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一章 巴掌
赵怡然对她的目光视而不见，她正静静的听着李黄氏的问话。
“……他们钱家说青环这两年没能怀上孩子……我看这孩子的身子却是亏空的很……，你给我好生说说，是从来没怀过，还是怀了没能保住？”
李黄氏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李玉梅。
李玉梅被李黄氏这目光一盯，顿时心里一个咯噔，面上不由有些讪讪的，“……先前倒是怀上过两次，但是两次这孩子都没能保住，……我也教训她了……只是这后来就再也没能怀上了……”
“啪！”
一声巴掌的脆响，让李玉梅的声音戛然而止，也让屋内的众人瞬间惊了一惊。
赵怡然不由微微探头看去，就见李玉梅正一手捂住脸，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李黄氏。
“我就是这样教你当娘的？你当年刚刚怀孩子的时候，亲家母苛刻你，我是怎么照顾你，我是怎么去马家给你撑腰的？你接连生了两个女儿，亲家母不肯好生照料你坐月子，给你脸色瞧，我是怎么照顾你，我是怎么教导你的……怎么？”
“这些你难道都忘了不成？这姑娘家刚嫁人，这头几年有多要紧，你不知道？嗯？你还是她的亲娘吗？……你还配做她的亲娘吗？……”
李黄氏一连串的喝问，让李玉梅面露一丝羞惭，她不由微微挪动了一下身体，离李黄氏稍远了一些这才开口道，“……娘，……娘……，这事不是我不上心，……这家里不是还有来金来银和宝哥儿要照应吗？……我这也是一时没能顾得上……”
李玉梅越说声音越低，在李黄氏的目光下，渐渐说不下去了。
“你当初嫁人的时候，你两个兄弟还有你妹妹，不也一样还在家里头，我不是一样把你照应的妥妥当当，可曾让你受了青环这样的罪？”李黄氏却是不肯放过她，继续问道。
“……”李玉梅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李黄氏气的胸脯一阵起伏，半晌，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钱家的这门亲事肯定是要断了的，你再这样下去，非得让青环的这条命丢了不可，你这当娘的不心疼，我还心疼这是我的外孙女呢……”
李黄氏的话音还未落下，马青环就突然“哇……”的一声，扑到李黄氏的怀里，大声哭了出来。
那哭声里包含的委屈、无助、伤心、甚至还有一些绝望，让人闻之落泪。
李黄氏不由伸手揽住马青环单薄的肩头，另一只已经满是褶皱的手缓缓的给她拍着背，眼眶里已经有水光在闪烁，声音却是出奇的轻柔，“……好了好了，乖孩子，哭出来就好了，……咱们还有好日子在后头呢……”
赵怡然喉头不由微微发涩，淡淡瞥了一眼一旁的李玉梅，见她脸上阵青阵红的一连串变换，心里不由暗自庆幸，幸好李氏遗传了李黄氏的性子，不然，自己摊上李玉梅这样的便宜娘，只怕也要够呛。
屋内马青环的哭声很大，堂屋里的几人也听得分明。
李老爷子指着马友良狠狠骂了一通，等屋内的动静小了下来，他这才与马友良道，“青环这几日就先留在我这儿，你们回去替她把钱家的这门亲事断了。”
“这……这……”马友良没想到原本的打算落空，如今还要与钱家谈和离的事，不由一下子就慌了神，他不敢跟李老爷子犟嘴，转头见到站在李老爷子身后的赵振兴，立马眼前一亮。
“哎哟……妹夫……振兴兄弟……这事你可得帮帮我……”他说着，上前就一把拽住赵振兴的衣袖，“你现在可算得上是个地主了，你姨侄女碰上了这样的事，你这做姨父的怎么也得给她出个头吧。”
赵振兴没想到，自己一声不吭的，还能惹火上身，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姐夫这是作甚？这事既然爹娘已经有了决断，你们这做爹娘的只管去做就是，我不过是个外人，这样的事……不好插手……”
“你怎么就是外人了……你可是我的连襟，也是我们青环的姨父……”马友良拉着赵振兴就不撒手，要是钱家这门亲事真的就此断了，那么……能借机傍上赵家也不错。
只是往日有李老爷子拦在里头，他也不敢打赵家的主意，如今自家要是失了钱家这门亲事，要是再不下死力气攀上赵家，他以后的养老日子还要靠谁……
这赵家如今越发有钱了，不但买了地建了大宅子，如今竟然还用起了下人，只怕那日子比地主老爷也不差，自己靠过去，怎么的这吃喝应该是不愁了吧？
他越想越觉得不能错过这个机会，紧紧攥住赵振兴的手臂不肯松手。
一旁的李老爷子却是被他这副无赖样气的直吹胡子瞪眼睛，“……你……你个混账！还不赶紧给我松手！……这样丢人现眼的事你都能做的出来……”
这马友良如今行事是越发不上路子了，怪不得大丫头也跟着变了样子，真正是……当初这门亲事还是结的太急了些，压根就没看出来，这马家的根子上就是个坏的。
李老爷子见马友良还未松手，手在扶手上用力一拍，对着坐在一旁，已经有些目瞪口呆的李良玉喝道，“大郎！还不上前把人给我拉开！”
“哎。”李良玉被李老爷子这声喝给惊得回过神来，忙站起身，上前就要去拉马友良。
赵振兴此时胳膊一扭，使了一个寸劲，借由李良玉去拉马友良的功夫，把自己的胳膊从马友良怀里挣脱了出来。
马友良一见赵振兴挣脱开来，干脆就赖上了李良玉，他一把拽住李良玉，“……哎哟……，我的个亲大哥哎……你们不能只顾着你们自个儿过那吃香的喝辣的好日子，就把我们这一家子往那苦日子里头推呀……。
你说说……我往日待你这大舅子如何？那是比我亲大哥还要亲呀……如今我落了难，……你无论如何也得伸把手呀……可千万不能看着不管我们……这……这让我们这一大家子还有什么活路呀……”
第七百八十二章 做主
李良玉万万没想到马友良还有这番功夫，一时被他这番做派惊得忘了挣脱。
“你……这个混不吝的……”李老爷子气得连连拍着椅子的扶手，只觉眼前一阵阵犯晕。
赵振兴见李老爷子脸色不好，心下一惊，连忙上前替李老爷子拍背顺气，看着那边还在胡搅蛮缠的马友良，他皱了皱眉，扬声道，“大姐夫这般是做什么？
没见着已经把老爷子给气着了？你要是把老爷子给气出个好歹来，只怕敏玉回来……要与你好好算算今天的事……”
原本还在拉着李良玉装疯卖傻的马友良闻言不由愣了愣，要说这如今的李家还有什么人让他害怕的，一个就是李老爷子，还有一个则是李敏玉。
但是李老爷子毕竟年纪大了，他其实已经不怎么惧怕，不然他也不敢三番五次的为了马青环的事上门与李老爷子磨蹭。
甚至于今儿敢这般耍赖，就是吃定了李老爷子大不了骂自己一顿，最后还得替他收拾烂摊子。
李敏玉则不同，不说李敏玉如今已经有了功名在身，手上又有银钱，李家的事只要是他下的决定，没人能反驳，包括李老爷子老两口在内。
自己以前就跟这个小舅子不太亲近，现在李敏玉是越发能耐了，他就更不敢往前凑，要是李敏玉今儿在家，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这般耍无赖的……
要是……要是自己这次真的把李老爷子给气出个好歹来，只怕还真的如赵振兴说，从此会被李敏玉厌弃，说不定还不许自己再登门……
他这么一想，不由心生忐忑，忙不迭的朝李老爷子看去。
见李老爷子此时正面色铁青的看着自己，指着自己的手指此时也颤个不停，他不由心下一慌，原本还想要继续闹腾的心思也不由收了些。
“爹……爹……，你这是怎么了？……哎哟……你可得好生生的，……要是气出个好歹来，回头……回头……”马友良心里的那股气一松，此时也觉得有些后怕起来，连忙连滚带爬的上前去抱住李老爷子的腿。
李良玉甩了甩被马友良抓皱的袖子，看着马友良扑到李老爷子跟前的样子，眼里快速的闪过一抹嫌恶，这丝情绪却是一闪而逝，赵振兴几人此时的目光都被马友良吸引过去，压根就没人看见他面上的这抹表情。
渐渐的，李老爷子的情绪在赵振兴和李良玉二人的劝慰下，也慢慢平复下来。
他提起脚，把抱着他腿的马友良一下子甩到一边，“……你……你给回去，把钱家的亲事给了解决了再过来，不然……你以后就不要再登我李家的门了！”
李老爷子的这句话说得很重，一时间，别说马友良被这番话吓得再也不敢出声。
就连一旁的李良玉和赵振兴都不由怔住了。
两人忙同时看向李老爷子，见李老爷子此时面上已经没了之前的恼怒，反倒是恢复了之前的严肃。
显然这并不是李老爷子情急之下的气话。
但是也正因为此，越发说明老爷子这番话的说得很是认真，那么就是没有回旋的余地。
马友良显然也清楚，只是一时还有些愣愣的看着老爷子，没能回过神来。
李老爷子却是看也不看他，径自起身，走到东屋前，一把掀开帘子，进了东屋。
东屋内，李黄氏正拿着帕子一边给马青环拭着泪，一边小声的劝慰。
李老爷子一进来，几人都忙从炕上下来。
李老爷子却是摆摆手，目光从几人身上缓缓滑过，最后停在李玉梅的身上。
李玉梅不知怎的，竟被李老爷子的目光看的有几分心虚，她不由微微侧过身子，不敢与李老爷子的目光相对。
“你收拾收拾，跟马友良回家去，钱家的亲事一日不解决，你也……一日别回来。”
“啊？”
几人先前虽然也听到外间的动静，但是谁也没想到李老爷子会对李玉梅如此说。
李黄氏抬头看了一眼李老爷子，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暗暗叹了一口气。
赵怡然看了面无表情的李老爷子一眼，看来先前马友良和李玉梅夫妻俩的打算被揭穿后，马友良的那番做派，是真正的把李老爷子给惹火了。
“……爹，我……”李玉梅醒过神来，就连忙要上前，打算跟李老爷子求情。
“好了，今儿也折腾许久了，你们先回去吧。”李老爷子此时却是什么话也不想与她说，摆摆手，打断她的话。
李玉梅看到李老爷子的神情，知道她爹只怕是一时半会儿的不会松口，又忙看向一旁的李黄氏。
只是李黄氏今儿也被她的举动伤了心，加之知道李老爷子已经下定决心，自己就算是劝也无用，……何况……她看向一旁马青环蜡黄消瘦的脸，又不由硬下心肠，看也不看李玉梅一眼。
李玉梅见此，又把目光看向一旁的马青环和马青佩姐妹，见自家两个女儿都低垂着头，一声不吭的样子。
她暗自骂了一声“没用的东西。”
就把目光停在赵怡然的身上。
赵怡然抬头，目光与她对视。
李玉梅连忙扯出一抹笑，就准备开口。
谁知，在赵怡然那双黑白分明的水眸注视下，她嘴巴开合了几次，都没能发出一个音来。
那边李老爷子却只当没有瞧见她这番做派，看向依偎在李黄氏身侧的马青环，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青环，这些日子你就别回去了，在这好好陪你姥姥住些日子……旁的事，你不要担心，还有我和你姥姥在呢？保管不让人欺负了你去……”
马青环闻言抬起头来，一双已经红肿的眼眶里，此时又慢慢滑出两行泪来，“……多谢，姥爷姥姥……，青环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你们……呜呜……”
“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李老爷子微微瞪了眼，见到马青环这般，他心里也很是不好受。
往日也只是听说这孩子在钱家过得不好，但是毕竟是嫁出去的姑娘，而且又是外孙女到底隔了一层。
第七百八十三章 旁观
有些事，他也不好过多的插手，只是每次马友良他们寻来时，他不过就是多问几句，听了外孙女过得不好，他顶多就是让李黄氏私下里给李玉梅一些银钱，让她带给马青环……
谁知，今儿看到了马青环，这不过才一年多没见到，原本还是娇怯怯，花骨朵一般的外孙女，如今看上去起码苍老了好几岁，他这才惊觉事情只怕没有自己先前想的那般简单。
……只是可惜，苦了这个孩子，熬成这个样子，还不知背地里流了多少眼泪呢。
他想到这里，心里即心疼又有些愧疚，只得越发放缓了声音道，“你年纪还轻，这往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嗯……我都听姥爷的……”马青环伸手擦去脸上的泪水，勉强露出一个笑脸来。
李老爷子点点头，“嗯，这就对了。”
他看向一旁的李玉梅，“你赶紧收拾收拾回去吧。”
李玉梅见此情景，一时也没了办法，只得看了马青环一眼，面露讪讪的道，“青环，娘其实都是为了你好……，这女人嫁人不得都挑门好亲事不是……”
“你给我闭嘴！”李黄氏狠狠瞪了她一眼，“还不赶紧的回去，把钱家的事做个了断？我可跟你说清楚了，我要的是和离可不是休书，你要胆敢拿着休书回来……就……就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女儿……”
“娘！”李玉梅没想到李黄氏今日态度也这般强硬，不由面露委屈的道，“青环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难道我就不心疼她？……你怎么能不认我这个女儿……”
“好了！”李黄氏挥了挥手，打断她的话，“既然知道青环也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肉，那这次就看你这当娘能不能为她撑这个腰了，你也别再这儿耽搁了，早些回去吧。”
李玉梅还想说些什么，无奈李黄氏已经拉着马青环转过身，再也不搭理她，无法，她只得整了整身上的衣服，跟在李老爷子身后出了东屋。
李黄氏见到李玉梅低垂着头出了东屋，心里虽气恼她对马青环的偏心不作为，但是到底是自己的女儿，也不能不管她，任由马青环至此就与自己的亲娘生分了，便小声的劝慰了马青环几句。
“……这事是你娘做的不对，我已经狠狠的骂过她了，这次她要是能顺当的把你从钱家的那个泥潭里面拉上来，日后，你还得好生敬重她……，不管咋的，她终是生你养你了一场，切记不可从此恼了她，而不认她……”
“唉……都是这苦日子闹的……，要是你爹是个有能耐的，不一天到晚打那些小算盘，你娘也不会被日子逼得变成如今的模样……”
马青环微微垂着头，小声应着李黄氏的话。
一旁的赵怡然见此却是轻轻撇了撇嘴，李玉梅这样分明已经从根子上歪了，李黄氏还在这里为她粉饰太平，不过这事毕竟与自己没有什么关系，她要是此时上去泼冷水，就怕李黄氏也要恼了自己。
她们还要做出一副母慈子孝的画面，自己要是贸然出头，只怕个个都要嫌弃她说话难听了。
她摇了摇头，看了看马青环身上的穿戴，想了想，还是从东屋出来，其他的事自有李老爷子李黄氏他们给马青环做主，自己还是给她一些料子首饰这些实惠的东西好了。
她撩开帘子时，就见张嬷嬷正守在原先的位置，堂屋里除了李老爷子和赵振兴几人，已经不见马友良和李玉梅的身影，显然已经被李老爷子打发回去了。
李老爷子此时正面色严肃的与赵振兴和李良玉说着什么，想来无非就是如何安置马青环还有她日后的事……
这些事赵怡然没兴趣打探。
她与马青环虽说是表姐妹，实则两人都没见过几次面，加之各自的脾性，两人从前压根就没有什么交情，日后，想来也不会有太多的联系。
她刚撩开帘子，张嬷嬷就看了过来。
赵怡然冲她招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低低的嘱咐了她几句。
张嬷嬷眼里快速的闪过一抹讶色，随即点点头，转身就出去了。
赵怡然重新退回东屋，马青环已经收了泪，正小声的与李黄氏说着贴己话。
一旁的马青佩百无聊赖的坐在炕沿上，一双眼睛此时正四处打量着屋内摆着的东西，李家这几年因为香干的生意，还有李敏玉的关系，家里的日子比从前宽裕了许多。
屋内的陈设早已不是从前那般，一应摆设已经与一般的乡绅家无疑，更何况今天赵家又送了好些年节礼，虽说一大部分的被摆在了外面堂屋里，但是一些料子还有那些精细的点心之类的，却是被李黄氏收在这屋内的炕柜上。
马青佩先前倒也没注意，此时李黄氏和马青环顾不上她，赵怡然又出去了，她一下子就看到了那些东西，正紧盯着那些东西，细细的打量。
赵怡然一进来，就看到她那副神态，不由微微皱了皱眉，这马青佩比自己还要大上一岁多，已经是个真正的大姑娘了，怎么眼皮子还这般浅？
她先前倒没怎么注意她，此时不由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她身上穿了一件八成新的玫红色小袄，腰身恰得很细，加上下面配了一条月白色的宽幅襦裙，倒是显出一副少女的绰约多姿来。
而且面上明显敷了粉，描了眉，还点了胭脂，不过不知是不是先前也陪着马青环一起掉了泪的缘故，面上的妆容已经有些花，露出原本有些暗黄的肌肤来。
她今儿梳了双螺髻，一边各簪了一根银发簪，耳朵上也带着一副鎏金的耳环，刚刚她抬手时，露出的手腕上，也戴着一对绞丝的银镯子……
就她这身打扮，怎么看都像是一副小家碧玉的样子，与一旁的马青环相比，哪里还像是一家的姐妹，马青环倒像是她家的仆妇一般。
她不禁摇了摇头，看来她们姐妹之间的情谊还抵不上她和二丫的半分。
第七百八十四章 相赠
就在此时，张嬷嬷已经提着一个半大的包裹进来了。
赵怡然示意她把包袱放到马青环身旁的炕上。
张嬷嬷上前两步放下包袱，就快步退了出去。
“大丫，你这是作甚？”李黄氏看了一眼那包袱，有些疑惑的问。
赵怡然上前，看了一眼马青环，笑着道，“青环表姐这边，我也帮不上别的忙，这里有些尺头，留着给青环表姐做几身衣裳……”
“哎哟，你这孩子。”李黄氏看向赵怡然的目光越发慈和，她不由伸手解开包裹，见里面大大小小，足足有七八块尺头，除了两块是素缎的，其他的全是细棉布的，花色也很是素雅。
马青环不管是做用来做外面的大衣裳还是做里面的小衣都极为合适。
“你这孩子做事就是细心。”李黄氏一边翻看那些尺头，一边不由夸赞赵怡然。
他们老两口做主留下马青环，自是不会短缺了她这些。
但是赵怡然能想到这里，并拿出这许多尺头来，这是她做妹妹的一番心意，自是比他们拿出来的，又有不同。
一旁的马青环见了，又忍不住伸手要去抹眼泪，“……大丫……大丫……我……”
赵怡然见她这样，心里也有些不好受，再说她送这些给马青环，也不是为了听她说什么感激的话，连忙开口道，“青环表姐只管收着，你现在什么也别多想，最要紧的还是赶紧养好身子才是正经。”
“大丫说的对。”李黄氏目露慈祥的看着马青环，“你现在什么也不要想，先把身子养好了再说。”
马青环看着两人，用力的点了点头，“嗯。”
“这就对了。”李黄氏见她总算是打起精神来，瞬间心情也不由的好起来，她拉了拉包袱皮，准备重新系好收到一旁。
谁知，她一拉包袱皮，包袱内的一个小匣子就从一旁滚了过来。
“咦？”李黄氏微微惊讶的看了一眼那个匣子，不由伸手拿了出来，她把匣子拿在手上看了一眼，又看向赵怡然，“这里面是？”
“哦，我见青环表姐这次来的匆忙，想必平常用的一些首饰也没带过来，便把给二丫她们买的，匀了一些出来，留着给青环表姐日常戴。”赵怡然原本还想着那几样首饰就这样悄悄的给了马青环，留着给她日后做个贴己也好。
这才让张嬷嬷把匣子放在尺头的下面，谁知还是被李黄氏发现了，好在她之前就想好了措辞。
李黄氏见此，想了想，还是伸手打开匣子，见里面摆着几根素银簪子，还有一副银镯子，和两副银耳环，另外竟然还有一个荷包，她拎起来看了眼，里面竟然放了几两散碎的银子。
“这……”
那边的马青佩先前见到那么多尺头就好奇的上前看了半晌，此时见赵怡然还给了首饰，连忙伸长脖子，越过挡在一旁的马青环，看向李黄氏手里的匣子。
“哇……”马青佩嘴里不由发出一声惊呼。
赵怡然竟然给了这么多首饰，这……这少不得也要一二十两银子才能置办的出吧。
那边李黄氏却是一把合起匣子，看了赵怡然一眼，有些欲言又止，最后却只微微叹了一口气，“成，知道你心疼你青环表姐，这首饰我先代她收下了。”
李黄氏说着，又看向一旁的马青环，“这些我先替你收着，日后……日后再给你戴……”
马青环此时早已被这些惊得有些目瞪口呆，如果只是一些尺头，她就厚着脸皮收下了，如今赵怡然竟然还给了这许多首饰和银钱，这些……她不能要。
此时见李黄氏如此说，她才回过神来，连忙阻拦道，“……不，……姥姥，这些……这些我不能要……”
她说着又猛地抬头看向赵怡然，“大丫，这些你还是带回去给二丫她们吧，……我……我不能要……”
“青环表姐放心，少不了二丫她们的。”
赵怡然见到这样的马青环，却是更加心疼了几分，“青环表姐，这些给了你，就是你的，……你暂时还得住在姥姥家，日常穿戴总不能一样首饰也没有，那些银钱就留在身边做个贴己……总不能日后，你想要买个针头线脑的，都要跟人伸手吧？”
“这……我……”马青环知道赵怡然说得对，但是她要是收了赵怡然的这些东西，她心里又实在有些过意不去，她性子原本就老实木讷，此时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由看向一旁的李黄氏，“姥姥？”
李黄氏看了看手上的匣子，又看了看一旁的赵怡然，沉吟了片刻后才与马青环道，“既然是大丫的一片心意，你就领了吧。”
“日后，要是你有能帮到大丫的地方，记得她今天的这番情谊就是了……”
李黄氏嘴上如此说，心里却是知道，马青环欠赵怡然的这笔人情，只怕是这辈子都难还清。
她想到这里，心里又不由的一阵难过，这孩子到如今这地步，他们老两口也有责任。
要不是她们疏忽了，没有多关心关心这孩子，这孩子指不定还不会吃这许多苦头，但是现在再想这些也已经晚了……日后尽量弥补这孩子就是了。
她想到这里，又不由看了赵怡然一眼，大丫这孩子真正是个性情好的，不但懂事乖巧，还知理孝顺。
更难得的是如今的赵家早已不比从前，就是比之一般的乡绅也不差，可这孩子待人却一如既往的宽厚体贴，真正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可惜，那次她探了一下玉荷的口风，想要两家亲上加亲，把大丫说给清哥儿，却被玉荷一口回绝了。
要不是老爷子也跟她说这门亲事不妥，她只怕还不会死心，如今再想这些也没用，大丫都已经说了人家，说不得这一两年就要出门子。
她还是早些与老爷子还有两个儿子商量商量，看看到时给大丫备些什么添箱的好。
自家这几年的生意多亏了这孩子，她得跟老爷子说说，给这孩子备些好东西才是。
第七百八十五章 归来
赵怡然几人自是不知李黄氏此时又想到旁处去了，她安慰了马青环说了几句，就看了一眼手腕，眼见着外面不早了，她们得告辞了动身回清河村了。
“姥姥，青环表姐，外面时辰不早了，我们得动身了。”
她说着就站起身。
李黄氏瞄了一眼窗户，“要不？今天你们在这留一宿？”
“不了，娘肯定还在家等着我们呢。”赵怡然此时不说归心似箭，但是离家毕竟有这么长时间，说不想家那肯定是骗人的，肯定不会在李家留宿。
李黄氏刚刚也是有些舍不得她，听她如此说，便也只得点头，“成，那今儿就不留你们了，看你们什么时候有空了，跟你娘一道回来住些日子。”
赵怡然点头，见李黄氏面上闪过一抹不舍，不由笑着道，“以后姥姥得了闲，就来家看看我们，也让我们孝敬孝敬你老。”
“哎，我得闲了就去。”
李黄氏知道留她不住，也不多做耽搁，把匣子收好后，就起身开始收拾给赵怡然她们带回去的东西。
赵怡然跟马家姐妹微微颔首，就上前撩了帘子，吩咐了张嬷嬷几句。
张嬷嬷得了吩咐，忙应声快步退了出去。
赵振兴也正准备与李老爷子告辞，此时见赵怡然从东屋出来，便顺势起身，“爹，今儿也不早了，我们还要赶回去，也就不在这儿多耽搁了。”
李老爷子想着今儿马家的一摊子事，还有留下来的马青环要安置，也不多做挽留，只嘱咐他们过年时，早些带着孩子们回来拜年，就让李良玉去把给赵家备的香干搬出来装车。
等到辞别李家众人，一行人又驾着马车很快出了李家院子，一路直往清河村赶去。
赵振兴此时归心似箭，一路上马车赶得飞快。
好在赵二的马车赶得虽快，却极为稳当，赵怡然这一路上，倒也没怎么受颠簸。
天刚擦黑，他们一行就到了大张镇附近。
那边早先一步回来的贲四已经骑着一匹骡马半道上来接应几人，远远看到赵家一行车马过来，他忙掉转马头，等到赵振兴赶着马车迎上来，这才打马走在马车一侧。
“你怎的还过来了？”赵振兴轻轻一挥马鞭，侧身问一旁的贲四。
贲四脸上露出一抹笑，“太太见天色已晚，不放心老爷和姑娘，便让属下过来迎一程。”
赵振兴点头，嘴里轻声吆喝一声，鞭子在空中发出清脆的声响，马车一路飞快的绕过大张镇，沿着官路直奔清河村。
后面马车上的赵怡然此时也听得动静，知道贲四得了李氏的吩咐，来接应几人，心里一时有些复杂。
她先前离开赵家时，还因为相看的事，与李氏闹得有些不愉快，如今不过才短短两个来月，她再次归来，却已经与程锦川定了亲。
虽说这些日子与李氏时常有书信往来，但是对于先前的矛盾，两人却是默契的从未提及，如今两人马上就要相见，赵怡然一时还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李氏。
或者说不知道应该要用什么方式与李氏相处，她的心不由就有些忐忑起来。
对面的张嬷嬷稍稍坐直了身体，目光不经意的在赵怡然身上扫过，见她微微蹙起的眉头，心里不由有些惊讶。
也没听老朱他们说赵姑娘与家里的关系不好呀，现在眼见着就要到地方了，赵姑娘这般，难道是与赵家的谁有什么矛盾不成？
就在这主仆二人各自想着心思的时候，外面已经听到一连串招呼的声音。
赵怡然抬起头，撩开车帘子看了一眼，对张嬷嬷道，“嬷嬷，到家了，拿上东西，咱们下车。”
“哎。”张嬷嬷连忙应了一声，她拿起一旁赵怡然随身的一个包袱挎到肩上，上前就来搀扶赵怡然。
赵怡然摆手，“嬷嬷不要管我，你先下去。”
张嬷嬷见此，便上前撩了帘子，当先一步下了马车。
这边赵怡然才顺着张嬷嬷撩起的帘子探出身来，就见到那边李氏和二丫两人已经迎到马车前。
“大丫，你可算是回来了，这一路上可是累着了？冷不冷？饿不饿？家里的饭菜都已经备好了，只等你们爷俩回来，就能开饭……”
赵怡然还没来得及开口，李氏就已经是一大串话的下来了。
李氏的絮叨，让赵怡然原本还有些忐忑，不知如何面对的情绪一下子被抛开。
她看着一脸欢喜的李氏和二丫，脸上漾开一抹灿烂的微笑，“娘，我不累也不冷，就是有些饿了……，离家这么长时间，我可想家里的饭菜了。”
李氏已经越过一旁的张嬷嬷，伸出手臂，让赵怡然扶着下了马车，“好好好……，你这些日子在外受苦了，回来了，娘好好给你补补……”
一旁的二丫，也忙上前挽住她的手臂，“姐，你这次去了这么长时间，我和娘在家可想你了……”
“我也想你……和娘。”
许是分别的太久，几人的情绪都有些激动。
李氏端详了赵怡然好一会儿，竟忍不住眼眶微微有些发红，“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她一边看着赵怡然一边轻声喃喃，要不是赵怡然此时离她比较近，压根就听不清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她还在愣怔间，手里就被李氏塞过一个十分暖和的暖手炉，赵怡然下意识的就伸手抱住，任由李氏和二丫一左一右的簇拥着自己，心里顿时只觉得暖融融的一片，离家时的那丝委屈和怨怼，此时早已被李氏所给的这些温暖取代。
她们娘几个刚刚从马车这边绕过来，就看到前面赵振兴的马车前，也正围着赵老爷子和朱掌柜几人。
赵怡然上前几步，笑着与几人打过招呼。
赵老爷子此时面上满是慈祥的笑，他上下打量了赵怡然一眼，就笑着摆手，“快回去快回去，外面冷的很，仔细别受了这寒气……”
“好，那爷我们先回去。”赵怡然坐了一天的马车也确实有些累了，见此，也不多做推辞，与赵老爷子几人客套了几句，就跟着李氏几人往山上去。穿越梦想田园
第七百八十六章 相谈
朱掌柜与走在几人身后的张嬷嬷相互对视了一眼，几不可察的微微颔首，就把目光收了回去，继续围着赵振兴和赵老爷子说话。
…………
等到赵怡然进了自己的院子，梳洗一番再次回到主院的时候。
花厅里面已经摆好了席面。
“快过来坐。”
李氏一见到赵怡然过来，忙上前拉了她的手，让她靠着自己坐。
赵怡然左右看了一下，见只有李氏、二丫和自己，便问道，“爹和爷他们呢？”
“他们在前院摆了席面，此时只怕已经吃上了，……来，他们那边有人照看着，你就别管了，赶紧趁热先把这汤喝了……”李氏从一旁的炖盅里面，舀了一碗香气扑鼻的鸡汤递了过来。
赵怡然伸手接过闻了闻，不由赞了一句，“这鸡汤好香。”
“嗯，这是咱们家养了好几年的老母鸡，我足足炖了好几个时辰，这汤喝了最是补人不过，你快尝尝，看看味道咋样？”李氏说着又给一旁的二丫盛了一碗。
赵怡然舀了一小勺送至嘴边，慢慢喝了下去，仔细品了品味道。
这鸡汤炖的很是有了火候，不但味道极为鲜美，隐隐还有些回甘。
“好喝。”
赵怡然此时也有些饿了，很快就把一小碗汤喝了一半下去。
李氏见她这样，不由笑眯了眼，“你喜欢，过两天再给你炖一只。”
李氏说着，又提起筷子，给她夹了一大块鱼肉。
“娘，这些我自己来吧，你忙活了一天，想必也饿了，赶紧趁热吃吧。”赵怡然见李氏今天烧得全是自己喜欢的菜，心下感动，忙拦住李氏想要继续给她夹菜的动作。
“好好……那你多吃些。”李氏见她这样，只得停了继续给她夹菜的动作。
等赵怡然吃了半饱，她吃饭的动作才渐渐慢了下来，“娘，这些日子，家里可都还好？”
“好，家里的这些事，都是我们做惯了的，你只管放心就是了。再说，家里如今还有这许多人手帮衬，出不了什么岔子。”
李氏说到这里，搁下手中筷子，问赵怡然，“我正要问你，你爹说跟着你们一道回来的刘嬷嬷还有张嬷嬷是程家那边送来伺候你的？”
“嗯，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当时人是直接交到爹的手上，我也是听爹说得。”与程锦川之间的事，赵怡然不打算与任何人说，与程家有关的事，她便打算按照程锦川先前的安排，只当所有事都不知道的说。
李氏闻言看了她一眼，点点头，“我知道了，既然是他们家的意思，正好你身边也缺两个年长的人伺候，那就还跟在你身边吧。”
赵怡然见此，不由暗松一口气，既然李氏也点了头，那张嬷嬷和刘嬷嬷两人也算是在自家人面前过了明路，她日后贴身用这两人服侍，也就不显得突兀了。
虽说程家的这门亲事已经定下来了，这前后发生的事赵振兴也曾捎信回来与李氏详细说过。
但李氏还是有些不放心，此时正好没外人，李氏也就把心里的一些担忧，一一问了出来。
这些事，先前赵怡然就有所预料，见此便也一一作答。
“听你爹说，这程六爷不但长得一表人才，而且还有了功名在身，家里又是开大商号的，这样的人确是难得……旁的我倒不担心，就这品行怎样？你爹可都打听清楚了？”
听了李氏的问话，赵怡然一时有些不好回答，她要是说程锦川品行上佳，只怕李氏又要问她从何处得知，她要是说品行不佳，只怕李氏愁的一夜都别想睡觉。
她轻轻咳了咳，“这……这件事，你得亲自问爹去。”
李氏见她这样，只当她是害羞了，便也就此打住，不再多问。
“大姐。”对面的二丫此时也差不多用好了饭，抬起头来对赵怡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我很喜欢你给我带的那一匣子珠花，还有那几匹尺头，看那花色都是今年最时兴的，留着咱们做春衫可好看了……”
“你喜欢就好。”赵怡然看着小丫头因为高兴，而显得越发亮晶晶的眼神，不由有些失笑，“我还跟羽衣坊预定了明年春上的一批料子，那些都是从江南运来的时兴花色，到时带你一起去挑。”
“好呀好呀……”二丫一听，立马高兴的欢呼一声，起身就跑到赵怡然身侧坐了下来，叽叽喳喳的把自己这些日子在家做的一些针线说与赵怡然听。
赵怡然听她说了半晌，掏出帕子帮她拭了拭鼻尖上的汗，“你要不要把外面的袄子脱了，我看你脸都被这热气熏的红通通的。”
今儿花厅的地龙烧得很旺，加之她们刚刚才吃了热腾腾的饭菜，此时都觉得有些热。
“没事，就刚刚那阵热了一下，这会儿倒还好。”二丫微微拉了一下衣领，便不以为意的摇摇头，打算与赵怡然继续先前的话题。
赵怡然却是有话要与李氏说，见她这样，便笑着道，“这次与我一道回来的张嬷嬷，针线活特别好，你日后要是得闲了，不妨去请教请教她，想来能学到不少东西。”
“真的？”二丫有些惊讶的瞪大眼，那张嬷嬷看着人高马大，没想到竟是个内秀的。
“当然是真的。”赵怡然把自己身上穿着的一条宽幅马面裙指给二丫看，“这就是张嬷嬷的手艺，你看看。”
二丫连忙伸手拉了拉那裙子，立马就被上面的刺绣还有镶嵌的襕边配色给吸引住，“哇……真好看……”
赵怡然见二丫的注意力全部被自己身上的那条裙子所吸引，就转过身来与李氏说话。
李氏知道他们一行今儿从李家庄过，心里也挂念李老爷子他们，不由问了几句李老爷子他们身体如何。
赵怡然一一作答。
李氏听闻老两口身子骨还都挺硬朗，家里的作坊生意也红火，心里也渐渐放下心来。
赵怡然看了一眼李氏，想了想，还是把马青环的事大致的说了一遍。
李氏只听得目瞪口呆，半晌回不过神来。
第七百八十七章 解开
“这……这……你大姨……这这也太糊涂了些……”
她嘴里喃喃了片刻，最后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唉……青环那孩子，……这下子真是被你大姨他们给害苦了……可怜这孩子……从小也是吃了不少苦的……我还想着她嫁了个不错的人家，总算应该是苦尽甘来的……谁成想……”
赵怡然听她长吁短叹了半晌，才接着道，“如今既然姥爷姥姥他们肯为青环表姐出这个头，想来她以后的日子应该会好过些。”
“可是住在你姥爷家，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住个十天半个月的还好说，要是住上个一年半载的，你大舅母还不得给她脸色瞧？这日子还能住的舒坦了？”
赵怡然听了李氏的话，不禁点头，她先前倒是没想到李刘氏，想来以李刘氏那人品，这事还真是她能干得出来的。
“我听姥姥的意思，等青环表姐把身子养好了，还是尽快找户知根知底的人家嫁过去……”
“话是这么说不错，这要找个知根知底的，就你青环表姐这样的，说不得还得找个鳏夫，这半路走到一起的，要是那头还有孩子……，只怕将来也很难……”
李氏说到这里又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她看了一眼赵怡然，见她恬静的面庞上闪过一抹沉思，压在心里的话不由就脱口而出，“大丫，先前带你相看的那些事，你是不是还在怪娘自主主张？”
赵怡然闻言，不由愣了愣，她没想到李氏会直接这样问出来，虽说先前的事她此时已经不太在意，但是显然李氏心里还是有个疙瘩在的。
她沉吟了片刻，才开口道，“之前的事，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我知道娘都是为了我好，只是有些事，我还是希望娘先于我商量一下再去做……”
李氏闻言已经紧紧握住她的手，“傻孩子，这要是旁的事，我如何不会听你的？”
“这姑娘家嫁人，可是顶顶重要的一桩事，要是真像你所说的，过个几年，再去挑人家，哪还有适龄的好人家给你选，不趁着这个时候，多选几家看看，又哪里能给你找到一个家世人品都过得去，人又和你心意的？”
许是亲事已经落定，李氏的心绪也平静了，她絮絮叨叨的把自己原先的打算一一说给赵怡然听。
赵怡然因为先前白天马青环的事，再看看李氏对自己的打算，心里也不由开始反思自己先前的那些举动。
说到底，还是自己的想法与这世俗观念的冲突，其实李氏和赵振兴他们对自己，已经比大多数的人家的爹娘对子女的态度要宽容开明的多。
不知是不是已经与程锦川定下亲事，赵怡然此时也很能理解当初李氏的做法，虽然未必会赞同，但是已经能理解对方的心意。
她想到这里，心底的那丝介怀终于放下，自己的另外一只手也反握住李氏的手，“娘，你的心意我都明白……，但是这事最要紧的还是得自己和心意才成，以后棋哥儿和二丫的亲事，你也得听听他们自己个儿的意思。”
“那是一定的。”李氏见她面上的笑容和煦，一双水眸盈满浅浅的笑意，面上的笑容不由愈发慈和，看向赵怡然的眼神，满满都是爱怜，“我先前是着急了些，但是相看得那些人家，只要你不喜欢，娘肯定也不会点头应承下来的。”
娘俩把事情说开，之前彼此心里的那丝隔阂终究被打破，不由相视一笑。
一旁的二丫见她俩还在那边说话，不由伸手戳了一下赵怡然的手臂，“大姐……大姐……”
“嗯？”赵怡然转头看向她，“怎么了？”
“你说这裙子是张嬷嬷给你做的？”
“是啊。”
“那我能不能去请她教教我？这上面用的一些针法我以前还没见过，真正是好看极了。”
“当然可以，等明天吧，今天赶了一天的路，想必张嬷嬷她们也累了。”
“好啊好啊。”二丫得了赵怡然的准信，心情一下子就大好，她有些兴奋的在屋内欢呼几声。
李氏在一旁见了，不由失笑着道，“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喜欢这些，……好了好了，今儿你姐赶了一天的路，让她回去早些歇了，有什么咱们明天再说。”
她说完，伸手拍了拍赵怡然的手，许久未见赵怡然，她其实还是有满肚子的话要与赵怡然说，但是她又有心疼赵怡然赶了一天的路，还是想着先让她回去早些歇息的好。
反正，赵怡然暂时都不会离家，她们娘俩还有的是时间说贴己话。
她想到这里，就开始催促赵怡然赶紧起身回屋，“你先回去歇了，正巧明儿作坊里面也歇息一日，有什么话，咱们明儿再说。”
赵怡然也确实有些累了，见此便顺势起身，“那我先回去了，娘你也早些歇息。”
“没事，我等你爹回来，对了，我得去看看，厨下备的醒酒汤有没有给他们送过去。”李氏说着就脚步匆匆的站起身来往外间去，一边招呼人收拾花厅一边开始询问前头的情形。
二丫忙过来拉了赵怡然的手，“大姐，咱们回去吧。”
“嗯。”
…………
次日，赵怡然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不知是不是在自家的缘故，这一觉她睡得格外的香甜，醒来后只觉神清气爽，待到梳洗过后，她又做了一套瑜伽这才重新换好衣裳出了内室。
春枝早已经带着张嬷嬷和刘嬷嬷把赵怡然院子里的情形熟悉了一遍，见到赵怡然没起，又带着两人把整个四进的院落走了一圈。
等赵怡然来到明间时，三人刚好从外面进来。
“姑娘起了？”三人一见赵怡然已经穿戴好，忙上前来见礼。
赵怡然摆了摆手，看向张嬷嬷和刘嬷嬷，“两位嬷嬷都是初次过来，不知昨晚歇的可好？”
“劳姑娘挂念，此地十分清幽，奴婢们昨夜都是一觉到天亮。”刘嬷嬷笑着道。
“如此就好，住的地方可还好？要是缺什么，嬷嬷们只管说就是。”
第七百八十八章 盘账
要论伺候人的功夫，赵家的这些丫鬟仆妇一个也比不上张嬷嬷和刘嬷嬷二人。
而且这两人又是程锦川送来的，不管如何就算是看在程锦川的面子上，她都要稍微礼遇些。
刘嬷嬷看了一眼张嬷嬷，又笑着道，“不缺不缺，昨儿是春枝姑娘帮我们布置的房间，极是妥当。”
赵怡然笑着颔首，看了一眼一旁的春枝。
春枝有些赧然的低下头，自打这两位嬷嬷过来，姑娘身边的事她都快插不上手了，但是两位嬷嬷伺候人的本事又确实了得，这才来了姑娘身边短短一些时日，只要姑娘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姑娘要干什么。
自己这几人与她们相比，实在是差得太远了。
好在姑娘还一直把她留在身边伺候，她也想通了，只要姑娘还要她伺候，她就好生伺候着，不会的不懂的，她就跟着两位嬷嬷好好学，终有一日她也能如这两位嬷嬷一般。
赵怡然自是不知自己身边这个小丫鬟此时下定的决心。
但是春枝能主动帮两位嬷嬷安置，她还是比较欣慰的，春枝和嬷嬷她们不是一路过来的，她还生怕她们之间会有矛盾，相互使绊子什么的，如今看来，这些都是她多虑了。
“很好，既然你们如今都在我身边当差，那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都要互帮互助，和睦共处才是。”
赵怡然又给她们勉励了几句，这才一摆手，示意她们各忙各的去，“你们下去吧，按照原先在府城那边的规矩，各自把差事分好，以后就照着这样来。”
“是。”几人应声退了下去。
不过片刻功夫，刘嬷嬷就端了一碗奶羹过来，她把奶羹放到赵怡然面前，“姑娘，现在可要摆早膳？”
“早膳先别摆了，我这会儿还不饿，有这碗奶羹就够了。”
赵怡然手边已经堆了厚厚的一摞账册，这临近年关，各处的产业都要盘点核算今年的盈利，还有各处管事的红利，这些都是她接下来要赶紧算出来的。
刘嬷嬷见她一手翻着账册，另一只手提着笔，在另外一本册子上，快速的写着什么，见此她便也不好站在一旁多看，便放轻脚步，悄悄的到一旁给赵怡然收拾起屋子来。
等赵怡然算好一本账册，她抬起头，活动了一下脖颈，这才掏出帕子擦了擦手，端过一旁的奶羹一边喝一边翻看下一本账册。
奶羹这会儿已经稍微放凉了一些，温温的却是刚好入口。
赵怡然喝完一碗奶羹，手上的一本账册也翻阅好了。
她搁下碗，又提起笔快速的在纸上落笔。
刘嬷嬷时时注意着她这边的动静，见她搁下了碗，把手上收拾好的一些衣物装到一旁的篓子里，上前把空碗收走，提了那篓子，就轻声退了出去。
赵怡然这一忙，一直忙到晌午。
“姑娘。”刘嬷嬷看着还在奋笔疾书的赵怡然，小心上前唤了一声。
“嗯？”赵怡然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手上的动作却是不停。
“太太那边打发了人来问，姑娘要不要到前头去一起用膳？”
刘嬷嬷看着她手边摆着的那厚厚一摞账册已经下去了一半，心下不由暗自惊诧，说话声音越发轻柔了些。
“都已经准备用午膳了吗？”赵怡然疑惑的抬头，又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手表，“……这都……快午时了？”
她这才惊觉自己正饿的饥肠辘辘，不由伸手抚了抚自己瘪瘪的肚子，点头道，“那今天就去主院用膳。”
她说完这句，头也不抬的翻过一页账册，手上的动作越发加快，很快一本账册就到了底。
她看看左手边已经堆得有尺来高的账册，不由长吁一口气，这一上午的效率还是可以的，照这样下去，最多不过三天，她也就能把这差事完结了。
接下来就只要准备过年的事宜了。
赵怡然抻了抻有些发酸的胳膊，站起身道，“嬷嬷，我去前头用饭，这边书案上的东西就不要收拾了。”
刘嬷嬷闻言连忙点头，“哎。”
赵怡然来到主院时，李氏和二丫已经等着了，见到她过来，李氏忙起身上前一步道，“大丫，听你屋里那刘嬷嬷说，你算了一上午的帐了，连早膳都没用？”
“我有用了一碗奶羹。”赵怡然笑着道，伸手摸了摸肚子，“不过这会儿还真有些饿了。”
“你这孩子。”李氏嗔怪的看了她一眼，“那些账册摆在那里又不会跑，哪能为了算账，连早膳都不用呢？”
说着，不等赵怡然答话，就转过身，与一旁的夏绿道，“去看看，午膳有没有摆好。”
夏绿忙应声退了下去。
一旁的二丫此时也笑眯眯的走了过来，“大姐，今儿早上，我去请教了张嬷嬷。她已经答应交我针线了。”
“哦？”赵怡然没想到二丫动作这般快，见她欢喜的样子笑着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好好跟着张嬷嬷学吧。”
“嗯。”二丫用力的点头，“回头我给大姐做几身好看的春裳。”
“好啊。”
李氏看着她们姐妹二人这样，脸上的笑容越发慈和，“好了，先吃饭，吃完饭你们再各自忙活你们的去。”
…………
连续几天，赵怡然都把自己关在房内盘点账册，直至这天下晌，所有的账目全部盘点出来后，赵怡然忍不住长吁一口气。
她把各处送来的账册全部收到一个大箱子里锁好，让张嬷嬷和刘嬷嬷过来，帮忙收到库房里面。
她则拿着自己做好的总账，抱过放置银票的匣子，开始按照账册，把各处管事的红利一一用红封装好。
等把这些做完，她又把清单按照各处产业的分布，分别列了一张，连同那些红封，一一分好分别装入锦匣之内。
“好了，总算是全部搞定了。”不枉她花了这许多功夫。
终于……在年前，她可以不用再管这些，只需做她喜欢的事就好了。
“春枝。”她叫过一旁的春枝，让她把这些锦匣一一装到一篮子里，主仆二人提着篮子就来到前院找赵振兴。
第七百八十九章 打算
赵振兴连着几日都在外给人送年节礼，恰巧今儿正在前面的书房。
远远的赵振兴的小厮长顺就见到她们主仆二人过来了，忙小跑着迎了上来，“大姑娘，外面这么冷，你怎的过来了？是要找老爷吗？”
不知何时起，赵家的下人竟然都已经改口称赵振兴夫妇为老爷太太了，这种无形中的改变好像也在不知不觉间，随着赵家的变化而变化。
“嗯，我爹这会儿在吗？”
赵怡然有些日子没见着长顺了，只觉他的个头好像一下子，就长高了不少。
长顺今儿穿了件八成新的靛蓝色袄子，整个人已经犹如一株小树般，越发精神起来。
“在的在的，姑娘随小的来。”
他一边说一边转身上前，伸手撩起了书房的帘子，“老爷，大姑娘过来了。”
等赵怡然走到书房前的时候，赵振兴已经起身出来了。
“外面只怕要下雪了，你这会儿怎的过来了？”赵振兴见赵怡然过来，疑惑的问了一句。
赵怡然走进屋内，顿时被屋内的暖意包围，忍不住舒服的叹了一口气，她伸手接过春枝手上的篮子，“你跟长顺到一旁的耳房喝点热茶暖和暖和，我有事要跟老爷说。”
长顺和春枝知道赵怡然这是不希望有人打扰的意思，闻言连忙应声退了下去。
赵振兴见她这样，已经大致猜到她的来意，带着赵怡然直接进了书房，“你那边的账册可是已经盘好了？”
“嗯。”
赵怡然点头，把手中的篮子放到书案上，从里面把几个匣子一一取了出来，“这些都是各处管事的红利，爹看一下，没什么问题的话，这几日就给各处发下去吧。”
“你算好的账目，我没什么不放心的。”赵振兴拿起一旁的清单看了一眼，就把清单重新放到一旁，“雅食记今年的盈利比去年翻了好几番，你张叔一家，今年也能分上不少银子吧？”
“这是当然。”赵怡然点头，雅食记这几年在朱家镇的生意确实是越做越好，虽说先前是有王世甫还有朱镇长等人撑腰的缘故，但是与张铁树一家的勤劳肯干也脱不开关系。
原先雇的康老掌柜因为年事已高的缘故，今年初已经与赵家请辞，赵家感谢他这几年对铺子的尽心尽力，不但原先的雇佣银子全部结清，另外还包了两百两银子的程仪赠送与他。
康老掌柜自是感激不尽，临行时特意关照了张铁树，铺子里面要是有什么麻烦，只管去寻他，他旁的本事没有，帮着出几个主意还是没有问题的。
张铁树这几年与康老掌柜相处融洽，得了康老掌柜的话，自是时常去康家拜访。
书哥儿有次来信中就提过，张铁树对康老掌柜很是礼遇，不但四时八节的送些节礼过去，就是平常得闲了也会买些东西去看望康老爷子。
如今，据说已经把康老爷子压箱底的一些绝活都已经学过来了。
这也是为什么今年康老掌柜虽然不在，雅食记的盈利不但没有回落，反而照着前两年的趋势，继续翻了几番的缘故。
“你张叔这几年是越发能干了，而且他为人实诚，又讲义气，在朱家镇那一代的名声很是不错，有不少商队，就是冲着他的为人，每次在朱家镇落脚，都会选在咱们的铺子里。”
赵振兴说到这里，也不由有些感慨，想想几年前，他们几家还都是土里刨食的人家，要想挣几个银钱，还得等到农闲，才能去做几天短工。
如今，不说自己，就是张铁树一家子，这几年下来，不但在朱家镇置办了宅子，就连这大张镇上也置办了一处宅子，还在村里买了几十亩地。
这些放在几年前，是哪一样也不敢多想的。
“上次听菊花婶子说，已经在大张镇那边给枝儿看中一门亲事，今年这些红利，足可以给枝儿置办一份体面的嫁妆了。”
“嗯，大瑜那孩子读书虽说比不得棋哥儿，但是据说也还不错，将来就算是科举这一途走不通，考个秀才什么的吗，回来接他爹的差事却是足够了。”
赵振兴说着就不由把目光落在赵怡然身上，自家这些年的变化连带着这周围与自家交好的人家，其实都是沾了他们家大丫的光……
赵怡然却是没有注意赵振兴的目光，她把另外几张清单也拿了放到书案上，才在书案前的太师椅上落座。
“爹，按照咱们如今的这些产业，明年肯定会比今年还要忙些，但是咱们家的人手却只有这些，你看，要不咱们再去聘请一位大掌柜回来，以后专门帮咱们打理这些生意，到时你也能轻松一些。”
赵振兴听了赵怡然的话，也收回目光，沉吟了片刻，点点头，“你考虑的对，书哥儿和棋哥儿将来肯定是顾不上家里这一块，你再过个一两年也得……，到时就剩下我和娘，还有二丫，这一大摊子生意，没几个得力的人相帮，只怕还真顾不过来。”
赵怡然的这个提议，赵振兴心里其实已经考虑过一段时间，但是因为没有合适的人选，加之前些日子也确实太忙了些，压根就顾不上这一块。
赵怡然微微翘了翘嘴角，“那这件事，爹就交给我吧，这人雇回来，我打算亲自察看一些时日，再让他帮着爹做事。”
赵怡然肯接手这件事，对赵振兴来说，那是再好也没有了，他闻言不由大喜，连忙点头道，“如此真是再好不过，我回头就跟崔牙侩他们说说，帮咱们留意留意人选。”
赵怡然无可无不可的点头，打算回去就给某人写信，让他推荐两个人过来，想来万隆不过短短这几年功夫，就能有如此规模，某人手底下肯定是网罗了不少得力的人，那么他也应该不会介意让出一两个给赵家吧。
赵振兴见此事有赵怡然愿意接手，索性也就丢开手去，拿起另外几张清单看了一下，看到其中的一张，他不由惊讶的看了赵怡然一眼，“……这个？”
第七百九十章 红利
赵怡然探头过去看了一眼，见是果林子的那份清单，心下了然赵振兴为何会如此惊讶，嘴上却是故作不知的问，“怎么了？”
“你这孩子……”赵振兴笑着摇头，把手上的那张清单抖了抖，重新放到一旁，“你分给你爷的这个红利，是不是算错了？”
“哪有的事。”赵怡然佯装诧异的挑了挑眉。
“你要是不想一个合适的理由，只怕你爷是不肯接这个红利的。”赵振兴知道赵怡然有意相帮一下赵老爷子，但是以赵老爷子的秉性，只怕是不会轻易接受这许多银子。
“二叔与吴家姑娘成亲的日子就定在年前，有了这些银子，爷办事手头上也就没有那么紧巴，不管如何，在外人看来，咱们与老宅还是一大家子，更合况这些年，咱爷待咱实在是没话说，我们这时伸手相帮一把也是应该。”
“与其咱们另外拿了银子出来贴补，我想咱爷应该是更希望这银子是由他自己出，那么，咱们今年的果子和果子酒也确实是挣了不少银子，多给些红利不也是应该的吗？”
说来说去，就是把这银子算到明面上，让赵老爷子心甘情愿的受了这银钱。
赵振兴听着赵怡然的一番话，看着她绕了一个大弯子，就是想要帮赵老爷子一把，不由笑着伸手点了点她，“你呀你……”
就算是今年果子酒和果子真的卖了不少银子，但是赵怡然算给赵老爷子的红利，也远远超出应给的红利。
“好吧，正好我等会儿要去里正家一趟，顺便把这红利给你爷送去。”赵振兴刚刚虽是有些惊讶赵怡然的大手笔，但是赵怡然能如此孝顺赵老爷子，他此时心里别提多熨帖了。
“嗯，要是咱爷推辞，你就跟他说，我明年还想多酿几种果子酒，他老人家到时候可不能撒手不管，咱们明年的果子酒，可都指望着他帮着掌舵呢。”
其实赵家今年的果子酒，大都是采用的赵怡然的主意，赵老爷子也就是在一旁帮着把了把关，但是从赵怡然嘴里说出来，却把这功劳都推在赵老爷子头上。
赵振兴理解赵怡然的用心，点头道，“放心，我会跟你爷好好说的。”
赵怡然点头，“咱们离家有些日子了，三叔的亲事怎么说的，可曾定下了？”
“应该是差不多能定下来了，是你小姑给做的媒，那家是开杂货铺子的，铺子就在你小姑家对面，那姑娘可以说是你小姑看着长大的，说是个爽利性子，而且人品性不错的……”
“哦，那我爷奶已经相看过了？”
“嗯，前些日子，你爷带着你奶还有你三叔去了一趟县城，说是那家一眼就相中了你三叔……，你爷应该是打算等你二叔成了亲，就与那家下定。”
赵家人都有一副好相貌，加之赵振安自小就读书，虽说还没功名在身，但是通身的书卷气加之不俗的样貌，看着也很是能唬人，所以对方能相中赵振安，赵怡然并不觉得奇怪。
但是赵振安能与这家姑娘订亲，那么牛家肯定是没有机会了，只要不是与牛家那样的人家结亲，赵怡然对未来的三婶并没有太多的好奇心，毕竟将来自己与之打交道的机会也有限。
看来赵振国成亲之后，赵振安与那杂货铺的姑娘定亲后，最多明年年底也差不多就要成亲了。
那么接下来就是自家哥哥和崔紫萱，还有黑丫和谭凌……
只怕这两三年内，与自己相熟的这些人，差不多都要成亲，组建各自的小家了。
赵怡然想到这里，才突然反应过来，先前在府城时，陈黒丫曾经给自己写信，说是只要她回来，她跟着也会回清河村来，自己这回来都好几天，陈黒丫怎么人还没到？
她这几天只顾着忙着盘账，都把这事给忘了，要不是这会儿突然想起陈黒丫，只怕一时半会的，还想不起这一茬儿。
她想到这里，就有些坐不住，她得给陈黑丫捎个信过去问问，是不是那边出了什么事？
“爹，既然你要去老宅，那你早去早回，这天眼见着就要落雪了，我也回去了。”赵怡然说着就站起身。
赵振兴把赵怡然拿来的这些锦盒一一收了起来，把给赵老爷子的那一份单独收进怀里，跟着起身道，“行，你回去吧，我这就去村里。”
赵怡然等回了自己院子，就直接进了书房，先是给陈黒丫写了一封信，让春枝交给前院程锦川送给她的那个小厮，让他尽快把信托给顺泰的车马，送去朱家镇给陈黒丫。
她又拿出专门飞鸽传信用的纸条，给程锦川写了信，小心的绑好铜管，把信鸽放飞了出去。
…………
次日，赵怡然没能等到陈黑丫的回信，却是在下晌等到风尘仆仆归来的陈黒丫。
赵怡然看着顶着风雪归来的陈黒丫，顾不得询问原因，连忙把人带到自己的院子，让春枝打来热水，给陈黒丫梳洗了一番。
等到陈黒丫收拾完，两人才重新坐到临窗的大炕上说话。
赵怡然看着明显清瘦了不少的陈黑丫，不由微微皱了皱眉，“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看着好像瘦了许多？”
陈黒丫端起一旁刘嬷嬷刚刚泡好的果茶，慢慢的呷了一口，这才舒服的叹了一口气，“唉……，别提了，今儿晚上我要好好的吃一顿，你让厨下给我做些好吃的。”
赵怡然闻言，有些哭笑不得，“这是怎么了？难不成陈大伯还短了你的吃喝不成？”
陈黒丫闻言，左右看了一下，见除了春枝外，还有一个面生的嬷嬷在，不由有些欲言又止。
赵怡然见她这样，便挥了挥手，对刘嬷嬷和春枝道，“你们都先下去，跟厨下的人关照一声，今晚做一桌上等的席面送到主院去。”
刘嬷嬷和春枝忙应声退了下去。
那边陈黒丫一见她们两人消失在帘子后面，伸手就从一旁的碟子里面捏了一块点心送到嘴里。
赵怡然见她这样，不由更是惊讶。
第七百九十一章 吃惊
“黑丫，你……”赵怡然见陈黑丫一口就把那块点心嚼吧嚼吧咽了下去，不由惊讶的张大了嘴。
陈黑丫这模样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几天都没吃饭的样子，但……这怎么可能？
陈黑丫却是接连吃了好几块点心，又一口把杯子里的果茶饮尽，这才长舒一口气，伸手拍了几下肚子，“哎，总算是活过来了……”
“到底是咋回事？你原本不是前几日就应该回来的吗？我捎给你的信收到了没？”赵怡然见她这样，心中越是狐疑，不由问道。
“唉，别提了，大丫姐，你都不知道，这些日子我简直就是在水深火热之中……”陈黑丫唉声叹气的半倚在赵怡然肩上，脸上快速闪过一抹落寞。
赵怡然明显感觉她情绪有些不对，忙伸手轻轻抚了几下她的背，“可是遇到什么为难的事了？与我说说，看看我能不能帮你？”
“这事……这事其实与我并没有太大的关系。”陈黑丫半倚在赵怡然肩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把玩着垂在腰侧的荷包，“就是我……我继母她……她有身孕了……”
“什么？”
陈黑丫最后一句话声音说得极低，就连赵怡然离她这般近也没能听清，闻言不由追问了一句，“你刚刚说什么？”
“黄氏她有了身孕了。”陈黑丫转过头，看着赵怡然道。
赵怡然闻言先是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这……这也算的上是件喜事儿……，你这般……可是她对你不好？”
先前众人都说黄氏是个明理的，在朱家镇那一带的风评极是不错，难不成，她现在有了身孕，就暴露本性，开始苛待陈黑丫了？
照理说应该不会呀，陈黑丫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嫁到谭家去，黄氏现在要是做出苛待陈黑丫的事，先不说能不能成，就是成了，陈义明也不是那吃素的，必定不会坐视陈黑丫吃苦受罪的。
就凭他这些年不肯娶续弦，生怕委屈了陈黑丫这件事上就可以看出，陈义明极是看中自己的女儿……
就在赵怡然胡思乱想的间隙，那边陈黑丫吐出一口气，伸手揉了揉眉心，半晌才出声道，“她其实对我算是不错了，我们之间……比较客气。
只是她这次有了身孕之后，害喜害得很是厉害，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后来更是连那些饭菜的味道也闻不得一丝……”
“到最后厨房里的人什么饭菜也不敢忙活，我和我爹也就跟着一日三餐馒头配白粥……，就这样，才不过一个多月的功夫，我、我爹还有黄氏，还有家里的几个下人，个个都瘦了一圈，特别是黄氏，现在人已经瘦脱了型。”
赵怡然没有这方面的经历，但是听见陈黑丫如此说，也可以想象那个情景，她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可曾请大夫上门来看过？”
“怎么没有，朱家镇那边大夫，几乎已经被我爹给请遍了，但是那些大夫也没有办法，她娘家那边还寻了一些偏方过来，只是也没有什么用……”
赵怡然见此，也就不好再多说，她轻轻咳了咳，“反正你也没有法子能帮她治了这孕吐，那你为何没有早些回来？省得留在那边遭罪。”
“我倒也是想呀，这不是没能成行嘛，自从知道黄氏有了身孕之后，黄太太就三天两头的往咱家来。
后来见到黄氏吐得厉害，更是直接搬到咱家来住了，我爹这些日子，也把外面的生意推给了管事，一心给黄氏寻那治孕吐的法子。
我原本想着早些回来的，……见到这样的情景，也一时开不了口。”
陈黑丫说到最后不由嘟了嘟嘴，显然也是压了满腹的委屈，不管如何，那黄氏明面上已经是她的母亲，再怎么样，大面上的事总得要过得去才成。
更何况，那黄氏先前对陈黑丫还算是不错，如果一得知黄氏有了身孕，而且还是害喜如此严重之下，她这个做女儿的不说孝顺，要是拍拍屁股直接走人的话，确实有些不太好。
赵怡然再次安慰般的拍了拍她的背，“那你怎么今儿又回来了？”
“这不是你正好写了信过来嘛，我就跟我爹说了，我爹也知道我这些日子在家里待得不自在，那黄太太如今又住在我家，名义上总归是我的长辈，与其让我在她身边……不自在，倒不如打发我过来与你盘账，顺便把这边的年节礼给送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你正好在我家多住些日子，说不定再过些日子，你继母那边的情况也会好转，这样你就算是回去了，也就不要跟在后面受罪了。”
“我爹也是这个打算，就是……”
陈黑丫微微叹了一口气，又抬头看了赵怡然一眼，“算了，先不说这事了，大丫姐，叔怎会这么急就给你定了这门亲事？那人你可曾自己相看过？为人咋样可曾打听清楚了？”
赵怡然被她这一连串的发问，弄的有些不好意思，只觉脸颊的温度逐渐升高，她不由轻轻咳了咳，“这事……说来话长，以后我慢慢与你细说就是，倒是你这家伙……”
“谭大哥什么时候与你看对了眼，我怎么都不知道？还这么突然的就定了亲，我娘跟我说的时候，我吓了一大跳。”
赵怡然生怕陈黑丫要追问程锦川的事，连忙转移话题道。
陈黑丫闻言，果然顾不上问她的事，脸颊上已经爬上两朵红云，有些嗔怪的瞪了赵怡然一眼，“……什么叫我们看对了眼，……我……事先我也一点儿不知情……我哪知道谭大伯他们会突然登门提亲……”
“哦？”赵怡然难得见她害羞的样子，不由好整以暇的仔细欣赏了片刻，才继续道，“好呀，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老实交代，我这次从府城回来，可是听谭伯母说……”
赵怡然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果然，陈黑丫立马抬起头，有些紧张的看着她问道，“……听谭伯母说什么了？”
赵怡然端起一旁的杯子，斯条慢理的悠悠呷了一口。
第七百九十二章 心疼
陈黑丫见她这样，忙上前抱着她的手臂轻轻摇了摇，“哎哟，我的好姐姐，你可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谭伯母都与你说什么了？”
“别……别……打住！”赵怡然没想到陈黑丫竟然对自己使出撒娇的招数，顿时有些接受不能，只感觉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浑身都有几分不自在起来。
陈黑丫见她这样，嘴角露出一抹笑，故做无辜的眨了眨眼，“怎么了？”
“你给我好好说话，还想不想知道，谭伯母都与我说什么了？”赵怡然忍不住伸手抚了抚自己手臂上战栗的汗毛，连忙阻止这个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卖过萌的丫头。
陈黑丫闻言，只得重新坐好，一脸认真的看着她。
赵怡然等自己身上的那些鸡皮疙瘩褪去，这才有些好奇的问，“你这副模样是跟谁学的，我从前怎么不知道，你还会这功夫？”
“哎，还不是我那继母的一个什么堂侄女，她先前来过家里几次，我看她有时说话就爱这样，那些太太奶奶们见了，都夸她乖巧懂事呢……”
陈黑丫有些不屑的吐了吐舌头。
赵怡然听她吐槽了一通，这才微微挑了挑眉，“你既然看不惯她这副样子，作何还学了这番做派？难不成是故意来恶心我的？”
“哪有的事？人家哪敢呀……”
“打住，好好说话。”赵怡然故意板着脸道，“你也不怕你这样，回头吓着了谭伯母还有我……谭大哥。”
陈黑丫不知想到什么，一下子脸就爆红，忍不住握拳轻轻锤了赵怡然一记。
“哎哟，你这一拳把我胳膊都打折了……”赵怡然抱着自己的胳膊，夸张的哀呼了两声。
“你这家伙，到底是谁在耍宝。”陈黑丫被她逗得苦笑不得，她虽是天生神力，但是刚刚可是未使任何力气，又如何了能让她这般。
两人围在一处笑闹了一阵，就静静依偎在一处，悄悄说起了女儿家的心思来。
…………
等到了晚间，李氏和二丫都从作坊里回来，一听说陈黑丫回来了，忙让夏绿来叫人道前头去说话。
赵怡然和陈黑丫也已经聊了好一阵，见天色不早，便让春枝去通知厨房，直接把席面摆到主院花厅那边去。
她们两人收拾了一番，就匆匆去了主院。
李氏也才刚刚落座，一见到陈黑丫，忙拉着她嘘寒问暖的问了好一阵。
见陈黑丫一下子瘦了这许多，李氏也不由的一阵心疼，待听得是因为黄氏怀了身孕的缘故，她几不可察的微微叹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陈黑丫的手，宽慰了她几句。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既然如此那你就在婶子家多住一些日子，正好你大丫姐也回来了，你们姐妹也好生在一处说说话，日后……”
她想到赵怡然的那门亲事，日后不知道是不是在府城安家还是会嫁到江南去，到时只怕与陈黑丫之间，再也不能与现在这般时常来往了，就是回娘家，只怕也得隔上不少时日才能回来一趟……
李氏想到这里，心里不知怎的，一时竟有些后悔这么早就给赵怡然定了亲，一想到以后赵怡然要远嫁，她对程家的这门亲事就有些不满起来。
春枝走进上房，“太太，姑娘，那边席面已经摆好了。”
赵怡然没注意到李氏此时的神情，想着先前陈黑丫饿的前胸贴后背的模样，就忙拉着陈黑丫站起身，“娘，有什么事，回头你再与黑丫说，黑丫已经饿了，咱们还是先用饭吧。”
“好好好……”李氏此时也回过神来，把自己心里的那些想法，先暂时搁到一边，带着几人就直接去了花厅。
今儿的一桌席面做的很是丰盛，不但有陈黑丫最喜欢的辣锅子，还有红烧肉、酸菜鱼、油焖大虾……等等这些菜色。
不但菜色齐，而且分量也不少，显然管着厨房的崔家的把陈黑丫的胃口把握的很是到位。
李氏先前已经知道赵振兴去了老宅，到现在还未回来，显然老宅留了晚饭，她见到陈黑丫瘦了一圈的模样，也就不再耽搁，提筷夹了一只大虾放到陈黑丫碗里，就招呼几人，“都动筷，趁热吃。”
陈黑丫不知自己又多长时间没见到这许多好吃的，总之，此时她心里眼里再也看不下旁的，也不跟几人客套，提起筷子就开始吃了起来。
赵怡然吃了六七分饱，就搁了筷子，舀了一小碗汤，慢慢喝了起来。
二丫吃完碗里的饭，也跟着搁了筷子，看着那边还在大快朵颐的陈黑丫，她笑着与赵怡然道，“好久没与黑丫姐一道用饭了，看她吃的这样香，我都觉得胃口好了许多。”
陈黑丫许是因为天生神力的缘故，自小食量就大，后来大部分时间吃住都在赵家，赵家自打日子好之后，在吃食上也就从来没有苛待几个孩子，就是这样，陈黑丫虽然是吃饱了，但也从来没有长胖过。
如今受了这一个多月的罪，好不容易今天在赵家饱腹一顿，她足足吃了赵怡然五六个人的饭量。
最后，还是李氏不放心，喊了停，并给她盛了一碗汤，“好了，你也别一下子吃的太多，当心回头积了食，那可就遭罪了。”
陈黑丫看着桌上已经空了一多半的碗碟，知道都是自己的功劳，不由有些不好意思的伸手摸了摸头，这才接过李氏递来的碗，“嘻嘻……今儿真正是吃过瘾了……”
“明儿作坊那边要杀十来头猪，下晌就开始做杀猪菜，请村子里的人一起吃，你们到时候都一起去。我给你单独留一锅拆骨肉……”
李氏的话音还未落下，陈黑丫就搁下手上的碗，上前挽了李氏的的胳膊，“还是婶子疼我。”
陈黑丫最喜欢吃拆骨肉，以往每年赵家杀猪她都能吃上许多，这次李氏心疼她这些日子受了罪，更是想要好好的给她补一补。
一旁的赵怡然见此，不由问李氏，“作坊那边年前就杀这一批猪了？”
第七百九十三章 杀猪菜
“先杀前面养的那十来头，等进了腊月，还要再杀十几头，年前也就差不多这样了。”
赵家在作坊的外围特意搭了几座猪圈，每年有作坊还有客栈这边剩饭剩菜喂养，都能出好几栏大壮猪。
陈黑丫闻言，立马笑着道，“好好好，我今年还没吃过杀猪菜呢，现在想想那味道，我都得流口水。”
“这有什么难的，如今咱们作坊那边喂了好几十头呢，这次保管让你吃过瘾了再回去。”
李氏见她这样，心里不由一阵爱怜。
这孩子自小就没了亲娘，后来又遇到陈梅氏那样一个婶娘，虽然现在陈义明续弦了，但那黄氏待她估计也就是个面子情，这孩子在黄氏面前还不得规规矩矩客客气气的。
好在定了谭家的亲事，谭氏是个脾性爽直的，又一直怜惜这孩子自小的遭遇，想必日后也会把她当女儿一般疼。
她也算是先苦后甜了。
因着好几个月没见，李氏少不得有不少的话要问陈黑丫，几人便一直聊到二更天，赵振兴都已经从老宅回来了才散。
…………
次日，李氏早早去了作坊，赵怡然把家里的事料理妥当，这才带着陈黑丫二丫还有张嬷嬷她们一道去了作坊。
今儿作坊那边杀猪，还要给村里各家分杀猪菜，她担心李氏那边忙不过来，便想着早些过来帮李氏的忙。
他们一行人刚到山脚下，就觉得今儿村里格外的热闹，官道上，三三两两的人接连往返于作坊前面的这条小道上。
赵怡然几人与村里相熟的一些人一一打过招呼，就一路去了作坊。
路过客栈前时，正遇上朱掌柜正送了客人出来，两下里一照面，赵怡然笑着上前与朱掌柜打了个招呼，就带着众人往作坊前面来。
作坊前一处空地上，此时正围了不少的人，远远看去除了不少眼熟的乡邻，还有张家老爷子与他家的大孙子、小张屠户几人居然都在。
原本的空地上，早已安好了数根一人合围粗的木桩，此时上面吊挂着已经宰好的壮猪。
她们刚拐进小道，就听见猪的嚎叫声，随即众人爆发出一阵阵欢呼声，无需走近了看也能知道他们此时热情高涨，正围着张家人忙得热火朝天。
就在离那些木桩不远处，也已经架了好几口子大锅，此时正往外冒着丝丝的香气，有几个妇人，正围着大锅忙活，显然已经开始在做杀猪菜。
一旁张里正正和赵振兴还有赵老爷子站在一处，不知说着什么，脸上俱是洋溢着一阵喜气。
赵怡然带着几人上前，一一打过招呼，张里正看了她一眼，笑着点点头，“是大丫呀，外面冷，你们姑娘家还是赶紧进屋去暖和暖和。”
赵怡然对杀猪的场面也没什么兴趣，闻言便点点头，“那爹，爷、里正爷爷，你们慢慢唠，我们先进屋去了。”
“嗯。”赵振兴冲她摆摆手，“进去让你娘等会儿过来，这边已经有几锅杀猪菜烧好了，让她给各家分一些去。”
“哎。”
赵怡然应一声，就绕过几人，直接进了作坊大门。
从前年他们家就开始每年年终的时候杀一些猪，然后煮了杀猪菜分与村里的乡邻，虽说这些对赵家来说，算不得什么，但是对于村里人来说，这样免费的吃上一两顿肉食，还算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
但是赵家的活计太多，赵家的人有时都腾不出手来忙活这些，自从赵家开始有了这个举动之后，每次杀猪时，张里正就主动帮着赵家召集一些村里的青壮年过来帮忙，以及从村里找几个妇人过来帮着做杀猪菜。
等近晌午的时候，村里家家户户已经各自拿着自家的碗盘过来分杀猪菜了。
李氏还有张连氏几人，各自占着一口大锅，用勺子给众人舀早就烧好的杀猪菜。
“哎哟……，谢谢了，赵家的你这……给的太实诚了……呵呵……”一位年约五旬的妇人，一手拿着盆子，一手牵着自家的孙子，笑呵呵的看着正在往她盆里舀杀猪菜的李氏。
李氏抿了嘴笑，“婶子就别客气了，这些拿回去，好好给小宝这孩子吃一顿……”
李氏接连给她舀了好几勺，那妇人原本还是单手举着盆子，谁知李氏给了她这许多，没办法，只得放开小孙子，两只手一起捧着那盆子。
那边张连氏几人，往年也帮着李氏做过这样的活计，知道赵家人不是那小气的，再看看李氏这架势，手上的勺子也舀得满了些。
一时间，众人都喜笑连连，相互夸赞着赵家的为人心善等等……
看着众人面上掩饰不住的高兴，张里正伸手摸了摸这两年刚刚蓄起胡须，笑着与一旁的赵老爷子道，“还是羡慕老哥哥你呀，有这么好一个儿子给你长脸。”
“诶……大郎虽是个知恩图报的不假，但是，咱们村的大家伙儿，平时也没少帮他的忙，也没甚好东西，就每年这些……权当给大家伙儿添个下酒菜罢了。”
赵老爷子自是对儿子家的这一举动满意的不得了，但是嘴上还是得谦虚几句。
张里正笑着点点头，看着眼前越来越多的人，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待见到人群里面有几个有些面生的面孔，眉头更是皱的紧了些。
一旁的赵老爷子见到他这样，不由心下奇怪，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人群中。
这一看，他随即就皱了眉，又上前了几步，细细打量了片刻，才回过头来看向张里正，“这怎么还有别的村子上的人过来了？”
张里正见此，也微微皱了皱眉，“是呀，这些人应该是柳树村的，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再说了，这是……不行！这是大郎这孩子给咱们村里人的一点儿心意，怎么能让他们过来平白占了这便宜去……”
他说着就要抬脚上前去把那几人揪出来。
赵老爷子却是一把拦住他，“他叔，你先别急，这事我看咱得先让大郎出面，不行你再让他们走人……”
第七百九十四章 蹭吃
赵老爷子此时也有自己的考量，毕竟这是赵振兴做的善事，要是……这些人是他有意为之，就不好让张里正贸然插手了。
张里正闻言，倒是没有多想，他依言退到一旁，只是目光却是紧盯着那几人。
赵老爷子连忙转身去找赵振兴。
赵振兴此时正与小张屠户结算今日的银钱，听得赵老爷子的一番话，他面上闪过一抹惊讶，忙对着小张屠户一抱拳，“我那边还有点事，铁海你要不先带着老爷子还有大力先去坐席，剩下来的帐，咱们等会儿再算？”
小张屠户刚刚也听了只言片语，见此，忙对他摆摆手，“只管忙你的去，我这边的事不要紧。”
赵振兴听得他如此说，便也对他微微一点头，就随着赵老爷子回到作坊前。
顺着赵老爷子的示意，赵振兴也一下子就看到了那几人，其中已经有一人已经拿着一个盆子挤到张连氏跟前。
那人显然先前越过好几个人，此时正有几人小声的抱怨了几句。
“这哪个饿死鬼投胎的……大家伙儿都在这挨着排呢，……咋得还有抢先挤到前头去的……”
“是呀是呀……是谁呀？我怎的看着面生的紧？……看着不像咱们村子的人……”
“嘿……还真是，我认得……这家伙是柳树村的……”
很快人群中，也有好几人发现了这几人，但是一时不知道是不是赵家的意思，顶多是抱怨几句，倒也没人往外赶人。
“大郎，这些人都是你叫过来了的？”
一旁的张里正看着那几个在人群中横冲直撞的几人，心里越发不喜，不由问赵振兴道。
“不是。”赵振兴摇头，这几人他看着有几分面熟，倒是具体的叫不出名儿来，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几人不是他们清河村的人。
“叔，他们不是咱们村子的人。”
他肯定的说了一句，又看了张里正一眼。
张里正点头，“有两个是柳树村的人，还有几个我也不认识……”
“柳树村？”赵振兴皱眉沉思了片刻，这才有些想起来，“不错。”
他这几年大多数时间不是在打理自家的产业，就是在外奔波，这周围村子的一些人，除了经常打交道的，倒有不少人已经记不大清了。
“既不是你叫过来了的，我看还是把他们打发走吧。”
张里正见那先前挤到张连氏那口锅旁的那人，已经分到了一份杀猪菜，眉头不由皱的越发深了。
赵振兴点头，心里此时也有些不舒服，上前直接就拦住那端着盆子，喜滋滋的就要往外走的汉子跟前，“这位兄弟，你好像不是我们清河村的人吧？”
那汉子面上闪过一抹惊慌，随即不知想到什么，一把把盆子藏到背后，一副生怕赵振兴要来夺的样子，“……我……我虽不是清河村的人……但是好歹也是你的亲戚……，你舍得分给这些外人……咋就不知道分些给我们这些亲戚……”
看这汉子说得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赵振兴的脸一下子也就拉了下来，“亲戚？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你这门亲戚？”
“哼……赵大郎，你不要现在发了财，有了几个钱，就不认我们这些穷亲戚了……”那汉子说着，又冲着人群里喊了一声，“哎，你们几个好了没？”
随着几人的应声，先前被发现的几人都端着盆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手上的盆子里竟然都分到了杀猪菜。
赵振兴见到眼前这情景，更是往前跨了一步，挡在几人跟前。
那边赵老爷子还有张里正两人一见这情景，也忙上前，站在赵振兴身侧。
赵老爷子更是把先前与赵振兴说话的汉子上下一阵打量，只觉的有些面善，就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但是此时他也顾不得多想，直接问道，“你说你是我们家的亲戚，怎么我老头子也不认识你？”
那汉子眼睛珠子在眼眶里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就陪着笑脸道，“姨父……你不认得我了？”
姨父？
赵老爷子心里闪过一抹不好的预感，摇了摇头，“不认得。”
“哎呀，你老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牛铁宝啊，长根叔是我的堂叔……”
赵老爷子在脑子里面转了几圈，这才想起眼前这个人是谁，原来是牛长根那个远房的堂侄，但是因为与牛铁文交好，倒是时常与牛家有些往来，但是，赵老爷子已经好多年没有去过牛家，一时倒也没认出这牛铁宝来。
一想到眼前这人是因为牛长根的缘故，与自家攀亲戚，他心里一下子就恼怒起来，“你是牛家的亲戚，可不是我赵家的亲戚，更不是我们清河村的人，今儿可是不好来分这杀猪菜的。”
他说着，给赵振兴使了一眼色，不等那个牛铁宝答话，又看向另外几人，“还有你们几个，我想我也没有哪家的亲戚是长你们这样的，你们这样平白无故的就上门来分了这些菜，可不要怪我们说话不好听。”
这时，他们这边的动静已经惊动了正在排队等着分菜的清河村众人。
有几人得了赵振兴的示意，已经围了上来，“嘿哟……，我见过蹭吃蹭喝的，还从没见过你们这样的，竟然还敢拿着盆子到我们清河村来分杀猪菜，那也要看我们清河村的爷们答应不答应……”
“就是……就是……，人家赵叔和大郎都不认识你们，你们还好意思说自己是赵家的亲戚……估计也是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
“哎哟，听说又是那牛家的什么……穷亲戚，你说说，这牛家的人怎么就这般无赖……”
“谁说不是，三天两头的就想来赵家打秋风……”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把那几人围在中间，好一顿奚落。
那为首的牛铁宝，脸上阵青阵红的一连变换了好几个颜色，这才勉强露出一个笑脸，“姨父……大郎哥……今儿可不是我们要来的，都是我叔让我们来的，我叔那可是你们家正儿八经的亲戚。”
第七百九十五章 因由
他说到这里，面上随即露出一抹凄苦的神色，“……唉……这人啦，一旦有了银子就不认穷亲戚了……”
“我叔他老人家前两天得了风寒，这不，已经躺在床上不吃不喝好几顿了，眼看着这人就快不行了，我们听说了你们家今天给村里的人分杀猪菜，就想着来分一些给我叔回去补补，看看他老人家能不能挺过来……”
“姨父……你们家如今家大业大，不至于还舍不得这一点子吃食吧？啊？就可怜可怜我堂叔吧……哎哟，我那可怜的堂叔，如今已经瘦得只剩皮包骨头了，可怜你侄儿我身无分文……，只能……只能……如今……”
赵老爷子听着牛铁宝这一番胡搅蛮缠的话，心里更是不齿牛家的为人，但是要是为了这点吃食，就与牛家的小辈在此争论，又觉得有失身份。
他与赵振兴对视了一个眼神，彼此心中都有些恼怒却又有些拉不下脸来，与这牛铁宝争论个清楚。
一时间，几人都有些僵持不下，清河村的众人听了，也只能在一旁小声的嘀咕几句，毕竟人家赵家与牛家确实是亲戚关系，如今赵家的人不开口，他们这些外人又哪里好随便开口。
张里正见了，不由轻轻咳了一声，走到赵老爷子身侧，“我说老弟，与这些人计较这点子东西，委实有失颜面，我看要不这样，今儿就算了……日后让人看着，不叫他们过来就是。”
赵老爷子闻言，心里虽有些郁闷，却也知道张里正说得有道理，与赵振兴交换了一眼神，这才冲那几人摆摆手，“赶紧的给我走，下次要是在让我看到你们来这里，小心我家护院的棍子不长眼……”
那牛铁宝见赵家人就这般放过了自己，心中不由暗喜，想到来时堂叔关照自己的那些话，再看看赵家人拿他们无可奈何的样子，心中更是打定了主意，看来，这赵家的人都爱脸面，自己以后还得常来才是。
等到牛铁宝一行人离开时，赵怡然也得了信，只不过等她出来时，早已不见那几人的身影。
“大丫，你怎么出来了？”
赵振兴见她脚步匆匆的自作坊里面出来，以为她找自己有事，忙走过来问道。
“我听他们说，有别村的人来咱们这儿蹭吃的？”
“……已经被打发走了。”赵振兴一想到刚刚几人的嘴脸，面上也不由有些不好看起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咱们不是第一次给大家伙儿分杀猪菜，怎的这次竟然还会有人干出这样的事？”赵怡然见赵振兴面上的神色不对，不由暗自皱了皱眉。
“是牛家的一个远亲带了几个柳树村的人一道过来的，说是……”赵振兴把事情的大致经过说给赵怡然听，未了，又把他们几人考虑的结果告知赵怡然。
赵怡然听了不由一阵无语，片刻后，又觉得赵振兴他们就这样轻飘飘的把这件事揭过去了，只怕有些不妥。
以她对牛家的了解，这样的人，你要是不一下子让他怕了，只怕日后就真的要如那狗皮膏药一般，粘在你身上就不容易撕掉了。
赵怡然抬头看了看赵振兴还有赵老爷子，以他们两人的想法，只怕还想着这次把人打发了，下次直接拦着不让进就是了。
但是，以牛家人的秉性，这种事一旦开了头尝到了甜头，只怕就没这般容易罢手了。
看来这事要是交给赵振兴他们去解决，恐怕最后没什么让她满意的结果，说不定还要怪她心胸狭隘，没有容人之量，……还是她来想办法解决这件事吧。
事情她既然已经摸得清楚，也就不继续站在外面吹冷风了。
她对着赵振兴摆摆手，就重新回了作坊。
那边陈黑丫和二丫两人正趴在窗户上，对着这边张望，一见到赵怡然过来，两人忙上前抢着给赵怡然打了帘子。
“姐，刚刚的事怎么说，那些人都走了吗？”
二丫刚刚趴在窗户上，因为隔得远的缘故，并没有瞧得很清楚这边的情形，此时一见赵怡然过来，连忙出声问道。
“已经被爷他们打发走了。”赵怡然见二丫脸上的担忧，没把事情真正的经过说给她听。
二丫还只是一个孩子，这件事说与她听，也只是徒增她的烦恼罢了。
她抬头看向一旁的张嬷嬷。
张嬷嬷立马会意走到她身侧，她低声的吩咐了几句，张嬷嬷忙点点头，不过片刻功夫，就寻了一个由头出了作坊。
作坊这边的人群一直闹哄哄到下晌，天色渐暗才真正散去。
李氏带着赵怡然几人也早早的回了山庄。
赵怡然回来就直奔自己的院子，果然正见到张嬷嬷早已候在院子里。
“姑娘回来了？”
“嗯。”
张嬷嬷忙上前一步一边与赵怡然招呼，一边已是扶了赵怡然的胳膊。
“嬷嬷事情都打听清楚了？”赵怡然抬脚跨入屋内，就连忙询问道。
“打听清楚了。”张嬷嬷一边随着赵怡然的身后进屋，一边小声的在赵怡然身侧道，“果真如姑娘所料，这件事背后还真是牛家的那位牛长根在撺掇。”
“哦？这牛家突然怎么就敢打起我们家的主意来了？”
赵怡然虽说先前猜到了幕后的指使人可能是牛家的人，但是对方为何要这般做，又为何敢这般做，却是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
那边张嬷嬷见到她一脸的困惑，索性就把打听来的事一一说给她听，“……事情要从几个月前说起，据说先前姑娘还在家时，牛家正有意与三老爷结亲，后来不知因为怎么了，这门亲事最终没成。
反而由三姑奶奶帮着三老爷介绍了一家在县城开铺子的姑娘，据说两家已经交换了庚帖，只等赵振国的亲事办完了，就要着手准备两家下定的具体事宜。
但是，三老爷这边的亲事定下了不要紧，那牛家的什么侄女可就惨了，据说因为三老爷突然与别人订亲，那姑娘在家已经寻死觅活了好几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