矿的工人，一次塌方时压坏了左脚，现在休养在家，母亲是个普通的家庭妇女，有个哥哥，也在深圳打工。她读书成绩还可以，但初中毕业后父母就不给钱她读书了，要她出来打工，帮忙赚钱给她哥娶媳妇。去年，她哥把她带出来，又找人把她介绍进厂。现在每到发工资那天，他哥就会来找她拿钱。她截留了一些加班费，准备零花，被她父母知道了，经常写信来骂她，要她尽快把截留的钱寄回去。
也许觉得黄音是个很好的听众，黄国萍把自己掀个底朝天，说着说着还流泪了。相比对自己疼爱有加的父母，黄音觉得黄国萍的父母、哥哥干的简直不是人事，非常同情她，也想着法儿安慰她。于是，两人很快就熟悉起来，彼此都把对方当成是朋友。
从此后，两人就经常一起上下班，一起吃饭。
包装部的管理人员设置为一个主管，一个副主管，两个大组长（分管日班和夜班的所有人），还有十多个组长。
和黄音现在一起工作的两百多人属于大组长阿玲所管辖，她是个三十出头的四川人，长相普通，不过皮肤很白，很喜欢说“格老子”，特别是在骂人时。她老公是印刷部双色机的机长之一，夫妻两人在这个公司六年前开厂时就来了，属于元老级别的员工。
刚来的员工属于机动人员，哪里需要哪里去，基本每个组长都可以管理新员工。这些组长每个人管理3个台面，样平台除外，常给黄音按排工作的组长叫赵云琼，是广西桂林人，长脸长发，很高，也很和善，对黄音印象很好。
黄音是上班的第三天才看见部门主管和副主管的，他们都是香港人，头两天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在部门里。
主管是个四十多岁的老姑娘，一双眼睛深邃有神，瞪人的时候带着凛冽的杀气，部门里的人都很怕她。最有特色的是她两百多斤的高大身材，屁股特别特别大，足有上百斤重的样子，如果她从你的前面走过，那你的注意力就只有那个上下左右摆动的大屁股。部门里的人都叫她“大家姐”，其他部门的人私下里都称呼她为“肥婆”。
副主管是大家姐的小跟班，主管到哪副主管就到哪，在她因为下属没做好，大发脾气时，副主管总在后面和稀泥。这个近五十岁的男人也有些胖，不过相比大家姐，就不够看了。他兼着部门文员的职务，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在大家眼中没什么存在感，大家都称他为“叶生”。
一周后，黄音结束了打杂的尴尬，正式分到第九台，组长就是赵云琼，也是她强烈要求大组长阿玲把黄音分给她的。因为知道黄国萍和黄音要好，赵云琼索性连她也一起要了过来，也完结了黄国萍一年多在部门里到处机动的流浪生活。九台是部门里的过胶台之一，除了黄音外，其他都是熟手，连黄国萍也曾在过胶台帮过忙的。
浩诚厂的业务基本都是国外订单，订单中最多的是英国的笔记本、卡片、书籍，都需要精美的小包装盒包装，而这裱糊包装盒就是包装部最主要的工作之一，当然也是最多的工作，单单这项就占了八个台面。
包装盒的制作方法是把啤机部制作好的硬纸板底盒四角粘好，然后裱糊上已经印刷好、过油磨光过并啤好的铜版纸封套。
过胶台都有一部小型的过胶机，两个女孩分坐机器两边，把封套没有印刷面的那边在过胶机上裹上均匀的胶水，放到桌面上给同台的工友裱糊到底盒上。一个台的分工是一个粘底盒，两个过胶，五个裱糊，一个摆放裱好的底盒。
九台过胶机左边的是个广东化州女孩，叫阿娇，头上披散的长发直达屁股下面，是整个部门头发最长的一个人。右边的是个湖南怀化女孩，大大咧咧的，很对得起她男孩一样的名字：李国庆。
裱糊的人里里有个圆脸，大眼，小鼻子，小嘴，一头齐耳卷发的女孩，非常可爱，像足了图画中的洋娃娃。她来自江西赣州，今年刚好18岁，名叫何珍。也许是合眼缘，自黄音来九台后，她就总冲着黄音笑。另外四个裱糊的女孩分别是来自广东湛江的招娣、来娣两姐妹，河南廊坊的张小琴和黄国萍。
摆成品的是广西钦州女孩孙娜，一头浓密乌黑的头发用一个丝带束在脑后，前面的刘海都快要遮着眼睛了，中等个，总是低着头，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
黄音开始的时候是粘底盒，不过孙娜摆在卡板上的底盒总是垮掉，好不容易成功摆放到二十层，杂工拉走时也会倾倒下来，赵云琼就把她们两个的工作掉了个。
摆盒子是很轻松的活，每个裱盒的人每小时能裱好十个左右，她们裱好一个后就推给黄音，黄音检查底盒和封套之间没有气泡就可以摆放了。不过，把B5复印纸大小的盒子横四竖五地摆放到1米的正方形卡板上，还是需要耐心和技巧的。
第十八章 白话
在过胶台的工作轻松闲适，空了下来，黄音就开始琢磨自己现在自我提升的重点，想来想去，认为最重要的是要把白话先学好。这是个港资厂，大部分高层管理员都是香港人，而他们基本不会说普通话，只能靠白话与人沟通，所以也导致会说白话的员工特别吃香。
黄音去书店买来《粤语轻松学》，这是口袋书，巴掌大一本，她把它装在口袋中，单独一人时就拿出来学几句。她不敢光明正大地学，是因为怕自己撇脚的语音，惹人笑话。一周过去了，照着拼音和文字拼装的白话，学的还是没个样子，根本不敢开口说话。怎么办呢？找人直接对话。最好的对象就是那个孙娜，她的钦州话和白话基本一致，她的普通话说的要多差有多差，以后就让她直接说白话。
想到办法，黄音开心极了。本来在她空闲的时候就会帮孙娜粘粘盒子，现在就更殷勤了，一空闲下来就往她跟前凑。不被台里其他人喜欢的孙娜，有黄音作伴，很是高兴，沉默寡言的她也开始喜欢说话了。开始是她说钦州话，黄音说普通话，后来是她说钦州话，黄音说半普通话半白话，最后是她说钦州话，黄音说白话。
半个月后，黄音就能比较流利地和别人用白话交流了，陈凯安在饭堂听见她和管理员的无障碍交流，非常欣慰，特意买了一瓶饮料奖励她。说他自己学白话算快的，也差不多用了半年时间，没想到黄音进厂不足一月就已经基本熟练了。
黄音在浩诚厂熟悉后，生活也开始多彩起来。她和黄国萍已经非常要好了，在九台后，何珍这个可爱女孩也加入了黄音和黄国萍的小圈子，三人总是一起上下班，一起吃饭，周末双休时偶尔也会约着在村子里逛逛。至于黄音的白话师傅孙娜因为住在老栋宿舍，隔得远些，所以她们两人的交往也就只局限于工作时间内。
黄音高中的课程自出来后就没有放下过，每天都会抽空看看课本，她计划年内把高一的课程全部自学完，春节回家时再借高二和高三的课本出来自学。为了方便自学，她还准备把自己的住处条件改造一番。
厂里有个属于工程部的木工组，在厂区花园的最里面，很偏僻，黄音在厂里闲逛时发现的。木工组里有一个老师傅带着几个徒弟，他们的工作时间随办公室，上下班都比黄音他们晚半个小时。黄音书多，很想有个书架，于是把主意打到这个木工组来。
狡猾的黄音因为有所图，经常在晚饭后带着两个“大跟班”——黄国萍和何珍散步，特意从他们木工组路过，也经常会遇到收工去吃饭的他们，黄音总是非常乖巧地和他们笑笑，算是打招呼。
有了点头之交的交情后，一些时日互相也熟悉起来。这时，黄音就避开两个跟班，单独去木工组串门，聊聊闲话，也好奇地向老师傅问东问西，感叹他有鲁班之巧夺天工的本事。鉴于此，老师傅对黄音的印象愈发地好了，说要是自己有个这样的小孙女就好了，又漂亮又聪明。
黄音在一次串门聊天中，“无意”地说出自己想去买个单层的小书架，老师傅忙问想要什么款式的，黄音借机把自己想要把书放在床上的想法说了出来。老师傅笑笑，让她先别去买，并约黄音两天后不加班时到他这里来玩。
黄音到浩诚后很少加班，主要是部门里最忙的一段时间刚过去，下一个忙碌周期是在万圣节前，听说一直到元旦都不会清闲，订单都是要赶在万圣节、圣诞节、元旦几个节日销售的。所以趁着这个空档，黄音才有时间常去木工组串门。
两天后，黄音如约来到木工组。老师傅赖远新看见她就笑眯眯地拿出一个东西来，说道：“小丫头，这是我空闲时用边角料做的，你看可合你意？”
“太好了，赖师傅，你是神仙吗？这和我想要的书架一模一样。真的是送给我的？”
“不送给你，我做来干什么？玩吗？”赖远新好笑地说道。
“赖师傅真好，那你还能不能用边角料给我做个四十公分宽，六十公分长的小书桌呀？我想放在床边上看书用，宿舍的写字台被大家堆了很多东西，都不能用了。”黄音马上借梯上楼。
“做是能做的，可是做好你也拿不回去，书桌比较大，目标大，会被别人发现的。”
“这倒是的，怎么办呀？”
“先不管书桌的问题，你坐下来和我说说你为什么那么喜欢读书？别的小女孩子都是天天想着去哪玩，买新衣服，你却完全不同。哎，你们三个去仓库里把木材全整理一遍。还有你说你20岁，可我看你这样子顶多就只有十五六岁，借假身份证进厂的？”赖远新支走自己的徒弟，又给黄音倒了一杯茶。
看着这个慈祥的老人，黄音也有倾诉的欲望，就什么都不顾了，把自己因为家里原因不得不辍学和准备自习高中课程，以及自己年龄小，冒名进厂的事全都说了。
“好孩子，你不容易呀！我不会把你的事说出去的，如果你以后读书累了，就到赖师傅这里来坐坐，我给你泡功夫茶喝。我这里只要做自己的事，没人管我们的，你任何时候来都可以。书桌我帮你做，到时我们再一起想办法把它弄到你的宿舍去。只是这段时间我们有很多活，要晚些时间才能做好。这样，一周，一周之内肯定做好。”有着花白头发的赖远新听说黄音的事后，心里很不平静，决定要尽快帮黄音把书桌弄好。
自己借人身份证进厂这件私密事，黄音甚至连两个跟班都没说过，现在说出来，觉得自己心中也松了口气，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受了。这些日子除了舅舅，所有人都对她叫着一个别人的名字，她很气馁，觉得快要把自己的名字都丢失了。还有因为借身份证的原因，加上她又比较稳重，黄国萍和何珍都把她当成姐姐般依赖，这也让她非常无语。现在终于有外人知道自己的真实年龄，黄音心里乐开了花。
书桌还真是一周内就做好的，赖师傅借检修宿舍桌椅的名誉，悄悄把书桌送到黄音宿舍，为了防止别人发现，黄音让赖师傅在上班时间送的，而她则与忘带生理期用的东西需要返回宿舍为由，向大组长阿玲请了15分钟的假。
两人把书桌放好，都忍不住发笑，好像干了一件什么大事是的。
“记得和舍友说是你舅给你买的。”赖远新走时还不忘叮嘱黄音。
第十九章 技巧
包装部的员工每半个月轮换一次夜班，黄音现在已经是第二次上夜班了。上班时，组长赵云琼告诉她们九台，说白班的一张过胶台今天比她们九台多做了三十个盒子，所以主管要求她们今天要做够那个数量才能下班，要不然就要一直到做够才能下班，还不算加班费。
裱糊盒子基本都是固定的，一个台一天九小时（浩诚厂是九小时制的）只能做四百五十个左右，昨天黄音实在无聊，帮忙做了一会，她们台就多出几十个来。主管不明所以，以为平时台里的员工磨洋工，所以一直才做的少，如今九台一下子能多出四五十个来，说明她们做事没偷懒，于是上班时就逼白班的过胶台人看齐九台。
看来白班的人又和她们较量上了，今天竟做了五百二十个盒。
“组长，你去问问我们的大组长，如果我们做到五百五十个，能不能提前下班？”黄音听后，笑问道。
“昨天是有你帮忙才多的，我们不可能做到五百五十个的，今晚要赶上白天的数量，我们恐怕都要多加一个小时没有工资的班了。”赵云琼愁苦着一张脸，说道。
“组长，你尽管去问一下。”黄音坚持说道。
不一会，赵云琼回来了，说大组长说只要她们能做到五百五十个，可以提早下班，多早都没问题。
黄音一听，笑了。
前一段时间，黄音不是忙着熟悉工友就是忙着学白话，做好自己的本质工作外，也没有多去想别的。如今不用学白话，工友的名字也大多熟悉了，也就有时间考虑改进工友的工作效率，昨天她帮忙做盒子，就是寻找方法，而且还真发现了其中的窍门，只是觉得还不够稳定，所以没有和大家说而已。
平时大家裱糊盒子都是过好的封套一出来，大家就拿底盒放上去，对位按贴，然后拿竹刮子使劲地刮，以使两者能粘接到一起，直到两者当中一个气泡的空间也没有才算完成。刮的时间长，还累，返工比例大，溢出外面的胶水也多。
黄音发现这种乳液胶的粘合力和水分有关系，刚从过胶机里出来的封套还是湿的，尽管大家用力地把它和底盒刮到一起，但是两者粘合度不够，很难一下子就粘上，以致还会常出现按贴好的封套滑移的现象。
之前黄音更喜欢帮忙孙娜粘盒子，也是因为裱糊盒子很有难度，大家不希望黄音这个生手来给她们增加残次品，免得到时出货不够数量，找她们算账。这段时间，黄音帮着她们返工，见她也没有做坏的，所以才允许黄音昨天的帮忙。
“组长，这个过胶机能不能调整胶水的流量？如果能，你可不可以把胶水调薄一点？”
“可以调的，不过这机器的胶水流量都是卖机器的厂家师傅给调的，这么多年，都没有变过。你什么意思啊？”
“组长，我们偷偷把胶水流量调薄一点试试，或许有办法提高我们台的速度。”黄音满脸真诚，希望赵云琼能同意她的请求。
“我同意试试。”
“我也同意。”
黄国萍和何珍相继支持黄音，赵云琼看了一眼其他人，见大家也没有特别反对，便点头同意给她们半个小时的实验时间。
“哈哈哈，我半个小时做好了7个。”
“我也7个。”
“我最多，8个。”
赵云琼和五个裱糊的人在半小时后，都很兴奋，纷纷问黄音为什么会这样？
“这乳液胶中含着很大的水分，胶水越厚，水分越多，而水分越多，粘合力就越差，我猜想如果摊薄一点的话，应该更容易粘上，所以要尝试一下，没想到还真是这样的。”
“黄音，你真聪明。”大家纷纷夸赞起来。
“你们这就满足啦？我还有一个方法呢，可以让你们每人一小时做30个，还不累。”
“什么方法呀?我每天刮这个死东西刮的手都抽筋，真有不累的方法，我请你到外面吃饭。”化州的招娣急切地说道，其他人也纷纷应和，不是说请黄音吃东西，就是说要给她送礼物。
“阿慧，别卖关子，赶紧告诉我们。”赵云琼也急了。
“把过好的封套在桌面上放两三分钟再按贴。你们试试。”黄音一脸傲娇地说道。
于是几个全台的人开始按着黄音的方法试了起来，包括两个过胶的人和孙娜，赵云琼当然也不愿放过这个机会。
阿娇和李国庆，本来是隔几分钟才过一张封套的，现在刷刷刷地，一连过了十几张封套摆放在桌上。
“两分钟时间到。”听到一直死死盯着手表的赵云琼一声喝，大家都开始拿底盒放到封套上，接着粘贴，然后开始用竹刮子刮。
“咦，我怎么随便刮一下就行了，一点气泡都没有，全粘上了。”
“我这也是。”
“我也是。”
阿娇和李国庆又继续出封套，一连二十余张，很快都被做好了。
黄音这次不让大家催就告诉她们;因为胶水将干时粘力最强，所以只要对准位置粘贴，马上就粘上了，再轻轻地把当中的气体赶走，底盒和封套之间没有缝隙，当然也就没有气泡。而且告诉她们每个季节，摆放的时间是不一样的，她们以后注意观察胶水的干度就行，不用对着手表数时间。
“天呀，按照这个方法，那五百五十个，我们半天就能做好了。”大家都高兴的合不拢嘴。
“声音小点，如果你们想要早下班，大家还是不要声张，边玩边做就是了。”黄音提醒道。
大家连连点头，赵云琼无奈地笑笑，不过想到自己这边可以超越白班得到主管的表扬，也很是得意。
“我说，你们不要把方法泄露出去，白班的不是一直跟我们斗吗？我们就跟她们玩玩，每天都比她们多几十个。让她们一直在屁股后面追，累死她们，玩惨她们。”没一会，赵云琼坏笑着说道。
赵云琼因为和对方班组的组长一直相争，早就有气，现在有了新方法，就想整整白班组长。本来看热闹就不嫌人多，台里的人都非常乐意配合。
当晚，九台完成五百五十个数量，凌晨三点就下班了，提早足足三个小时。
第二天上班时，大组长和她们说白班的人今天气的要命，憋足气赶了五百五十八个出来，吃饭时间都缩短了一半。
“我们今天做五百八十个，两点下班。”赵云琼提议道。
于是，黄音她们又超额完成，还早了一个小时下班。
第三天，白班自愿免费加班一个半小时，做了六百个。黄音她们当晚做了六百五十个，还是两点下班。
对方的大组长和组长急的跳脚，跑到主管处告状，说夜班的人合起伙来欺负她们白班的人。这样一来，主管自然要找生产报表来看，正为业务员催货着急上火的大家姐看见报表乐坏了，经验丰富的她知道这种情况一定是夜班有了好方法，正逗着白班玩呢！
于是，本来周五下班后就要回香港的大家姐也不回去了，专等黄音她们晚上八点上班，弄清楚情况。
主管专门查看，组长自然不敢隐瞒新方法，让大家当着大家姐的面，把方法演示一遍。大家姐连连点头，夸方法绝妙，说以后每个过胶台的不同品种都可以这样做，能节省许多时间和人力。知道方法是黄音想出来的后，大家姐对她大为赞赏，连忙去自己的办公桌上拿来两条巧克力送给黄音。
“阿慧呀，好样的，这个月发工资，我去人事部给你争取一笔奖金，如果人事部不愿意，我个人给你奖三百元。”
黄音听见大家姐的承诺，极为开心，她现在真的极其缺钱呀！
第二十章 结仇
浩诚厂要押一个月工资，每个月12-15日发工资，上个月，黄音没有工资。这个月黄音拿到218元工资，另外还有500元奖金，一共是718元，很大一笔钱。500元奖金，据说还是老板亲自拍板给的，人事部拟定的和大家姐想的一样——300元，不过，老板后来也知道了过胶台改良方法的事，特意要求人事部把给黄音奖金提高到500元，而且点明给港币。
浩诚是晚上领工资的，每个部门不同时间领，包装部是12日。
黄音领到工资后就高兴地去找陈凯安，还把那个装着500元的信封交给他，让他猜是什么。陈凯安看到那五百元港币，傻眼了。得知这竟是黄音得到的奖金，他比黄音还高兴，马上拿着这五百元钱向同宿舍的同事炫耀起来。
“你们看看，这是我外甥女得到的奖金，五百元，足足五百元港币，大老板亲自吩咐给的，厉害吧？我在这个浩诚厂几年了，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员工除了工资外，还得到额外奖金的，我外甥女这是第一人。”
陈凯安向同事炫耀完黄音的奖金，又马上拉着黄音往外走，说是要请她出去外面吃宵夜庆祝。
陈凯安在浩诚厂最近的餐馆点了三个菜：一份红油猪耳朵，一份凉拌猪肚，一份卤水拼盘。还要来两瓶金威啤酒，舅甥一人一瓶。
“舅，啤酒怎么是这个样子的，有股尿骚味，我喝不下去。”黄音是第一次喝啤酒，一点都喝不习惯。
“你这是第一次喝，不习惯，多喝几次就好了。那你就把杯里的喝完，瓶子里剩下的给我。我今天是真高兴，你陪着舅舅喝两口。你知道吗？现在港币比人民币还值钱，一百元港币能兑一百二十多元人民币呢，你这奖金就是六百多元呀，比舅舅的工资还要高。阿音，有你这个外甥女，舅舅很有面子。哈哈哈，来，我们干杯！”
“能换这么多钱呀？舅，那你帮我把港币换成人民币吧，这样方便我寄回家。”
“好，我明天就帮你换，许多人想换港币的，听人说沙头角中英街用港币买东西很便宜，市区很多大商场买东西也是付港币更便宜些的，所以现在的人都想把人民币换成港币，极少有人要把港币换成人民币的。吃菜，这几个下酒菜都是你没吃过的，今天我们把这些全吃光。”
黄音忍着不适，陪陈凯安喝了一杯啤酒，回厂时，走路都是飘着的，上斜坡时，扭着S形上的。陈凯安看见黄音脚步轻浮，知道她有些醉了，不过，也不扶她，就在后面看着她歪歪扭扭地走路，还哈哈哈大笑。
这一晚的一杯啤酒，害的黄音澡都没洗，就睡了。
黄音因为动脑筋想办法获得奖金很是高兴，但她却不知道提供新方法这事，也莫名奇妙地为她结下一个仇人，将给她带来麻烦。
这个人就是部门里的另一个大组长陆妙凤，不过极少人叫她名字，都是喊她为“六叔”。这个人一米五五左右，瘦黑瘦黑的，脸上长了不少痤疮，而且她声音低沉暗哑，是十足十的男人声。部门主管因为她姓陆，又有一口男声，就笑称她为“六叔”，慢慢的传开了，大家也就以这个称呼叫她，而她也非常喜欢别人这样称呼她，觉得这是主管给她的荣耀。她能当上大组长，一是因为她做事细心，更主要的是因为她特别会拍马屁（赵云琼告诉黄音的）。
在黄音刚到浩诚的第一周，曾在加班时和她有交集。她要黄音换去她那个班组，以后归她管，不过，黄音没有照她吩咐去做。黄音不答应她，一来是不想和部门领导有矛盾，二来是对她这个人不感冒，没理由的就是不喜欢和她亲近。
这次黄音改良裱糊盒子的办法，赵云琼和阿玲拿来和她斗法，不但让她在工人面前失去威信，而且还在她最看重的主管面前丢了面子，所以她尤其看黄音不顺眼，想要收拾黄音。只是现在两人不同班组，黄音又受主管和阿玲班组的喜爱，她只能把自己的恨暂时地埋在心底。
黄音改变了过胶台裱盒的方法，部门里过胶台的人员就超过所需，于是撤掉了几台过胶台，剩余的过胶台的人没事干时，也帮忙做其他的一些事情。
今天，九台就没裱盒，而是给书套封套。黄音还是摆卡板，这是她的老本行了。其实摆卡板也不是每个人都适合的，部门里卡板非常紧张，这么大一个车间，只有十多个备用的，总是不够用。善于摆卡板的人就会很合理地利用好每一个，就像黄音，她总能把货物摆放的很整齐很稳固，比其他人摆的要高出好些，不管男工怎么运送，都不会掉下来。
同时运送卡板上的货物，黄音的总要遭到男工的抢夺，阿玲还要她去给每个台摆卡板的人教方法。
自黄音教九台的工友新方法后，九台的人就对她很信服，也诸多照顾。就像今天，本来大家套好的书都要黄音搬到卡板上摆放好的，可是现在呢？每个人套好一叠后，都自觉地帮黄音搬到卡板边上，美其名曰：去拿没套的书顺便带过去的。其实，没套的书在另外一边，大家是怕黄音一个人搬她们八个人做的，会累坏。
这样，本该最忙的黄音变成还是最清闲的。摆完大家堆放的书后，她就翻着书看起来，想看看自己的单词量能不能读懂这种全英文书。没看到三分一，黄音就赶紧叫大家停下手上的工作，又赶紧通知在不远处的阿玲，说这些书不合格要退回印刷部返工。
“阿慧，怎么回事？”阿玲听说要出货的书要返工，急忙跑过来。
“玲姐，这本书装反了，其中17、18、41、42都装错了。我们组长今天不在，只好找你了。”黄音说道。
“没有呀，页码是对的呀，前后顺序是连贯的呀。”阿玲翻了翻书说道。
“页码是没错，但是你看这些字母都是反的。不但是这一本，我看了其他的十几本，也是一样的，估计这批货都弄成这样了。你们安排人检查一下吧！”
“还真是，我不懂英文，你不说，这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你们现在把包好封套没拉走的全检查一遍，如果都一样，那我们就不用检查其他了，直接让印刷部和装订部的人来处理。”阿玲说完，冲着主管办公桌大喊一句：“大家姐，过来这边。”
大家姐颠着她的大屁股小跑过来，知道事情的原因后，又小跑过去打内线电话，让印刷部和装订部的主管马上到包装部来。也许是畏惧“肥婆”的凶名，两个部门主管马上就相继赶到九台。
“我不管你们两个到底该谁负责，反正你们两个现在马上把这些书弄走，以后看清楚了，别弄残次品给我们包装，难道我们包装部没事干呀？真是的，寻我开心呢？”没等两个主管弄明白原因，大家姐就当着黄音她们的面对两个主管吼道。
两个主管脸有愠色，却不敢发怒，大家姐在厂里以她骂人的战斗力著称，大家都不敢与她对着干的。
后来，装订部的主管很快就派人来把所有的书拉走。
第二十二章 打样
“阿慧呀，好在你发现的早，要是这批书出到英国就麻烦了，公司的信誉都会丢掉的。这样，你明天就到样板台上班，样板台的员工比其他员工每个月多二十元钱，比你在这里工资要高一点。”大家姐和颜悦色地说道。
“大家姐，阿慧还没够三个月的试用期呢？”阿玲提醒大家姐。
黄音现在还只是个试用期员工，按规矩不适合放到样品台去。
“没事，我说了算。其他人有什么疑问的，叫他（她）找我。”大家姐霸气地说道。
第二日，黄音黄音依依不舍地离开自己九台的工友们，来到包装部唯一的样品台上班。
样品台顾名思义就是做样品的，公司的每一单货，都需要打样，哪怕是旧单，也必须重新出样确认。
样品就是品质的榜样，不但要一丝不苟，还要做的尽善尽美。所以，做样品的人俱是部门中工作时间长，所有工序都能独立完成且完成的很出色的人。
黄音是个例外，她刚来不足三个月，连车间的很多工序都没认全，她的到来，也令样品台的人很是诧异。
主管办公室前面的一张台面就是样品台，它一直独立于其他工作，专职样品，原来她们有八个员工，一个组长，现在又加上黄音，变成了一个组长加九个员工，十个人一个台面。
黄音的新组长是个广东肇庆女人，说话细声慢气的，作为唯一的一个样品台组长，想来是一个非常有耐心又细致的人。
“阿慧，你刚来，就先看着我们大家做，打样品的货都是印刷的很少的，有时做坏一个就又要重新印刷，非常麻烦，所以你先跟着我们熟悉熟悉工序。”组长阿春说道。
“谢谢组长，我刚来，什么都不懂，请你和其他工友多多指教。”黄音看了大家一圈，笑着说道。
“大家姐昨天就吩咐我要好好带你，我不会藏私的。”阿春点点头说道，其他工友也一起对黄音的到来表示欢迎。
样品台的工作不需要赶量，工作的进度就一个字：慢，往往一个人一天就只能完成一件东西。刚刚开始时，黄音看着她们的这种工作态度很是不解，恨不得帮上手帮她们一把。不过过了些时日，阿春让她尝试做样品后，她就明白了这样做的道理：样品是一个订单的脸面，做的好坏和订单能否接下来有直接的关系，所以她们需要让从她们手中出去的样品质量无懈可击。
黄音第一次尝试做的样品是个手挽袋，印刷部印了二十个打样用的纸袋，因为这次的意向订单客户是个新客户，所以打的纸样有些多，主管还让组长阿春亲自上手，她完成五个标准样品后，还剩下十二个纸样，于是主管叫阿春把这十二个纸样交给黄音练手。
看别人做和自己做，是完全的两回事。
从没有做过手腕袋的黄音，浪费了两个纸样后方才做勉强做出来一个，阿春让她不要急，好好观察她的样品，慢慢来，用两天时间做完这十个纸袋。黄音静下心来，拿着阿春的样品看了一遍又一遍，一个多小时后方开始她第四个手挽袋的制作。
这第四个终于比第三个好了许多，黄音认为自己该注意的都注意了，折叠的手法也很轻柔，没有刮花袋面，是个好成品了。接着又做了两个后，拿给阿春看，阿春瞄了两眼后说：差远了。
我就不信邪了，难道我连个样品都做不好，黄音又开始观察阿春的样品，比较两者之间的差距。这次的观察就差拿放大镜了，她把样品手挽袋摆在面前，一厘米一厘米地扫描，特别是要动手做的部位，于是她又发现自己底部的纸板放置的不够规范，外面也有一些胶水渗出，而上部的折口处有细微的折皱等好几处问题。
黄音非常小心地完成了第七个，然后又在这个的基础上，更加精细地做完她第八个，这第八个她认为是完美作品。拿给阿春后，没料到还是不行。
当天下班后，黄音都还在想自己做的手挽袋问题究竟出在哪里，想破脑袋也没弄明白，于是打算明天一早好好请教一下阿春。
“本来是要你自己好好体会的，既然你问，而且你是第一次做，我就告诉你你做的手挽袋现在还有那些明显的缺陷。一：你的绳结大小不一致，导致两边绳子的长短也不一致。第二：折边宽度不一致，最少差了三毫米。第三：有色差的纸样你没有注意到，更没有挑出来。第四：这次啤机部的刀模痕两边宽窄有两毫米的差距，底部折叠时你没留意出边痕的大小。第五|······”
阿春一连点出黄音的七八处问题，原来自己认为的完美作品竟还有这么多不足，黄音听了直冒冷汗。甚至连折叠后，没有擦去自己的指痕也算个问题。
什么叫精益求精？这就是精于求精。
黄音从工具柜里找来放大镜，游标卡尺、色卡、白手套等，开始了第九个第十个的制作，非常细致地争取细节处的完美。做完第十个后，阿春总算点头了，不过提示她应该要继续超越才行，每次做的更是要好中加好。
最后的两个，黄音也终于算是做到和阿春的样品一致。
“舅，我今天做个两个手挽袋，和我们组长做的一样了。我想接下来我也应该要正式开始打样了。”陈凯安上早班的话，总是会等黄音一起吃晚饭。
“不错呀！不过要加油，手挽袋算是我们厂最简单的货了，以后接触到书本、精装笔记本什么的要更加细心才是。”
“嗯，会的。舅，我很喜欢样品台，因为能学到很多东西。你知道吗？单说包装一本书吧，也有很多种工序的，什么锁线订、骑马订、平订、胶订。书的封面也有纸面、布面、塑料面和皮面，那是真的皮，羊皮，我们组长今天拿来的一本书就是要装羊皮面的。这些东西，要是在一般的台面根本就接触不到，我打算在样品台好好学，这样，我以后就知道印刷厂的大部分工序的和制作方法。我有钱了，而已可以开个这样的印刷厂。”
“会不会太好高骛远了？你现在连家里的负担都还挑不起，一下子就说到开厂了。”陈凯安大笑道。
“我就不能先想想，再说，我想到现在做的事情将来会对我有好处，我就充满学习渴望和工作的动力呀！一点都不会鼓励人。对了，你以后不要和我一起吃饭了，我的工友都问我你是不是我男朋友，让我尴尬死了。您也真是的，长的那么年轻那么好看干吗？就不能长的老相一点？”黄音看见舅舅那看稀罕物的眼神，气恼地说道。
“喂喂喂，你这个丫头，我长相年轻也错了？”陈凯安哭笑不得，欲再说些什么，发现黄音已经端着饭盘走掉了，只好无奈地摇摇头。
第二十三章 找茬
今天，黄音到浩诚上班足足三个月，阿春恭喜她通过员工试用期，并通知她可以到后勤部去领厂服了。
看见别人穿着厂里的厂服，黄音很是羡慕，如今自己终于也可以领厂服了，开开心心地就往办公大楼的后勤部跑去。
后勤部的主管验证了黄音的厂牌，很快就给黄音签发了两件浅蓝色的春夏短袖衬衣和两件灰色的秋冬外套。接着黄音又随工作人员去仓库挑拿了适合自己的四件工衣，才抱着新衣服返回样品台。
“黄玉慧，你出去怎么不请假？目无领导，你这个月的全勤没有了。”黄音正想和工友分享自己领到工衣的喜悦，就被一声爆喝生生止住了。
“陆大组长，我这是去领工衣了，怎么还需要请假？再说我去的时候，我们组长是知道的。”
前来找茬的正是一向看黄音不顺眼的六叔，样品台不用上夜班，现在白班就是六叔的班组。
“我不管你去做什么，主管不在，你要离开车间就必须得到我的批准。你现在是擅自离岗，我甚至可以把你炒掉的。”六叔气势汹汹地说道。
“陆大组长，我们样品台一向独立于你们的两个班组，有事也只需要向我们组长请假就好，你这样说话很没道理。”黄音听她这样说，心里也有气，很是气愤。
“是呀，六叔，是我让阿慧去领工衣的，大家平时领工衣都是上班时间出去领的，我这也没做错呀！”阿春看见六叔这样咄咄逼人，也来气了。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昨天大家姐走的时候可是全权委托我管理车间的，所以现在我说了算。黄玉慧今天没请假出去就是违反包装部的规定，我不把她炒掉已经很仁慈了，阿春，难道你也要和我作对？难道我们几年的工友情还不及一个刚刚来的小员工？”六叔盯着阿春问道，样品台组长虽然要比一般的组长地位高，但也比俩个大组长的地位要低，阿春见她这样质疑自己，也就不好再为黄音说些什么了。
“我不服，我领工衣前后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就是迟到二十分钟也没有说要扣全勤的个例，你这是乱用职权。”黄音大声说道。
“你出去的时候我可是看了表的，现在几点？九点十分，你出去足足超过一个小时了，怎么会不足二十分钟？她出去时，阿春你看表了吗？还有你们几个，看时间了吗？”六叔挑衅地看着样品台的人说道。
样品台今日因为一份样品特殊，随办公室上班时间，是早上八点上班的。她们来了后，阿春还去印刷部和啤机部交接了一下工作，回来后才通知黄音去领工衣的，所以黄音领工衣的时间也真的没到二十分钟。
六叔分明就是针对黄音来的，样品台的都心知肚明，不过，这份工作待遇很不错，都不敢去得罪一个大组长，免得将来被穿小鞋，丢了工作，所以大家都不吭声。
“阿慧，先不要和她顶，大家姐回来，我和她说清楚，坐下先。”阿春在黄音身边耳语道。
黄音听阿春这样说，也只好乖乖返回座位。
“阿慧，你得罪过六叔吗？”等六叔离开，大家纷纷问黄音。
“没有呀，我从来没得罪过她，连面都没见过几次，哪来得罪她？”黄音也很纳闷，哪里知道就是因为自己太过出风头，而被记恨上的。
两天后主管回来，阿春还真的去帮黄音说清楚事情的始末，大家姐也觉得这样处分过了。
不过，黄音被扣全勤的决定，当天就被六叔上报给了人事部。大家姐打电话去要求撤销，却被人事部的人告知，已经录入了电脑，传到香港那边了，无法撤销。
于是，这个月，黄音只能很冤枉地被罚掉了全勤奖。黄音郁闷极了，五十元钱，可以给家里买几顿肉吃了，这样凭白消失，黄音好几天上班都闷闷不乐。
黄音以为六叔找茬的事情这样就结束了，没想到后面发生的事情却更让她发狂。
今年的挂历出来新了品种：宣纸挂历。不过因为这个宣纸印刷不好把控质量，一直到现在都十二月中旬了，才最终把品质过关的货送到包装部来完成后道工序加工。
这挂历分两种规格，一种是六张宣纸一本的，另一种则更为珍贵，每个月份都有一张宣纸，共十二张。这两种规格的宣纸挂历的尺寸相同，都为：长86*宽57(cm)。
宣纸上印刷的都是历代著名画家的名作，印刷的非常精美，只要把宣纸撕下来装裱好，就会是一幅好画。
由于这新品挂历比较宝贵，也因为出货时间特别赶，所以从这批挂历准备运到包装部时起，总公司的董事梁董就专门从香港过来盯货，深怕人多手杂，损毁了没法补救。
包装部的工作是要给宣纸挂历上胶条、上挂带和封袋，主管抽调了车间里最老练的员工组成三个台面来完成这些挂历，连样品台的人也全部征用来做这些挂历。
不过，样品台黄音她们最主要的工作是检查、补漏、返工，也算是她们的老本行之一。
日夜两个班组二十四小时连轴转，两日后，所有挂历总算是全部完成了。但在打包装箱时，却发现十二页的宣纸挂历少了六本，大家姐让大家在所有的台面上仔细找找，说一定要找出来。
一通忙乱，没有找到，仓库等着的货柜车马上就要走了，大家姐急的都快疯了。
“大家姐，我昨日拿了六本给黄玉慧返工，会不会就是那六本没有了，问问她吧！”六叔对无比着急的大家姐说道。
“阿慧，阿慧。”大家姐大叫一声，黄音赶紧跑到她面前，疑惑地看着她，想知道怎么回事。
“阿慧呀，六叔昨日拿给你返工的那六本挂历，你放在哪里了？”大家姐问道。
“我拿到三台打包处了呀，那六本，昨天她们就应该装箱了。”黄音回答道。
“我不相信，为什么我们的货单单就少了六本，既不多也不少，不会是你放在哪里，忘记了吧？”六叔看着黄音问道。
“没有的事，你拿给我后，我就马上开始返工，弄好后，又立刻就拿到三台那一堆准备装箱的挂历那里了。”黄音解释道。
“大家姐，我看还是去样品台再找找，看看有没有才行。”六叔说道。
于是，一行管理人员都往样品台走去。桌面没有，桌底下也没有，大家都准备离开了，六叔又发话了：“旁边那堆废纸我们也找找看，别落在那里了。”
果然，在那一堆废纸间，找到了六本挂历。
第二十四章 背锅
“还说没有，这不就是我拿给你的那六本吗？我记得上胶条的小芮不小心把旁边的铅笔掉封面上了，弄出一个点，我当时还用橡皮擦了擦。看，就是这本，如果不信，大家可以问问小芮，看是不是有那么一回事。”六叔指着那六本挂历说道。
“黄玉慧，你要害死我呀？这些挂历少一本我都要吃不了兜着走，梁董在一直没事，各台数量都一致，现在他一回去开会，我这就出问题，董事会的人马上就会质疑我的能力。你是猪呀，六本挂历放没放回去都记不清，还把它们丢到废纸堆里去。你知道这些挂历要多少钱吗？你一个月的工作都买不了两本。这东西宝贵的很，是我们大老板提出来的创意，设计部的人花了半年才设计出来的，印刷部印废掉的宣纸就不知道有多少，那曹主管为了印好这批货，头发都急白了，这些都是成本。你倒好，根本不当一回事，把这些挂历当垃圾一样随意乱扔。幸好现在还来的急赶上货柜，要不然我绝对会把你炒掉的，你让我太失望了。罚你三天工资，让你以后长长记性。”
大家姐看见挂历真在废纸堆了，气的脸都红了，把黄音一顿大骂。
其他人看见挂历找回来，也对黄音指指点点。
黄音清清楚楚记得自己真的是当时就把挂历送到包装台去的，为什么还会在这里？看着大家责怪的眼神，似乎一下子又回到隆兴厂上班的第一天，让她的心又揪在一起，眼泪哗哗地就留下来。
“我真的放回包装台了，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也不知道。”黄音边流泪边说道，希望大家能明白自己是冤枉的。可除了样品台的人，其他人都转身离开了，根本就不相信她的解释，也不想听她的解释。
“阿慧，你可能被别人栽赃了。”黄音在样品台最好的工友阿芬，扯着她的衣服低声地说道。“你以后还是要小心六叔。”
“她为什么要这样害我？我到底哪里得罪她了？阿芬，我该怎么办呀？头几天没有了全勤奖，现在又扣了三天工资，如今车间里的人都不相信我，我都没信心在这里干下去了。”
“傻呀，我们台里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别人就让他们说去吧，反正与他们无关。”阿芬说道。
“就是呀，阿慧，你以后还真的要小心六叔呀，我知道你是冤枉的，可这种情况，我们相信也是没有用的。如果我们帮你说话，大家姐可能会连我们整个样品台的人都责怪。这次就算了，我们大家以后一起帮你看着六叔，再发现苗头，就早点掐掉。我以后不会让你接手她做过的任何货物，尽量帮你隔绝她的骚扰。你们八个也是，以后眼睛都放亮点，别再让我们的人中招了。”阿春说道。
“谢谢你们信任我。”黄音给台里的工友鞠了一躬，说道。
吃饭时，陈凯安见面前的黄音一直低头吃饭，闷声不语，和平时很不相同，知道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让她不高兴了。一番问询，知道原因后很是气愤，把筷子往桌面狠狠一拍。说道：“居然这样对你，我一定要给你出气，晚上，舅舅找个麻袋去收拾她一顿。”
“舅，不用，事情都过去了，以后我小心些就是。你去找她麻烦，把你的工作丢了怎么办？放心吧，如果她从此不再为难我，这事就算过去了，不就是几天工资和全勤奖吗？我输的起。但如果她以后还继续这样对我，那就有仇报仇，总有犯到我手里的一天，我一定有办法收拾她的。”
“好，你和她一个班组的时候就要千万小心。”
“嗯，知道了。”
“明天周末，我和同事调一下班，带你到布吉公园去玩玩。”
“不去，去了又要别人误会，每次都要和不熟悉的人解释半天你我的关系，很尴尬。我还是回宿舍自己调整一下就好，说真的，为那些事烦恼，还不如多看看书。”
接着和阿玲一个班组，黄音也把揪着的心放下了半个月。
眨眼就又和六叔班组一同上班，黄音提醒吊胆地过了一周，见六叔都没有什么动作，才把心放下，以为她不会再找自己麻烦了。
过了元旦，离春节也不远了，出来快半年，黄音现在心心念念的都是回家，想着该给家里的每个人买什么礼物。奶奶、爸爸、妈妈、黄斐、黄韵、黄馨，黄音心里一遍一遍地想着与他们见面时的情景。
“黄音，阿春出去了，大家姐叫你把她桌面上的那张彩页交到印刷部去付印。”六叔拿着一张上午样品台挑过的彩页过来，说道。
“等阿春回来再送吧，我不知道要送给哪个人。”黄音说道。
“是大家姐在印刷部打电话来催的，要不然也不会叫你马上就送下去的。”六叔说道。
“好。”黄音过去主管办公桌走了一圈，大声说道：“六叔，我没有找到彩页，你拿给我吧。”
‘’就在桌面上都没有看见，眼瞎了吗？‘’六叔说道，不过还是过来顺手就拿给了黄音。
“阿芬，这是六叔要我送到印刷部的彩页，不过我不熟悉印刷部的人，你陪我一起去吧！”，黄音拽着好友阿芬一起把彩页送到印刷部。
黄音她们去到印刷部后，印刷部的人说大家姐不在印刷部，要她把彩页交给四色机长就行。黄音依言而行，交完就走了。
“阿慧，你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把样板拿错？十万份彩页全部都印出来，啤机部上机时发现版本错了，现在损失大了，你估计要被开除。”两天后，大家姐一上班就跑到样品台来骂黄音。“送个东西，这么简单的事你都能弄错，还能干什么？”
“大家姐，这个彩页是六叔拿给我的，说是阿春先前挑出来的。”黄音解释道。
“六叔，怎么可能？我们几个一起看的订单，这次彩页是去年的版本，多了一行数字，当时我还特意提醒的。她做事一向小心谨慎，应该不会患这样发错误，会不会像上次一样，你自己拿错而不自知？”大家姐问道。
“六叔把彩页拿给我后，我直接就去了印刷部，阿芬她们都知道的。”黄音这次谨慎了些，特意当着工友的面交接的，本来就是为了预防万一，没想到还真有问题。
大家姐皱了皱眉头，转身找六叔去了。
哎，她竟然还要继续，到底自己哪里得罪她了？黄音为此很是苦恼，幸好黄音这次多留了一个心眼，要不然又是一场劫难。
第二十五章 安慰
因为彩页出错，令厂里损失不小，当事人六叔无意中拿错样品（当然不会说是有意的），罚三天工资惩戒。
这种时刻被狼盯着的感觉很不好，黄音决定找她问个明白。
黄音一连等了四天，才逮到六叔独自一人下班的机会。
“六叔，我自问没有得罪过你，你为什么总要和我过不去？”黄音开门见山就问道。
“没得罪我？我当初叫你转到我的班组来，你为什么不来？裱糊盒子你发现新方法，为什么不告诉我？害我被下面的工人嘲笑。和你过不去又怎样，就是看你不顺眼，别看大家现在都护着你，我迟早一天会把你赶出浩诚去。”六叔不顾一屑度看着黄音，一口鸭公声说道。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就像这次，真是搞笑，希望你下次没有这么倒霉了。”黄音嗤笑道。
话不投机半句多，黄音说完后转身就走。
“阿慧，你今天心情不好？”
黄音回到宿舍后坐在她的小书桌旁边发呆，来自湖南张家界的舍友张果果搬了张小凳子做到她前面关心地问道。黄音的宿舍在黄音入住后没多久就住满了，其他四个女孩各有特色，但都和黄音很说的来，她们都很喜欢她这个不太喜欢说话，但很乐于助人的舍友，张果果更甚些。
张果果是个湖南张家界的女孩，今年19岁，也不知道是谁把她介绍进来的。她的家中只有一个寡母，娘俩一直以来都相依为命，如今张果果出来打工，最惦记的就是她娘，想写信，许多字都不会写，急的直流泪。
黄音下班后一般很少出去，都是一个人留在宿舍自习，张果果的情形，她自然就注意到了。于是让她说想出写些什么，帮她写好，让她再抄一遍就行了。后来，黄音就每周帮她写一封信，还把她不认识的字都教懂，以提高她的识字量。
“果果，我没事。你今天怎么不和阿香她们一起出去玩？”黄音看着张果果关切的眼神，心里暖暖的。
“她们说去买衣服，我的衣服还能穿，不想瞎花钱，所以就没出去。她们说我和你一样，只知道上班赚钱，不知道花钱。”
“我家里还有三个弟妹读书，用钱的地方多，所以我尽量不多花没必要的钱。你呢？为什么那么节约？”黄音问道。
“我爸很早就去世了，我娘为了我一直不肯改嫁，所有好吃好喝的都给了我，现在我长大了，该是回报她的时候了，我要多多赚钱，都给我娘寄回去，让她不再受人欺负。阿慧，我小的时候，我家的田地就被我爸家的叔伯给霸占了，我娘只好织花布托人带到景区卖，赚到的钱来养活我们娘俩，我只读到小学三年级，就是因为家里真的没有钱供我读书了。我出来这里打工，是我娘托人花一千元钱买的名额。我要赶紧把这一千元钱还掉，再赚钱给我娘用。她常常织布，眼睛都不好了，我不想她再织布了。”张果果眼中含泪，缓缓地说道。
“你们娘俩真不容易。果果，你以后不加班的话，就跟着我读书吧，这套小说《白发魔女传》，很好看，你就先看这个，不认识的字，我这里有字典，我教你查字典。要是你能把这本书看完，看懂，以后估计就不怎么需要我帮你写信了。”
“好，谢谢你，阿慧。宿舍里只有你一个不笑话我不识字的。我以后一定好好学，争取能自己写信。”张果果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黄国萍和何珍一起进来，黄国萍问道。
“阿慧，今天下班你怎么不让我们跟着，怎么回事啊？”何珍问道。
“就不能一个一个问，那么急，我先回答谁的问题？”黄音看着两个大跟班，无奈地摇头。不过，还是把自己找六叔质问的事情说了一遍给她们三个听。
三人听后都很无语，也不知道该怎样安慰黄音，只是要她以后要更加小心防范她。
“算了，我今天心情不太好，不看书了，陪你们玩吧！你们平时晚上在哪里玩呀？”
“我们到九楼电视室看电视，现在播的是《龙兄鼠弟》，不过电视室只放香港那边的电视剧，说的都是粤语，我们听不太懂。”黄国萍说道。
“哦，九楼还有电视室呀？我以为上面都是宿舍呢。”黄音有些惊讶道。
“不是吧？你一直以为九楼是宿舍，你还是浩诚厂的人吗？九楼有每天开放的电视室和兵乓球室，也有限时开放的图书室和KTV室，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何珍睁大双眼问道。
“真的吗？还真的不知道，我从来就没有上去过，你们以前也没有告诉过我呀。走，我随你们上去看看去。”黄音把浩诚厂大部分地方都走了一遍，要不然也不会知道偏僻的木工组，只是没想到，自己住的楼上会全是娱乐室。
“我也没去过九楼，我也要去。”张果果站起来说道。
四个人一起来到九楼，黄音发现何珍说的一点都没错。最左边是图书室，一百多平方，六个书架，分门别类地堆满书籍，门上写着开放时间为周一、周三、周五的七点至九点，现在正好是开放时间。黄音咨询了一下图书管理员，说是开放时间内，可以在里面坐着看书，也可以出30元钱押金办个图书证，把书借回宿舍去看，半个月内还回来，不过，每次只可以借一本，还了之后才可以继续借。
电视室紧挨着图书室，和图书室共用的那面墙中间，挂着一部大电视，下面就是一排排的座位，黄音估计了一下，大概能坐下两百人的样子。
兵乓球室在电视室隔壁，有十张乒乓球台，每张台都有人在打兵乓球。兵乓球室的两边都有一排座位，不过不多，单边只有三十个座。
最右边的是KTV室，说是周末才开放，男士进去要交两元钱，女士免费，里面的酒水和零食则另卖。
黄音在九楼转了一圈，看见黄国萍她们在电视室坐下后，就又回到图书室，把里面的书类书目大致看了一遍。这里竟有图书室，这让她惊喜异常，心里的郁闷也一消而散。
自己将来会是这里的常客，黄音仔细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看书的人不多，都很安静，图书管理员是总经理秘书兼职的，她在门口内有一张独立书桌，上面放着登记本，此刻她也在看书。黄音从书架上抽下一本《社交礼仪》，到九点时，没看完，也只好放回书架，随着大家离开图书室。
黄音出来电视室时，黄国萍她们的电视剧还没看完，黄音陪着她们看完才一起返回宿舍。下楼时，黄音一个劲地对黄国萍和何珍道谢，感谢她们让自己知道有图书室这么个好地方。
第二十六章 仇了
眨眼又是一周，没多长时间就要回家过年了，黄音给家里人都买了礼物，一天天地扳着手指数回家的日子。
要过年了，厂里终于不用加班赶货了，样品台也清闲了下来。阿春组织大家把全年的样品分类归档摆放，整个样品台都堆满了各种样品，黄音分到的是整理全年的笔记本类的，拿了一大叠样品单子在对照，没多久就把它们摆放好，一一列上出样日期。
“阿春，我的干完了，还要整理什么？”黄音问道。
“不用了，你休息一下吧，要不就去熟悉熟悉打孔机。每年年初都有很多上胶圈的笔记本，你先去学会打孔机的用法，明年做样时好上手。”阿春说道。
“好，我去学打孔机。”
打孔机一共有四台，两台方孔，两台圆孔。黄音先去的是方孔机，两台机现在正在打笔记本，黄音一看就发现问题了，这种笔记本就是今年的最后一个样品，改成了活页方式，而非是现在的打孔上线圈方式。黄音准备去告诉打孔机的组长，可转念一想，就放弃了，她还马上转去了另一个方向的打圆孔机器那边，让员工教她学习打圆孔。
黄音学了十多分钟，基本掌握方法，后来又花了两小时熟练，一直到下班也没有再回到方孔机那边。
“舅，我感觉自己变坏了。”吃午饭时，黄音悄悄对陈凯安说道。
“怎么说？”陈凯安问道。
“那个经常找我麻烦的六叔把工序安排错了，我发现了这个问题，不过我没有告诉她。”
“你是怎么想的？”
“这批笔记本来要活页的，只要打六圆孔，如今她安排打24个小方孔是上双线圈的方式，如果打完，这个订单就要重做了，那个六叔就有大麻烦。不过这六万本高档笔记本是不会报废的，可以留到下一批货用，因为这种笔记本大多做线圈。如果对厂里有大损失的话，我说什么也不会隐瞒的。”
“出货急吗？”
“不急，放假前出完，如果这两天重新印刷的话，完全来的及，我估算过时间的。”
“那就不怕，她老是找你麻烦，还一直想把你炒掉，这样让她吃点苦头也好。你发现了问题是没有绝对义务要告诉别人的，她出错，那就是她的问题。你愿意告诉她错了那是人情，不告诉她也有自己应有的道理，没必要觉得自己是坏人。”
“舅，你这样说，我感觉好点，刚才一直都觉得自己好坏。”
黄音终于还是狠不下心来，第二天上班后就找到阿春，说：“阿春，这批笔记本好像做错了，我上厕所时发现一张台面在上线圈，不过，昨天我整理你做的最后一本笔记本样品是活页的。”
“是活页的呀，我去看看，真错了的话，要赶紧告诉大家姐。”
没多久，黄音就听见大家姐的吼叫声。
这批笔记本的后续工序并没有停止，只是很快地又重新印刷了一批下来，特别强调打孔必须打活页孔，后来这批笔记本在春节放假前顺利出了货。
放假前，六叔的处分也张贴在部门打卡处，她被降为组长，阿春升为她那个班组的大组长。
黄音被大家姐找去单独谈话，她告诉黄音，她知道宣纸挂历的事是冤枉了黄音的。因为在出货后，包装台打包的员工告诉她看见六叔拿走了返工好的六本挂历，但当时处罚过黄音了，想给六叔一个体面，就没有再提起。说六叔原来还是很不错的，只是这段时间因为针对黄音，心思跑偏了，也就不适合当班组的头了，阿春上任大组长后，她希望黄音能带好样品台。还说她知道黄音工作的时间短，接手样品台可能会有些困难，要迎难而上，她会当好黄音的后盾。
话已经说的这么明白了，黄音还能说什么，能得到主管的垂青，自然是很好的，只是心里还是免不了有些忐忑，因为自己借身份证进厂的事始终都是个隐藏炸弹。
得到黄音的同意后，大家姐带着阿春一起到样品台宣布黄音就任组长的决定，希望样品台的老员工能多多帮助黄音，告诫她们千万别因为黄音资历浅就看不起她，给她使辫子。
“舅，我当样品台的组长了，主管说我以后每个月能多一百元钱的工资。”告诉陈凯安这个消息的时候，黄音并没有显得很高兴。
“大好事，我外甥女这是节节高升呀！你好像不怎么高兴，怎么啦？”
“样品台加班少，我上个月的工作就比其他台的员工少了一百多元，现在当个组长，不知道我学完了该学的东西后，还能不能离开样品台。”
“就为了多拿点工资，连这个组长的位置也不稀罕啦？傻不傻呀？忙的时候，样品台不一样和大家一起加班吗？你前个月不是比普通台的员工工资高吗？上个月有一半的员工工资都不高，你怎么不和那些人比？你现在一个月有四百底薪，那加班费一个小时就是两块多，很厉害的。你们部门的大组长的底薪才四百八十元，你这很高了，别想差了。再说你做组长，就能到每个部门去，知道其他部门的每个工序做法，这不是你一直希望的吗？”
“是呀，舅，你这话醍醐灌顶，从主管宣布我当组长后我就一直担心自己借身份证的事，忘了当组长后可以去其他部门学习的事了。”黄音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还偷偷吐了一下舌头自嘲。
“阿音，你明年的工资估计就要高过舅舅了，到时我找你借钱，你可别不给呀。”陈凯安见黄音想通，笑道。“借身份证的事，不用担心，没事的。”
“舅，为了祝贺我升职，晚上我请客吧，还去老地方吃宵夜，这次点三瓶啤酒，怎样？”
“行，晚上你来我宿舍找我。不过，我要再加两个菜还要带一个人去。”
“你要带上谁？要加什么菜？别太贵的才行呀。”
“我带我们主管去，他在这边干的不开心，偷偷和我说准备明年回来后就辞工了，还要推荐我接替他的位置。所以我想就借你这个由头，请他吃顿饭。”
“那太好了，是的好好感谢一下他。加的菜嘛，一个松鼠鱼，一个盐焗鸡，怎样？我看见饭店墙上的招牌，馋很久，我也借此让我的馋虫知知味。我从来就不乱花钱，这次也大方一回。”
“呵呵呵，看见你这个肉疼的样子，我就高兴。”陈凯安看了一会黄音后，奸笑道。
第二十七章 回家
94年1月17日，也是93年的农历十二月二十五，黄音和舅舅回家的日子。知道回家的大巴车一般早上八点会在布吉天桥下通过，但黄音舅甥两个怕错过回家的车，七点就来到了布吉天桥下，眼巴巴地看着每部从布吉关那边过来的大巴车。
“阿音，你站边上看东西，我来看车。”望着滚滚车流，还有车子疾驰而过溅起的灰尘，陈凯安让黄音站到马路边上去。
黄音听话地拿着他们两个的几个大大小小的包往路边挪了挪，不过眼睛却还是一直看着来车的方向。
半个小时，一个小时，舅甥两个把头都要伸长了，终于看到了开往家乡的长途大巴。
因为年底，车费涨了不少，每人要70元，陈凯安讲了一下价，司机最终同意收他们两人130元。黄音的车费是陈凯安付的，不过，黄音把自己的费用又塞回给舅舅。
“舅，我上次出来时遇到的人说最好不要先给完钱，怕司机卖猪仔。”找到座位坐下后，黄音对陈凯安说道。
“卖猪仔也是要看情况的，现在都是春节回家的人，车费涨了，回去的都是一个县城的，人言可畏，如果司机敢卖猪仔的话，那他的车以后就没有客可以载了。最近公安局严打这方面的行为，放心，这次肯定不会。”陈凯安笑着安慰黄音。
回家的心情是非常激动的，这次坐到的车也是全新的大巴车，下午四点就到了县城。然后转乘到黄音他们小镇的班车，五点半左右到达了黄音以前出门时坐车的十字路口。
“姐，姐，姐！”黄音一下车，黄斐就激动地跑了过来。
“姐！”
“姐！”
黄斐的后面跟着黄韵和黄馨，三个人的脸上都冻得发红。
“姐，我们等你一天了，哥昨天也在这里等你，怕你提前回来没人接。”黄韵黄馨抱着黄音说道。
“舅舅也和我一起回来的，他到尾箱拿东西去了，我们去帮忙。”
“你们三个眼睛里只有你们姐姐，舅舅都不叫一声。”陈凯安看见他们黄斐三兄妹，不满地说道。
“舅，是我们错了。”黄斐不好意思地道歉。
“舅，我们很久没见姐姐了，看见她回来，眼睛哪里还能移开，您是大人，就不要和我们几个小孩子计较吧！”黄韵接过陈凯安手里的东西，撒娇道。
“知道了，就你姐好。刚才跟你们开玩笑的。重的东西我拿，那几个轻的袋子你们拎，那些都是你姐给你们买的东西。”
黄斐从陈凯安手上抢过大行李袋，放到自行车的尾座上，推着走。
家门口，黄音的奶奶和爸爸妈妈也在翘首以待，远远地看见他们一行人回来，也迎到公路这边来。陈凯安在黄音家喝了一杯水，就骑了黄音家的自行车回自己家去了。
“我们阿音长高了，也更好看了，脸上又红又白的，看来在外面没吃什么苦。”奶奶盯着黄音看了一圈后说道，黄永新和黄音妈妈陈凯丽也欣慰地笑了。
“我在外面过的好着呢，我不是把我在外面的事都写信告诉你们了吗？我这么大的人了，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们不用担心，现在看到我这样，放心了吧！对了，我回来之前，量了一下身高，我现在有一米五八了，长高不少吧！”黄音在奶奶和父母面前转了两圈，让他们好好看看自己。
“厂里的伙食挺好的，舅舅还经常带些小食堂的饭菜给我加餐。现在我能赚钱了，我们家里的伙食也要提高上去，阿斐、阿韵、阿馨都在长身体，奶奶年级大了，妈妈身体又不好，伙食不好不行的。爸，我们家现在每天最少要吃一顿肉，我寄回家的钱别不舍得用，明年我的工资会更高的。知道吗?我回来前升为样品台的组长了，每个月底薪就多了一百元钱，加班费也高了六七毛钱一个小时，以后我们家就不会那么难了。”坐下后，黄音就迫不及待地把自己升职的事告诉家人。
“姐，你好厉害哟，这么快就当组长了。”黄韵崇拜地说道。
“本来想写信告诉你们的，想到马上就回家了，所以回来才告诉你们，给个惊喜。”黄音笑道，“这两个袋子里买的都是给你们三个的礼物，快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黄音说完，自己也去把行李袋拿过来，从中拿出几件衣服。“奶奶，这件毛衣是你的，我买了毛线请我的舍友张果果帮忙织的，还有这围巾也是。妈，你的是这件卡其色的外套。爸，我给你买了一套西装，你和舅舅差不多高，我让舅舅帮忙挑的。”
“姐，你给我们也都买了衣服耶，这衣服很好看，我喜欢。”
“我也喜欢。”
“我也喜欢衣服，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姐给我买的学习资料，这几本辅导教材，都是我们这边没有的，同学看见不知道要多羡慕我呢。”黄斐比划了一下衣服，觉得合适，就放下了，反倒拿着黄音给他买的教辅书爱不释手。
“爸，这是上个月的工资，因为要过年，厂里多发了半个月工资，我留下两百元，其他的给您安排。”
“不用，上次寄回来的钱还有，这些钱你留着，过年花销，年后出去还要车费呢。”黄永新连忙推辞道。
“我余两百元完全够了，这六百多，您可以还债或者多买点东西过年。”黄音塞回黄永新手中。“爸，我们家现在一共还欠别人多少钱？”
“还有两千多点。对了，你其珲哥上个月寄回来了你在隆兴厂的一个月工资，320元。”
“寄回来就好，我还怕会在那边白做了呢，没想到还是有几百元。两千多，按我现在的工资来说，很容易的。爸，妈，放心吧，明年，我们家就不会欠债了。”
没说一会话，天就黑了，一家人又忙着做晚饭，不过，因为知道黄音要回来，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的，没多久饭菜就上桌了。
“哇，我最喜欢的瓤豆腐。”黄音看见好几个月没吃过的瓤豆腐，双眼发光。
“吃点鸡肉和鱼，这豆腐是你妈昨天就和别人预定好的，阿斐说你写信时说想吃家里的瓤豆腐了，你妈就记着，就怕今天买不到豆腐，昨天就和卖豆腐的人定下来了。”奶奶给黄音夹了一个鸡腿，说道。
“鸡和鱼这些，在外面基本每天都能吃到，就是瓤豆腐外面没有，鸡腿还是奶奶您吃，我吃梦里都想吃的这个瓤豆腐。”黄音又把鸡腿夹回给奶奶，说道。
一顿晚饭，一家人吃的其乐融融。大家都很想听黄音说说她出去的经历，于是黄音就避重就轻地把自己的经历都说了一遍。
即使这样，三个从未没出过远门的弟妹听的眼睛都直了，一个劲地追问每件事情的细节。
冬日尽管很冷，但因为黄音的归来，一家人都非常兴奋，互相诉说别后的种种，一直到深夜后才各自去安睡。
第二十八章 会友
黄音回家的消息就像风一样传遍了村里的每个角落，第二天，她一整天都在家接待村里的老老少少。幸好陈凯安提醒她要买些糖果饼干回家，要不然，还真的没有什么可以拿出来招待邻居们。
村里人都希望黄音能说说出去的见闻和经历，于是，黄音把自己被卖猪仔、看见大爆炸等事情，说了一遍又一遍。大家听完后，也都心满意足地离开。
阿花也来了，她现在和曾艾玲一起上师范，两人还分到一个班级，也算是有缘，所以黄音平时给她们写信都是两人一起邮的。阿花告诉黄音艾玲明天会过来，让她不要出去，她们两个都很想和黄音聚聚，想知道黄音在信里没有详细说的深圳到底是个怎样的精彩世界。
除了家人，黄音最想见到的就是艾玲和阿花。自然早早就等着她们两个的到来，黄永新夫妇知道她们要来，也开始张罗午饭要吃的菜。
艾玲没有多大变化，看见黄音眼都红了，紧紧地抱着她，说她变漂亮了许多，让她都快不敢认了。
更漂亮了，是这几天大家和黄音说的最多的话。
怎么会不变呢？除了在隆兴厂开始时的不适应，其他都还好，特别是到浩诚印刷厂后，生活上有陈凯安关照，工作也算很顺心，还有三个大跟班，一天到晚围着她转，想不开心都难。黄音本来就五官生的很好，肤白秀气，后来伙食跟上来，自然就更加显得冰肌玉骨，月貌花容。
车间里的人背后都称她为“厂花”，她也是知道的。
三个好友呆在房间里嘀嘀咕咕说了一上午的话，直到陈凯丽叫她们吃饭，才出来。吃完饭，三个又开始说上了，黄音告诉她们自己已经把高一的课程全部自习完了，准备明年学完高二和高三的课程，还说她准备学完高中后就去学成人教育的自考大专。
“阿音，你半年里不但工作上赚了钱，还学完学校一年的高中课程，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利用时间的。我觉得我们都把时间浪费掉了，上了一个学期的课，现在想想，好像根本就没学到什么。”艾玲说道。
“高中我学的只是主要课程，其他杂课我都没有看。你在学校也不是没什么收获吧？我从你的信里隐约感觉到你在谈恋爱，那是个怎样的男生？”黄音奸笑着问道。
“高我们一届的师兄，很文雅，学识也很广博，一直追我，后来发现自己好像也喜欢上他了，还没有明确和他说我喜欢他呢。他是我们邻镇的，我约他明天来我们这赶集，让你见见他，如果你觉得不好，我以后就再也不理他了。”
“哈哈哈，怎么可能?看你的样子已经陷入情网，我哪有决定权呀？再说，我可不想当个恶人。你已经18岁，可以谈恋爱了，我不反对。阿花呢?也有人追吧？”
“我们学校好像大部分学生都在拍拖，是有个人追我，不过我不喜欢他。”阿花笑着说道，“你写信说你们厂百分之八十都是女的，不过你这么漂亮，肯定也有人追吧？”
“也有很烦人的，我还那么小，怎么会考虑这事呢。后来，我就经常和我舅走在一起，好多人以为他是我男朋友，我也不解释，烂桃花也就少了。”黄音偷笑道。“我舅显得年轻帅气，本来我不太愿意和他一起出现在外人面前的，发现别人追我后，我才经常粘着我舅，说他是废物再利用，他都快要被我给气死了。”
“狡猾的家伙。”艾玲指着黄音笑骂道。
“看我健忘吧，我给你们买了礼物，差点忘记给你们了，等等，我去拿一下。”说话间，黄音突然想起自己给她们两个的礼物还没给，马上站起来去拿。
“呶，就是这个东西，一人一个。”一会儿，黄音拿出两个发夹来，递到艾玲和阿花面前。
这两个发夹一个饰有浅蓝蝴蝶结，蝴蝶结上还缀有一些漂亮的小彩珠，另一个是饰有两朵红色梅花，花蕊尤其逼真，还会轻轻地颤动。黄音当初在饰品店挑选了很久，才挑出这两个的。两个妹妹都是短发，要不然这两个发夹早就被她们收入囊中。
“哇哦，好漂亮的发夹呀！怎么办，两个我都很想要，没法选择。”艾玲看见两个发夹款式都很别致，眼睛都直了，为难地说道。
“我也是。”阿花接口说道。
“锤子、剪刀、布吧！我左手的是赢的要，右手的是输的拿，怎样？”黄音给她们建议道。
“好，就就这样。”
于是，两个发夹在艾玲和阿花的输赢中产生了归处，最终，艾玲得了梅花去，阿花抱得蝴蝶归。
农历二十八，是帮艾玲相看的日子。吃过早饭后，阿花用自行车带着黄音往镇中心的圩集里去。她们到达时，艾玲已经在街口等着了。
“我和他约好在镇政府东侧的大榕树下等，这边人太多，说话不方便。”艾玲红着脸说道。
黄音本来想调笑她几句的，看见她已经这样了，也只好作罢。
从街口走到那棵大榕树只有一小段距离，不过因为年底买年货的大人特别多，还有好些买新衣服的小孩到处挤来挤去给熟人显摆，显得极为拥堵。自行车是无法推过去了，三人找了间熟悉的店铺，把自行车放在那店铺侧边锁好，走路挤过去。
大榕树下有个平头男孩正焦急地走来走去，黄音正猜想是否那人就是艾玲所说的男生，艾玲就对着黄音点点头，看她那个样子还是很激动的。
“看见心上人，把持不住了？”黄音在艾玲耳边低语道。艾玲原本恢复的脸色又唰地变红了，还用手摇黄音的胳膊以示求饶。
那个男孩看见黄音她们走向大榕树，赶紧迎了过来，并向黄音伸出手，说道：“你一定就是黄音吧，她每天都会说起你。阿音，认识很久了，很高兴这次能看见真人。”
黄音伸出手和他浅浅一握，仔细打量了一下他。确是个风度翩翩的男生，笑容温和灿烂，一米七五左右，黑色西裤配白色衬衣，脚下一双黑色皮鞋擦的锃亮，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
看他的穿着，家境应该也不差。这样看来，他不敢在外形和家境上都和艾玲很相配。
第二十九章 家人
“艾玲眼光不错。”黄音笑道，“阿宇，很高兴认识你！你的眼光山山能力比艾玲更佳，居然能把我们艾玲给追到手。”
“我是学校的学生会干部，艾玲上学第一天就是我接进校门的。一眼就认定她了，不过，追了好几个月她都没理我，当时我吃饭吃不香，睡觉睡不好，很慌，也很着急，幸好她后来理我了，我也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阿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们艾玲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几个月就被你追到，已经便宜你了。”阿花在旁边笑着说道。
“是，是。都是我的福气。”阿宇连忙说道。
黄音偷瞄艾玲，发现在他们三个说话的时候，艾玲一直看着阿宇，眼泛桃花。
阿宇在和她说话时，也时不时地偷瞄一下艾玲，目光中全是满满的柔情。
能有个真心倾慕自己的男孩相伴，夫复何求，黄音很为艾玲高兴。
“艾玲，阿宇很儒雅，说话也幽默风趣，我看他的目光中对你充满宠溺，真的是个不错的人，好好珍惜，祝福你们两个！”分手时，黄音真诚地对艾玲说道。
浩诚厂初六开工，黄音初五就要返回深圳，明年也许又要到年底才能回家，所以，黄音分外珍惜和家人在一起的时光。
从集市回来后，黄音就和家人一起做糯米团子。
这种糯米团子香甜软糯，是客家人最喜欢吃的年味，过年时，每家每户都要做很多，送亲戚，自家吃。
做这个先要把糯米和粳米按比例碾成粉，然后用糖水把它们糅合到一起，不粘手后，把这个大粉团分为一个个的小团，再放到热油上炸，直到炸的金黄色为止。
爸爸揉粉，奶奶和妈妈炸团子，黄音四姐弟妹则做小团子，这是他们家这些年来约定俗成的一个习惯。此刻，黄音四个边做边嬉闹，衣服上，脸上都沾上了白色的粉。
“姐，我做了个小鸡模样的，到时挑出来给你带到深圳去吃。”黄斐指着一个做成小鸡模样的小粉团说道。
“我也要做，我也要做。”黄馨看见马上揪了一块粉团，开始学起来。
于是四姐弟妹都开始做一个个的造型，一会就把放小团的筐给放满了。
“妈，下一锅全炸我们这些，到时给姐姐带去吃。”黄韵说道。
“好，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妈妈说道。
奶奶和爸爸也笑嘻嘻地看着他们几个胡闹。
各种造型的小粉团，在大家热切的目光中下了油锅，没多长时间，那些在油锅中的小动物们就变得面目全非，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看着东凸一点，西鼓一块的团子，四姐弟妹都很无语，也很丧气。
“这些团子放到油锅中炸后，都会膨胀，造型自然也保持不了。要不然为何大家都做成是圆形的，不但是因为这样方便，也是因为这样更好看。”黄永新对自己的几个孩子说道。
年二十九，一家人上午清洗家中桌椅，下午瓤油炸豆腐。
这个地区的人初一初二不杀生，一般在除夕前准备好足够的菜，以备初一初二时吃。而瓤油炸豆腐，是每餐必备的菜品。所以每家都会用6-8斤自种的黄豆磨成豆腐，然后油炸，瓤好，煮熟，用大盘装好。每餐吃饭时再拿出一部分用砂锅加热，然后端上桌开吃。
大年三十，黄永新一早去邻居阿云家买了三十斤猪肉。
阿云家的猪今年没卖，准备杀了过年，不过一家人吃不完，就和几家人一起分摊，黄音家也是其中之一。
“阿音，你阿云哥多给我们家一个猪心和一个猪脚，说是送给你吃的，不收钱。”
“爸，这怎么好意思呀？”
“我听阿云的意思，是想让你把他妹妹也带出去打工。我没答应他，说你现在也还没立稳脚呢，不过，他说没关系，只要以后有机会就考虑一下他妹妹。”
“这倒是可以，如果厂里要招工的话，我请我们主管说一下情，应该能进去，她是香港人，说话很有分量的。吃过早饭后，我去和阿云哥说一下。”
中午，黄音一家忙着杀鸡宰鸭，祭拜祖先，午饭也只是随便吃了点。
吃完午饭，黄音四姐弟妹陪着爸爸裁红纸，写对联，贴对联。奶奶和妈妈则去菜园里摘了够吃到初二的菜回来。两边完成各自的任务后，又一起开始了年夜饭的准备。斩鸡、砍鸭、剁肉、洗菜、烧火、淘米煮饭、炒菜、洗碗筷，大家各司其职，虽忙碌但有条不紊。
年夜饭很丰盛，一盘清蒸鸡、一盘干焖鸭、小炒肉、焗排骨、爆炒猪心、瓤油炸豆腐、焯油菜心、炒大蒜芹菜，最当中是一条完完整整的红烧鲤鱼。
奶奶还煮了一壶黄酒，给四个小孩各人倒了半碗，他们三个大人，则是满满一碗。“酒还有很多，要喝的话就找我倒。”
“我们家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丰盛的饭菜呢，过年可真好！”家中最小的黄馨开心地说道。
“是呀，因为姐姐工作的原因，我们家今年变样了。姐，弟弟敬你！”黄斐端起饭碗里的酒说道。
“对，我们敬我们家的大功臣。”黄永新也端起酒碗，接着奶奶、妈妈和两个妹妹也全部把碗举向黄音。
“爸，言重了，是我应该做的。阿斐，阿韵、阿馨，我们一起敬奶奶、爸爸和妈妈，祝他们身体健康，事事如意。”
“好，那我们全家人一起喝，希望我们家一直这样和和美美，开开心心。”黄永新端起酒碗，率先带头喝起酒来。
“妈，你今年酿的酒好甜呀！”本来今年的酒就酿的很好，非常开心的黄音觉得尤其的甜，不由真诚地赞美起来。
“喜欢喝就好，妈妈就没白辛苦。”陈凯丽笑道，“妈，你说对吧？”
“是，是，是，我的大孙女喜欢，那就是最好的。”
一家人吃吃喝喝的好不开心，也畅想起黄音四个长大后，过年该是什么情形。
一顿年夜饭，一家人边吃边谈，足足吃了两个多小时，饭菜都全冷了，也浑然不在意。
吃完后，黄永新给四个孩子各发了5元压岁钱。
“今年我工作了，所以我也准备了红包，你们六人，每人一个，而且一视同仁，全都是一样的。”黄音笑着从口袋里拿出六个红包来。“第一个是奶奶的，接着是妈妈的，爸爸的，阿斐的，阿韵的，最后一个就是给你的，阿馨。”
“哇，是20元的大红包，我这辈子收到的最大的红包钱，谢谢姐姐！”黄韵把红包袋打开，看见里面的钱大叫起来，过来把黄音紧紧抱住。
“阿音，你把钱都给我们了，那你身上就没钱了。”黄永新担忧地说道。
“我还有85元钱，出去的车费绰绰有余了，上班后根本就不需要用钱，也很快就发工资了。”黄音说道。
“哎，你这孩子。”黄永新用既满意又心疼的表情看着她。
第三十章 离别
相聚的日子是快乐的，也是短暂的。
年后，黄音去了舅舅家和黄大辉、黄小霞兄妹家，拜访了几个老师，也去拜访了艾玲的父母。一晃就到了年初五，这次预定的车是下午三点的，陈凯安说能赶到初六开工就行，可以在车上睡觉，这样还能在家多呆半天。
黄音认为很有道理，巴不得这样安排。
行李还是父母帮收拾的，这次多了一个袋，里面都是吃食，有花生、冬瓜糖、炒米、铁勺达，还有那些不成型的动物糯米团子。本来黄永新要拿圆形的糯米团子给黄音，但黄音坚持要带和弟弟妹妹一起做的各种怪物团子，于是，那一锅基本都被装进这个袋子里了，沉甸甸的。
艾玲和阿花也来送行，两人叮嘱黄音别偷懒，要多给她们写信，别总是她们写两三封，她才回一封。
还是那个路口，黄音挥着手和大家再次道别。尽管不是第一次送行了，可奶奶和妈妈的眼睛还是红红的，黄音强忍着不去看她们。爸爸和三个弟妹不舍得目光也触动黄音那柔软的心脏，她决定要而且一定要成为让家人骄傲的人。
长途大巴车缓缓启动，身后的家人朋友身影也越来越小，黄音强忍着的泪水终于无声地滑落下来。
“多几次分别就好了，心也要锻炼。”陈凯安拿了几张纸巾递给黄音，说道。
“舅，我知道，就是有些难受。”黄音接过纸巾擦了一下眼泪，又把用过的纸巾扔到车厢过道中的垃圾桶中。
“阿音，你给外婆、舅妈和阿悦他们买的礼物，大家都很喜欢。你舅妈让我和你说以后别再买了，你家条件还不是很好，不要乱花钱，等你以后挣大钱了，她再找你买礼物。”
“舅，你中午走的时候，外婆、舅妈和表弟表妹也难过吗？”
这个镇子坐长途车最方便的地方就是黄音他们上车的那个十字路口，好几个镇的车都会从这里路过。陈凯安的家在镇子的最北边，比黄音家还要远，所以每次坐车都要先到黄音家来，这次也是一样，他上午就是在黄音家吃的午饭。
“也难过，阿悦抱着我的腿哭，不让我走。”
阿悦是陈凯安最小的孩子，她还不满三岁。陈凯安说起这事时，眼眶也有些泛红。
黄音摇了摇他的胳膊以示安慰。
“我没事。姐夫说给你办好临时身份证了，拿给我看看，相片没照丑吧？”
“年二十八下午办的，本来没有那么快拿到，不过我爸找了熟人，今天上午就把这临时的拿到了，长期身份证说是要半年后才能拿到。呶，相片不是很理想，我不知道照证件照要深色衣服，穿的衣服不合格，后来从照相馆借了一件，太大，虽然只能看到脖子部位，可我还是觉得不好看。”黄音从随身小袋子中掏出临时身份证，交给陈凯安。
“也没多差，证件照就是这个样子的。这两年你还用不到自己的身份证，先好好收起来，别被人发现了。”
“嗯，知道了。”
车子在蜿蜒的公路上行走，金黄色的夕阳在山岭间忽隐忽现。
陈凯安靠在椅子上睡着了，黄音看着他帅气的侧颜，舒心地笑了。因为，有陈凯安坐在旁边，她这两次坐车，看见周围的悬崖峭壁和擦身而过的对面汽车，都没有感觉到害怕。
舅舅，这是个安心的称呼。他给了黄音如母般的关爱，也给了黄音如父般的依靠。现在，他就是黄音最大的信赖，她知道，只要有危险，舅舅肯定会第一时间保护她。
落日的余晖照在车窗上，黄音借机捧了一抹绚丽放在心间，慢慢地闭上双眼，轻轻地睡着了。
到达深圳已是深夜两点，黄音舅甥两个花了半个小时从布吉天桥走回浩诚厂。
宿舍的人都睡着了，黄音轻手轻脚地放好行李，又拿了毛巾水桶到浴室洗了一下澡，才上床睡下。
几个小时后，宿舍的几个小闹钟都可以了它们的表演，大家也陆续起来。
“阿慧，你什么时候来啦？我怎么不知道。我带了好多家乡特产给你。”张果果看见黄音，开心的很。
“昨天深夜到的，没敢吵醒大家。我也带了些特产过来，中午再拿出来给大家分享，现在来不及了。”十多天没见，看见张果果和其他舍友，黄音也是很高兴。
“阿慧，阿慧来了吗？”黄音正准备去洗漱，宿舍门口探进来两个脑袋，正是她的那两个大跟班黄国萍和何珍。
“你终于来啦，我们昨天就来找你好几遍了。我们带了家里特产给你吃。”黄国萍说道。
“其实不是几遍，是十几遍。见你没来，她最着急。”何珍纠正道。
“我知道，你们都对我好。你们刷牙洗脸了吗？我要去刷牙洗脸了，要不然来不及吃早餐。”
“快去，快去，我们两个都弄好了，就在这等你，好久没见了，我有好多话要对你说呢！”黄国萍赶紧把门让开，推黄音去洗漱。
今天的饭堂比较少人，因为有一些额外请假的，还没有回来。浩诚还是比较人性化，考虑到外省的员工路途长，特别是山东、河南、四川等省份，都可以额外多请3-10天假期。而本省员工，基本都要求回来准时开工。其实，为了多挣钱，很多人也不舍得请假，看黄国萍和何珍早早来上班就知道了。
准时开工的员工都有一个开工红包，办公室的文员一早就在办公大楼门前支起了几张桌子，方便大家上班前去领取开工利是。黄音、黄国萍、何珍和张果果是一起去的，先在领取登记处签名，再到堆满红包的桌面上去拿取一个红包。不过，这红包里面的金额是大小不一的，最小两元，最大一百元，何人得大，何人拿小，那就得看个人的运气了。
拿到红包后，四个人就把自己的拆掉了。黄国萍和张果果都是五元的红包，何珍的是十元，运气最好的是黄音，拿到二十元。
“怎么我和果果的最小？你们都比我多。”黄国萍嘟着嘴，把红包揉地皱巴巴，一脸嫌弃地说道。
“不是没拿到两元的吗？多少也是一个意思。”黄音拍了拍黄国萍的肩膀，安慰道。
“就是呀，反正是白得的，我也是五元，我觉得挺好的。”张果果扬着红包袋说道。
“国萍，人不是常说五福临门吗？你能得到这么好的寓意，新的一年里估计都很顺利的，实在不乐意，那我这二十元的和你换，怎样？”黄音见黄国萍还是很不高兴的样子，想把自己的换给她。
听黄音说五元是五福临门的意思，黄国萍怎么也不愿意换了，换上笑颜一蹦一跳往包装部的大门走去。
第三十一章 特产
黄音一到部门的车间，大家姐就塞给她一个红包，说是希望她在新的一年里利利是是，黄音对着她连声道：恭喜发财！
大家姐又让黄音到印刷部、啤机部、装订部去转一下，黄音还以为有工作交接，很听话的就去了。没想到的是三个部门的主管都给了她一个红包，可把她给开心坏了。
回来告诉大家姐，大家姐却说三个部门的主管都是香港人，有发红包的习惯，本来就是叫她去兜红包的，拿到了有什么好高兴的。还笑着说她的职位低，要不然让她去办公大楼转一圈，一个月工资都能到手。
大家姐这个人凶起来的时候非常可怕，但不发脾气时，也是一个非常好说话的人，对自己的下属关心体贴照顾。黄音已经能摸准一点她的脾性了，所以不像其他人一般，害怕她。反倒有时会觉得她很亲切，愿意与之亲近。
新年后上班第一天，并没有多少事情做，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打扫工作台。
黄音让样品台的人打扫工作台后，就去大家姐那里查看最近的订单，查看自己将要履行的职责。后来又让全台人挑出最近订单相似样品，加以比较，免得以后出错。
一天之中，整个部门的人都在嘻嘻哈哈中度过，各自说着自己的家乡，说着自己的见闻。
而这一天，大家姐也分外的宽容，笑看着大家玩闹，什么都不说。
这天，黄音得到七个红包，厂里的开工红包一个，大家姐和其他三个部门的主管各一个，而且他们发的都是二十元的港币。另外两个，是大版部的两个管理员过来找大家姐叙旧，看见黄音，也给了她一个红包，他们两个的红包虽然是港币，不过是十元的。
“舅，我今天得到七个红包，除了厂里的都是港币，足足有一百元港币呢。厂里的开工红包，我抽到的是二十元的。你呢？抽了多少的？”
晚饭是和陈凯安一起吃的，黄音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舅舅的开工红包里有多少钱。
“我没你运气好，只抽到二元的，我宿舍的一个同事，运气很好，抽的是一百元的。香港人的红包，我今天也得到几个，是那些领导今天早上巡查时发的，每个只有五元钱，加起来不到三十元。你有一百元港币，怎么会那么多？”
于是黄音把得了谁红包，得了多少都报了一遍。
“看来你们主管还是很喜欢你的，一般部门主管都不给部门的人发红包，发也只给自己喜欢的几个下属发。大家姐特意交代你去兜红包，看来那几个主管也是知道大家姐看重你，给你发了比较大的红包。一会给大家姐送点特产，开工第一天，她应该不会回香港，你去她宿舍找找她。”
“好。舅，我该送什么？”
“肥胖的人喜欢吃，我们家乡的铁勺达（客家人的一种特产）香酥脆，她应该会喜欢，就送这个。我带了一些来，你那没有就去我那拿。”
“我有，我带来比较多，原本是要送其珲哥和赖师傅的，现在加上大家姐，也可以的，每个人分少一点就是了。”
“行，你自己看着办。”
吃完晚饭，黄音小玩了一会，就把要送给大家姐的东西包装好，送到她的管理层住的那栋九楼（香港管理员是一人一间套房）。大家姐不在，黄音遇见叶生，就托他转交。
从管理员宿舍出来后，黄音又拿了一些花生、糯米团子和铁勺达来到木工组。
“就知道你这个丫头会来。看看桌子下面，那是我给你带的潮州柑和薄饼，快尝尝。你拿这么一大包，是什么东西呀？”赖远新看见黄音，忙把手里的水烟斗熄了，指着自己给她带的东西说道。
“这些都是我家里做的东西，给你当茶点。谢谢赖师傅特意带东西给我吃，你之前不是说过年从不带东西出来的吗？”
“哎，以前那是没有人值得我给他带东西吃，现在不是有你嘛！薄饼是我家老婆子做的，潮州柑是我大儿子种的，我来这，可是第一次给人带东西，你可不能嫌弃不吃啊。”赖远新有些尴尬地说道。
“当然吃，而且要一个人偷偷吃，谁也不可以和我分享。赖师傅，我今天吃不完的还放在你这里，明天再过来吃，直到吃完为止，可以吗？我怕拿会宿舍就被大家抢光了。”黄音歪着头撒娇，自赖远新知道她的年龄后，她就在他面前肆无忌惮。
“行行行，你刚吃饭不久，一次别吃太多，免得撑坏了。喂，你的东西也拿来给我尝尝呀！没点眼力劲，也不知道我喜欢你什么。”赖远新装作不耐烦，还叹了口气。
黄音此时正剥了一个潮州柑在狼吞虎咽，理也不理他，赖远新只好从老爷椅上站起来，亲自去解开黄音带来的袋子，把一样样东西分开摆放在桌子上。
第二天晚上不用加班，黄音又把给黄其珲的一份送了过去。这次黄其珲比较闲，黄音就把自己在浩诚的事情说了一下，黄其珲感谢黄音给他送特产，还勉励黄音要好好干。
黄音本来想找阿云说说话的，她的舍友说她还没回来，黄音也只好作罢，准备下次有空再来找她。
黄大辉和阿霞本来初九上班，但初七就出来了。初八，兄妹俩一起过来浩诚找黄音舅甥，说是大招工时，希望陈凯安能把他们两个介绍过来。
陈凯安和黄音都答应了他们，说会尽力达成他们的愿望。
黄音刚来时，得到他们兄妹的诸多关照，所以也想回报他们一二，现在他们都想进浩诚，而且浩诚也的确不错，自然会尽力帮助他们。
三月份，浩诚再次扩大生产，加招一百八十人。于是黄音借助大家姐，把黄大辉、阿霞和阿云妹妹阿娣三个一起弄了进来，不过她也听从了大家姐的建议，把他们三个都安排去其他部门。
黄大辉去了啤机部，阿霞和阿娣去了装订部。大家姐说，不能把老乡放在自己身边，要不然以后安排工作也许会放不下面子，有所掣肘。黄音深以为是，非常感激她的提醒，对她的好感也更增一分。
三个乡亲的到来，为了安排好他们，黄音也花费了不少心思和时间。
等他们一切就绪后，黄音就告诉他们自己要自习高中课程，以后会没时间陪他们，要他们以后去九楼看看电视、或打打兵乓球什么的，自己消磨时间。
黄大辉他们自然是巴不得黄音能更好，也就没再多找黄音，而黄音也恢复了去年自习时的作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