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逐仚TXT下载逐仚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逐仚全文阅读

作者:青衣潇然     逐仚txt下载     逐仚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三章 文儒佳节聚天兴

    “孟子曰:‘非礼之礼,非义之义,大人弗为。’”

    “孟子曰:‘人有不为也,而后可以有为。’”

    “……”

    临近正午,学堂里书声不断。

    随着夫子轻轻一拍手,众学童皆停下来,看向夫子。

    夫子道:“今日乃是端午佳节,你等可有人知晓此节来历?”

    学童们面面相觑,似乎只记得粽子味道,却不知背后来历。

    正这时候,最后一排站起一白衣学童,只见他:“清容俊貌,唇若涂脂;君子如玉,翩翩当时。”

    夫子见他站起身,微微一笑:“宋明,你来说。”

    宋明拱手一礼,缓缓道:“千年之前,有大楚王朝的半圣屈原破界飞升,不幸身殒汨罗江,楚朝百姓大恸,便于此日往汨罗江撒粽,求水族误伤屈圣贵体,千年以来广而流传,东域九朝,无不以此为节,以粽为祭。”

    夫子点头笑道:“宋明所言正是。你等虽暂攻背诵之道,却不可忘却博学以明理,清静以修身。今日乃是佳节,家中或许早就煮好了香米鲜粽,勾得你们三心二意,难攻文墨。今日就到这里,下学吧!”

    学童们压着心底喜悦,恭恭敬敬的起身朝夫子施礼:“谢夫子!”

    夫子亦起身还礼,随后转身回到后堂去。

    “哦吼!”

    夫子身影刚消失,几个小家伙便大笑起来,急急忙忙的收拾起书本,往家里奔。

    青伊现在跟随母亲,就住在学堂隔壁。这是夫子主动提出的,为了护她们母女周全。

    不渡与自修走到青伊身边,抢着说:

    “青伊……”

    “今天来我们观里吧,师父煮的肉粽可好吃了!”

    “阿弥陀佛,出家人竟食用生灵血肉,真是罪恶深重,果然你们这些杂毛道士都是些伪道学,真小人!”

    “我等修心不修口,岂是你们这些秃驴和尚能够了悟的境界,你们才是道貌岸然,装模作样!”

    “你……”

    “你……”

    二人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却被青伊轻轻呵斥:“你们两个别再闹了,我哪儿也不去,我要回家陪着母亲!”

    言罢,青伊便离开了。

    她自那天险被人杀害后,便一直心中忧虑。后来夫子让她们搬来学堂边上,姑父一家也不知去向。

    青伊能够猜到,这一切都与叶凌有关。只是叶凌许久不曾回来看她。留给她的信上只说自己要去做些事情,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让她听夫子与娘亲的话。

    “大哥哥,你去哪儿了,青伊好想你啊!”青伊手里握着一根簪花,向着新家走。

    不渡与自修见青伊如此,也不敢再去招她讨厌,只好相互瞪了一眼,自回庙、观去了。

    方才回答了夫子问题的宋明最后一个离开,只是他不住在镇子上,而是住在太岳城里。

    太岳城此时四门紧闭,出入不得。可宋明却不受限制,来去自由。

    刚进了城没走多远,迎头却是一队宝辇龙驹,上头尽是些峨冠博带的儒雅书生。这些人无视来往的兵卒,书生意气,谈笑自如。

    “宋明!”

    队伍里一人招手高喊,宋明抬头去看,正是大学士顾思岚的儿子,顾书辞。

    这些人俱是国子监的学生,出身不凡,大都是世家豪门子弟,因此无惧满城的士兵。而顾书辞身为文渊阁大学士之子,修为出众,文采斐然,自然而然成了众人魁首。

    宋明笑着答话,被顾书辞一把拉起,放在身前的踏雪龙驹上,笑着道:“我等要往天兴阁共庆佳节,你既然下学了,何不一起去,有你最喜欢的雪云酥呦!”

    宋明笑道:“我被你禁锢在此,想逃也逃不掉。”

    顾书辞微微一笑,请拍马颈,龙驹立时四蹄如风,速度极快。

    这些人身下皆是些奇珍异兽,如这踏雪龙驹便有龙族血脉,因此速度极快,不多时便来到了天兴阁。

    这天兴阁离国子监与钦天监不远,不过是这些文人墨客集资所造的消遣娱乐之所,可后来渐渐成了身份与才学的证明。

    能入天兴阁者,方可称大乾一流儒生!

    登堂入室,只见:“明晃晃灯明璀璨,金灿灿满目琳琅;垂地云罗,水色荡漾,充室烟霭,紫秀檀香;淡雅梨案,列摆大堂,雕花点缀,琨壁轩窗;丹青妙笔,锦绣文章,墨海弄潮,文人疏狂。”

    抬眼看,两侧玉柱上各挂一联:“

    笔耕春秋,有余闲,观日月星辰,三山五岳,何顾栉风沐雨,人生如寄。

    怀抱古今,逢佳客,论礼义廉耻,四书六经,不忘济世安民,大道乾坤。”

    最上头金匾悬挂:“天兴阁”,取意天命所归,吾辈当兴!

    众人纷纷走进来,各自寻了位置坐下,立马有婢女仆从送上,珍果奇味,琼浆玉液,以助其兴。

    顾书辞坐于左手边的第一个位置,还招呼着宋明坐在他身边,特意要来一盘雪云酥。

    此酥取极北冰雪,汇同云糖、宸面,以秘法所制。闻来如置身峰顶,嗅风感云;入口滑而不腻,有冰凉之意直透心神。咽下后更是唇齿留香,不觉回味无穷。

    此等奇珍,若非是与皇宫大内有渊源者,实难得之。

    众儒生此刻早没了往日学堂肃穆,各个推杯换盏,放浪形骸,好不自在。

    顾书辞与众人一道,说笑对饮。身边的宋明只顾着食用面前甘味,对这些儒生的事充耳不闻。

    不多时,自门外又走进来一人,明眸雪鬓,官衣赤红。正是李太岳。

    李太岳出身国子监,与这里不少人为同窗好友,因此今日也收到请柬。

    顾书辞赶紧起身笑道:“太岳何故晚来?”

    李太岳还礼道:“朝事繁杂,故而来迟。”

    有人便道:“太岳晚来,当罚!当罚!”

    “当罚!当罚!”众人一齐起哄道。

    李太岳一笑道:“我自罚三杯!”说着,他便举起杯来,连干三杯,寻了个位置坐下。

    又过了些时候,门外又走进来一人,一身蓝白相间的长衫,头戴玉冠,腰系玉带,正是大乾王朝三皇子,百里澍泽。

    众人一齐起身施礼:“见过三皇子!”

    百里澍泽还礼道:“今日共庆佳节,无尊卑之分,各位不必拘礼。”

    言罢,他便迈步来在主位上坐下,自是无人敢让三皇子罚酒,众人继续谈笑风生。

    百里澍泽转头一看宋明,笑着道:“宋明,今日为何下学这么早?”

    宋明嚼着雪云酥,有些无奈的道:“夫子说今日节庆,因此只学半日。路上遇见顾大哥,把我给抓来了!”

    百里澍泽闻言一笑:“要是遇见我,我也一定把你给抓来!”

    多了些时候,有人晃晃悠悠的站起身,对众人道:“今日宴酣之乐,不能没有诗文助兴,还请各位不吝笔墨,以助酒兴!”

    此言一出,便有人随声附和。

    一人自告奋勇,举着酒杯站起来道:“

    逐歌邀众客,佳节庆华筵。

    把盏休辞醉,平生片刻欢。”

    “好!”

    有人出声相夸,亦有人摇头轻笑。不过这是宴会第一首诗,不过是抛砖引玉之作。

    紧接着便是舞文弄墨,诗词纷纷呈于众人面前。

    宋明似乎对这些不感兴趣,小声对顾书辞说了句什么,便起身跑开了。

    转过屏风,便是内堂,这里没有人在。

    可宋明一双眼睛却盯着一处角落,不多时,一只抓着酒坛的手伸出来:“你也要喝吗?”

    宋明迈步走过去,只见那里倚坐着一个人,手捧着酒坛,怀中抱着一柄木剑。正是叶凌。

    宋明道:“你不是儒生,为什么会在天兴阁?”

    叶凌闻言一笑:“为何不是儒生,就不能在天兴阁?”

    宋明一想也有道理,便不再发问,而是手指掐动,口中念念有词,随后一笑:“我知道你是谁了,不用你说,你叫叶凌对不对?”

    叶凌闻言一愣,旋又笑问道:“你会算命?”

    “差不多,不过这应该叫推演天机。”

    叶凌点点头,再问道:“那你能帮我推演一下,我是否能够平安离开太岳城?”

    宋明闻言,又闭上眼睛掐算,只是很快便摇了摇头。

    “不能?”

    宋明又摇了摇头,皱眉道:“是我觉得不值。我看不透你的命数,若是强行推演,我会遭到天罚。或许是我的力量不够,若是我爷爷,应该可以推演出来。”

    “你爷爷是何人?”

    “他们都叫我爷爷国师,我和爷爷就住在离这里不远的钦天监,要不你和我一起回去,让我爷爷给你看看。”

    “钦天监?老国师宋景合!”叶凌心中暗自想起这位名声在外的老神仙,嘴上却笑着道:“不用了,不麻烦你爷爷了。”

    宋明也不勉强,看着叶凌手中的酒坛,又问:“你也喜欢喝酒,为什么不出去和他们一起?”

    叶凌轻笑一声,眼神轻蔑:“道不同,岂能同日而饮?”

    宋明似懂非懂,又道:“那我陪你说说话吧,其实我也不喜欢他们。”

    “哦?”叶凌来了兴趣,问道:“为何?”

    “爷爷说他们都是高粱子弟,整日醉生梦死,于家于国于天下都毫无用处,让我离他们远一些。只可惜后世之人翻看史书会夸耀他们的风流,传颂他们的文墨,却不知引以为鉴,悲哀透顶。”

    叶凌脸色漠然:“你爷爷说的对。”

第四十四章 澍雨相送入皇城

    宴席酣乐,众人吟诗作对,大醉酩酊,放浪形骸。

    李太岳坐在中间,显得格格不入。他自刚来时饮下三杯酒后,便坐在位子上愁眉不展,滴酒未喝。

    眼看着众人吟诗答对,李太岳轻轻摇头,起身往主位的百里澍泽面前辞别:“三皇子,朝中政务缠身,太岳实在无此闲情雅致,先行告辞了!”

    未等百里澍泽出言,一旁顾书辞抢着道:“李大人心系社稷,胸怀天下,自然不比我等清闲。但不知李大人入朝以来,建树如何了?”

    李太岳脸色微微低沉,一言不发。

    他本与顾书辞等同在国子监,只因给朝廷呈上治平十三策,主张变法,为太子百里长空赏识,提拔到朝廷。

    在场之人虽面上不说,但心中多少有些妒羡。恰巧李太岳入朝不久,便有了两朝来攻,国内反叛的事情。

    顾书辞接着道:“如今满城风雨,太子也被禁足在府上,李大人还是要小心才是呀!”

    李太岳冷哼一声,正欲拂袖而去,却被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的宋明扯住了袖子:“李大人,我有一事不明,希望李大人能够见教。”

    李太岳本就怒火满腔,听宋明如此说,险些发作。但突然他注意到宋明眼中别有深意,便心领神会的点点头,跟着宋明走到内堂。

    刚进到此地,便听叶凌道:“李大人乃是朝廷栋梁,如何同这些败类腐儒为伍?”

    李太岳认得叶凌,赶紧上前道:“叶大人……”

    话未说完,叶凌赶紧摆手:“我已经辞官,当不得大人二字。”

    “叶……凌,”李太岳随即改口:“如今满城都在抓你,你怎还在城中?”

    李太岳不知抓捕叶凌的缘由,可他仍认为叶凌是个好人。

    叶凌反手取出一枚储物戒指,递给李太岳:“李大人看,这该如何处置?”

    李太岳未敢接,眼睛看向门口。宋明笑道:“这内堂是这些人为了御女寻欢所设,什么动静也不会让外边听见。”

    闻此言,李太岳稍稍心安,这才接过储物戒指一番探查,立时大惊失色:“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叶凌道:“李大人,你以为该如何是好?”

    李太岳默然不语,难不成要举刑刀弑君上?

    叶凌见他如此反应,自嘲一笑:“算我有眼无珠,告辞了!”

    “且慢!”

    李太岳叫住叶凌,沉声道:“事关重大,本官不能擅自做主,此事我会禀明太子与右相,听他们定夺。”

    言罢,李太岳握着储物戒指,转身离去。

    叶凌也不阻拦,自语道:“但愿世间仍有经世济民之人!”

    酒宴过半,百里澍泽突然起身道:“诸位,我与母妃有约,要前往皇宫,先行一步了!”

    众人闻言,起身相送:“送三皇子!”

    宋明趁着机会,也偷溜出来,回钦天监去。

    入了门,他便直往塔顶,只见观星台上盘坐着一白衣老者,正是大乾国师宋景合。

    “爷爷!”

    宋明走过来,靠在宋景合身上,笑着道:“我今天遇见了一个很有趣的人。”

    宋景合眼也不睁的点点头:“爷爷已经知道了。”

    “真的吗?”宋明直起身,看着宋景合,问道:“那爷爷你说他能躲过这一劫吗?”

    宋景合叹息一声:“天机不可泄露,只是爷爷更希望本没有这一劫。”

    ……

    皇宫此刻早已经戒严,只是诸位皇子依然可以往来出入。

    三皇子的车驾入了皇城,百里澍泽便走下来,令周围的随从都出去,到城外等候。

    待四周无人,百里澍泽才对着马车道:“出来吧,这里没有其他人在。”

    车底,叶凌抽身而出,立在百里澍泽面前。他知道自己不可能隐瞒住,只是想知道百里澍泽的态度。

    百里澍泽笑道:“胆大包天,这个时候敢进皇城,难道不是自寻死路?”

    “若没有三皇子相助,我怎么可能进来?”叶凌亦笑道:“只是三皇子与二皇子是一奶同胞,为何会帮我?”

    “二哥?”百里澍泽有些疑惑的道:“为何要提我二哥,难道这里面有他的事情?”

    叶凌也不隐瞒,出言道:“我三弟吴情就在他手上,如今生死未卜。便是我的性命,他也当很有兴趣。”

    百里澍泽不信,一招手,车里有一套衣服飘然落在叶凌面前:“换上衣服,扮作我的随从。我虽不知你为何要进皇城,但并不愿告发你。因此你也别连累我,谋逆大罪我可也当不起。”

    叶凌见百里澍泽笑意坦诚,便信了他,换上衣服,装扮成了宦官仆从,跟在他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往一处宫殿去,路上,百里澍泽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为何要进皇城?”

    叶凌也不掩饰:“满城搜捕,我早晚落网。倒是这皇城中,最是安全。”

    百里澍泽闻言一笑:“有理!”

    来在一处宫殿门口,有婢女赶忙施礼:“拜见三皇子!”

    百里澍泽笑着点头:“娘亲可在?”

    “贵妃正在殿中等候三皇子。”

    百里澍泽闻言,转头对叶凌道:“随我进来!”

    两人拾阶而上,来在大殿,见迎面便端坐着一位华贵妇人,正是贵妃梁昱:“

    朱透芙蓉如面,丹唇一点樱桃。粉妆淡淡百般娇,风柳香身酥妙。

    选伴君王左右,笼花恰似难逃。颦蛾绣幕泪儿抛,心计不藏妖娆。

    叶凌抬头看这美妇人,实在不像是能够在御街阻挡宋拯出京的无礼刁妇。

    三皇子拱手便拜:“孩儿拜见娘亲,愿娘亲康泰!”

    梁昱笑着起身过来,扶起百里澍泽道:“早知道你会来,为娘一直等着。”

    说着话,母子两个手拉着手来到位子上坐下,说的都是些家常话。

    叶凌与其它宫里的仆人站在一边。听着梁昱招呼下人送上各种零食糕点:“虽说修道之人不贪口欲,可为娘知道你从小最喜这些吃食,早让人备下,就等着你来。”

    “还是娘知道孩儿心思。”百里澍泽拿起一块,放入口中:“对了,二哥还没来吗?”

    话音刚落,就听门外太监高喊:“二皇子到!”

    梁昱笑道:“这不就来了,真是不经念叨。”

    一旁的叶凌心中一惊,若是在此处被百里清风认出,便是砧上肉,网中鱼,难逃一劫。

    恰巧刚才送点心的下人们转身退去,叶凌也赶紧跟在后边,在台阶上与百里清风擦肩而过。

    叶凌见百里清风没什么反应,暗松了一口气,殊不知两人过去后,百里清风嘴角微微勾了勾,却未多说什么。

    叶凌走出大殿,却不知该往何处去。诺大皇宫,他也是第一次踏足,更不敢随便乱走,惹来麻烦。

    正巧这时候,有人过来,一拍叶凌肩膀道:“你是哪个宫里的?”

    叶凌一愣,转身看去,是一个趾高气扬的太监。意识到自己的身份,赶紧低下头,一言不发。

    那太监见了叶凌不说话,倒也没太在意,接着道:“正巧今天缺人手,一把这一盒点心送到皇后娘娘那里去。”

    说着,身后一个小太监将食盒交到叶凌手上。

    “是!”

    叶凌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那小太监问大太监:“为什么我们不去送?”

    “你懂什么,”大太监道:“咱们那位皇后娘娘现在根本不得圣上欢心。看见了吗,贵妃娘娘才是红人。咱们正好趁此机会在这伺候着,一会儿你给我机灵点儿!”

    “儿子明白!”

    皇宫深邃,除了一些宫殿外,大部分却都是宫里下人们住的地方。说起来皇宫属于皇家,可论起来,倒是外人住的地方更大。

    叶凌收敛气息,神识悄悄探查出去。发现这皇宫里的太监,也有不少修士,实力在青幽境与凌虚境之间。

    人言先天阴阳,珍贵无比,所以以童子之身修行,进境更快。这些太监不少都是自小被送入宫廷,早就禁锢了纯阳之身,因此修为进境很快。

    只不过在盈冲境以后,阴阳如何,便无甚大用,修士靠的是对大道领悟,才能更进一步。

    叶凌小心翼翼,拎着食盒往皇后所在宫殿而去。不过如此一来倒也好,至少不会有人去在意他,只当他也是宫中仆从,少去诸多麻烦。

    ……

    王元忠府邸内,李太岳将储物戒指呈在王元忠面前,沉声道:“此事关系重大,下官不敢轻举妄动,还请阁老处置。”

    王元忠将储物戒指拿在手中,仔细探查一番,缓缓道:“你可知道此事传扬出去,会给我大乾招来灭顶之灾啊!”

    李太岳微皱眉头:“阁老的意思,是要隐瞒?”

    王元忠站起身,望着窗外:“圣上以邪法增进修为,恐怕就是为了与天一搏,只是圣上做的如此隐秘,便是我等也尚不知其中隐秘。我实不知陛下究竟在害怕什么。”

    李太岳点头道:“吕州,梁州,乃至魔城,藏尸岭之事,或许都与之有莫大关系。”

    王元忠转头看向储物戒指,突然周身一股道势升腾,大手握住戒指,紧接着轻喝一声,手中一阵空间震荡,戒指便被摧毁。

    李太岳大吃一惊:“阁老你……”

    “天大的祸事,由老夫来抗,大乾的朝廷,就要靠你和太子了!”

    话音刚落,王元忠目光看向门口一道闪去的黑影,默然不语……

第四十五章 深宫独院见仪容

    歪词曰:“若问皇宫深几许,不闻春意莺声。宫娥素手描枫叶,堪寄悲愁柔情。”

    叶凌扮作太监,拎着食盒走了许久,看过不少宫殿,皆非皇后居所。

    正待他纳闷儿时,一挥着拂尘,看上去年纪颇大的太监叫住他:“猴儿崽子,这么没规矩,乱跑什么?”

    叶凌赶紧上前去,低着头道:“回公公,我是新来的,被安排给皇后娘娘送食盒,可一直找不到地方。”

    老太监闻言笑了笑:“这倒也怨不得你,谁让咱们皇后娘娘住的偏呢,来来来,咱家给你指路,沿着这座桥往东,看见一处院子,那就是皇后娘娘的住所,快去吧,可别在东张西望的了!”

    “谢公公。”

    叶凌逃也似的离开,不想与宫中之人耽搁太久。

    过了桥往东,果然见到一处小院,门前有庭柳两株,地上却不见过多枝叶,看得出是时常打扫。

    来在门口向内看,院中如寻常农家,有水井磨盘,一只小黄狗边跑边吠,提醒着有叶凌这个生人。

    不多时,自屋中走出来一个婢女,不过穿着也是麻布粗衣,不似宫中婢女的装扮,问叶凌道:“何事?”

    叶凌赶紧道:“是给皇后娘娘送食盒的!”

    “原来是这样,”婢女闻言点点头道:“那你就送进来吧!阿黄,不要叫了!”

    小黄狗给呵斥一声,闭上嘴摇着尾巴,可仍旧跟叶凌保持着一个固定的距离跑来跑去,眼中的警惕也未放松。

    叶凌迈步走进去,只觉得小院一股清幽之意漫来,不如皇宫那般富丽堂皇,却令人无比心安。

    那婢女掀开门帘,让叶凌走进去。

    只见小屋不大,里头也只有些桌椅,并无装饰摆件;靠墙的一边,放着一台织机,一个着素衣的女子正坐在机前织布。

    栓布、织布动作自然熟练,一气呵成,怎么也要有些经验才会如此顺畅。

    叶凌站在原地,实在不敢相信面前这位织布女便是大乾王朝的皇后。

    一旁的婢女见叶凌愣在原地便道:“你怎么还不拜见皇后娘娘?”

    叶凌刚要说话,皇后却停下了手中的活计,转过身来笑道:“不必多礼了,说来也是。谁能想到一朝皇后会住在这种地方纺线织布呢?”

    叶凌微微抬起头,看向皇后,立时惊为天人,但只见面前佳人:“

    一枝寒玉露凝香,秀色何须粉黛妆。

    碧水清荣波浩浩,流云翩婉月茫茫。

    明眸浅笑春风柳,顾盼照羞琥珀光。

    几许温柔缘份散,空留罗佩断人肠。”

    面前的正是大乾王朝皇后,孟婉宫。

    孟婉宫走到椅子上坐下,问叶凌道:“给我送的是何物?”

    叶凌半响才被身旁婢女给拍的回过神来,赶紧道:“只是让我将食盒送来,再不知其它。”

    孟婉宫摆摆手,婢女便接过食盒走了出去。

    “你不是宫里的人。”孟婉宫平静的看着叶凌,一双秋水明眸十分干净,似乎能够看穿世间一切虚妄。

    不过此言一出,叶凌却是心头一惊,赶紧道:“我是新来的。”

    孟婉宫微微一笑:“你不用瞒我,也瞒不住。你不是下人,一眼便能认出。”

    叶凌直起身,看向皇后,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多时,婢女走回来,孟婉宫便招呼婢女接着去织布,也不去管叶凌。

    叶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听着织机声响,叶凌不禁问道:“皇后贵为后宫之首,母仪天下,为何还要做这事?”

    一旁的婢女转头看他,脸上满是不解。虽然宫中议论纷纷,这可也不是一个下人能够当面发问的。

    “为何不能做这事?”孟婉宫笑道:“即便身在后宫,也终究是人,做什么,不做什么,不该由他人来决定。我是皇后,却也是我自己,人总该先是自己,再是其它。”

    叶凌默然,转身要离开,却被孟婉宫叫住:“宫中不能随意走动,你要去何处?”

    叶凌不答,他也不知该去何处。他本以为救出曲知允后,便要将山谷中的事情公之于众。但他选择了交给别人。

    他来到太岳城就是为了找寻三弟吴情,可到现在一无所获,甚至不知何去何从。

    来到皇宫不过也是一时兴起,还险些自投罗网。如今被他人问起,实在不知回答什么。毕竟他从来没有过一个答案。

    孟婉宫道:“去院中帮我打水吧。”

    叶凌闻言点点头,迈步走出去,来在院子里的水井边上,里头水纹平静,寂然无声,倒是让叶凌不由得坐在井边,思索着事情。

    院子里那只小黄狗摇着尾巴,伸着舌头,在叶凌身边走来走去,似乎没再把他当敌人。

    暮色渐深,水缸里依旧是空空如也。

    婢女走出来,见叶凌坐在水井边上发呆,没好气的道:“在宫里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下人,把主子的话当耳旁风,跑到这里偷懒!”

    叶凌闻言,这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笑笑,转身拎过水桶,连打了几桶水,将水缸装满。

    孟婉宫自屋中走出来,招呼叶凌和她做到院中的石桌边上,婢女来送上清茶,便回屋休息了。

    孟婉宫道:“可惜我这里无有好茶待客。”

    叶凌笑了笑,端起杯道:“好物要有识货的人相衬,我不懂茶,更分不出好坏。”

    话音刚落,叶凌轻泯了一口,随即脸色一皱,强忍着吐出的感觉,一点点咽下去。

    孟婉宫笑道:“咽不下去也无需勉强。”说着,她也喝了一口,却十分从容。

    叶凌不解:“这根本就不是茶,只是寻常树叶而已。”

    “就是寻常树叶,”孟婉宫道:“我只是将树叶放在茶杯里,以水冲泡,你便将它看作是茶。到底什么是茶,看的是叶还是碗呢?”

    叶凌不答,低头看向杯中的叶片,似有所悟。

    孟婉宫接着道:“你就是叶凌吧?”

    叶凌一惊,下意识的问道:“皇后怎么知道?”

    孟婉宫笑着指了指屋子里的婢女:“静儿每日都要出去与人闲聊,寻些外界的趣事来讲给我听,你闹的太岳城风声鹤唳,人人自危,我虽在这院中,也是有耳闻的。”

    叶凌自嘲一笑:“想不到我会如此出名,始料未及,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孟婉宫看着叶凌道:“至少还算得自由,不需作茧自缚。”

    “可是谁能自由呢?”叶凌看向门口柳枝:“柳絮随风远去,人世又何尝不是?”

    孟婉宫又笑:“我听说你曾当上朝中大臣,怎么又离开了?”

    叶凌苦笑:“不过是做别人手中棋子,入了棋盘便身不由己,你以为自己是冲锋的将军,其实不过是下期人用的一个诱饵,一个弃子,一个从未放在眼里的玩偶罢了。”

    孟婉宫笑而不语,低头喝着“茶”。

    叶凌站起身,看向皇宫的北边,眉头微微皱紧。他神识强横,隐约自那边感受到一股熟悉的道韵,只是这熟悉感是他不愿意再见到的。

    “想看就过去看吧,”孟婉宫道。

    叶凌收回目光:“那边有什么?”

    孟婉宫摇摇头:“我好久没有出过这个院子,对皇宫也不了解。”

    叶凌好奇,为何孟婉宫身为皇后会这样生活,只是他没有问,而是道:“百里龙腾他……”

    孟婉宫摆手止住叶凌的话:“我已经许久没见过他了,他的事,我一概不知,更不想知道。”

    叶凌闻言点了点头,不再追问,伸手将桌上的茶杯拿起来,一饮而尽:“或许我回不来,就喝不到了。”

    言罢,叶凌施展玄天残影,身形消失不见。

    孟婉宫看向门口,暗自微笑:“你看中的人,果然很好。”

    此时夜色已沉,皇宫中大都已经静谧。只是北边的一处空地上灯火通明,不少人正在加班加点的施工。

    这正是百里龙腾请来神器城的墨家神匠,为自己建造的修炼大阵,据说可以汇聚四方灵气,使得修行事半功倍。

    一旁有司礼监太监赵煜守着,加班加点的赶工,务必要尽快完成。

    一处屋顶,叶凌立在瓦片上,朝下看去。令他熟悉的那股道韵转瞬即逝,再就失了方向,才令他来到这里。

    突然,赵煜似乎注意到什么,起身便踏空而去,令叶凌如临大敌,不敢稍有异动。

    不过好在,赵煜并未朝着叶凌,而是去了另一个方向。

    可没过多久,叶凌便见到旁边的屋檐上出现一个人。那人也注意到叶凌,转头看过来。

    四目相对,那人满脸的无奈:“我是上辈子欠他的?怎么走到哪儿都能遇上!”

    叶凌眉间一挑,这人正是偷天换日岳逐风。

    岳逐风转眼间来到叶凌身侧,没好气的道:“我怎么就甩不开你了,如今到这戒备森严的皇宫里,也能见到你?”

    叶凌微微一笑道:“这危险之地见到故人,难道不该开心?”

    “呸!”岳逐风没好气的道:“我可告诉你,你别再跟着我。”言罢,他便离开了。

    叶凌此刻倒是心中起疑,岳逐风与明骤雨先是来到太岳城跟踪魏寻欢去了城外的山谷,如今又跑进皇宫,这其中缘由恐怕不简单。

    毕竟叶凌已经发现了百里龙腾借邪法修炼之事,不知这次又会有什么收获。

第四十六章 尸山血海映苍冥

    夜色无边,一道身影在皇宫里迅速闪动,落在一处屋檐之下。

    现出容貌,正是司礼监太监赵煜。

    赵煜看向拐弯处,两个提着灯笼的小太监低着头,缓步往前走。

    待离近后,看清是赵煜,急忙施礼道:“拜见二祖宗。”

    赵煜点点头,仔细看了看二人,问道:“可见到有什么可疑之人经过?”

    两个小太监相视一眼,尽都摇头表示不知。

    赵煜无奈,他二人俱是肉体凡胎,自是察觉不出什么异样。于是,他便摆摆手示意二人退去,自己继续往前找。

    殊不知,又过了一个转弯处,两个小太监只剩下了一个。

    ……

    皇宫内院有灯明如昼之地,更有昏黑无人之处,僻静所在,阴森寒冷,令人毛骨悚然。

    岳逐风站在一处宫墙以外,不多时便见一小太监走过来,苦着脸道:“这老太监还真能追,险些被他抓到。”

    岳逐风不以为意,道:“好在你活着回来,不需要我给你收尸,知足吧。”

    “你咋一点都不关心我,我可是差点就死在老太监手里了。”

    “所以我说的是我知足,省了不少心。”

    “……”

    二人不再斗嘴,一个闪身跃过了宫墙,进到了大院子里。

    角落处,叶凌缓缓探出身子。刚来的太监正是易过容的明骤雨,只是不知他二人到宫中何事,看样子是在找东西。

    想到此,叶凌亦施展身法,跃过了宫墙,来在院中。

    院子广大,近乎一个小型广场,北边一间宫殿,大门紧闭。院落中央,是一处类似阵坛的建筑,周围刻画深奥道纹,看一眼,叶凌便觉得头晕目眩。

    明骤雨和岳逐风立在阵坛边上,岳逐风伸手取出一块散着淡淡光辉的晶石。

    一股柔和道力注入其中,霎时间便道韵流转,引动了整个阵坛运转起来。

    这明显是一处传送阵法,只是与叶凌在各处城池里使用过的不太一样。

    道纹闪亮,阵坛正中央处八方之位发生异动,阴阳鱼的图案缓缓显露,不断流转。

    明骤雨和岳逐风相视一眼,便闪身站到了阵坛上,随着一道白光笼罩,二人的身影消失不见。

    可就在白光即将结束时,叶凌也闪身投了进来,随之而去。光辉散尽,阵坛如故。

    ……

    巷子里,高和与几个太监迈步往前走,正撞见找寻而来的赵煜。

    赵煜赶紧施礼:“干爹!”

    高和皱眉问道:“不去监工,跑来这里做什么?”

    赵煜道:“儿子监工时感到有人在暗中窥视,便前来寻找,却并未发现有什么人影。可能是儿子弄错了,我这就回去。”

    “等等!”

    高和心思深沉,仔细一想后立即道:“马上派人沿着这一路搜寻,要快!”

    赵煜闻言,立即招呼人手开始搜查,果然在一处墙角,见到了那个昏迷不醒的小太监。

    高和闻听赵煜的话后,几乎是瞬间施展身法来到了那间院子里,但只见小院如旧,阵法看不出有何异动。

    只是高和有不灭境修为,吉凶祸福在冥冥中自有感悟,此时他心中揣揣不安,怕是要有大事发生。

    “难道真是事与愿违,前功尽弃?”

    高和走出院子,赵煜急忙上前道:“干爹,要不要立即封锁皇宫,全面搜捕?”

    高和摇摇头,意味深长的道:“什么人都没有,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言罢,他便起身离开了。

    赵煜眉头一挑,他自然不会信了字面的意思,却不敢违背高和命令,只好皱着眉头回到监工的地方,久久不能释怀……

    ……

    神光消逝,叶凌还未睁开眼,便觉得一股血腥之气弥漫周围,令人作呕。他急忙以道力护住周身,隔绝内外,方才好些。

    叶凌举目而视,只见漫天血光如同炼狱,空气中血雾漫漫,若非修士,根本睁不开眼。

    往外看去,此处像是一座大能前辈所开辟的小世界,内中法则令叶凌有所不适,一身修为似乎难以全部发挥,有所限制。

    还未迈步,只听见脚下一阵清脆响声,低头看,却是满地的白骨,铺就了整片大地,一直延伸向血雾之中。

    叶凌眉头紧锁,这里的景象,令他想起了当初进入过的魔域:“难道百里龙腾与魔族还有何瓜葛不成?”

    想到此,叶凌施展身法玄天残影,朝着血雾当中前行,神识外放体外,警惕着四周安危。

    不多时,叶凌抬眼看去,正是一副修罗景象:“漫漫苍冥耀赤茫,尸肉做土血成行。魔气如魅充炼狱,死亡做伴绕身旁。滚滚腥水浮残躯,层层枯骨堆山岗。惨死阴魂散不尽,头颅落地目还张。远看魔城连成片,随风邪笑正猖狂。”

    叶凌心念大震,几乎难以行动。当初在魔域当中虽然景象惨烈,却大多只是魔族尸身,而且不算多。

    可如今身处之地,根本就是人族尸骨堆积出来,内中不乏血肉模糊的刚死之人,实在令人一时难以接受。

    看到此情此景,叶凌才突然意识到为何当初魔域一战,三教修士不惜一切代价要将群魔镇压。

    愿的便是眼前景象再不现于世间!

    稍稍收拾心思,叶凌悄然往前头的魔城行进。

    这魔城要比当初接屠魔令去的那座小太多,只是满地血肉,衬托的狰狞可怖数十倍。

    城门大开,两边城墙上挂着数具尸体,能看出生前俱是修为境界不凡的修士。只是他们的气血之力不知何去,尸体惨不忍睹,似乎遭受了惨绝人寰的酷刑,在绝望中死去。

    微微靠近,叶凌似乎都能听到怨灵在空中哀嚎,令人心生恐惧。

    正这时候,城内突然有了动静,叶凌急忙躲在一堆血肉后边,小心查看。

    出来的是两个魔兵,推着一辆大车,上头堆满了人的尸体,这些尸体不约而同的是因被抽干气血之力而死。

    那两个魔兵把车推到一边,便坐在边上拿过尸体啃咬吃肉。

    由于这里的人尸实在太多,他们根本毫不在乎,每一具尸体只会吃些特殊的部位,比如心脏,脑髓等等,至于四肢根本就是咬下来随手丢掉的。

    叶凌看着眼前一幕五味杂陈,只是情况上不明确,他也不好轻易动手。

    这一车估计要有数百个尸体,魔兵食量宽大,很快就将这些尸体啃咬损坏殆尽,随后便推着空车回去了。

    叶凌面无表情的扫过地上的碎肉,闪身走进来魔城。

    魔城当中虽依旧血雾弥漫,可没有了满地尸体,看来那些魔兵会特意将尸体给送到城外去。

    城中虽有些巷陌,却见不到魔族的身影,刚才送尸体的两个魔兵也不见了。

    城内有民居,只是不见人气,似乎空置无物。

    叶凌神识探查,感到远街有东西靠近,急忙躲进一处小院里。不多时便见另外几个魔兵推着车走向城门外,上头的尸体比方才还要多。

    叶凌不敢轻举妄动,继续潜身缩首往城中行进。

    越往里去,越感到魔气浓郁,血煞逼人。几股修为境界高深的气势在各个方向散溢而出,令叶凌不敢随意靠近。

    城中心依旧有不少魔兵与魔将,甚至还有许多人族!

    叶凌神识探查,见这些人族衣衫褴褛,却又骨瘦如柴,有气无力的强撑着身子;脸色惶恐不安,是对死亡与未知的恐惧。

    那些周围的魔将随意的从人群中抓出人来,放在嘴里啃咬,血腥画面不堪入目,直听着血水与碎肉掉落在地的声响,便已经令人胆寒。

    城中心有一个血色大殿,阴损恐怖,万千幽灵在空中飘荡,日夜号哭不止;血煞魔气将大殿笼罩,只是看一眼,叶凌便觉得心神受震,还一会儿才缓过来。

    不多时,那大殿门突然大开,一股来自地狱般的阴腥之气骤然散发,狂风将这里的人族尽都包裹其中,如有吸力般把他们都裹挟到大殿内。

    殿前广场上的数万人族,顷刻间便没有了踪影。紧接着大门紧闭,哀嚎之声也再听不到,只剩下浓浓血气充斥眼帘。

    不知过了多久,血殿大门再一次被打开,里头的阴风裹挟着一堆人尸血肉,丢弃在大殿广场上。

    刚才还活生生的几万人族,如今便成了这些被吸干血气的尸肉。

    边上的魔将便指挥着魔兵推车来打扫,这些尸体虽然没有气血之力,可对魔族依旧是难得的补品,可以随他们处置。

    魔兵们一边打扫,一边啃食着尸体,挖出来的心肝与脑髓要送上去给魔将食用,因此这些尸体在送到城外前,便已经要被损坏了。

    魔兵们也会暗中昧下些完整的尸体,留着送到城外后自己挖出心肝与脑髓食用,就如叶凌刚来时见到的那样。

    广场上的尸体都被装在车上运走,每个魔兵嘴里叼着一只血淋淋的大腿,各自离开。

    之后不久,便又有一堆魔兵与魔帅押着人族来到广场上,等候他们的是与之前一般无二的悲惨命运。

    躲在暗中的叶凌身躯几经颤抖,纵然是落在地狱,也不过如此了吧。

    可正待他要离开的时候,背后突然一股魔气升腾,两个魔兵不知因何走到此处,见了叶凌便嘶声咆哮,举着枪棒便冲了上去。

    叶凌心中一惊,急忙回身:“暴露了!”

第四十七章 前因后果险逃生

    茫茫血雾之中,两个魔兵嘶吼着朝叶凌冲过来。他们虽灵智不高,却肉体强横,只靠横冲直撞,也能够与人族修士缠斗。

    叶凌脸色一沉,背后木剑锋芒毕露,只留下一道残影,鲜血溅撒满地,两颗大魔头落在血泊中,与身子相离。

    叶凌不敢耽搁,立即施展身法逃遁而去。

    听得两个魔兵的叫喊,广场上的魔将与魔兵便赶了过来,见到尸体,立时勃然大怒,嘶吼不止。

    魔将一边指挥着魔兵开始寻找凶手,一边去招呼其它魔族来帮忙。

    一时间,半个魔城都开始调动,街巷当中,尽是魔兵、魔将在四处搜寻。

    一间小院里,倒着几个魔兵的尸身。岳逐风与明骤雨靠在墙边探查着外头的情况。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咱们暴露了?”明骤雨紧皱眉头,有些想不通。

    岳逐风沉声道:“不管怎样,先在这里躲避一时,再想脱身之计。”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立在房檐上,舔着嘴唇直笑:“这么好的血食,还想跑去哪儿?”

    两人抬头一看,是一个孩童,扎着朝天揪,脖子上带着金环,咧着嘴怪笑。

    岳逐风脸色煞白,脱口道:“天魔童子冯小心!”

    明骤雨亦是大惊,这冯小心可是人族魔修,嗜血如命。更有不灭境巅峰修为,他二人根本不是对手。

    冯小心笑着道:“乖乖被我吃了,让你们少些痛楚!”

    说着,冯小心周身魔气升腾,一双手上血红如茫,朝着二人抓来。

    “走!”

    岳逐风与明骤雨身法鬼魅,立即翻墙而逃。

    冯小心咧嘴狂笑:“看你们能逃到哪里去!”

    三人两前一后,在魔城中穿梭,竟然分不开距离,倒是令满城的魔兵与魔将尽都开始帮着追捕。

    岳逐风道:“早听闻过天魔童子的鬼足魔影,今见果然厉害,竟丝毫不慢于我的蹑影追风和你的电流星散!”

    明骤雨不以为然的道:“若不是他修为高于我们一境,我保证他此刻连我们影子都看不到!”

    另一处宫殿前,一黑衣中年人与一衣着简单,身姿妖娆的女子并肩而立,正是黑袍魔手风无量与勾魂魔女,纳兰轻柔。

    纳兰轻柔笑着道:“原来是有老鼠闯进来,难怪这些呆头呆脑的魔族在四处吵闹,搞得人家修炼都静不下心。”

    风无量抚着短须,道:“看这二人的身法,颇有神偷鬼盗的影子,莫非是鬼蜮和神游的弟子?”

    “管他是谁的弟子,”纳兰轻柔撅着嘴道:“真是讨厌极了,冯小心那个废物,这么久了连两只老鼠也抓不住。”

    风无量道:“你先回去吧,待我去助他一臂之力,这些日子闲的太久,正好去活动活动筋骨。”

    纳兰轻柔抿嘴一笑:“那就麻烦你了,不过抓到了老鼠,可要先给我玩玩哦!这些日子实在太过无聊,正好拿这几只小老鼠解解闷儿!”

    “几只老鼠而已,你想要就给你!”

    风无量衣袍舞动,踏空而去。纳兰轻柔觉得无趣,便转身走回大殿了。

    岳逐风与明骤雨依旧奔逃,身后冯小心道势冲霄,一直巨大的魔爪凝聚在半空,朝着二人摄拿过去。

    岳逐风脸色大变,他二人虽身法了得,可却并没有什么与人争斗的功法,急忙调动道力,连打出几拳,却无济于事。

    魔爪震落,二人护体道韵几乎破碎,吐着血倒飞出去,险些丧命。

    冯小心立在半空,周身魔气涌动,笑容灿烂:“既然你们不听话,我只好让你们吃些苦头了!”

    一道魔气激射过来,却在半路被寒光斩碎。

    紧接着,剑道大势洞穿天地,叶凌手持木剑,立在明骤雨和岳逐风二人身前,冷视冯小心。

    冯小心不气反喜:“原来有三个,真是太有趣了!”

    岳逐风捂着胸口,恨声道:“我不是叫你不要跟来,你怎么……”

    明骤雨也接口道:“跑出来干什么,跟着我们送死?”

    叶凌道:“我说过,喝过了酒,咱们这朋友算是交了,眼下危机,自然要站出来。”

    岳逐风与明骤雨相视一眼,默然不语。

    正这时候,周围的魔兵与魔将也包围过来,彻底将三人困住,难以脱身。

    冯小心道:“乖乖的别反抗,让我饱餐一顿,让你们死得其所!”

    话音刚落,冯小心眼神凌厉,两手间血光冲天,朝着叶凌便抓了过去。

    叶凌周身剑气缭绕,斩天剑诀应声发出,剑吟声划破长空,竟然有无数道剑影在魔气血光中闪烁,破开了这一爪。

    冯小心眼前一亮:“猎物总是这样让人不爽!”

    说着,冯小心气势陡然一升,一股惊天动地的道势冲霄而起,狂风漫卷,将周围的魔兵与魔将尽数掀飞出去。

    不灭境大势洞开,竟然令叶凌的剑道大势一瞬间萎靡不振,连他自己也是动弹不得。木剑在手中哀鸣,却是半分也抬不起来。

    叶凌默然,他知道以前所面对的不灭境强者,根本就没有发动全力对付他,如今冯小心只是大势洞开,他便毫无还手之力。

    “这下该老老实实的受死了吧!”

    话音刚落,冯小心身影朝着叶凌冲过去,一只手展起利爪,直奔心门。

    可还未等他赶到,一股阴风呼啸而至,竟然将这三人裹挟其中,卷进了一直漆黑的布袋之中。

    扎紧了袋子口,风无量伸手接住布袋,立于半空中,看向冯小心。

    冯小心脸上含笑,可眼底杀意却锐利了几分:“风无量,你可知道虎口夺食的下场?”

    风无量面无表情的道:“你也该知道我们现在身处何地,这些人怎么混进来的,又来了多少人,不审清问明,那位岂会善罢甘休?”

    冯小心闻言略一沉思,旋又道:“既然如此,你带走一人便是,剩下两个给我留下。这可是上好的血食,勾起我的兴趣可绝对不会放过!”

    风无量摇摇头:“这里还不是你来主事,怎么发落也轮不到你来决定!”

    “风无量,别以为你境界高我,我便怕了,杀你,不过看我心情!”

    冯小心嘴上毒恶,可并不敢轻举妄动,毕竟不灭境与天象境虽只差临门一脚,却也有天壤之别。

    “既如此,我随时恭候!”

    言罢,风无量黑袍舞动,脚下狂风大作,黑漆狂风将他整个人卷入其中,随后朝着一个方向而去。

    冯小心似笑非笑,眼神冷到瞪了一个魔兵,那魔兵便立时爆体而亡:“风无量,早晚有一天,你会死在我的嘴里!”

    ……

    魔城一处僻静之地,风无量把腰间的口袋取下,打开袋口,将三人放了出来。

    “是你!”

    一阵头晕目眩之后,叶凌才认出眼前的风无量。当初在魔域时,他被玲珑福地的李幼清追杀,恰巧撞在他身上。

    后来叶凌被贾之言紧逼,也是风无量救了他一命。只不过风无量只觉得是叶凌救了他,才没让他身份暴露。

    风无量微微一笑:“又见面了,我这摄魂袋的滋味如何?”

    “摄魂袋!”未等叶凌回答,背后明骤雨惊呼道:“你是黑袍魔手风无量!”

    风无量点点头:“所以你们还是别动什么歪心思,老实待着,我不是冯小心那种嗜血如命的人。”

    岳逐风与明骤雨相视一眼,根本不敢有动作。他二人身上带上,想从一个天象境大能手里逃走,根本是痴人说梦。

    叶凌看向风无量,问道:“为什么要救我们?”

    风无量笑道:“当初在魔域,你帮了我一次,使我不至暴露身份,坏了大事。我虽是魔道中人,可也知晓知恩图报的道理。”

    叶凌心思一转,那次只是碰巧罢了,不过世间的事,皆是由机缘巧合四字所造就,提起来真是玄妙无比。

    风无量接着道:“我不问你们为何跑进这里,更不问你们的目的。现在我就送你们离开,只是此间事,不可对外人道!当然,就算你们说了也不会有人信,若是有人信,你们也就活不成了!”

    言罢,风无量伸手朝面前虚空一点,空间法则扭曲起来,形成了一道混沌漩涡,沟通内外。

    叶凌冲风无量拱手一礼:“谢过救命之恩!”

    风无量面无表情:“自此两不相欠,再见面,必杀之!”

    叶凌心头一震,也不再多言,与岳逐风和明骤雨一起跳入混沌漩涡中离开。

    漩涡关闭,风无量叹息一声,道:“怎样,你来是要害我不成?”

    不知何时,风无量背后站着一体型微胖的和尚,这和尚似笑非笑,手中的念珠上,雕刻着骷髅佛像,狰狞恐怖。

    和尚默念一句佛号,道:“因果报应,不可强也。”

    ……

    青天绿野之间,一处小溪潺潺之地,岳逐风与明骤雨盘坐在地,以自身道力修复伤势。

    叶凌立在一旁观望,他们此刻已经回到了皇宫当中,所在应该是一个较大的园林里,一时还没有人会来打扰。

    不知过了多久,岳逐风与明骤雨相继睁开眼,冲叶凌道:“此番多亏有你,否则必然命归九泉。”

    “就凭你站出来那一刻,咱们就是兄弟,没说的!”

    叶凌微微一笑,伸手取出三坛子酒分给他们道:“这么说来,我倒是赌对了!”

    三人相视一笑,拍开封泥,大口豪饮……

第四十八章 良言相劝莫折腾

    歪词曰:“

    皆道妖魔肆虐,怎比人间猛兽?不信看那满朝文武,哪个不是衣冠盗寇。鹰犬作爪牙,苛政撑腰后。昏天黑地,干不尽伤天害理;低眉顺眼,磕了个头破血流。吓坏你严刑逼供,累死你终日奔走。都知道小人得志不能留,可这脏心烂肺是上头。”

    醉云酿入喉,辛辣甘醇之气运行六腑,遍走五脏,使得周身舒怀,放松轻快。

    叶凌看向岳逐风与明骤雨,问道:“你二人是梁上君子,虽算不得光明正大,可也不曾铤而走险,这次为何要深入虎穴?”

    岳逐风与明骤雨相视一眼,似乎是对叶凌产生了信任,便道:“你跟随魏寻欢去过那个山谷了吧?”

    叶凌不可置否的点点头,沉声道:“还见了不得了的事情。”

    “那是魏寻欢故意放你进去的,”明骤雨道:“不然,以你现在的境界修为,根本动摇不得那大阵分毫。”

    叶凌再次额首,他也能猜到事情原委,只是并未多言,也是魏寻欢将他放出来的。

    岳逐风接口道:“其实,我们实属无可奈何。是有人逼我们来调查大乾王朝皇帝,百里龙腾。”

    “哦?”叶凌眉间一挑:“不知可否明言相告?”

    岳逐风点点头,道:“实际上,是几家仙道宗门,抓了我二人的师父,逼我们来调查百里龙腾与魔族和邪门勾结修炼之事,若不然,师父将性命难保!”

    明骤雨叹息一声:“不过事到如今,已然查明确有其事。”

    “所以,那些仙道宗门要做什么?”叶凌问道。

    岳逐风摇摇头:“不知,百里龙腾为何如此,各大宗门又在盘算何事,我等一概不知。”

    明骤雨自嘲一笑:“不过是任人摆布的棋子罢了,只求不要过早的被人清除出局。”

    叶凌默然不语,只是他突然意识到,当初魔域之事,是否也和百里龙腾有关系……

    ……

    吕州,位于大乾王朝域内东南,本为王朝最大一州,人口何止亿万。

    只可惜“灾害连连”,官府横征暴敛,百姓流离失所,以至十室九空,田园荒芜。

    官道上,宋拯与季长风打马慢行,两边尽是些灾民,骨瘦如柴,两眼空洞,早不知是人是鬼。

    放眼看去,只见得:“千里赤地满饿殍,只见枯木不见草。鹰鸠衔童无人赶,虫蛇堆骨筑穴巢。坟冢连连望不尽,碑前无灰验风高。死去应笑离世早,活人还苦饿明朝。”

    季长风义愤填膺地道:“他们就是这样对待百姓,这就是吕州大小官员所为?”

    宋拯不答,只是手里的缰绳握的紧了又紧。他来前已无数次想象吕州情景,却没想到此刻仍是心惊肉跳。

    他虽然带来了赈济灾民的粮食,可现在看来,不过是杯水车薪。

    宋拯与季长风离开了官道,去往边上的一个小镇子,镇子里的人都已经跑光,剩下的不过是堆堆白骨,随风乱滚。

    巷陌之间,十几只野狗在游荡,见了二人便狂吠着靠近,不过立马被季长风的剑气吓退,四散逃开。

    宋拯翻身下马,坐在一块石头上,叹息道:“看来朝廷几次下发的赈灾款项,都没有用到灾民身上。”

    季长风恨声道:“这些贪官污吏,他们怎么敢?”

    说话间,就听得远处一阵铃铛声响,有人随风高吟道:“东西走,南北匆,算来乾坤一般同。皆道命运如飘渺,实际内理自相通。身虽穷,事必躬,远离是非后必隆,不信人前来问卦,点悟迷途在掌中。”

    听着话,那人来到了面前,是一身着白衣的算命瞎子,摇着扇子,手中幡子上挂着铃铛,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这算命瞎子似乎注意到面前有人,将头凑过去仔细“看了看”,随后笑道:“二位似乎有大难临头,不若让老夫给你们算上一卦,问个吉凶?不灵不要钱。”

    季长风只觉好笑,道:“算命的,此地命如草芥,人皆挨饿,你却跑到这里来找生意,怕不是眼盲认错了路?”

    算命瞎子闻言,笑着摇摇头道:“有缘之人,即便天各一方,人海茫茫,终有相逢之日。此地虽然荒凉,可你我有缘,自然相见。”

    宋拯出言道:“老先生,我们只是路过此地,还有要事在身,不宜久留,若是有缘,还是改日再见吧!”

    季长风也道:“我们走的匆忙,身上未带着银钱,还是日后再见吧!”

    算命瞎子却摇摇头,道:“老夫为二位推演前途,不急着收钱,若算的准了,日后有缘再见时会取,若算的不准,全当一句玩笑。二位虽然公务繁忙,可一两句话的时间总该是有的。”

    季长风闻言,神色突然一沉,手指按在剑鞘口:“你怎么知道我们身上有公务?”

    算命瞎子笑道:“二位难道忘了老夫身份,若是无这点本事,怎敢前来毛遂自荐?”

    宋拯摆手示意季长风莫要冲动,自己也有些好奇,道:“既然如此,老先生看我二人此番前来吕州,当如何?”

    算命瞎子站立不动,手指不断掐算,口中念念有词道:“身不由己,心有不甘;漫漫坎坷,峻岭险关;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执迷不悟,难保身全。”

    季长风立时便火了:“你这算命的,如何出此不利之言?”

    宋拯赶忙按住他,问道:“老先生既然说我们此行不顺,有性命之忧,那可有破解之法?”

    算命瞎子摇摇头,迈开步子往前走,边走边道:“

    莫怨天来莫怨人,人心遇事总天真。

    清平原本无多事,总有闲人把事寻。”

    说着话,算命瞎子便走远了,身影消失,耳边却还能够听到铃铛的响声。

    季长风望着算命瞎子离开的方向,没好气的道:“就是一个骗钱的找错了地方,见我们不是上当受骗的主儿,便开始故弄玄虚了。”

    宋拯却没有多言,仔细回想着算命瞎子的话,似乎心里想到些什么,但没有说出来,只是暗自道:“但愿他只是个骗人钱财的吧!”

    二人也不作耽搁,翻身上马,往吕州治所,奉天城而去。

    顺天城外的灾民,已经被兵丁驱赶到了别处,州牧梁源率领着大小官员在五里外的浑水桥,等着迎候宋拯。

    梁源看上去是中年人模样,身着官服,留着青须,气质儒雅,也曾经周游各大书院,为圣人门徒。

    不多时,便听见铜锣开道,驽马嘶鸣。季长风在前,领着一干倚仗,抬着宋拯来到此地。

    宋拯也早就换上了官府,下了轿,与各位官员见礼。

    梁源笑着拱手:“宋大人,下官率领奉天城及吕州部分官吏,恭迎钦差!”

    宋拯亦还礼道:“劳梁大人费心,我们还是进城再说,请头前带路!”

    “宋大人请!”

    一行人便进了城。季长风特意留意了城外,却没有发现灾民,很是奇怪。

    进了城更是疑惑,城中街道来往不息,如其他繁华之地一般无二,实在与他们来时所见,天壤之别。

    可季长风四下观瞧却发现,城中尽是白首苍颜的老者,一路上竟连一个中年人都不曾遇见,心中不禁疑惑。

    来到州府官衙,宋拯与梁源一左一右坐在首位,季长风仗剑立于宋拯身侧,底下官吏按品级落座。

    宋拯看了梁源一眼,这便起身道:“听闻吕州灾情严重,百姓流离失所,圣上心忧,特遣下官前来赈济。”

    可此言一出,底下便有一官员道:“宋大人,吕州虽然有灾,可算不得严重,如大人进城所见,百姓安居,井井有条,无需圣上挂心。”

    季长风刚要说话,却被宋拯眼色止住,只好作罢。

    宋拯见一旁的梁源喝茶不语,自己也陷入了沉思。

    实际上,吕州灾情,是流窜到其它州府的百姓传出去,再有其它州府的官员上奏,朝廷一直未接到吕州有关灾情的奏折,很是令人不解。

    故而,宋拯与季长风在进入吕州前,便悄然离开了仪仗,两人单枪匹马的去调查,这才见到了令人心惊的一幕。

    梁源笑着道:“宋大人,朝廷对我吕州情况判断不清,也是下官疏忽,我当奏明朝廷,说清实情,烦请宋大人界时当面呈交给圣上。”

    宋拯笑而不语,没想到这么快梁源就要赶他走,便道:“不急,既然吕州没有大灾,可还是有部分小灾。本官此番带来了朝廷下发的赈灾粮款,需要分发给灾民。”

    “朝廷天恩,下官代吕州百姓拜谢,”梁源拱手道:“不过发放粮款这等小事,就交给下官的下属们去做,不劳烦宋大人了。”

    宋大人心思一动,便点头道:“也好,既然如此,便要烦劳梁大人与诸位大人。本官旅途劳顿,要歇息歇息。”

    “早就为宋大人准备好了,来人!送宋大人去馆驿休息!”

    ……

    夜幕降临,梁府的书房里,老管家将一封书信递给梁源道:“老爷,这是京里刚送过来的信。”

    梁源打开一看,默默的点了点头,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老管家问道:“老爷,这宋拯会听你的话,乖乖的回太岳城去吗?”

    “他最好听话,”梁源冷笑一声,道:“不然,本官可不保证他能活着离开吕州!”

第四十九章 夜半城门险象生

    馆驿内,宋拯炳烛夜读,他也是凌虚境的儒家进士,修为虽不高,却依旧洞若观火。

    此刻,他的神识便落在屋外的两个监视之人身上,手中书本拿倒了也全然不知。

    未多时,季长风走进来,冲宋拯一拱手:“大人,床铺收拾好了,您还是早些休息吧!”

    宋拯点点头,放下书卷,冲季长风使了个眼色,随后季长风便自顾自的说着话:“大人,依我看这吕州灾情,不过是小题大做,咱们把赈灾粮款交给梁大人就回去复命吧!”

    趁着说话之机,宋拯来在窗边,手中一股浩然之气迸发而出,朝着窗外两个监视的人便缠绕上去,法家功法画地为牢,将二人死死困住,动弹不得。

    季长风立即闪身出了房门,反手两掌将二人震晕,拉到了屋内。

    “这吕州果然有问题,”季长风沉声道:“不然梁源为何要派人监视大人?”

    宋拯迈步走过来,沉思片刻后,说道:“本官不能轻出,以免打草惊蛇,长风你立即出去打探一番,务必小心!”

    “大人放心!”

    季长风转身出了门,消失在夜色中……

    ……

    “酒已喝完,我们该告辞了!”

    御园中,岳逐风与明骤雨将空酒坛放下,对叶凌说道。

    叶凌点点头,亦拱手道:“望令师无恙!”

    明骤雨皱眉问道:“你难道不和我们一起离开?”

    叶凌摇了摇头:“我还有事情要做,你们快走吧!”

    “既如此,你也千万小心,日后再见,还要把酒言欢!”

    “一定!”

    岳逐风与明骤雨身形几经闪烁,便消失在了宫墙之间。

    叶凌丢下酒坛,重又换上那身太监服饰,回到了孟婉宫的小院里。

    石桌前,孟婉宫仍坐在边上,杯中茶水尚温,似乎是料定叶凌还会回来。

    叶凌走上前,孟婉宫笑着道:“难得你离开前还回来看我。”

    “你不是早就猜到了么。”说着话,叶凌坐下来,端起手中的茶杯,饮了一口。只是他现在心思很乱,喝不出什么滋味。

    过了一会儿,孟婉宫问道:“你要离开皇宫了?”

    叶凌点点头:“只是不知该去哪儿。”

    “去寻你义兄吧,”孟婉宫微笑着道:“他是个好人。你看到的事情,他或许会有办法。”

    叶凌也很想去找大哥徐铮,只是因为不知三弟吴情所在,所以并没有离开太岳城。

    说话间,小院门口,一阵龙马嘶吼,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口。

    叶凌转头看去,车边上坐着一布衣老者,朴实无华,如同一尊石像般死寂。

    叶凌认得,这是给百里皓月赶车的那位老者,这马车也属于百里皓月。

    果不出叶凌所料,那蛮横的小婢女搀着百里皓月走下马车,进到院子里。

    百里皓月冲孟婉宫施了一礼,小婢女却在一旁看着叶凌,冷嘲热讽:“想不到你还是个通缉犯,难怪不懂人情世故,净干违法乱纪的事情!”

    叶凌不反驳,只是身上的锋芒之气犀利几分,使得小婢女脸色微变,赶紧躲到百里皓月身后去。

    孟婉宫笑了笑,对百里皓月道:“麻烦你了。”

    百里皓月瞥了叶凌一眼,缓缓道:“我能将他送出皇城,却保不得他离开太岳。”

    孟婉宫微笑看着叶凌,似是询问,又像替答:“这就足够了。”

    话不多说,叶凌随着百里皓月与小婢女往外走,孟婉宫却又突然叫住叶凌,自袖中取出一封信笺。

    叶凌刚要伸手去接,却不料孟婉宫将手缩了缩,一股天火凭空而生,将信笺烧成灰烬。

    “这是我写给你义兄的信。”

    叶凌不解,孟婉宫又道:“就将此事告诉他吧,我写的信又烧了。”

    叶凌点点头,随即坐上了马车,赶车老者一挥鞭子,车轮缓缓驶离。

    孟婉宫站在门口,望了许久许久……

    马车本不算大,坐着三人未免有些拥挤。小婢女皱着眉头嫌弃:“擅自跑进皇城,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叶凌不答,在修士眼中,何来律法刑罪,唯恃强凌弱四字而已,受律法制约,不过是因为强不过王朝罢了。

    小婢女见叶凌不理自己,便也将头摆向一边,小声嘟囔着:“来不理人,你以为我愿意和你说话似的,哼!”

    叶凌刚要闭目,百里皓月却又突然发问:“你和人草木是什么关系,他为何要赠你脱胎养灵茶?”

    “脱胎养灵茶?”叶凌心中默念,今日才知道这茶的名字。

    “喂!”小婢女扬着下巴:“我们姑娘问你话呢,哑巴了?”

    叶凌看向百里皓月:“萍水相逢而已。”

    百里皓月不语,但神情却满是怀疑。毕竟她知晓此茶的珍贵,怎么可能就如此轻易的送给素不相识之人?

    然而,这世间之事,从来都没有合情合理。

    马车走着走着,突然停下,车外传来军卒声音:“卫将军有令,出入皇城,一律要下车检查!”

    叶凌手按在剑上,百里皓月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转而看向小婢女。

    小婢女点了点头,起身跳下马车,喝道:“你们这些混蛋,难道不知这是我家姑娘,许春公主的车?还不快快放行!”

    车前的几个士卒自是不敢犯上,怎奈何指责所在,一时间拱手低头,进退不得。

    小婢女气的直跳脚:“你们这些家伙,还真是不怕死,你们要是再不让开,我保证你们都活不过明天!”

    话音刚落,就听身后有人轻笑:“珠儿姑娘,你就不要难为他们了,有什么事情,可以对咱家说。”

    小婢女珠儿回头一看,就见司礼监首席太监高和与同为司礼监太监的赵煜,张漠。

    珠儿脸色煞白,内相到此,她怕是没有了说话的份儿,实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众军士反倒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施礼道:“拜见高公公!”

    “免礼!”

    高和站在马车前,似笑非笑的冲车里道:“公主殿下,朝廷法度在此,还请公主不要让咱家为难。”

    马车里,悠悠传来百里皓月的声音:“奴才也配来检查我的车?”

    高和面不改色,依旧礼节得体:“公主此言有理,只是非常之时,必要行非常之事。公主殿下一向识大体,顾大局,自然不会在意这点小事!更何况,公主向来孝顺皇父,自是不会违背陛下的圣命!而且公主平常深入简出,从不过问朝中之事,自然不会与叛贼乱党有什么瓜葛,奴才夜只是例行公事,公主定会理解。”

    叶凌看向百里皓月,高和的话将所有路皆堵死,他实想不出有什么办法搪塞,因此周身道力暗动,做好随时拼命的准备。

    可百里皓月却冷笑道:“高公公所言不错,可我今日身体不适,受不得风寒,掀不得帘子!”

    高和身后赵煜、张漠对视一眼,心中有了计较。平常的百里皓月绝不会如此,今日定然有事。

    高和一直微笑:“公主微恙,奴才自不敢打扰,只容奴才自缝隙看上一眼便是。如此才能向陛下交差!”

    说话间,辅国将军卫北辰立于城墙上,俯视下看,却并无意插手,只是自语道:“这差事不好做啊!”

    车外的珠儿不敢插嘴,赶车老者如同雕像,不言不语,波澜不惊。马车里的叶凌眼神越发犀利,右手死死握住木剑剑柄,压制着锋芒。

    高和接着道:“公主不语,便是许诺了,奴才只看一眼,绝不惊扰殿下。”

    说着话,高和的老手已经抓住车帘一边,微微掀起了缝隙。一旁的珠儿心提到嗓子眼,赶紧闭上眼睛不敢往下看。

    却不料一声轻笑传来,百里澍泽的车自宫内驶来,道:“想不到这深夜的门口,竟如此热闹!”

    百里澍泽摇着扇子,从马车上走下,笑道:“有什么趣事,说来与我听听?”

    高和只好收回了手,冲百里澍泽施礼道:“三皇子,陛下有命,出入宫廷,一律要仔细查验,奴才们正奉旨办差。”

    “原来如此,”说着话,百里澍泽的车驶到百里皓月的马车边上,几乎是紧贴在一起。

    赵煜要出言,却被张漠阻拦,示意他不要多嘴。

    百里澍泽一挑车帘,对高和道:“高公公自可细细检查。”

    高和看了一眼,里头空空如也,便笑道:“三皇子体恤我们这些奴才,奴才们感激不尽!”

    百里澍泽将车帘放下,又走到他们三人面前一阵寒暄,令高和等人无暇他顾。

    随后,百里皓月冷着脸掀开车帘,里头只有她一人。

    “高和,你最好仔细的看个清楚,我是不是窝藏叛贼的同犯!”

    高和三人赶紧施礼:“公主言重了,奴才们做事失了礼数,实在是罪该万死!”

    百里皓月冷哼一声,招呼珠儿上车,出离了皇城。百里澍泽也笑着告辞离开。

    赵煜似乎恍然大悟一般,刚要开口,却被张漠拉住。

    不多时,六皇子百里瀚然与花信风等人迈步走到近前,百里瀚然看着高和笑道:“高公公,真是辛苦您,做事天衣无缝,滴水不漏!”

    高和赶紧笑道:“为陛下做事,不敢不尽心竭力!”

    待六皇子等人离开,高和方才看向赵煜道:“三皇子,长公主,六皇子都要保的人,你敢做什么?”

    赵煜不答,看着张漠轻声叹息……

第五十章 金箭雷引血雨风

    两辆车缓缓驶出皇城,卫北辰目送着他们离去。副官却在一旁不解道:“将军,卑职虽境界低微,可也能感觉到车中之人,却为何……”

    卫北辰沉声道:“你是个耿直之人,正因如此,老夫选你做副将。若放任你在这京城以内,恐怕早就难以保全了。”

    ……

    转过一条街巷,两辆车停下来,百里澍泽走出来,笑着道:“这次要多谢皇姐了!”

    珠儿挑起车帘,百里皓月俯身在门口:“人呢?”

    “走了,”百里澍泽一摊手,无奈的道:“他信不过我,更信不过皇姐你。”

    百里皓月重又坐回去,不以为意道:“走便走了,本就不愿有何瓜葛。”言罢,赶车老者挥舞鞭子,车辆缓缓驶离。

    “送皇姐!”

    百里澍泽朝远去的马车躬身一礼,却不急着离去,转而看向从后走来的百里瀚然与花信风。

    “三哥,”百里瀚然长施一礼,笑问道:“怎不见二哥随你一同出来?”

    百里澍泽道:“你二哥被母妃留下,说要替他好好操办终身大事,给他选了好些女子,非逼着他择妻。”

    百里瀚然闻言眉头微挑,随即笑道:“二哥人中龙凤,这京城中的世家女子,哪个能配上?”

    “不说他了,”百里澍泽笑道:“不知六弟与花公子入皇城是为何事?”

    百里瀚然道:“闲来无事,花公子言说许久不曾入皇城游玩,弟这才陪他一道前来。”

    “即是如此,不如来我府上,我们把酒言欢如何?”

    “哈哈哈,”背后又是一辆宝辇来在近处,顾书辞轻笑着伸手挑开纱帘,笑道:“不想深夜归府路上,也能与二位皇子得见,实在幸事。”

    顾书辞双颊微红,吞吐酒气,看来席间不曾少饮。透过帘隙,百里澍泽见到了梨园名角,谢怜儿坐在车内,便道:“顾兄余兴未尽,请恕我与六弟不便相扰了!”

    顾书辞余光瞥向谢怜儿,随即笑道:“三皇子体恤,我便告辞了!”

    言罢,他放下车帘,宝辇驶离。

    百里瀚然轻声问道:“顾大学士文坛领袖,儒林泰斗,如何这般纵容顾书辞胡来?”

    百里澍泽笑着道:“大概顾大学士心疼儿子吧!言归正传,六弟,花公子,不如府上一叙?”

    花信风刚想拒绝,百里瀚然却抢着道:“三哥美意,弟却之不恭,花公子想必也不会推辞吧?”

    花信风无奈,只好点头答应,于是三人便朝着百里澍泽府上去往。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叶凌自车辇出离皇城后,便问百里澍泽道:“三皇子,因何要帮我?”

    百里澍泽摇着扇子:“我帮的不是你。”

    叶凌闻言也不追问,闪身出离了车辇,消失在夜幕当中,穿梭在街巷之间。

    现在的他,对太岳城的任何人皆是不能不信,又不可全信。

    他不知道这些人都在谋划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在他们眼中只是一枚随意玩弄的棋子,无论黑白。

    正行间,一阵微风引得叶凌心神不宁,随即锋芒外露,转而望向身后。

    云端之间,一青衣老者踏空而来,周围尽是道风呼啸,令夜空为之一清。

    叶凌认出此人,乃花信风身边的老者之一风清。

    风清传音道:“我家少爷想要见你,跟我走,不要逃了!”

    叶凌不敢相信他,或者说他现在不敢相信任何人:“我到时自会去见他,用不着前辈相请!”

    风清依旧穷追不舍:“你现在处境危险,凭你一己之力,根本走不出太岳城!”

    叶凌身法不停,玄天残影施展到极致:“这就无需前辈操心了,既然前辈不是来取我性命,便不要再追了!若是再追赶不休,晚辈可要琢磨前辈真正的心思了!”

    风清立时左右为难,却不料又一黑袍老者赶上来,正是雷荣。

    雷荣周身有雷电闪烁,语气粗怒,喝道:“混账小子,管你信与不信,今日我们都要将你带回去。你若再不站住,老夫让你尝尝五雷轰顶的滋味!”

    叶凌心中暗道:“哪次进阶不是五雷轰顶,老子可不是被吓大的!”

    不过风清与雷荣越是如此,叶凌便越不能听从,只是身后两个不灭境大能追赶,他根本逃不了多久。

    说话之间,头顶之上,似乎隐隐有乌云汇聚,眼看着阴暗昏黑,冷风呼啸。风清急忙道:“你真要出手伤他不成?”

    雷荣一脸无辜:“你就在我身边,我何时动手了?”

    话音刚落,漫天血雨缓缓飘落,染红整片天空,化作炼狱景色。

    叶凌眼看着似曾相识的场景,立时大惊失色,急忙便要逃离出去,却不料迎面,那举着红纸伞的俊美男子已经在他身前站定。

    “倘这生前最后一眼,见到的是这绝美景色,可还有遗憾?”

    莫寻微笑着询问,可眼底的杀意却毫不隐藏的流露。

    几乎同时,叶凌周身道力疯狂涌动,木剑于手中划破长空,剑气纵横,剑道锋芒将莫寻整个包裹住,彻底绞杀。

    可那漫天血雨如阴郁至极,克制叶凌至强至刚的剑气,剑锋被水流包围,根本难以冲破束缚。

    莫寻伸手摄拿,一股道力如龙吸大海,将叶凌罩住,逃离不得。

    正此时,一道惊雷震落,劈中在莫寻身上,却不料莫寻的身形一晃,直化作一滩血色雨水,消散开来。

    几乎同时,一阵狂风将叶凌周围的束缚搅碎,风清与雷荣立身叶凌身前,迎面是重新现出身形的莫寻。

    “血雨无边君莫寻!”风清沉声道:“冥府接的好买卖!”

    莫寻笑意不减:“能得风雷二老如此相视,在下荣幸。”

    三人表面不动声色,暗中却已剑拔弩张。叶凌趁着机会,立时施展身法,全力奔逃。

    “逃?”

    莫寻身形一闪,消失在漫天血雨之中。风清与雷荣脸色一变,不灭境道势冲霄而起,狂风、雷霆在半空回舞激荡,却始终破不开这血雨无边。

    叶凌正逃间,身侧突然一阵血腥之气靠近,只听得莫寻轻声道:“生而困锁,死何挣扎?”

    叶凌不答,但听得“嗖”的一声自远处传来,一道金光划破长空,破开音障,自叶凌身侧穿过。

    光辉散去,一支金箭显露出来,只差半分便射中了叶凌身后的莫寻。

    莫寻急忙闪身躲过,可那箭羽的道锋依然割断了他半缕发丝,飘然落下。

    莫寻眼神微眯,遥望到皇城城墙上,老将军卫北辰持弓而立,神色沉稳。

    莫寻微微勾起嘴角:“好箭法!”

    叶凌也顾不得是谁救了自己,只顾着全力施为,在街巷中间疯狂逃命。

    却不料莫寻反手一挥,一支血雨凝成的箭朝着叶凌激射过去,一箭射伤了叶凌左肩,破开伤口,血流不止。

    叶凌被道势震伤六腑五脏,几个踉跄便摔倒在地上。

    街巷中,一辆马车迎头行驶过来,却不料被那只擦伤叶凌肩膀的血箭射中,马车被道势震个粉碎,顾书辞与谢怜儿也被震伤在地,一时难以起身。

    莫寻立在半空,看着挣扎起身的叶凌,出言道:“时间差不多了,夜色正好,该上路了!”

    话音刚落,风雷骤起,莫寻紧着眉头看向身前的风清与雷荣,摇头苦笑道:“若非必要,我实不愿与二位动手。”

    风清与雷荣自然知晓,莫寻并非怕他二人,而是惧他二人身后的万宝商会。何况方才卫北辰一箭射来,也表面太岳城御林军也要插手。

    叶凌见他三人对峙,急忙闪身后撤,路过谢怜儿身侧时,二人对视一眼,谢怜儿传声道:“带我走,我能帮你脱身!”

    叶凌心思急转直下,一把拉起谢怜儿揽在怀中,强撑着伤势迅速逃离。

    莫寻眼看着叶凌离去,却并未着急追赶,反而身形后退,微笑着道:“今夜之事,在下谨记在心,告辞了!”

    话音刚落,莫寻身形消失不见,漫天血雨也随之散去。

    风清与雷荣见莫寻不再追杀叶凌,也不与他为难。雷荣道:“那小子又跑了,咱们赶紧去追。”

    风清摇摇头道:“救得一时,救不得一世,逼走了莫寻,还会有别人来伤他,你我不可能一一阻挡。先回去将此事告诉公子知晓,再做商议。”

    雷荣闻言觉得有理,便点点头,随风清起身离开。

    ……

    六皇子府上,百里瀚然刚从三皇子百里澍泽那里回来,坐在大庭里揉着脑侧穴位,不知是酒醉还是疲乏。

    不多时,便觉一阵微风吹过,百里瀚然抬起头看向面前的莫寻:“还活着。”

    莫寻微笑道:“既然不是必须要杀,我便不会尽全力去做。”

    百里瀚然摆摆手:“只要足够吸引眼球便好,当所有人的焦点都放在一件事上时,才好方便去做其它的事。”

    莫寻不答,身形重又消失,无影无踪。小庭一片沉寂,仿佛从未有人来过一般。

    莫寻走后,百里瀚然起身去到府中后园的小屋内,轻轻推开门,就见一少年坐在床边,眼神澄明,正是叶凌一直想要找寻却无处着手的三弟吴情!

    吴情看见百里瀚然时,十分欢喜,赶忙起身道:“六皇子,是你将我救出来的对吗?”

    百里瀚然看着吴情干净透明的眼神,微笑着点点头道:“当然!”

第五十一章 唯请一死报臣忠

    “咚咚咚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老板娘自睡梦中唤醒,她皱起眉头,披着件单衣,举着灯走出来,没好气的道:“大半夜报什么丧啊!”

    厢房里的店小二也拄着拐走出来,揉着眼睛去开门,只是背后屋子里,胖厨子鼾声不止,竟然没醒。

    “来了来了,门板不结实,别敲了!”

    店小二打开门,就见两个人一头栽进院子里,昏迷过去。

    店小二吓了一跳,仔细一看,认出谢怜儿,赶紧招呼老板娘:“老板娘,老板娘快出来看看,是怜儿小姐!”

    老板娘闻言急忙跑过来,见了容貌,果然是谢怜儿,立时吓得是花容失色,丢了灯便跑过去:“我的小祖宗唉,这是怎么弄的啊!你快醒醒,睁开眼看看姐姐啊!”

    任凭老板娘呼喊,谢怜儿与叶凌也醒不过来。

    ……

    御街上,大乾右相王元忠捧着一张表文,一步一步朝着皇城走去,夜幕之下看不清脸,只能见他原本一直挺拔如松柏的身子,弯曲了许多。

    “王大人!”

    一个巷口,刑部尚书李太岳急匆匆赶过来,挡在王元忠身前:“王大人,您不能去啊,只要我们将事情搞清楚,陛下一定不会为难太子的!”

    王元忠不答,只是沉声道:“让开!”

    “王大人!”

    李太岳跪倒在王元忠面前:“大乾离不开您,太子也离不开您啊!”

    “让开!”

    王元忠大喝一声,一股无形道力将李太岳掀飞出去,倒在一边。

    王元忠接着往前走,可在李太岳眼中,他的脚步越发沉重。

    正这时候,一只手拉着李太岳肩膀,将他扶起来。回头看,却是顾思岚顾大学士。

    顾思岚苦笑道:“不要去了,墨生知道做什么,不做什么,谁也劝阻不得。”

    李太岳眼中噙泪,哀道:“若如此,我大乾少一擎天柱,朝廷缺一栋梁才!”

    顾思岚叹息一声:“天意自古高难测,命途浩渺何人知啊!”

    皇城门口,卫北辰立于大门外,两侧兵士排列,望着一步步靠近的王元忠,并无人敢多言一句。

    王元忠手捧着表文,突然跪倒在前,声含道韵,音达天庭:“陛下,老臣特来请罪!”

    此言如洪钟大吕一般,振聋发聩,回荡在云霄之间,使得皇城内外的人尽都听闻。

    城外百姓有不少出门来看,更有修士立于屋顶楼阁上,静静旁观。

    不多时,皇城大门缓缓打开,高和与赵煜、张漠走出来,站在王元忠身前。

    高和赶忙上前搀扶:“王阁老,您这是做什么,有话就请到精舍与陛下呈奏。”

    王元忠不起身,手中表文随风轻摆,口中依旧不停:“臣有负陛下重托,有负于大乾百姓,臣今日愿一死,以报陛下隆恩!”

    高和脸色大变,赶紧道:“王阁老何出此言!”

    身后赵煜想要回去禀报,却又被张漠拉住:“以陛下的修为,怎会不知此处之事?”

    赵煜闻言方才作罢,转头回望皇城。

    精舍里,太监陈珪立在百里龙腾的虚影边上,面前半空有影像变幻,便是皇城外的画面。

    百里龙腾冷然一笑:“陈珪,你看见了,这就是我大乾的忠臣,深夜逼宫的忠臣!”

    “主子,”陈珪急忙跪倒,急切道:“还是降旨让王阁老进来吧,城中遍布各大宗门的眼线,还有那么多的百姓,朝廷官员都在,如此沸沸扬扬,实在不妥啊!”

    “不妥?”百里龙腾轻喝道:“他就是要死在天下人面前,他才觉得死得其所!他想要做贤臣,倒让朕去当昏君!”

    说话间,太监王瑾拿着一本奏折走进来,呈给百里龙腾道:“陛下,这是周阁老连夜送来的,说是要尽快呈给陛下!”

    百里龙腾伸手一招,奏折悬于他面前,缓缓打开。待他看过后,奏折合拢,似笑非笑地道:“既然他一心求死,朕就成全他!”

    话音刚落,百里龙腾伸手朝虚空一点,一阵涟漪泛起,那道奏折便凭空消失在面前。

    下一瞬,王元忠面前空间混沌,奏折竟然自那扭曲中浮出来,落在他面前。

    一时间,无数暗中窥视的修士尽都心神一震,彼此有些交流:

    “看来传言非虚,百里龙腾的修为已然深不可测。”

    “对空间法则领悟如此之深,只恐他真要迈出那一步了!”

    王元忠将奏折打开,看过后,神色似乎解脱般冲着皇城道:“谢陛下隆恩!”

    话音刚落,王元忠周身光辉笼罩,道力在体内不断涌出消散于天地之间。

    修士们都知道,王元忠要主动化道,身死道消。

    周围百姓越聚越多,有老者泣声跪倒:“王丞相,大乾不能没有您啊!”

    “王丞相!”

    人群纷纷跪倒,大乾人尽皆知,右相王元忠乃朝廷栋梁,两袖清风,为民请命。今日情形,他们想不通。

    “陛下!”百姓们泣喊:“大乾不能没有王丞相啊!”

    “陛下!”

    李太岳与顾思岚站在王元忠身后,默默流泪。主动化道,再无挽救的可能。

    高和退到一边,低头不语。这是百里龙腾的意思,更是王元忠的心愿,无人能够阻拦。

    “拜!”

    卫北辰高喝一声,单膝跪地:“送王丞相!”

    皇城内外士卒齐齐跪倒,声震寰宇:“送王丞相!”

    王元忠面色平静,眼中如走马灯一般,回顾过去,嘴角竟不自觉的微微勾起:“孟兄,我只能做到这一步了,你我再见时,任你责罚!”

    ……

    王元忠,字墨生。永州人。自小前往广林书院读书,入儒道,成圣人门徒。

    二十岁达至凌虚境,前往太岳城参与会试。半路遇大雨磅礴,躲避一间破庙中。

    雨打湿衣物,王元忠便升起篝火,褪去外衣烤干。

    不多时,门外又是一人急忙跑进来:“好大雨,好大雨!”

    王元忠抬眼看,来人锦衣玉带,冠冕富贵,似是豪门子弟。

    那人冲王元忠一拱手:“多有打扰,还请见谅!”

    王元忠笑道:“同是天涯沦落人,在下王元忠,字墨生。此番是往太岳城参加会试。”

    “在下孟光,字君实。”

    孟光见王元忠将衣服褪去,裸着上身,便也将衣服褪下,搭在火边烤。

    二人坐下来闲聊,方才知晓这孟光乃大乾卫将军孟儒之孙,户部尚书孟兴之子。

    而王元忠满腹经纶,出口成章,与孟光情投意合,立马便成了好友。

    待风雨过后,二人结伴而行,来到太岳城参加会试,双双高中,入翰林院供职。

    孟光因家中荫恩,外放一州州牧,他便举荐了王元忠随他一同前往。

    二人互为知己,无话不谈,有伯牙子期之乐。

    而后,卫将军孟儒战死,孟兴因而被提拔为右丞相,位极人臣;时任左丞相的赵弘是孟家门生故吏。孟光也被提拔为吏部尚书兼太子太保。

    此时,孟家达至巅峰,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朝廷政令不出自天子,便出自孟家。

    孟兴入朝后,又举荐了王元忠任户部侍郎,正式位列中枢。

    此时朝廷未设内阁,左右丞相统摄百官,孟家不断壮大,使先皇忌惮。

    孟光任太子太保,时常出入太子府上,与百里龙腾相交甚密。

    先皇知晓后,不顾百里龙腾反对,下旨赐婚,令孟光之女孟婉宫入嫁东宫,作太子妃。

    孟光无可奈何,只好将孟婉宫送入太子府,不久便生下百里长空。

    孟儒死,孟光接任右相,执掌朝政。

    赵弘看透时局,便辞官归隐,告老还乡。孟光不顾满朝文武反对,举荐王元忠担任左相。

    二人同掌朝廷,使大乾严明律法,政通人和,仓廪充实,百姓安居,赏罚必信,路不拾遗,夜不闭户,风华肃然。

    百姓富足,无不敬仰左右丞相,王元忠所到之处,百姓号为“春风有脚”。

    正因如此,大乾后来方可一统数国分裂,而成一朝之势。

    可惜水满则溢,月满则亏。

    先皇临终前颁布诏命,以谋反罪,诛杀孟家满门,与孟家有瓜葛的官员也大都受到贬谪。

    王元忠闻知,便要往朝廷死谏,却被孟光拦下。

    孟府已经被围,若非太子百里龙腾特批,王元忠也进不来。

    书斋里,头发花白的孟光为王元忠斟茶道:“墨生,不要去,这朝廷离不开你!”

    王元忠悲痛,语气急切:“君实,你为朝廷操劳一辈子,到头来却落得这般下场,你让我如何能够安坐?”

    孟光笑道:“还记得当初你我初见时所言吗?东域纷争不断,我们要辅佐明主,为万世开太平啊!我死,方能换来朝廷安稳。太子殿下英武睿智,定然能够有一番作为,你要继续辅佐他,替我完成心愿!”

    王元忠眼角湿润:“你是在逼我!”

    “我可不记得你这么爱哭,”孟光笑着道:“还有一事,我那女儿与外孙就要托付给你了,生在帝王家是他们的不幸,我只望他们能够平安,这是我最后的牵挂,墨生!”

    王元忠的泪终究留下:“我答应,我答应!”

    孟光微笑:“我可以放心的走了。”

    三天后,孟家满门抄斩。当晚,大乾先帝百里太浩溘然长逝,百里龙腾登基,立孟婉宫为皇后,百里长空为太子,封王元忠为右丞相,执掌朝纲。

第五十二章 夜雨寒风落长空

    诗曰:“

    往事由来泪欲潸,离愁共对月明天。

    青春报国非求赏,皓首忠贞未可宣。

    五域威名扶社稷,两朝风骨保江山。

    文章褒贬添悲壮,荡荡清辉送几言。”

    夜风将王元忠周身光辉吹散,消失在天地之间,王元忠的身影也渐渐模糊。

    周围百姓跪在地上痛哭不止,哀声传向远方,还有人群不断朝这边赶来。

    天上皓月逐渐被乌云遮盖,阴沉下更能清晰见到王元忠消逝于天地之间。

    “臣再不能见我大乾盛世,憾矣!”

    光辉散尽,天际一道惊雷炸响,紧接着大雨倾盆而下,模糊了视线。

    人群中渐渐闪开一条道路,百里长空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迈向皇城。

    他眼神空洞无物,任凭雨水打透衣衫,满头长发沾在肩头,脸上水迹更分不清何种滋味。

    往事种种,历历在目。故人已故,柔肠谁诉。

    百里长空跪倒在王元忠留下的奏表前,只可惜此刻,他已然看不清半个字。

    大雨瓢泼,却无一人离开。

    皇城边的几辆车辇中,左逢源,贺兰屹,贾成道并未露面,却仍是来送王元忠这最后一程。

    未多时,皇城中荡起一股大势,贯穿天地,驱散乌云闪电,重又现出一片月明之夜。

    皇城大门敞开,王锦奉着圣旨走出来,当着众人高声宣读:“即日起,废百里长空太子之位,送往倾安城幽禁思过!”

    此言一出,李太岳脸色大变,可百里长空并未有何反应,任凭王瑾叫来的两个侍卫拉起身来,送上一辆车辇。

    王锦笑着道:“太子殿下……啊不,现在应该称呼您大皇子,实在多有得罪,陛下有旨,要连夜将你送走,请上路吧!”

    百里长空一言不发,任凭他们处置。

    待车辇离开后,王锦唤来一人耳语几声,那人便迅速离开。

    一旁的高和三人看向趾高气昂的王锦,一言不发,转身回去。

    王锦暗笑一声,也不计较。

    与此同时,皇城里的一间小院里,陈珪立在门口道:“皇后娘娘,陛下有旨意,要先拿去您的皇后名位,您看……”

    屋子里织机不停,孟婉宫自始至终,也未曾抬头。

    …………

    太师府邸,梁敬一靠在躺椅上,闭目不语,不知是睡是醒。

    周擎一脸兴奋走进来:“恩师,大喜啊!王元忠化道于皇城门口,皇后与太子双双被废!”

    梁敬一缓缓睁开眼,道:“即日起,你与我一同称病不朝,闭门谢客!”

    周擎闻言不解:“为何?此正千载难逢之机,恩师为何要放弃?”

    梁敬一道:“人皆能看到的机会,从来就不是什么千载难逢之机。太岳城真正的风波,即日起才要显露。你我皆处在这风暴中心,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啊!”

    周擎闻言不答,默默坐在一边沉思。

    ……

    贵妃宫门口,王锦笑着对百里清风道:“太子被废,奴才要恭喜二皇子了!”

    百里清风却脸色平静,望着皇城深处,暗道:“弟终究还是输了一筹。”

    王锦见百里清风没有反应,也只好默默退去,可又被百里清风叫住:“王公公所作所为,清风尽都记在心上。”

    王锦喜出望外:“多谢二皇子!”

    ……

    烛影摇红,小屋里,店小二与胖大厨靠在门边上打着哈气,睡眼惺忪。

    老板娘将桌子上的丹药仔细辨认一番,确认无误,才给谢怜儿与叶凌服下。

    过了些时辰,谢怜儿出了一口气,缓缓醒过来,只是身子疼痛,令她连连颦眉。

    “我的小祖宗,”老板娘又急又气:“你把自己搞成这样,难道真不想活了?”

    谢怜儿弱声道:“顾书辞今日醉酒,强拉我要过府,夺我身子。”

    “什么?”老板娘瞪大了眼睛:“反了他了,我这就去把他宰了,给你出气!”

    谢怜儿看了一眼仍旧昏迷的叶凌,道:“好在遇见他,这次没被带走。”

    老板娘仔细看了看叶凌,喃喃自语:“怎么看上去这么眼熟,莫不是以前见过?”

    谢怜儿捂着胸口,慢慢坐起来:“伤的重了,莫寻果然名不虚传。”

    “莫寻?血雨无边君莫寻?”老板娘惊讶道:“你这伤是莫寻打的,你怎么会招惹他?”

    谢怜儿又看向叶凌:“莫寻是追杀他,碰巧伤了我。”

    “我的小祖宗,我都被你搞糊涂了!”

    未多时,叶凌自昏迷中醒来,立即盘坐起身,运转道力恢复伤势。

    老板娘细细一瞧,皱眉道:“一个凌虚境的小子,值得莫寻出手?”

    胖大厨哈气连天,对老板娘道:“没什么事情,我俩就先回去了,明天还要早……早起呢!”

    老板娘瞪他一眼:“把这小子一块儿带回去,总不能留在老娘的闺房里吧?”

    胖大厨耸耸肩,一碰店小二,店小二便拄着拐上前,一把将叶凌托起,转身出了屋子。

    两人把叶凌放在桌子上,各自回床,倒头就睡。紧接着,叶凌就被二人的鼾声强行打断了修炼。

    正是“鼾声如雷,震荡九霄皆动;呼噜连天,搅扰地裂山崩。”

    叶凌无奈的摇摇头,闭上眼,旋又静下心来,入定修炼。

    次日清晨,待叶凌睁开眼时,屋内已经没有人在,推门出去,小院清幽,只有透过枝叶落下的光斑点点,洒落地面。

    叶凌转过前门,来到前面的大堂里,却原来是那日城中的酒馆小铺。当时叶凌便觉这铺中人不简单,没想到果真如此。

    店小二在堂里来回穿梭,整理桌椅板凳,擦着油渍灰尘。别看他拄着偏拐,依旧是健步如飞,不必寻常人满上分毫。

    透过布帘,能见到胖大厨在后厨摘菜,收拾着一应之物。

    柜台里,老板娘手边的算盘噼里啪啦作响,一个数字也不会出错。小本生意,靠的便是这一份精细的算计。

    叶凌不敢打扰,默默寻了个地方坐下。

    老板娘却头也不抬的道:“来了,也不打声招呼,谁家少爷这么大排场?”

    叶凌微笑,起身拱手道:“怕出声打扰了老板娘手里好账头。”

    老板娘闻言笑道:“别说你说话,你就是脱光了衣服,站在老娘面前晃腚,老娘眼睛盯着你,可心里的数一字也不会错!”

    说着话,老板娘将算盘一理,账本一合,迈步走出柜台,到了叶凌面前:“叫什么?”

    “叶凌!”

    “小家伙艺高人胆大,就这么轻易信了我们?”

    “若想害我,今日我便醒不过来了。”

    老板娘闻言一笑,又伸手按在叶凌肩头:“伤势如何了?”

    叶凌老实道:“好了大部分,可还需再养几天。”

    “那这几天就留在店里吧,饭老娘管了!”

    一旁店小二却插嘴道:“老板娘,你啥时候也学会说屁话了,人家小兄弟是修士,早就辟谷了,用得着你管饭么?”

    老板娘一抹布险些甩在小二脸上,幸好被他眼疾手快的接住。老板娘没好气的道:“你咋就不是个哑巴,干你的活儿去!”

    小二嬉皮笑脸的走开了。老板娘道:“你的事,不说我也不问,想留就留下打杂,不想留现在就可以走!”

    叶凌四处望了望,问道:“谢小姐呢?”

    老板娘眉间一挑,语气有些异样:“你找她做什么?”

    “你不是说不问吗?”

    “事关我们小祖宗的事,老娘非问不可!”

    叶凌不言,老板娘却开始追问:“你给我老实交代,你小子到底怀着什么心思?赶紧说,不然老娘把你扒光了,扔锅里做油炸鬼!”

    正说话间,谢怜儿披散着头发,自后头走出来,虽无颜粉装饰,却更如清水芙蓉,天然国色:“姐姐,出什么事了,大早上争吵?”

    叶凌见了谢怜儿,先是一顿,然后起身道:“告诉我,怎么离开?”

    谢怜儿微微皱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叶凌沉声道:“你昨夜说过,有办法帮我脱身!”

    谢怜儿闻言这才明白,不紧不慢的坐下道:“我不这么说,你怕是不会带我离开吧?”

    “你……”

    叶凌神色几经变幻,他虽然不止一次受骗,但被女子骗似乎还是头一遭,而且是如此貌美的女子。

    “行了行了,我的小祖宗唉!”老板娘拉着谢怜儿起身往回走:“赶紧着回去好好打扮打扮,这个样子怎么能出来见人。”说着话,两人离开,就剩下叶凌坐在凳子上默默发呆。

    …………

    万宝商会,横跨五域之地,实天下第一富盟,其中花、富、金、钱四家家主,号为“四大财神”,圣灵大陆大半财富为此四家所占据。

    太岳城万宝阁中,花信风听着雷荣与风清禀报,万分急切道:“太岳城中追捕未解,倘若被禁军捉拿,可如何是好?不行,我要亲自去找!”

    说着话,花信风便要亲自出去寻找,却不料被一老侍者拦住道:“少主,家主请您过去一趟!”

    “父亲?”

    花信风不明所以,便前往父亲花元泉所在的一间屋子。

    刚推门走进去,目光便落在角落,见到墙角地上捆着两个人,正是明骤雨和岳逐风。

    二人此刻被捆住手脚,封住了口,不能言语,更是动弹不得。

    花元泉背着门口,坐在一张大椅上,头也不回的对花信风道:“我儿,为父有话要说!”

第五十三章 暗察细访问实情

    吕州顺天城内一片静谧,只是太过安静,街道上空无一人,实在令人奇怪。

    黑夜之下,一道身影悄然来到一处民居门前,叩响了房门。

    “谁?”

    屋内有人询问,可门外人不答,又敲了敲门。

    不多时,屋内一老汉将门打开,这人立时闪了进去,反手将门关闭。

    借着烛光,方才辨认出来者正是季长风。

    老汉与老婆子赶紧跪倒在地:“家中只有我们两个老朽,还请壮士另寻别处去吧!”

    显然,二老将季长风当作打家劫舍之人,连连叩首求饶。

    季长风赶紧道:“你们快请起,我非是打家劫舍的贼人,只是路过此地,腹中饥饿,想要讨口吃食。”

    “这……”

    两个老人对视一眼,老汉苦道:“不瞒壮士,我们也没有东西孝敬您,今晚上就没有饭吃了!”

    “哦?”季长风脸色微变,看来与他想的八九不离十,便赶紧追问道:“老人家你快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汉似乎有所顾忌,叹息着道:“壮士,你还是别问了,还是赶紧逃命去吧,若是晚了,怕也要被他们给捉去了!”

    季长风闻听此言,更是不愿离开,心想我随大人本就是为了吕州事来,若不明不白就离开,岂是大丈夫所为?

    因此,老汉越是推辞,季长风便越是要追问到底。

    “壮士!”一旁的老妪无奈,说道:“吕州根本就没有天灾,都是……都是人祸啊!”

    此言一出,季长风神色一紧,急忙追问:“老人家,到底怎么一回事,您别着急,慢慢说!”

    老汉满脸害怕,一个劲儿给老妪使眼色,低声道:“老婆子,可不敢乱说话!”

    “我就是要说!”老妪泪如雨下,恨声道:“家里人都被抓走了,剩咱们两个老棺材瓤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老汉听罢连连叹气,随后咬着牙道:“也罢,我就把事情都告诉你!”

    季长风点点头,听着老汉讲述:

    “自从现在的州牧梁源到任以后,吕州境内频频有小儿失踪,数以万计不止。再之后,便是成年人,就连我们的儿子,儿媳,还有孙子孙女,也都一起不见了!”

    一旁老妪哭的更凶,老汉也声泪俱下:

    “这梁源不仅不管,反而谎称吕州有灾,以此来搪塞朝廷,却不料那些商家地主大肆囤积粮食,使得吕州出了饥荒,不少人都出去逃难,以致天下都知道吕州有灾。可实际上,都是梁源做的孽!”

    季长风眉头一皱,暗自思索一番后,再次追问道:“难怪昨日入城时,见的都是老者,一个年轻人都没有,你们可知道这些年轻人都去了何处?”

    老汉道:“城里的秦傻子回来说全吕州失踪的年轻人,都被州牧抓走,送到了一个传送大阵那边。至于大阵送到哪里,就实在不知道了。”

    “秦傻子?”

    “没错,”老妪点点头道:“就是秦傻子,他原本就被抓走,后来死里逃生,回来以后就傻了!”

    季长风问道:“这秦傻子现在在哪里?”

    “就在城南的破庙里!”

    ……

    城南一间破庙,里头供奉着天王神像,不过已然落满灰尘。供桌下的枯草上,睡着一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的青年人。

    青年人闭着眼,满脸恐惧,嘴里不断说着梦话:“不要抓我,不要抓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最后一句话喊出来,使得他从梦中惊醒,一道闪电自云端炸响,电光下能见到门口一人,静静伫立。

    青年人脸色煞白,躲在供桌下浑身颤抖:“不要抓我,不要抓我!”

    季长风自门口缓缓走进来,站在供桌前:“你就是秦傻子?”

    秦傻子不答话,只是不断念叨着“不要抓我,不要抓我。”

    季长风一把将他拉出来,沉声道:“告诉我,谁把你抓走的,抓你去了何处?”

    秦傻子眼神空洞,惊恐异常,随即又开始傻笑起来,已然是神志不清,问不出所以然。

    季长风心中失望,放下他准备离去。可刚一转身,就听秦傻子说道:“全是尸体,西山全是尸体!”

    “尸体?”

    季长风回头看,可秦傻子又开始傻笑,无法追问。

    季长风无可奈何,便动身离去。

    待他走后,秦傻子眼神闪过一丝清明,旋又傻笑着躺倒睡去。

    城外西山,终日为云雾笼罩,远处根本看不清景色。原本只有猎户偶尔进山行走。但数年前,梁源突然下令封禁了西山,因此便再无人能够一探其中究竟。

    季长风立于云端之上,仔细观摩西山,却发现这里竟被一座大阵笼罩,隔绝内外,屏蔽天机。若非他此时靠的很近,根本就发现不了异样。

    “这西山果然有蹊跷!”

    想到此,季长风环绕西山寻觅一番,要寻找一处可以进去的通路。这大阵虽不俱攻击性,但可制造幻境,使人迷失。冒然闯入,势必难以脱身。

    季长风转过山景,来在背面,延伸过去的是连绵山脉,幽幽古森,耳边只听得鸟兽鸣叫,见不到人迹。

    正待季长风无计可施时,远处山脚下,有两人自浓雾中走出来。

    季长风见了暗喜,悄然靠近过去,躲在一旁观望。

    这两人也是修士,不过只有青幽境修为,看起来中年相貌,一胖一瘦,穿着不知是何宗门的道服法衣。

    胖的对瘦的道:“没有接到命令便冒然出来,这样可行?”

    瘦的不以为意:“放心好了,吕州地面,谁敢来西山?这些日子可是憋死我了,送来的都是男人,我又不好龙阳,得赶紧去找个小娘们儿泄泄火才行!”

    胖的又道:“还是小心为上,一但出了事,咱们可担待不起。”

    瘦的一脸猥琐笑意:“待会儿你趴到女人肚皮上的时候,就不会这么想了。赶紧的吧,快去快回!”

    话音刚落,一道寒光闪现,瘦的一脸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旋即身首分离,血流不止。

    胖的吓得脸色煞白,还未得以运转灵力,便被一只手按住肩膀,接着一股强横道力将他紧锁,一动也动不得。

    季长风收剑在侧,对胖的道:“想活命,一别叫,二别跑,三听话,我可以不杀你!”

    胖子胆小又贪生,自然不敢有丝毫反抗,赶忙求饶:“有话好说,我保证遵从。”

    季长风拉着他去到边上林中,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这西山是怎么回事?”

    胖子赶紧答道:“我和我兄弟是吕州一个小宗门的弟子,受雇于州牧府,看守西山里的一处传送大阵,其它事情一概不知!”

    季长风又问:“西山里有什么?”

    胖子闻言略有迟疑,却见一柄长剑抵在他的喉间,随时能够取他性命。

    “别别,我说,我说,”胖子脸色煞白,急忙答道:“这西山大阵里有几处传送阵法,由我们宗门的弟子看管,再有便是从吕州各地送来的人。”

    “送来的是什么人?”

    “男人!”胖子这次学乖,不等季长风追问,便接着解释道:“全都是青壮年的男人,有凡人也有修士,他们被送到这里,然后分批送到大阵里传送出去,至于去了哪里,我就不知道了。”

    季长风闻此言,暗自点头,到目前为止,都和两个老者还有秦傻子说的一般无二。

    胖子哀求道:“这位前辈,我知道的都说了,您就饶我一命吧,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他自然不敢说出去,擅自外出已经是天大罪过,怎么可能自己找不痛快。

    季长风还没见到实情,自然不会放过他,便道:“带我进去!”

    “什么?”胖子面如土色,哆哆嗦嗦的道:“前辈,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您这么做还不如杀了我!”

    季长风瞥了一眼地上的死尸,手中剑离胖子又近了几毫,冷声恐吓道:“给我找一件你们宗门的衣服,然后带我进去,否则,立刻死还是以后死你自己选!”

    胖子哭丧着脸,不可奈何的点头。

    随后,季长风换上道服,跟着胖子走进了浓雾之中。

    胖子手中现出一道灵符,悬浮在身前。雾气遇到灵符便朝着两侧退散,只几十步路,便来到了大阵以内。

    季长风抬头观瞧,原本高耸入云的西山早已成为了平地,地上有各种阵法道纹,圈禁着被抓来的青壮男子,这中间还有几个八卦形阵坛,设为传送之用。

    正中央有一座木制宫殿,季长风从其中散溢出的道势感受出,其中当有一修为不低于不灭境的大能坐镇。

    季长风跟在胖子身后,路过这些倒在地上的青壮男子。季长风不解,梁源为何要抓他们,又要将他们送往何处?

    不多时,两人来到一处阵坛边上,设着两间小屋,供他们修炼居住。

    胖子环顾四周,随后小声道:“这就是我们平时待的地方,我们要做的便是听从命令,开启传送阵法,将这里关着的人送走。”

    季长风举目观望,这里一共设有十座传送阵法,每座传送阵坛边上都有两名弟子看守。

    “看来,还要查清楚这些人会被送到哪里去。”

    正想到此,季长风突然神色一紧,因为远处有一修士笑着走过来,冲胖子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你旁边的是谁啊?”

第五十四章 反用其便污罪名

    不远处,一青年道士迈步走过来,笑着冲胖子打招呼。

    胖子心跳如鼓,余光不自觉瞥向季长风,却见到季长风拇指抵在剑柄上,随时便要出鞘。

    “倘若他出手杀人,我岂不是也要跟着遭殃?”

    胖子想到此,赶忙伸手按住季长风肩头,随后笑着答话道:“这是宗内新来的客卿长老,此番特地被派到此处,还不赶紧来见礼!”

    他们宗门靠上州牧府,一时间水涨船高,这慕名而来投靠的不在少数,因此青年道士一见季长风凌虚境修为,也不怀疑,赶紧拱手道:“弟子见过长老!”

    季长风暗松一口气,负手道:“罢了。我初来乍到,还不懂得此地规矩,因此叫他来告知详情。”

    青年道士闻言,转而看向胖子,却见他脸色煞白,脑门上尽是汗水,便小声询问:“你这是怎么了,瘦子呢?”

    胖子杀了他的心都有,掩饰不了慌张,便只好继续编谎话:“瘦子去找女人还没回来,你也知道规矩,这事要是被客卿长老问起,我二人可都性命不保。你说我能不怕吗?你可千万给我瞒住了。”

    青年道士听完,心念一动,便微笑着道:“既然如此,便由我来陪同长老。你现在这副样子,早晚要露出马脚。”

    言罢,也不顾胖子反对,青年道士笑着上前,对季长风道:“长老,弟子裘机,这胖子口舌笨拙,还是由弟子给长老介绍吧。长老,您这边请!”

    裘机心思简单,不过是想趁机讨好客卿长老,说不定长老随手赏些什么,便能胜过自己数十载苦修。

    季长风负着手,装作高人模样,自是不能拒绝,便顺水推舟道:“头前带路!”

    待他二人离去,胖子三魂不再,气魄俱逃,简直要吓到失禁。

    “我还是赶紧跑吧,在这里待下去,只有等死!”

    “长老,您这边请!”

    季长风跟着裘机往前走,路两旁俱是被抓来的人,各个面无表情,更无生机。

    裘机看着比胖子机灵太多,估计知道的也会不少。季长风便趁着时机问道:“这里为何没有女人?”

    裘机道:“这个弟子也不十分清楚,不过弟子听说抓的女人都被带去别处了。”

    季长风心中一惊,面上不露声色的再问:“他们会被送去哪里?”

    裘机再次摇头,略有惋惜的道:“只是再也回不来了。”

    季长风跟着裘机边走边问,大致了解了这里情况。

    这西山不过是一个暂时关押这些凡人的地方,之后会定期根据要求,通过传送阵法将他们送走,而西山外,也会有人定期将新抓来的人送进来。

    这些修士的任务就是看守大阵,便会每日领到修炼灵石,简直一本万利。

    而那中央的宫殿里,坐镇着州牧府派来的强者,统管此地所有事务。但他大部分时间都在闭关修炼,裘机言说他们也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事情大致了解清楚,季长风便要寻找脱身之计,回去禀报宋拯看到的一切。

    正这时候,十座传送法阵突然亮起白光,直冲云霄。

    裘机道:“这便是信号,要我们送人过去了。”

    “数量呢?”

    “每次十万!”

    季长风心中惊涛翻滚,虽不知内中隐情,却仍难以平复。

    “长老在此稍后,弟子去去就回。”

    裘机回到自己看守的阵坛边上,另一个道士已经利用灵石开启阵法,白色光柱贯通天地,颇为耀眼。

    裘机走到众人面前,出言道:“排好队,一个一个往里走!”

    地上画好了道纹方格,每个方格里有一万人,早已经被安排好。

    这些人目光空洞,他们不知会被送去何方,却早已经忘却了反抗。

    裘机一伸手,祭出一道灵符悬于面前,原本围在四周的道纹屏障便被暂时关闭,里头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往阵坛里走。

    季长风靠上去问道:“这灵符能开此地所有道纹屏障?”

    裘机笑着点点头:“正是。”

    季长风悄然绕到裘机身后,又问道:“那进出西山的灵符,也是你们每人一道?”

    “长老所言不错,”裘机一张手,一道明黄色灵符现在身前:“只是我们不可随意出入,若是被发现,可是要出大事。”

    季长风心思急转直下,一把将灵符握在手里,怒道:“这么说,那胖子与瘦子无事宗门规矩,擅自外出,我身为长老,岂能轻饶!”

    言罢,季长风便转身朝胖子所在的阵坛走过去。

    “这……”

    裘机一不留神,给了季长风话把,只好暗自苦笑:“胖子,不是兄弟不帮忙,你和瘦子还是自求多福吧!”

    季长风匆匆赶到另一处阵坛,只有胖子一人维持大阵,难免有些吃力。

    见季长风回来,胖子赶忙道:“我的祖爷爷哎,你没被发现吧?”

    季长风摇摇头,转而看向大阵:“我若是进去,可还能回来?”

    胖子一脸不可思议,心说:你还真是活够了,想死了。搁别人身上,躲还来不及,你却自己往上头撞。

    不过胖子倒也实诚,出言道:“从没人回来过,这阵法是单向传送。”

    季长风闻言点点头,随即心念一横,纵身跳了进去,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此刻他已然将生死置之度外。

    胖子来不及反应,只见到身影消失在光柱之内,张了张嘴巴:“早知道你想死,我也就无需提心吊胆了。”

    一阵头晕目眩之后,季长风立身在一众凡人之间,入目之处血煞之气充斥,尽是血红之色。

    不少凡人受此影响,七窍流血,堪堪废命。

    在他们外围,是魔兵,魔将看守,吓坏了这些凡人,便要四散奔逃,却不想身边依旧有道纹屏障,将他们困锁住。

    周围的魔兵、魔将面目狰狞,眼神中流露出的是猎人对猎物的渴望。

    季长风心中大骇:“州牧府竟然与魔族有瓜葛!”

    待人来的差不多了,有魔帅走上前施展秘法,将这些人身上锁住血色镣铐,使他们不得脱逃。

    随后,道纹屏障消失,这些人被魔兵、魔帅们驱赶着往城中心走。路上有人试图逃跑,便会被魔兵一棍打成肉泥,随后葬身这些魔物之口。

    惨象令人不堪入目,更无人再敢反抗了。或许他们已经猜到自己的结局,只是多活一刻也是最后的奢求。

    季长风不敢轻举妄动,他感受到城中有数道强横的气息,境界修为俱都在他之上,此时倘有异动,怕是难以脱身了。

    眼看着即将穿过一片废弃房屋,来到中心的广场上,就听天际一阵笑声传来:“让我来看看,这里有没有好的玩具!”

    季长风抬头看,只见一衣着暴露的女子立于半空中,舌头舔着嘴唇,微笑着扫过地面众人。

    最终,她的眼神落在季长风身上,伸手一只嫩葱玉指,点在季长风身上:“就是你了!”

    ……

    天光大明,宋拯一夜未眠。季长风打探消息未归,他只恐季长风会有危险。此地毕竟不是太岳城,他二人势单力孤,难保安危。

    果不出宋拯所料,正待他要迈步出门时,大门轰然掀开两厢,三颗血淋淋的人头被甩在堂内,滚落地面。倘季长风在,便能认出这三个人头正是给他指路的老夫妻和秦傻子。

    紧接着,一队兵卒走进来,将宋拯围在中间,梁源迈步走进来,厉声喝道:“来人,给我将宋拯拿下!”

    宋拯不怒自威,手中现出百里龙腾所赐金鞭,一时间朝廷气运为其引动,宋拯周身道势冲天,令人不敢靠近。

    梁源冷笑一声,伸手将州牧大印祭出,借一方天地之力与王朝气运相抗衡,一时间竟也是势均力敌,难分胜负。

    宋拯不明所以,因此不敢全力施为,只是护住自身,出言问道:“梁大人,你这是何意?莫不是要谋反不成?”

    “何意还需本官言明?”梁源厉声道:“你纵容手下杀害我吕州百姓,本官岂能轻饶,你若再敢抗拒,本官便依照大乾例律,格杀勿论!”

    二人俱是聪明人,面上的官话自身能明晓内中含义。

    宋拯思索片刻,随即便将金鞭收起,气运之力散去,任凭身后士卒将其擒住,并未反抗。

    梁源微微一笑,收回了大印,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宋大人,我早说过,你们若立时便走,本官便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只可惜,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啊!”

    宋拯看向地上的三个人头,轻轻叹息:“视人命如草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梁源也不生气,接着笑道:“宋大人,季长风杀人越货,此时已经逃走,你身为共犯,怎可推脱罪名?有什么话,还是等本官奏明朝廷,再等候发落吧!”

    宋拯不言,此时争辩毫无益处。至少通过梁源的话得知,季长风并未被他捉拿,暂时安全。

    他身为钦差,即便有何违法之事,梁源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两个士兵押着宋拯往外走,路过梁源身侧,宋拯沉声道:“原来吕州之事,比我想象的还要可怕!”

    梁源笑着凑到宋拯耳边:“宋大人,你可知道吕州的吕字怎么写?喂饱了上边的口,下面的口才有饭吃。不然可就是天崩地裂,谁也活不成了!”

    宋拯闻言,脸色微微变化,被人带了出去。

第五十五章 朝事凶险履薄冰

    “楼外三月天~桃花映红颜~迎面吹来的春风~回旋在我的心间呦~看见了别人成双对呀~何时我才能和姑娘把手牵哎~”

    小铺里,店小二来往奔走,嘴里哼唱着小曲儿,丝毫不会因瘸腿受影响。

    叶凌坐在店里,一言不发。他要离开太岳城,却不知该如何做。

    不多时,老板娘嗑着瓜子走过来,说道:“你小子要是想留下,就跟着小二一起干活,老娘这里可不养闲人!”

    叶凌闻言,站起身便要往外走,却被店小二拦下,急忙道:“满大街都是通缉你的告示,你现在若是出去,定然被他们捉拿,到时候咱们一起玩儿完!”

    叶凌回头看向老板娘,脸上表情分明是“我留下是为你们好”。

    老板娘冷哼一声,迈步到门口,依靠着门框,手里抓着一把瓜子嗑着,活像青楼那等着接客的女子。

    小二嘿嘿一笑,对叶凌道:“咱老板娘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坐,想吃什么和我说,我让杨胖子给你做。”

    杨胖子就是后边的厨师,这店里总共就他们三人。

    “混小子,把这铺子当你家买卖了?什么时候你也能做主请客了?要不要老娘也去给他端茶递水,好生伺候啊?”

    老板娘没好气的呵斥,手里把瓜子皮丟的满地都是。

    店小二也不气,拿着笤帚过来扫,嘴里自然要说着服软的话,让老板娘再高兴起来。

    叶凌运转着道力恢复伤势,待他完全如初,或许可以趁着夜色出城。

    谢怜儿梳洗打扮过后,重新走出来,又是另一番风情:“

    眉山远黛碧云羞,古韵盈盈曲水流。

    玉露长风明月上,凝眸痴望意难收。”

    还未等叶凌心思沉沦,老板娘便已经挡在了二人中间:“说事情可以,但别把眼睛长在我家小祖宗身上!”

    这话恰似秋风堕叶,冷水盖霜,叶凌半点别的心思都不能再有。

    谢怜儿既然不能帮他出城,他倒也无话可言,重新坐下,闭目凝神。

    谢怜儿微微一笑,示意老板娘让开,她便走到叶凌身旁,轻声道:“大男人岂能没有些宽宏大量,戏词里尚有‘宰相肚里能撑船,将军额上能跑马’之句,何况你这方外修道之人?”

    叶凌也不睁眼,缓缓道:“戏终归是戏,当不得真。真见了宰相,将军,你便知道了宽宏大量只是你对他们无用,能坐上那个位置,谁人不是心有山川之险,胸有城府之深。想杀人,用不了一个手指头。”

    “所以他们现在想杀你?”

    “我不知道他们想什么,”叶凌睁开眼:“这就是我要离开的原因,就好像一枚棋子,不会知道下棋者的意图,更无法判断你是镇子还是弃子,什么时候会被提。我只是不愿再任人摆布罢了。”

    谢怜儿抿嘴一笑,指着老板娘道:“你倒是与我那姐夫说话很像,总爱说些下棋的话。”

    老板娘白了他一眼,转身走开,边走边道:“一个个把自己说成棋子,就好像他们有多大用处一样,活该被人家从棋盘上踢出去!”

    叶凌看向老板娘,又转头望向谢怜儿,谢怜儿便解释道:“我那姐夫也是朝里的将军,驻守在清霖城。”

    “清霖城?”叶凌猛然一抬头,脱口道:“宋英峰!”

    谢怜儿不由得一愣,点点头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姐夫的名讳,你认得他?”

    叶凌怎会忘记,当初妖圣大墓开启,僵尸涌向清霖城,众家修士无人愿伸出援手,唯宋英峰死战不退,终究陨落在城墙之上。

    一旁店小二也走过来,笑着道:“将军可是我和杨胖子的好兄弟,若不是我这条腿废了,肯定还跟在他身边。”

    叶凌微微张了张口,不知是不是该通知他们这个噩耗。

    老板娘又走过来,脸上满是怨气,语气也尽是责怪:“那个死人,走了这么长时间,却连个消息也没有。谁也别在老娘面前提这个王八蛋!否则老娘便把这一肚子的火全撒在他身上!”

    店小二笑着走开,叶凌终究没有告诉他们真相。他不愿看到得知消息后的情景。

    谢怜儿又问道:“你要离开么?”

    叶凌点点头:“伤势好了,我便出城。”

    “要去齐山?”

    叶凌再次点头,因为这次他真的要去找大哥徐铮。这是他最后的希望和倚仗。

    谢怜儿却自袖中取出一封书信,递到叶凌面前:“若你能在军中见到一个叫韩石的家伙,帮我转交给他。”

    叶凌注视片刻,方才收下道:“我还以为那顾书辞……”

    话音未落,见谢怜儿眉目低垂,叶凌便住了口。

    谢怜儿强笑道:“正如你所言,我也不过是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而已。”

    ……

    驰道上,一辆宝辇自南往北而来,停在了皇城门外,贾成道颤颤巍巍的被贾瑛搀扶下车,迎面便撞见了从里面走出来的李太岳与顾思岚。

    二人拱手一礼,笑着道:“贾大人神采奕奕,看来身子调理的不错。”

    贾成道微微一笑道:“托陛下鸿福,老臣这病已不碍事了。内阁有传召,老臣不能耽搁,还请二位大人多多见谅。”

    言罢,贾成道便与孙子贾瑛走了进去。

    李太岳冷哼一声,道:“太子和王相离去,朝廷一下子变成了梁家的天下,这只老狐狸也趁机又出山了。”

    顾思岚提醒道:“太岳,以后可不要这样锋芒毕露的,万不可给人留下把柄。”

    李太岳道:“朝廷有法度,我不惧任何人!”

    顾思岚无奈,也不再多言,与李太岳分开后便回了家。

    顾家府上,一片清幽之地,内设山水亭台,好一派风光。

    顾思岚回府,管家赶紧招呼人来伺候。

    顾思岚问道:“书辞可在府上?”

    管家吞吞吐吐的说道:“老爷……少爷是在府上,只是……您还是自己去看吧”

    顾思岚眉头一皱,也顾不得换衣服便朝后园去。

    临湖的一座小亭子里,顾书辞靠在柱子边上,满地都是空酒坛。他自己喝的烂醉如泥,却仍不停的饮。

    顾思岚脸色一沉,上前去一把夺下他手里的酒坛,摔碎在一边。

    “谁?谁还敢来扰我喝酒?我告没告诉过你们都不许来打搅我?”

    顾书辞睁着醉眼,好不容易认清是顾思岚,却重又瘫坐在椅子上:“原来是爹啊,没事你就回去吧,我还得再喝一会儿,给我上酒!”

    “我给你上!”

    顾思岚手指朝湖中一点,一股水流便被道力引着升起,冲落在顾书辞脸上。

    水凉之意冲散了酒气,让顾书辞为之一振,赶忙站起身,酒也醒了不少,赶紧拱手施礼:“爹!”

    顾思岚一脸严肃:“为什么喝这么多酒,心中有何郁结之事?”

    顾书辞低着头,一言不发。

    顾思岚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从小教你读的书都哪儿去了?竟然沦落到要醉酒失态的境地,每日留恋茶馆酒肆,听说你还包养戏子,与那贾家的贾琥争风吃醋,对峙公堂。还有何颜面在我身前站着?”

    顾书辞咬咬牙,出言道:“我不配做你的儿子,走就是了,用不着爹你赶我!”

    言罢,顾书辞转身便走。

    “站住!”顾思岚一挥衣袖,一股道力便将顾书辞禁锢住,走不得一步。

    但顾书辞的举动,反到让顾思岚神色缓和了不少,道:“从小到大,你对我都是毕恭毕敬,不敢稍有顶撞。今日为何如此?”

    顾书辞长吸一口气,转过身来缓缓道:“父亲,这么多年来,您身为大学士,掌管国子监,门徒不说一千也有八百,在您推荐提携之下,也都大有作为。可是您这么多年为何一直冷落孩儿?孩儿哪点比你的那些学生差?就是那贾瑛,如今也入朝做事。可我呢?一事无成,不去茶馆酒肆,我又能去哪儿?爹,我是您儿子,可您为何就不能给孩儿一个机会?”

    顾思岚闻言,挥手将道力收起来,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不过是没有安排你做事,你便如此沉不住气。入不了仕,可你的修为呢?”

    顾书辞将头撇向一边:“天道虚无缥缈,就是皇宫里那位又怎样?倒不如这过好这一生。可就是这短短几百年,爹你仍不想我如愿。”

    顾思岚迈步走近,叫着顾书辞一起在后园漫步。

    “朝廷之事,你看的太过简单。这么多年了,你爹我虽有机会,却始终不进内阁,你可知道为何?就是因为天威难测,稍不留神便是灭顶之灾。”

    “我刚入朝时,便亲眼见到孟家覆灭。你可知道当年的孟家比现在的梁家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可结果又怎么样呢?梁家成为了第二个孟家,又会是谁来取代梁家?”

    “这么多年,我处处小心谨慎,如履薄冰,与朝廷重臣若即若离,始终不敢私交过深。那些门下弟子,虽然入朝任职,却非是我故意相助,其实是他们自己所愿。”

    “就看你如今的举动,我便知道,让你入朝还太早了。你看不清朝局,早晚为人利用。我顾家不能毁在你手上。我不是王元忠,你难道想做第二个王文进吗?”

    顾书辞周身一震,急忙低头道:“孩儿不敢,孩儿知错了!”

第五十六章 两心同城不相逢

    夜色昏沉,半点月光也见不到,若非街道边挂着红灯,怕是连路都看不清了。

    太岳城依旧在戒严,士卒轮换防守,不敢有丝毫懈怠。辅国将军卫北辰金甲在身,立在城墙上已经数天,任凭日月轮转,也不曾移动分毫。

    城墙下的角落,叶凌悄然露出半个身子,神识扫过墙上巡逻士卒,准备寻机出城。

    这太岳城有大阵守护,四方城墙更是重兵林立,稍有不慎,便会打草惊蛇。这也是叶凌为何宁愿潜入皇宫,也不轻易出城的缘故。

    打定主意,叶凌一个闪身,便攀上云头,悄然越过汝墙,蹲靠在阴影下。

    这段城墙上,有来往数队士兵巡逻,俱是汇灵境修为。叶凌正是趁着他们巡视路线的空当才攀上来。

    紧接着,便要想办法破开外头的大阵。此阵法乃是大乾王朝太祖所创,后经历代加持,已是神级中品大阵。

    此阵最为神奇的是,凡人通行无阻,修士来往,需要走下方的城门,倘若如叶凌这般打算踏空越墙,必然难过,会惊动主持大阵之人,也就是守将卫北辰。

    大阵虽然阻挡在前,却好在并未完全开启。叶凌紧咬牙齿,或许凭借他全力一击,能够破开一道缝隙,趁机出逃。

    两队巡逻士兵背向朝外,叶凌趁机站起身,手中木剑剑气缭绕,先天罡气几乎完全调动出丹田,覆盖在剑刃之上,不断切割着四周虚空。

    叶凌周身气息内敛,剑道大势隐而不发,只等最后一刻全力施为。

    与此同时,另一处城门上的卫北辰猛然间睁开双眼,不灭境巅峰修为的老将已然注意到叶凌的动作。

    一伸手,地阶中品道器,冷月弓,流觞箭浮于身前。卫北辰张弓搭箭,宝弓果如碧空冷月,由缺至满。

    流觞箭化身银白线芒,如曲水流觞一般,竟然不是一条直线,能够自由的弯曲,在这夜幕下划破长空,朝着叶凌激射而去。

    叶凌心思俱在操纵剑势上,一时间未察,待神识注意到时,已经来不及了。

    卫北辰此箭携不灭境之威,完全锁定叶凌,一时间竟然令他动弹不得。

    正待此千钧一发之际,不知从何处飞过来一口大炒锅,黑漆如墨,道韵流转,挡在叶凌身前。

    那支在半空中的流觞箭不知被何种道力引动,竟然稍稍偏离了轨道,不过仍是撞在了炒锅上,破开一个小洞。

    炒锅随之变小,变成寻常规格,飞落到不远处。

    “好家伙,老板娘,炒锅漏了,明天可没法炒菜了啊!”

    叶凌闻言一看,竟然是铺子里的厨子杨胖子,正站在云端,惋惜自己的炒锅。

    “祸都是这臭小子引来的,让这臭小子赔!”

    老板娘也踏空走过来,一双眼睛一黑一白,竟然成阴阳轮转之态,内中仿佛有无穷道理,令人不可直视。方才就是这双阴阳眼使得卫北辰的流殇箭偏离了轨道。

    叶凌微微一笑,他不曾想到老板娘他们会出手相助。

    不过不容他多想,远处城门上的卫北辰再次张弓,三箭齐发,朝着三人射来。

    三道白芒划过天际,连虚空都被破开轨道,如碎片般不断崩塌坠落。

    “这老小子还没完没了了!”

    老板娘双眼黑白分明,阴阳眼全力施为,一股无形的道力在虚空中形成牵制,拉扯着流觞箭往别的方向去。

    背后杨胖子大手一挥,炒锅迎风便涨,直接将那三支箭羽揽在锅中,随后,一只巨大的炒勺被厨子操控着,引动天火在锅中爆炒,便如同平常后厨做菜一般无二。

    城门上的卫北辰眉头一挑,喃喃自语:“阴阳眼,烩魔勺,有多少年没见过这些旁门左道了。”

    两侧巡逻的士兵自然也被惊动,响起了铜锣,叫喊着朝叶凌这边冲过来。

    却不料那半空中一只拐横扫而去,将十几个士兵打翻在地,随后又是一只数丈大脚踏落城墙上,毁去门楼,堵住一边的去路。

    收拐在侧,店小二的身子自云端落下,那只大脚也收回了原本空荡荡的裤子里,冲叶凌笑道:“大晚上走也不说一声,俺们好来送送你啊!”

    叶凌嘴角勾起,手中木剑骤然落下,斩天剑诀全力施为,剑道锋芒破开混沌,斩裂虚空。

    原本无形的大阵被这一剑震动,现出五彩斑斓,随后如玻璃受力般碎裂开来,露出一道缝隙。

    叶凌随即一步踏出,成功逃出了大阵,紧接着老板娘她们也跟着跑了出去。

    几乎转眼之间,大阵被全面开启,一股擎天撼地的大势陡然高升,使得城中不少修士被惊动,纷纷来至屋外查看。

    城门之上,卫北辰收弓在侧,望向叶凌离开的方向:“阴阳眼,烩魔勺,天残脚,再加上一个使剑的小子,我也算能够交代了。”

    话音刚落,副将急忙跑过来道:“将军,是不是要立即派人追赶?”

    卫北辰转身离去,头也不回:“老夫受命维护京城,可无义务出城追寇。传令下去,严守四门,凡擅离职守者斩!”

    “末将领命!”

    ……

    梁太师府上,梁敬一靠在躺椅上闭目养神,不多时猛然睁开眼睛,望向庭外夜空,旋又缓缓躺下。

    不多时,左相周擎走进来,冲梁敬一拱手一礼,然后道:“叶凌逃走了。”

    梁敬一没有反应。周擎接着道:“卫北辰故意将他放走,分明是没有把内阁放在眼里!”

    梁敬一不答,反而问道:“听说太子已经到了倾安城?”

    周擎闻言一愣,旋又点头道:“今日傍晚到的,逍遥王百里千山出城两千里迎接。”

    梁敬一缓缓道:“既然太子已经平安到了倾安城,我等也该回内阁去了。”

    周擎沉声道:“弟子听高和说,陛下想要让贾成道任右相,他孙子贾瑛入吏部,李太岳也要入阁,推行变法。”

    梁敬一神情未有变化,缓缓道:“陛下已经想不出什么新花样。左逢源和贺兰屹不敢当王元忠,可贾成道这只老狐狸又怎会乖乖听话?他想要平安等到渡劫,恐怕是困难重重。”

    周擎脸色一沉,冷声道:“那边要动手了吗?”

    梁敬一睁开眼,站起身往庭外走:“不管是哪边赢了,这大乾的天下始终要姓百里,可这天下,不能没有咱们什么事啊!”

    望着夜空,梁敬一又道:“放叶凌去了也好。有徐铮站在前边闹,总好过我们去折腾。”

    ……

    太岳城外的林子里,叶凌冲着老板娘三人长施一礼,出言道:“大恩不言谢,来日若有机会,我定会报答!”

    老板娘已经收了阴阳眼,此刻恢复如常,满是不信的道:“穷小子只会耍嘴皮,空手套白狼,老娘才不信男人的鬼话。这种当,上一次就够了!”

    其他三个人都知道老板娘说的是谁,只是小二和厨子暗自偷笑,叶凌心中一紧,不由得问道:“老板娘,你怎么不去清霖城见他?”

    老板娘耳根一红,语速都加快了几分:“老娘,老娘是那种离了男人就活不下去的吗?老娘才不去找他,就等着他来找我,他要是不来,老娘就随便找个人嫁了,让他后悔一辈子!”

    言罢,老板娘气哼哼的转头走了。

    店小二嘿嘿直笑,随后走上前拍拍叶凌肩膀,说道:“等你回来,帮我顶几天活吧,老板娘一天假都不给我,我连出去讨老婆相亲的机会都没有。”

    叶凌笑着点点头。

    厨子拎着锅,哭丧着脸道:“帮我找个好锅,要不然炒菜不顺手。”

    “一定!”叶凌重重的点了点头。

    于是,四个人就此分别,叶凌施展玄天残影,很快便来到了百里外的小镇。

    镇子上还有青伊,夫子。可叶凌在镇子外停留了一会儿,始终没有进去向他们道个别。

    夜幕下,叶凌身影立在云端上,不知道离齐山还有多远……

    ……

    倾安城,位于大乾王朝最北所在,为大乾四御王之一,逍遥王百里千山的封地。

    一辆马车行在路上,赶车的是百里皓月的车夫,那个如雕像般的布衣老者。

    车子里,百里长空裹着一件大裘,挡着四周袭来的风寒。

    他靠在窗户边上,看向窗外茫茫雪原,似乎未感觉到自己的睫毛上也已经凝上一层冰霜。

    落日余晖,夕阳垂落在雪原上,显得格外金黄明亮,只是凛凛寒风肆虐,令人感觉不到半点温馨。

    马车前方,停着一队人马,四方宝座上,端坐着一中年男子:“头戴紫金冠,身穿衮龙裘;胸有山川险,腹蕴乾坤谋;位在荒冷地,悠然偏无求;身处喧嚣外,何来令人忧?”

    此人便是大乾逍遥王,百里千山。

    马车在不远处停下,百里长空轻咳着走下来,冲百里千山施礼道:“烦劳皇叔来迎,长空岂敢。”

    百里千山上前扶着百里长空,出言道:“路上走的如此缓慢,当真是不想活了,一心求死?”

    百里长空不答,转头看向快要落山的夕阳,神色复杂,幽幽一叹,问道:“皇叔,你可知道这太阳与太岳城哪个更远吗?”

    百里千山也叹息一声道:“明知故问。”

    百里长空摇摇头,眉目低垂:“太阳一眼可见,可我今生,怕是再也望不到太岳城了。”

第五十七章 路遇飘渺斗圣灵

    歪词曰:“

    谁敢说龙游入海,虎跃山林。过河逢桥断,赶路遇天阴。落井石下沉,杀人好诛心。亮处多泥泞,绵里总藏针。人生本如此,何须苦呻吟?”

    一片朗日晴空,少年赶奔路程。不敢走动大道,生怕济私假公。

    出离了太岳城,叶凌便朝着大乾与大汉的交界,齐山而去。他在太岳城见了不少阴谋算计,尚不明了各方为的是什么。

    叶凌相信,大哥徐铮会给他一个答案。

    因为朝廷通缉,叶凌不能从大城的传送法阵走,所以大多时候都身在林外荒郊之中。

    一连三天,叶凌风餐露宿,披星戴月,只为了早些到达齐山。可惜天不遂人愿,总要设阻拦。

    一处山峦之间,叶凌踏空而行,却突然脸色一紧,停下了脚步。

    只见远处有一座大阵,霞光阵阵,道韵流转,挡住了叶凌去路。

    自那大阵中飞出来一青年道士,冲叶凌拱手一礼:“道兄请了!”

    叶凌还礼道:“何意?”

    青年道士负手而请:“飘渺宗于此地有要事处理,还请道兄绕路而行!”

    缥缈宗三字一出,叶凌眉头微动几下。当初魔域与藏尸岭,曾与飘渺宗门下弟子有过瓜葛。所谓冤家路窄,竟然又在此相遇。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叶凌自然要赶紧离开,免得节外生枝,于是便道:“既如此,在下告辞!”

    话音刚落,便听见大阵之内一声巨响,紧接着那大阵轰然破碎,十几道人影被震飞出去,不知生死。

    气浪席卷而来,那青年道士脸色骤变,只来得及运转道力护住周身,却依旧被吹飞。

    好在叶凌一把拉住他的衣袖,才不至于狼狈。

    “多谢道兄出手相助!”

    青年道士嘴上道谢,心中却疑惑非常。他眼见叶凌不过刚迈入凌虚境修为,尚不及自己。可却能化解这股道力,甚至出手助他。真是人不可貌相。

    叶凌不答,目光落在破碎的大阵之中。

    只见云雾之间,一黑一白两个小孩子立于虚空,咯咯直笑:“老头儿,你以为搞出这么个王八盖子就能把我们困住,未免太小瞧我们了吧!”

    “龙哥最厉害了!”

    叶凌目光微微颤动,这两个小孩子正是圣灵教司礼童子,卓龙子与凤清清!

    虽然看上去不过孩童模样,可一身修为却已经是不灭境,不可小觑。

    他二人对面,是一白袍老道,此刻他捂着胸口,嘴角留下一条血迹。显然大阵被破,令他本体受创。

    叶凌放开那青年道士,转身便走。他可不想再与圣灵教扯上关系,只想着赶紧离开。

    却没想到他刚一转身,周围便已经被圣灵教的修士包围,足有几十人,尽都是凌虚境、盈冲境修士,将叶凌以及一些飘渺宗弟子包围在中间。

    紧接着,一辆宝驹香辇横于半空,一只碧玉烟杆伸出纱帘,随后便是一条白脂玉腿迈了出来,亮出身形,前凸后翘,妩媚非常。

    叶凌定睛观瞧,那人竟是圣灵教星堂堂主许宓。

    许宓轻吐出一口烟气,微笑着道:“两个小家伙真是淘气,总是让姐姐担心。”

    “宓姐姐!”

    卓龙子与凤清清开心一笑,闪身来到许宓身边,抱着许宓的大腿道:“姐姐可要帮我们出气啊!”

    “这个老不羞仗着人多欺负我们,刚才还扬言要取我们的性命呢!”

    此言一出,那飘渺宗的老道差点喷出一口逆血,根本就是他们对两个小孩子束手无策,现在反倒成了欺负人的。

    “哦?原来是这样。”

    许宓闻言看向老道士,语气略有不悦:“欺负我的弟弟妹妹,你可知道是什么代价?”

    老道士面色铁青,出言道:“将我宗宝物还回来,老道自然放你们离开。不然的话,老道拼上性命,也决不善罢甘休!”

    “宝物?”许宓低头看向身边一龙一凤,问道:“你们拿了人家的东西?”

    凤清清小手背在身后,低着头,一副小孩子做错事情的样子。

    “不关凤妹的事!”卓龙子赶紧拍着自己的胸脯道:“是我干的,我见他的宝物有趣,不过是想借来玩儿玩儿,哪知道这老家伙这样小气,不依不饶的追我们。”

    许宓伸手捏了捏卓龙子的小脸蛋,笑着道:“你这淘气鬼,拿人家东西怎么能不和人家说一声呢?好了,是什么东西,给姐姐看看。”

    卓龙子看向凤清清,凤清清一挥衣袖,一口像日晷一样的钟便浮于三人面前,周围有时空扭曲,好似时光流逝一般。

    许宓眼神有些发直,说道:“传言时间之说本虚无缥缈,不过人为刻画,但这飘渺宗的镇宗之宝飘渺钟却能够左右时间,虽然只是地阶上品道器,但它的价值,可比肩天阶道器!”

    白袍老道见了自家镇宗道器,沉声道:“还请许堂主将我宗道器归还,老道立刻带人离开!”

    未曾想许宓微微一笑,将玉手轻轻放在飘渺钟上,道:“既然你已经知道我家弟弟拿了你们宗的宝物,也就不算我们擅自偷的了。”

    老道神色一变,下意识的问道:“你这什么意思?”

    “既然不算是偷的,你也就不要再追究了,回去吧,我今天不想杀人。”

    老道勃然大怒:“你这女人,胆敢戏耍贫道!”

    一股不灭境道势贯通天地,向四方镇压过来。飘渺宗其它弟子也都剑拔弩张,与圣灵教众对峙。

    叶凌被两边夹在中间,一时之间难以脱身。他身旁的青年道士刚要上前,却被叶凌一把拉住:“你打的过谁?”

    青年道士不由得一愣,旋即觉得叶凌说的有道理,赶紧把迈出去的脚收回来,小声问道:“道兄,那我该怎么办,这毕竟是宗门大事。”

    叶凌眉头微皱,那卓龙子三人都认得自己,若是飘渺宗众人遭了毒手,自己怕是也难以脱身,现在的关键是两方谁也不要胜了谁才好。

    “你们宗门里的高手呢,怎么还不来支援?”

    青年道士挠挠头,道:“他们都去别的方向找飘渺钟了,只有我们真的找对了。”

    “可有办法与他们联络?”

    青年道士摇摇头:“应该在长老手上有传信灵符吧,我们普通弟子是没有的。”

    话音刚落,那老道须发皆张,手中现出一轮八卦镜,阴阳轮转,道韵连绵。

    老道轻喝一声,八卦镜中射出一道五彩神光,朝着许宓便掠了过去。

    “姐姐小心!”

    卓龙子急忙提醒,不料许宓微微一笑,口中吐出一口烟雾,烟雾随风挥发,竟成了一道浓厚烟墙,将神光包裹其中,左出右入也逃脱不得,生生被消磨干净。

    “虽有神光指路,但遇见迷雾重重,恐怕也辨不清方向了吧?”许宓掩嘴一笑,挥手赶散了烟雾。

    老道道势惊人,将八卦镜抛向空中,立时阴阳相济,一股太极大道衍生而出,朝着许宓镇压而下。

    许宓不慌不忙,让卓龙子与凤清清躲在身后,将手中的碧玉烟杆收起来,自怀中祭出一只宝玉手环。

    这手环通体碧绿,如水露般晶莹剔透,且其中道纹密布,衍生无穷大道。

    宝玉手环光芒四射,不停抵抗着来自八卦镜的大道威压,一时间两者势均力敌,难分高下。

    两旁边,不知何人大喊一声:“莫要废话,全部斩杀!”随之,两方便对战在一起。

    道诀,法器在空中此起披伏,互不相让。

    叶凌拉着那青年道士退向一旁,生怕被卷入其中。

    青年道士皱了皱眉头,道:“道兄,我怎么说也是飘渺宗的人,是不是应该去帮帮忙?”

    叶凌面无表情,观察着战况:“你要是活够了现在就冲上去,我保证你不会活着来见我。”

    青年道士立刻便闭上嘴,站在叶凌身旁不敢乱动。

    这里飘渺宗弟子人少,实力又不算强劲,很快便死伤惨重,被包围起来。

    “这里还有漏网之鱼!”

    一个圣灵教徒突然朝着叶凌与青年道士看过来,周身道力汇聚掌心。

    可刚要攻击,却不料背后突然一把道器长刀刺入胸膛,使他当场毙命。

    看过去,却原来是另一处战斗时,一飘渺宗弟子打出道器,被他对手躲开,结果杀了此人。

    叶凌不由得一愣,不曾想还有这样的事情。

    正此时,他神识突然一紧,其背后一圣灵教徒偷袭过来,朝着两人后心打出一掌。

    可未等二人有所反应,一飘渺宗弟子被一股道势震飞过来,正好落在他二人背后,接下了这一掌。

    飘渺宗弟子身死,手上的道器也落到了青年道士手中。

    叶凌微微瞠目,今天的运气未免好到离谱,自己可从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不过他一旁的青年道士却并没有半分奇怪,反而举着道器长枪,轻轻叹息一声,道:“怪我怪我,打斗的时候离我远一点的好!”

    另一边,老道的八卦镜被震飞出去,跌落回他手中,许宓笑着收回宝玉手环:“老道士,你的破镜子照起人来太丑,回头我送你一面好的!”

    还未等老道出言,不知何时一女子立在他身后,一掌震在老道后心。

    老道心脉破损,喷出一口鲜血,跌落下半空,不知生死。

    那女子亮出面容,卓龙子与凤清清赶紧施礼:“圣女!”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5766/ 第一时间欣赏逐仚最新章节! 作者:青衣潇然所写的《逐仚》为转载作品,逐仚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逐仚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逐仚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逐仚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逐仚介绍:
九霄鸿蒙化神魂,倾覆乾坤落凡尘。
手握天机夺造化,世间难容此般人。逐仚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逐仚,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逐仚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