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六章 赠送
他细细叮嘱，殷殷切切间全是不加丝毫掩饰的真情流露。
他微微压低的声音此时听来格外的低沉悦耳，那动听的声音此时好似化成丝丝缕缕的情丝，缠缠绵绵的直往赵怡然心里钻去，将她的心牢牢束缚住，再也逃离不了分毫。
赵怡然不知自己的脸为何又有些发烫，但是程锦川叮嘱的话她都已经一一听了进了心里去。
程锦川见她这副乖巧的样子，心里怜意大起，恨不得把她变成小小的一只，揣在兜里，时时带在身边才好。
他想到这里，不由心下一动，“你想不想养两只信鸽，回头咱们也方便书信往来？”
“信鸽？……我可以吗？”赵怡然闻言不由瞪大眼，“我还从来没养过这些，也不知道行不行？”
“信鸽有专门特殊的驯养方法，回头我教你一遍，你也就能学会了。”程锦川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便把自己养信鸽的心得说了一些与赵怡然听。
两人在包厢内盘桓了近一个时辰，那边乌老已经过来敲门，“少爷，去观音寺的人已经陆续回来了，咱们要不要先回去？”
程锦川微微抬起左手腕，看了一下时辰，这才惊觉外面已经将近未时末，与这丫头呆在一处，总觉得时间过得飞快。
他看了对面的赵怡然一眼，见她也正撩了左手的衣袖，露出手腕上戴着他送她的手表来。
“哎呀……，都已经这个点儿了？”赵怡然不由微微惊呼了一声，她抬头，见程锦川正看向自己，她不由有些不好意思的把衣袖放下，“外面不早了，要不……今天咱们先回去吧？反正你还要在这边待些时日，有什么事咱们再寻了时间说。”
程锦川想到今儿浩浩荡荡前往观音寺的那些车马，他虽然还有不少话想要与赵怡然说的，但是此地却已经不是适合说话的地方了。
他沉吟了片刻，点头，“这边只怕等会儿有不少人过来，咱们呆在这里也不得清静，倒不如早些回去。”
既已如此，两人很快至包厢内出来，下楼直接坐上了候在那边的马车。
等马车驶出鸿运楼的时候，外面的街道上，车马较先前已经多了许多。
赵怡然撩开窗帘的一角，却正好看见从城外进来的王家马车。
只是不知车内坐的是不是王颖然。
想想她也有些时日没有去王府了，赵家这边应下程锦川这门亲事的时候，王颖然还曾送过一份贺礼过来，自己那几天因为赵振兴的叮嘱，倒也不好频繁出门，便只写了一封信过去道谢。
现如今，她与程锦川的亲事算是板上钉钉，正好过些日子要回去，说不得过几日还得去王府给王颖然辞行。
她看着窗外，脑海里还在乱七八糟的想这些事，一时倒也没注意，对面的程锦川正透过她撩起的窗帘，也正巧看到王家的车马。
他与王家并无交集，但是因为赵怡然与王家的大小姐交好的缘故，他私下里也把王家摸了一遍。
像王家这样传承了上千年的世家大族，内部的关系也是错综复杂，这样的家族虽能给这些子弟带来一些益处，但在他看来，弊端也颇多。
要不是府城的这一支王府内宅还算清静，不然他倒要提醒赵怡然一番，这样的世家，有时还是不要与之过分亲近才好。
好在他的小丫头，也不是个热衷于应酬之人，这几年与赵家相熟的人家也不少，得她青眼与之相交的人家还真没几个。
这样也好，以后有他看着，那些家里关系混乱，为人精于算计的那些人家，他的小丫头还是远离一些的好。
她心性相对单纯，这世道的人心险恶，要是一个不注意，被人算计了，自己岂不是追悔莫及……
两人相对而坐，各自想着自己的心思。
马车一路晃悠悠的驶进赵家铺子的后院。
程锦川还是当先一步下了车，等到赵怡然主仆下车来，他问了迎出来的齐掌柜。
得知赵振兴还没回来，他也不好多留，便对着赵怡然微微一颔首，与齐掌柜等人一一作别，就重新上了马车。
赵怡然目送程家的马车驶出院子，叮嘱了守门的婆子看好院门，这才进了东次间。
东次间的地龙一直未熄，赵怡然一进屋子，就觉得屋内暖融融的一片，见春枝忙着要上前来伺候，她微微摆了摆手，让春枝下去自去收拾。
她伸手脱了斗篷，自己泡了一壶茶，坐在窗前想着自己的心事。
…………
时间过得很快，没几日就到了冬至，李氏已经连续来了几封信，询问他们几时回去。
赵振兴倒是把府城这边的事，料理的差不多了，见到赵怡然还没动身的打算，也不由心生纳闷。
赵怡然此时却是围着一只鸟笼，手里拿着小汤勺，往笼子里的食槽内添上和水。
这还是前几天程锦川让人送来的两只信鸽，随着这两只信鸽过来的还有一名小厮，两名仆妇。
这些人和信鸽程锦川都是直接送到赵振兴的手上，赵怡然也不知程锦川是怎么与赵振兴说的。
反正最后人和信鸽都被赵振兴做主留了下来。
小厮被留在前面听差，那两只鸽子则交给赵怡然侍弄，两名仆妇也被安置到她屋内，以后专门伺候她。
赵怡然先前还有些纳闷，等那两个仆妇过来给她行过礼，定了主仆的名分之后，其中一位姓刘的仆妇就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
赵怡然接过看了，才知道这人和信鸽都是程锦川亲自挑选送给她的。
她要是想要打听外面的事，只管指使那小厮，他有些人手留在外面，可以听这小厮差遣。
宅子里面的这些事，则可以交给这两位仆妇，她们不但能贴身伺候她，还有一身不俗的拳脚功夫。
她日后出行，有这两人跟着，就算是遇见像刘家那不开眼的，这两个仆妇也能护得她的周全。
至于随着三人一道过来的两只信鸽，程锦川先前已经与赵怡然说过大致驯养的方法，这次又特意写了一本小册子过来。穿越梦想田园
第七百六十七章 嬷嬷
如今，几日过去了，赵怡然照料起这两只信鸽来，已经很是娴熟。
她放下手上的小汤勺，一旁的刘嬷嬷就递来一块温热的帕子，“姑娘歇一歇，春枝刚刚端了一些点心过来，姑娘要不要用一些？”
刘嬷嬷个头中等，人长得比较圆润，就是不笑，圆圆的面庞上也好似带着几分笑意，是个长相很讨喜的人。
赵怡然伸手接过帕子擦了一下手，笑着摇头道，“我这会儿还不饿，点心就先不要用了，记得给前面送一些。”
“前面的已经送去了。”
刘嬷嬷瞥了一眼她的脸色，见她面上带笑，便笑着提议道，“这些天姑娘一直呆在屋内，这屋子烧了地龙，暖和是暖和了，就是干的很，要不，奴婢伺候姑娘再涂些……上次的什么面膜？”
赵怡然听了，不由有些心动，她伸手摸了摸面颊，虽然还是一样的柔滑水嫩，但是，谁不想自己的肌肤看上去更水灵呢。
“成，嬷嬷去把那面膜拿过来，给我做一个……”
刘嬷嬷闻言，忙笑眯眯的应了一声，转身就去了盥洗室。
赵怡然不由摇头失笑，坐到一旁的躺椅上。
自打这两位嬷嬷来了她身边，她整天就被人伺候的，就差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了，那体贴入微的劲儿，让两世都没被人好好伺候过的赵怡然，都有些受宠若惊。
好在这两位嬷嬷很是懂得察言观色，知道她不太喜欢人亦步亦趋的跟着伺候，刚开始一两天，两人还有些摸不准她的脾性，等她微微皱眉或者有时只是一个眼神示意，两人就忙从她跟前退下去。
这些天下来，知道她有时喜欢静静的待着，两人也从不在她跟前晃，但只要她轻声唤一声，也不知两人之前候在哪里，一下子就能出现在她眼前。
如此这番，她不由扪心自问，不得不说这两名嬷嬷挑的极好，比之之前自家买得四个丫鬟，那规矩仪态，简直就差了十万八千里。
有时她自己还没察觉到哪里不舒服，她们就能知道怎么让她更加舒服。
实在……实在是让她越来越像个混吃等死的米虫了。
她还在烦恼日后这样下去可不行。
那边刘嬷嬷就端着一堆做面膜的东西进来了。
跟在她身后的是另外一位姓张的嬷嬷。
张嬷嬷面相看上去有些严肃，个头颇高，要比刘嬷嬷高出大半个头来，在女子当中算的上高个儿了。
她长相虽是粗犷了些，为人却极为细心，而且手相当的灵巧，不但能梳各种时兴的发髻还能做得一手的好针线。
自打她来了之后，每日赵怡然的头发都是她帮着打理，赵怡然的衣物也全部交给了她，她每天早上服侍过赵怡然之后，就开始帮着赵怡然做衣裳。
赵怡然见识过她的手艺之后，也不由大为赞叹人不可貌相这句话用在张嬷嬷身上，真是再合适没有了。
她这会儿跟在刘嬷嬷的身后进来，手上也同样捧着一个托盘。
“姑娘。”
她上前把手中的托盘放到一旁的小几上，从上面拿了一个绣了缠枝纹的发带来，“前几日我见姑娘用这面膜的时候，额角的这些碎发老是沾到脸上，就给姑娘做了这个发带。”
赵怡然伸手接过看了看，见她把发带的两端做了两个活扣，不管是伸缩还是宽度都考虑的相当细致，她不由笑着赞了一句，“嬷嬷有心了，这手艺真正是不错。”
张嬷嬷微微翘了翘嘴角，就上前一步，“奴婢伺候姑娘戴上吧。”
赵怡然点头，把发带重新递给她。
张嬷嬷伸手接过，帮她把发带戴到头上，等把碎发尽数包裹进去，她又把发带往上微微推了推，这下子发带收紧，刚好把整张脸连同发际线的地方，尽数露了出来。
一旁的刘嬷嬷见了，不由笑着赞了一句，“老姐姐好巧的心思，这下子，可要方便多了。”
张嬷嬷却只是淡淡一笑，仔细打量了片刻，才点点头，伸手把赵怡然脑后发髻上的几朵珠花摘了下来，免得她等会儿躺下的时候硌着头。
赵怡然对她的细心已经不是第一次体会，但是此时心里还是免不得赞了一声。
回头得要好好跟程锦川夸一夸他送来的这两人才行。
也不知这些人他是打哪儿寻来的，真正是些人才。
这样束发的带子，她前世不知见过多少，都没想起来做一个，张嬷嬷不过是上次见到她做面膜，察觉了她的不便，就想起来给她做了一个。
这不但只是为人心灵手巧，而且得是对她用了心才能做到如此了。
她不知张嬷嬷她们是得了程锦川的叮嘱还是怎样，但是她是受惠的一方，这份用心她会记着的。
赵怡然慢慢躺到躺椅上，刘嬷嬷已经端着做面膜的物什坐到躺椅后面，准备给她净面做面膜。
张嬷嬷见这边已经没有自己什么事，便把托盘上叠着的一块薄毯张开，替赵怡然盖在腰腹处，这才缓步退了下去。
刘嬷嬷的动作很是轻柔，等把面膜给赵怡然抹上之后，就净了手，伸手替她缓缓按摩起来。
赵怡然被她不轻不重的力道按摩的舒服极了，这样的日子，让她舒服的只想叹气，不知不觉间，人已经在刘嬷嬷的按摩下，舒服的睡了过去。
刘嬷嬷见此，动作更加放缓了些，等时间一到，又轻柔的替赵怡然洗去面上的面膜，重新给她抹了膏子。
这期间，赵怡然就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见她睡得香甜，刘嬷嬷也不敢惊扰她，帮她把有些垂落的毯子重新拉了给她盖好，这才端着那些物什退了出去。
等她把一应物什送到盥洗室，收拾好了出来的时候。
正巧张嬷嬷也从院子里，抱着一堆晾晒干的衣物进来。
“姑娘那边有人在跟前吗？”
张嬷嬷随口问了一声。
“姑娘睡着了，春枝在外屋守着呢。”刘嬷嬷见她手上还有几块糊好的袼褙，不由惊讶的问，“你这是要给姑娘做鞋。”
第七百六十八章 用心
“嗯，姑娘的鞋现在大多数在羽衣坊订做的，样子是好看，但是鞋底也太轻薄了些，姑娘现在还是长个儿的时候，这样的鞋穿的久了，对身子骨不好。
咱们既然被主子派来照看姑娘，就说明在主子心里，姑娘的分量很重，有些事姑娘想到的，我们要按吩咐做，姑娘想不到的，我们要替姑娘想，而且还要更加用心的给姑娘做。”
“……而且，这些时日下来，你想必也看出来了，咱们姑娘为人很是宽厚，只要咱们尽心伺候了，压根就不要操心日后的事……”
张嬷嬷说完，瞥了一眼自己手里这几张袼褙，这些也能给姑娘做好几双鞋了，等天暖了，她再给姑娘做一些，这样也就能四季接管的上了。
张嬷嬷最后意有所指的那句话，让刘嬷嬷心下微惊，她们这样的人，以前过得是刀头舔血的日子，担心的也不过就是将来老死不得善终吗？
赵家姑娘与人为善，待下人极是宽厚，看赵二那几个小子就知道了……
刘嬷嬷看向张嬷嬷的眼里又带了几分不同，她是去年就被程威提拔上来，做了宁波程府内院的管事嬷嬷。
原本春上就应该随着主子一道进京，后来不知什么原因，主子却让人带着她直接来了兖州府，让她做了兖州府别院的内宅管事。
就在她自己以为自己哪里不小心惹了主子的嫌，被主子放逐到此的时候，主子却悄然来了兖州府，而且还在兖州府设了分号。
如此大动干戈，她还以为主子这次必定要在兖州府久住，哪知主子转身又打发她来伺候赵家姑娘，她这才知道主子已经与赵家姑娘定了亲。
不说这些消息她知道的时候，有多吃惊，但是把自己送来赵家姑娘这边……也就是自己未来主母跟前伺候。
显然自家主子极为看重赵家姑娘，那……那是不是说自己这几年用心当差，主子也是看在眼里呢。
这样的猜测再主子再三交代要用心伺候赵家姑娘之后，显然已经有了答案。
但是张嬷嬷她先前并不熟识，只知道她好像是从京城那边过来的，至于以前是干什么的，她一概不清楚，但是显然很得主子的青眼。
来时主子就交代了，要是遇到有什么事拿不定主意的，就一切听张嬷嬷的。
这几天，她冷眼旁观下来，不得不承认，张嬷嬷虽然话不多，人也不太活络，但是事事都替姑娘想在头里，自己虽然也把姑娘摆在头一位，但是心里有时还忍不住在姑娘面前表现表现。
反之，张嬷嬷就从来没有这样的举动，说她不屑于这样的行为好似也不对，她一直在尽心尽力的照顾着姑娘，……只是没有自己的这些……小心思罢了。
这样的人不为外物所动，一心只认定一切以主子为上，日后万一有什么变故，她也必定不会考虑这些外因，而是会一心护着姑娘……
刘嬷嬷此时心里无比叹服主子看人的眼光。
像她们这样半路靠过来的，还能寻出像张嬷嬷这样的人，实在是难得很。
等她们两人进了上房。
春枝还守在门前打着络子，一见到她们，她忙微微起身，“两位嬷嬷回来了？姑娘还没醒。”
张嬷嬷闻言只是微微颔首，就去一旁收拾她抱回来的一堆衣物。
刘嬷嬷则站在帘子前，倾身细细听了一下屋内的动静，这才起身与春枝道，“你在这边候着，我去厨房看看，这些天屋内燥得很，我得给姑娘炖点滋补的汤水来。”
春枝闻言，忙点头，“嬷嬷只管忙去，我在这儿守着呢。”
刘嬷嬷笑眯眯的点头，转身就撩了帘子出去了。
春枝看了一眼还在晃动的门帘，再看了一眼已经把衣物收拾好，正在剪鞋底的张嬷嬷一眼。
她几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重又坐了下来，继续打起了手上的络子。
自打这两位嬷嬷来了姑娘身边，别说姑娘没有活计干了，就连她这贴身伺候的丫头都快沦落到给姑娘跑跑腿，坐在这儿打打络子了。
…………
赵怡然一觉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她一下子坐起身，才反应过来，自己先前是在做面膜，看样子自己是做到一半就睡着了。
她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时辰，已经申时末了，没想到自己这一觉会睡这么久，她站起身，伸了一下懒腰，只觉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坦。
她伸手摸了摸面颊，柔嫩的手感让她大为满意，她走到梳妆镜台前，细细打量了一下自己。
镜中的少女不过十四五的年纪，眉如远黛，一双黑白分明的水眸还还带着刚刚睡醒的懵懂。
白皙水嫩的面颊嫩的好像能掐出水来，面颊上淡淡的红晕给整张脸上添了一抹健康的色泽。
靓丽明媚，这样的好颜色，是她上一世从来没有过的。
她不由弯了弯唇角，镜中的少女的双眸很快跟着弯成了月牙儿。
她心情瞬间极好，解了头上的发带，把身上的衣裳整理了一下，这才唤道，“春枝。”
虽然相比两位嬷嬷伺候人的功力，足以甩春枝十八条街，但是她有事还是习惯唤春枝。
春枝很快应了一声，一把掀开帘子，人就走了进来，“姑娘，你起了？要不要喝点水润润？”
“嗯。”赵怡然还真觉得嗓子有些干，遂点点头，坐到窗前的软榻上。
春枝很快端来一杯温水，“厨下已经备好饭菜，要不要这会儿就摆膳？”
冬天天黑的早，此时外面不过申时，却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也不知道赵振兴在不在，不过这几日他好像有不少应酬，自己还是不要等他了，她点点头，“成，就摆在外间吧。”
春枝忙应声退了下去。
等赵怡然用完膳，打发春枝和刘嬷嬷她们下去用膳，她则拿起一旁的账册看了起来。
临近年关，她年前应该不会来府城了，这几天她要把今年府城这边产业的收益盘一盘，该给下面人的赏银和红利都得提前算好给到各处的庄头和掌柜。
第七百六十九章 即将
这样就是她们回了清河村，下面的这些人也能安心做事。
赵怡然这一忙活，直至外面敲了二更的更鼓，刘嬷嬷已经来催了两次了。
此时见她搁了笔，刘嬷嬷忙上前来递了帕子给她净手，“姑娘忙好了？要不，奴婢去打了水来，伺候姑娘梳洗了早些歇了吧？”
“好。”赵怡然看着已经整理得差不多的账册，点了点头。
刘嬷嬷忙笑眯眯的退了下去。
等赵怡然梳洗过后，躺在炕上时，外间才传来赵振兴与刘嬷嬷说话的声音。
不过两人交谈声也只短短的几句，就听到赵振兴进了屋，关门落锁的声响。
赵怡然打了一个哈欠，拉了拉松软的被褥，把自己整个人都埋了进去，这才闭上眼，不过片刻就陷入香甜的梦乡。
…………
此时位于城北的程家别院内，上院书房内还灯火通明，程锦川挺拔的身影正投映在窗扇上。
乾一脚步飞快的进了院子，走到上房前，正待伸手敲门，屋内已经传来程锦川淡淡的声音，“进来。”
乾一忙伸手推开门扇，快步跨进屋内，又反手把门重新合拢，这才进了程锦川的书房。
“主子，京城加急送来的信函。”
他微微躬身，把一封以火漆封口的信笺放到书案上。
原本正在把玩一枚玉佛的程锦川见此，不由微微皱了皱眉，他手腕微微一转，玉佛已经消失不见。
他伸手拿出信笺微微端详片刻，目光在那火漆之上微微停顿了片刻，这才伸手拆了信封。
信封内只有一张薄薄的信纸，程锦川的目光却不由凝了凝。
他快速的把信看了一遍，目光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原本温暖如春的屋内好似也一下子降低了温度。
他微微抿了抿唇，拿着信纸的那只手不由微微握紧了些，“去准备，卯时咱们准时出城……回京！”
乾一闻言不由有些吃惊抬起头来看了程锦川一眼，随即忙又低下头去，低低的应了一声，就急忙退了下去。
程锦川握着信件的手微微用劲，直至骨节有些发白，他才似有所察觉一般。
他低头看着已经被他握得已经发皱变形的信纸，五指微微收拢，纸张尽数被他收拢进手心，片刻后，化成白色粉末自他手中散落开来。
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伸手把书案上的一叠信件尽数收到一旁的匣子里。
这才起身走到一旁的软榻上，拿起其上的一件玄色大氅披上，转身就出了屋子。
他抬头眺望了一下赵氏铺子的方向，微微一提气，整个人就如一只大鸟一般，落到对面厢房的屋脊之上。
几个起落间，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
熟睡中的赵怡然只觉脸上不知怎的竟传来一阵痒意，她无意识把脸往被子里缩了缩，只是那麻痒一般的触感好似如影随形一般。
她不由微微嘟了嘟红艳艳的小嘴，一个翻身，把身子转向内侧，继续沉沉睡去。
黑暗中，一高大的身影静静的坐在她身侧的炕沿上，看着她甜美的睡颜，几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又伸手轻轻抚过她那头柔顺的青丝。
片刻之后，才从怀里摸出一个晶莹透剔的物什，细细的端详片刻，这才伸出手臂，轻轻的把赵怡然揽在怀里，把那物什给她戴到脖子上。
那物什许是触感微凉，滑落到赵怡然脖颈上时，让她不由自主的就瑟缩了一下。
这阵冰凉的触感让她不由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随意的伸手摸了摸脖子。
温热的指尖好像触摸到一个冰凉的物什，她有些茫然的摩挲了片刻，半天也没反应过来是什么东西，又为什么会在自己脖子上。
黑暗中的程锦川把这一切瞧得分明，见她这迷糊的样子，原本还有些阴郁的心情瞬间大好，不由轻笑出声。
他微微震动的胸膛使得半靠在她怀里的赵怡然也跟着微微抖了抖。
这下子，原本还有些迷糊的赵怡然，一下子就清醒了不少，“谁？！”
她忙要坐起身。
“别怕，是我。”程锦川伸手握住她的手。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赵怡然的头脑此时还不是十分清醒，听见程锦川的声音，心里不由安定了些。
但是想到他半夜来此，必定是有事寻自己，还待继续起身却被程锦川伸手轻轻按住她的肩。
“就这样，咱们坐着说会儿话，等我走了你再睡。”
赵怡然闻言，也不多坚持，而且她此时倚在程锦川的怀里，也倍感安心，想了想便调整了一下身体，找到一个更加舒服的位置，这才有些懒懒的靠在他怀里。
“你怎么这么晚过来了，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她声音因为还带着几分迷糊的睡意，不同往日的清脆，反而带了两分低哑，在这黑夜里，听在程锦川耳里，却是格外的好听。
“我有事需得尽快回京一趟，卯时城门一开就得出发，只怕是来不及与你辞行，所以……这会儿就来与你说一声。”程锦川伸手帮她把垂在脸侧的青丝顺到耳后。
赵怡然此时大脑也开始正常运转了，她不由微微侧过脸，因为屋内没有点灯的缘故，她只模糊看得见程锦川的轮廓。
不过那双清澈的凤眸就是在这暗夜里，也能让她看得分明。
“那你一路要……小心些，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安全为上。”
程锦川看着她眼里殷切的关心，心脏犹如被泡在温水里，舒服的直冒泡儿，“放心，……什么也没你重要，为了你，我也会让自己好好儿的……”
赵怡然不知道他好好的，怎么又说这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话，但是她此时心中隐隐的担忧盖过了一切。
她面上虽有些害臊，却还是忍了这股羞意，继续叮嘱道，“我这边好好儿的，什么事也不会有，再说，我过几日就回清河村了。
也不需要小厮什么的，你把人手都带走……还有刘嬷嬷他们，你不是说她们身手不错吗？带回去了也能助你一臂之力。”
第七百七十章 暂别
程锦川听了她这软软糯糯的一番话，字字句句都是对自己的担忧关心，只觉得心里妥帖的不行，他从没想过，两人交心之后，这丫头会对他这般体贴……或者说丫头会把他的安危看得如此之重。
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低声喃喃了一句，“傻丫头！”
两人静静的坐了半晌，程锦川才把嘴凑到她的耳边，对她轻声耳语了几句。
看着在黑暗中赵怡然那睁大的黑白色水眸。
程锦川只觉自己好似受了某种蛊惑一般，一个没忍住，就把唇轻轻的印了上去。
赵怡然心里的惊讶还没来得及退去，就被程锦川突然地举动弄的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好在程锦川也只是蜻蜓点水的触碰了一下，就移了开去。
赵怡然不由暗松一口气。
屋内此时一片寂静，她吐气的声音被程锦川轻易的就捕捉到了。
他不由微微弯了弯唇角，“府城这边的事，你尽快料理妥当了，就回清河村去。”
“我给你的信鸽记得好生养着，记得给我写信……明年过了春闱之后，我会尽快回兖州府，……这过年期间，天寒地冻的，你……哪儿也别去，好生在家呆着，等我回来了，再带你四处逛逛去。”
赵怡然见他不提刚刚的那一茬，面上的不自在也散了一些，闻言点点头，“嗯，府城这边我暂时也不过来，回去之后，我就在家呆着，等……你……回来……”
两人依偎在一处，又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毫无意义的话。
等赵怡然双眸微阖，人已经沉沉睡去之时，程锦川又盯着她静静看了半晌，这才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回炕上。
他正待起身，这才发觉衣袖被扯住，他低头看去，见到一只细白的小手正拽着自己的一截衣袖，他不由惊讶的看向赵怡然，以为她还没睡着。
回应他的是赵怡然轻浅绵长的呼吸，分明一副早已熟睡的样子。
这……丫头，分明是舍不得自己走，可是先前的那番告别，她除了叮嘱自己注意安全，注意添减衣物、注意按时用饭意外，……一句不舍的话也没有说出口。
他的心瞬间被填得满满的，他忍不住俯下身，在赵怡然微微上翘的唇角落下轻轻的一吻。
……丫头……等着我……我很快就会回来……陪着你……
…………
天色还是深蓝色的一片，兖州府的城门却在一片寂静中缓缓打开，一行车马快速的穿过城门，一路沿着官道疾行而去。
在这寂静的清晨，留下一阵清脆的马蹄声，转瞬又消失在晨雾中……
赵怡然好像心有所感般的睁开眼，怔怔的看着帐顶出了一会儿神，复又重新合上眼眸，一只手却把挂在脖子上的一枚玉佛，紧紧的握住。
…………
赵怡然把手上列好的清单递给赵振兴，又把一旁的一个匣子推到他的面前，“这些是府城这边过年给各管事的红利还有下面这些人的赏钱，爹拿去照着单子让他们分好了，留着小年的时候，让管事们发下去吧。”
赵振兴接过清单看了一眼，再看看最后合拢的总额，不由微微惊讶的张了张嘴，这个数字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但是下面这些人能分得如此多的银钱，想来自家今年的盈利必定是比去年翻了几番。
他面上的笑意越发浓郁了些，把清单一下子合拢，直接收到匣子内，起身抱起匣子就要往前头铺子去。
他一抬头，就见到精神明显有些不济的赵怡然，不由微微皱了皱眉，重又坐回椅子上，“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我从前儿见你，就有些蔫蔫的样子，可要去请了大夫回来给你瞧瞧？”
赵怡然哪里敢说自己是因为程锦川突然离开，而有些神思不属，这几日缺少睡眠所致。
她不由微微低垂了头，“是这几天连夜赶着把这些账目算出来，熬了夜的缘故。”
“没甚大事的，只要好生歇两日，也就能缓过来了，爹不要担心，忙你的去吧。”
她说完，抬头冲赵振兴露出一个笑脸。
赵振兴见她这会儿精神还好，便也信了几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你赶快去歇一歇，这边剩下来的事交给我来就成，明日咱们就动身回去，回家了让你娘好生给你补补，我看你这几日……怎么看着也像……清减了不少。”
赵怡然笑着点头，“嗯，我知道了，这就去歇一歇。”
赵振兴见她果真起身去了里屋，眉头这才舒展开，抱着匣子就起身往外去。
他刚出了上房门，就见刘嬷嬷正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摆着一个半大的汤盅，隐约还见到丝丝的热气往外冒。
“这是？”他不由停下脚步，鼻间已经隐约闻到一股香甜的味道。
刘嬷嬷忙停下脚步，微微躬身道，“禀老爷，这是给姑娘炖得补品，姑娘这两日饭菜用的不多，奴婢就想着给姑娘炖些滋补的汤水补一补。”
“嗯。”赵振兴闻言不由微微点头，顿了顿才继续道，“你做的很好，好生伺候姑娘，回头少不了你们的赏钱。”
刘嬷嬷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微笑，应了一声，“是。”
“嗯，进去吧。”赵振兴对着刘嬷嬷摆摆手，就大步出了廊庑。
刘嬷嬷看了一眼远去的赵振兴，这才撩帘进了屋。
赵怡然正半倚在软榻上，看着程锦川让人给她送来的书。
那次她在他马车上看过那本署名为“一肆”的地方志，程锦川见她喜欢，回头就把那一套藏书都送了给她。
这些日子，她陆陆续续的已经看了好几本，也不知这着书的人是谁，没有以往那些地方志的枯燥无味，反而写的很是生动有趣，用词诙谐，时不时的就能让人见之一笑。
刘嬷嬷进了东次间时，见她正嘴角含笑，白皙柔嫩的小手慢慢翻过一页纸张，她不由笑着上前，把手上的托盘放到一旁的高几上，“姑娘仔细眼睛，你这些日子不是看账册，就是看这些书，偶尔也得让眼睛歇会儿。”
第七百七十一章 惦念
赵怡然闻声抬起头来，见她端着吃食进来了，不由微微收拢手上的书册，坐直身，“嬷嬷这是炖得什么？闻着倒是香甜。”
刘嬷嬷知道她一向鼻子灵得很，闻言笑着道，“前儿早上，程家别院那边让人送了一些滋补的食材过来，说是主子走得时候交代下来给姑娘补身子用的。”
“东西送来的时候，是奴婢清点的，姑娘这几日胃口不佳，奴婢想着那里面还有几包上等的燕窝，就做主给姑娘炖了一些，此时离用午膳还早的很，姑娘不如用一些垫垫？”
赵怡然听说是程锦川让人送来的，不知为何，心里又有些难受了起来，她从前从不知自己竟是个这般矫情的人，这次的离别却是让她结结实实的体验了一把。
刘嬷嬷见她眉间好似拢了一股轻愁，不知是不是自己又哪里说错了话，心中正暗自忐忑。
“给我盛一碗吧。”
听见赵怡然如此说，忙喜笑颜开，手脚麻利的盛了一碗递给赵怡然，“姑娘慢着些，仔细有些烫口。”
赵怡然看着面前还在冒着热气的白瓷小碗，微微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上的书册，伸手接过，“嬷嬷也忙了一上午了，坐着歇会儿吧。”
刘嬷嬷见此，也不多做推辞，在下首一张绣凳上坐了。
赵怡然舀了一勺燕窝送到嘴边，晶莹剔透的汤水散发着清甜的香气，她微微抿了抿唇，这才把勺子里的燕窝喝了下去。
刘嬷嬷见此，一张笑眯眯的脸上，笑容更是盛了几分，“姑娘用着可还好？要是喜欢，奴婢就让厨下每日给姑娘炖一些。”
“还不错。”这燕窝的味道确实不错，比她前世曾经品尝过的那什么极品燕窝，只好不差。
“主子那边也让人带过话过来，只说姑娘要是喜欢，只管派了人去说一声，那边自有采买的管事买了送过来。”
自家主子如此看重赵姑娘，她势必得拿出十二万分的小心，尽心伺候着，千万得让赵姑娘知道自家主子的用心，心生感动才好。
赵怡然闻言，手上的动作不由顿了顿，目光却是瞄向一旁书案上蒙着黑布的鸟笼。
她昨儿实在没忍住，就给程锦川写了一张纸条，让那信鸽给他送去了，只是这都快一日一夜了，那只信鸽至今还没归来，程锦川那边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照理说，程锦川他们出行不过才几日，以那信鸽的速度，应该早就寻到人，回程了才是。
到现在也没消息传来，也不知是那信鸽没有寻到人还是程锦川他们一行人途中遇到什么变故。
想着他此次匆忙回京，所为何事，她的心就越发不安起来。
昨晚她就心生忐忑，结果一夜也没睡安生，这会儿想到这里，她又不由看了那鸟笼一眼。
正在此时，不知什么东西扑打在窗扇上，传来一阵响动，赵怡然不由寻声看去，随即听得几声，“……咕……咕……”
她一下子激动的站起身来，手上小碗里的汤水也差点儿被打翻。
一旁的刘嬷嬷自是也听见了这响动，她忙站起身，“姑娘仔细别烫着了，奴婢去给你看看。”
她说着已经抢先一步上前拉开窗帘，见到落在外面窗台上的信鸽，忙一把打开玻璃窗扇，一股冷风随即吹进屋内。
赵怡然此时却丝毫不觉得冷，她忙搁下手上的碗，跟在刘嬷嬷的身后站到窗前。
刘嬷嬷已经飞快的伸出手去，一把抱住了那只信鸽，“姑娘……看着不像是你放出去的那一只……”
赵怡然自是也认出了，虽然都是白色的鸽子，不过她放飞的那一只，个头看着要比眼前的这只小一些。
她顺着刘嬷嬷的手看向鸽子脚上绑着的铜管，看到熟悉的花纹，她不由微微翘了翘嘴角，“给我吧。”
刘嬷嬷见她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忙把信鸽给她递了过去。
赵怡然忙把信鸽接过，摸了摸它的小脑袋，伸手解了它脚上系着的铜管，这才把它放到那边蒙着黑布的鸟笼里。
“嬷嬷下去歇着吧，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她不等刘嬷嬷有所回应，拿着铜管转身就进了内室。
刘嬷嬷微微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只默默看了一眼被赵怡然搁在一旁的小碗，又看了看还放在一旁的炖盅，她伸手摸了摸炖盅，触手滚烫，她忙拿过棉捂子，把炖盅放进去。
主子既然传了消息过来，只怕等会儿姑娘的心情就会大好，这些燕窝还是等会哄着她喝下去才好。
她转身把已经有些放凉的白瓷小碗收到一旁的托盘内，这才轻声退了下去。
内室赵怡然歪在炕上，把手上的那张纸条来来回回的看了好几遍，这才嘴角微弯，把握着纸条的手放在自己还在噗通乱跳的胸口。
等到心跳渐缓，她这才坐起身，把手上的纸条重新展开，程锦川那挺秀俊逸的字迹再次映入她的眼帘，她忍不住吃吃的傻笑了几声，不过是得了他几句思念宽慰的话，她的心情无端端的就好了起来。
她坐了半晌，这才从一旁已经收拾好的箱笼里面，拿出一个锦匣来，这里面装得都是程锦川送与她的各种礼物和信函，每一样都被她妥帖的一一收好。
这张纸条自然也不另外，她把它压到一叠信笺下面，又伸手细细抚摸过那些装着各色礼物的楠木匣子，半晌才把锦盒重新盖上，关上箱笼上了锁。
…………
晚间，赵振兴回来时，见到赵怡然让人张罗了不少饭菜，不但前面铺子那边摆了一桌，齐掌柜正带着一群伙计小厮的聚在一处。
就连后院这些仆妇丫鬟们那边也摆了一桌，正由刘嬷嬷和张嬷嬷带头招待着。
他见此情景，不由有些好奇的问正在给他盛汤的赵怡然，“今儿……是有什么喜事不成？”
此时上房明间内，就剩他们父女二人，往日在一旁伺候的春枝等人，都已经被赵怡然打发下去坐席了。
第七百七十二章 回程
赵怡然闻言，笑着摇头，“哪有什么喜事，咱们这不是要回去了吗？我就想着他们这些时日差事都做的很是尽心，这些日子咱们忙，他们也辛苦了，就整了两桌酒席，打算犒劳犒劳他们。”
赵振兴见她一脸笑盈盈的样子，心中虽有些纳闷，但这些也像是赵怡然往常爱张罗的那般，便也不再多问，伸手接过赵怡然递来的碗，“你这边的东西收拾的怎么样了？”
“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咱们明天回去的时候，是不是先在县城留一晚？”
郯城县有他们家的宅子，加之已经临近年节，一些有往来的人家，可以先把年节礼送过去了。
这些天在府城，赵怡然已经把这些东西都采买了差不多了。
“成，你谭大伯他们也给我捎了几次口信，让咱这次回去的时候，打他们那边过。
这眼见着也到年根了，我得与你谭大伯把账目拢一拢，该清的都得清掉。”
赵振兴把汤碗里的汤喝完，接着道，“而且你姥爷他们那边，咱们也有些日子没去了，得过去看看，我看不如干脆在府城留一天，把这些事都料理妥当了，再回去也不迟。”
赵怡然对赵振兴这样的安排，没什么意见。
她先前挂念的事有了结果，此时正当心情好的时候，见此也不由赞同道，“姥爷他们年纪也大了，今年敏玉舅舅又不在家，咱们给姥爷他们的年节礼再厚上一些吧。”
“成，那就……再加三成。”赵振兴对李老爷子等人历来都很是孝顺，闻言爽快的接了一句。
赵怡然见此，就跟着道，“那今年给咱爷的红利也要多多的给一些，就这一冬上，咱们家的果子可是卖了不少钱，……别说还有那些果酒了。”
虽说储蓄果子是她的点子，但是没有赵老爷子尽心尽力的把果林子打理好，她就是有再多的点子也派不上用场。
赵振兴闻言，不由笑眯了眼，赵怡然想要孝顺赵老爷子，他自是没有不应的，他闻言不由连连点头，“都应你……都应你……”
一顿晚膳父女两人一边吃一边商议，很快就把明日回去要做的一些事情给定了下来。
…………
次日一早，赵振兴就带着几个伙计一起把赵怡然这边的箱笼还有置办的一堆年货一一装上了车。
等到赵振兴这边整理妥当，赵怡然也带着刘嬷嬷等人出了屋子。
看着院子里停着的一溜马车，赵怡然颇有一种自己一行人就要衣锦还乡的感觉。
“大丫，我让贲四带着顺泰的马车先往郯城赶，你看要不让刘嬷嬷她们跟着一道，等咱们下午进了城，想必他们也安置下来了，到时你也能有口热乎的茶水喝。”
赵振兴今天穿了一件很是厚实的皮袄，头上戴了风帽，手上还握了一根马鞭，显然他今天也要帮着赶马车回去。
赵怡然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侧的两位嬷嬷，以眼神询问两人。
刘嬷嬷和张嬷嬷两人对视一眼，片刻后刘嬷嬷站了出来，“老爷考虑的很是，还是奴婢跟着贲四的车子先回去吧。”
“让春枝跟着嬷嬷一道吧。”赵怡然想了想，还是让春枝先回一步，带着刘嬷嬷熟悉一下县城的院子。
赵振兴见她们已经商议妥当，便挥了挥手，示意刘嬷嬷几人上车。
很快贲四就驾着一辆马车当先一步出了院子，顺泰的两辆马车立马就跟在后面出去了。
赵振兴又叮嘱了齐掌柜几句，这才把所有的东西查点妥当，确定没有遗漏，这才锁好上房的门，跳上了一旁装着赵怡然箱笼的马车。
这边赵怡然则由张嬷嬷扶着，上了她日常出行的那辆马车，由赵二赶着车，跟在赵振兴的马车后面一路出了赵氏铺子的院子。
好在这几日天晴，虽然风刮在身上有几分刺骨，但是好在没有雨雪，赵振兴几人马车赶得颇快。
赵怡然半躺在软榻上，正闭着眼养神。
张嬷嬷则盘腿坐在另一侧的软榻上，打起坐来。
马车内一时寂静无声。
等赵怡然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来，外面的日头已经高悬。
“姑娘，要不起身喝点水？老这么躺着，只怕等会人也要没了精神。”张嬷嬷的声音让赵怡然还有些迷瞪的眼睛瞬间完全睁开。
张嬷嬷不像刘嬷嬷，很少在她面前伺候，但是她负责的差事却是做得极好，事事都恰到好处，让赵怡然一句多余的吩咐都用不上。
此时听见张嬷嬷如此说，她干脆坐直身子，笑着道，“嬷嬷说的是。”
张嬷嬷面上也带着两分浅淡的笑意，拎了一旁的茶壶，给赵怡然泡了一壶果茶，“马车内的炉火生的旺，姑娘喝点梨膏茶，去些燥意，免得上火。”
赵怡然不由微微惊讶的看了张嬷嬷一眼，以往吃食这块都是由刘嬷嬷接管，她还当张嬷嬷只是手特别巧而已，没想到她在其他方面，也颇为精通。
张嬷嬷对她打量的目光好似完全没察觉一般，拎起茶壶就给赵怡然倒了一杯。
淡淡的果香在马车内弥漫开来，让马车内的气息也随之变得更加清新怡人起来。
赵怡然端起杯子，轻轻啜了一口，就见张嬷嬷已经拿起随身带着的小篓子开始做起针线来。
赵怡然想到张嬷嬷那手出神入化的针线活，心下不由微微一动，她搁下手上的杯子，问张嬷嬷，“嬷嬷这手艺是我见过的人当中活计做得最好的了。”
“不过是家传的手艺，也就是稍微能拿得出手罢了。”张嬷嬷说到这里，手上的动作不由微微顿了顿，抬头看了赵怡然一眼，手上的动作不停，问赵怡然，“姑娘可是想要做什么物什？要是觉得奴婢这手艺还行，姑娘只管开口就是。”
赵怡然见此，也就不再兜弯子，她微微坐直身子，看向张嬷嬷手上的针线，“我想给我娘和我妹她们做两件春裳，衣裳的样式我画给嬷嬷，嬷嬷到时帮我按照画样子裁剪了做出来。”
第七百七十三章 席面
张嬷嬷闻言，脸上不自觉的带上一抹自信，“这有何难，姑娘到时只管把样子画来，奴婢保管照着姑娘的意思，把衣裳给做出来。”
赵怡然听的她如此说，知道这点儿事是难不倒她的，便也起了几分兴致，开始请教张嬷嬷一些针线上的技艺。
她这几年虽是不爱动针线，好歹也是与李氏学过一些时日的，再加上又有前世的那番见识，说的话很是言之有物，时不时都能问到点子上。
张嬷嬷原先还只当她是小孩心性，便也一边做着针线一边给她解答，随着赵怡然的问题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复杂，她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手中行走如飞的针线，开始专心致志的回答起赵怡然的提问来。
时间就在主仆二人一问一答的一番交谈中飞逝。
等到耳畔闻得外间的喧嚣声，赵怡然才恍然她们已经到了郯城县城。
她停住话头，轻轻撩起了身侧的窗帘子，果真看到不远处的城门。
“快到了。”她放下帘子，转身对张嬷嬷道，“嬷嬷以前有没有来过郯城？”
“没有，奴婢老家是在蜀地，后来又随家人去了江南，这两年才辗转来了北地，当时就是在兖州府落得脚，还从没到过这周边的县城。今儿倒真正是占了姑娘的光，可以开开眼界了。”
张嬷嬷的话说得很是客气，赵怡然听得却有几分汗颜，人家出身在天府之国，又在江南那等繁华之地游历过，这小小的郯城县只怕人家张嬷嬷还不看在眼内。
两人又小声的交谈了两句，很快车子就随着人流缓缓进了城。
等到马车驶进赵家宅子的时候，大街上的喧嚣已经被外面的巷道给阻隔开来。
马车刚刚停稳，马车外就传来刘嬷嬷招呼的声音，“老爷，一路安好？”
“一切都好！屋子可是收拾妥当了？”一路上很是顺遂，赵振兴的心情也极好，闻言声音很是爽朗的问了一声，就跳下马车。
“收拾的差不多了，后院和前院都收拾了一番，茶水点心都备好了，就等着姥爷和姑娘回来……”
赵振兴笑着赞了一句，就开始带着人卸了马车上的东西往前院去。
刘嬷嬷又赶忙围到赵怡然马车前，帮着把脚凳放好，就上前打起帘子，“姑娘。”
张嬷嬷已经帮赵怡然穿戴好斗篷等物，又拿起赵怡然随身的一个小箱笼，扶着赵怡然下了马车。
赵怡然等双脚落地，看着清扫的很是干净的庭院，满意的点了点头，由刘嬷嬷几人簇拥着，就进了上房。
上房内不但烧了地龙，还在进门的地方摆了火盆，让外面的寒气一下子就被驱赶的干净。
等到赵怡然脱了外面的大衣裳，重新坐到一旁的垫着软垫的椅子上时，不由舒服的叹了一口气，对殷勤伺候在一旁的刘嬷嬷和春枝道，“辛苦你们了，屋子收拾的很是干净，让人看着就舒服，你们也都别站着了，快坐着歇一会儿。”
虽说这边的宅子先前是留了一对老夫妻专门照看，但那也只是扫扫院子，时不时的烧烧炕烧烧地龙，照看着房屋不被败落罢了。
之前每次过来，她们都得打扫上好一会儿才能真正入住。
如今触眼所及的地方，不但一尘不染，而且进屋就有热腾腾的茶水和点心伺候，可以想见先她们一步过来的刘嬷嬷等人，必定是花了一番力气，才能把屋子快速的整理出来了。
刘嬷嬷和一旁的春枝听了，都不由心下触动，虽说她们干的就是伺候人的差事，但是她们只不过是做了她们的分内事就被主子夸赞的，还从来没有过。
刘嬷嬷不由嘴角翕翕，一向能言善辩的口舌，此时却是笨拙的厉害，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自谦的话来。
张嬷嬷说得不错，赵家姑娘果真是个心底纯善之人，自己有了这样的主子，何愁将来老了没有一个容身之所。
她不由在心里叮嘱自己，日后要更加尽心的伺候赵家姑娘。
春枝来到赵怡然身边已经有了大半年，赵怡然什么样的性子，她心里是有几分清楚的，得了赵怡然的夸赞，已经忍不住咧开嘴，呵呵傻笑了几声。
一旁的张嬷嬷冷眼旁观，把这一幕尽收眼底，她静静在一旁收拾着赵怡然刚刚换下来的大衣裳，只是不时看向赵怡然的眼神，更加柔和了几分。
等到赵怡然主仆这边安置的差不多了，前院的赵振兴也歇了缓过神来。
他已经照着先前赵怡然理出来的礼单，装了了一些年节礼到马车上在，准备送往县城几家有往来的人家。
这几家与赵家这几年大都有着生意上往来，以往应酬也大都是由赵振兴出面，赵怡然也就不打算跟着赵振兴出门，她在家倒是可以把给谭家的年节礼，还有李老爷子他们的年节礼单独清点出来，明日也好去这两家拜访。
因是昨日与赵振兴商量过，给李老爷子他们今年的年节礼，得要厚上三成。
赵怡然看了一下给李家的礼单，想了想，又把自家备的年货单子拿出来，从其中挑选了几样，让刘嬷嬷照着单子，从箱笼里面取了出来。
等把这些琐碎的事情料理的妥当，外面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下来。
赵怡然收了礼单，跟一旁的春枝道，“今儿早些摆了晚膳，用过之后咱们就歇歇，明日一早还要起早去谭家镇那边。”
春枝闻言，撩了帘子就往外走，不过片刻功夫又回转过来，“姑娘……前面据说仙客来的周掌柜来了，说是有些日子没见着老爷了，听闻老爷和小姐从府城回来，特地让人送了两桌上等的席面过来，说是给老爷和姑娘接风洗尘……”
上次刘家算计赵怡然的事，以刘家丢失赵家辣酱代理权的事告终。
但是赵家与刘家合作的辣酱买卖还是在的，春枝一时拿不准这周掌柜上门，会不会被赵振兴赶出门去。
不过一会儿，前面就传来消息，赵振兴收了仙客来送来的两桌席面，同样也打赏了周掌柜一个上等的封红。
第七百七十四章 谭家
据说周掌柜接了封红很是愣了好一会儿，走的时候一直小心翼翼的替刘家陪着不是。
赵怡然不由微微叹了一口气，其实周掌柜此人为人行事都算的上光明磊落，不但与赵振兴极为谈得来，就是待自家也一如既往的好，要不是先前刘家的那一场闹剧，原本他们与周掌柜的关系还算是相当融洽的。
经由上次那一闹，只怕两家之间也就剩下单纯的买家与卖家的关系了。
…………
次日天刚蒙蒙亮，赵振兴几人就都起了身，等他这边套好了马车，赵振兴就让贲四带着顺泰的车马先一步直接回清河村。
他与赵怡然一行则直奔谭家镇而来。
谭家这几年因为牧场生意红火的缘故，如今已是谭家镇首屈一指的富户。
加之谭凌又中了武举，谭老大干脆把左右的房舍都买了下来，把几户之间打通，好好修葺了一番，看来已经做了改换门庭的准备。
等到赵振兴一行车马在谭家门前停下时，早有门房上的人迎了上来。
那门房显然认得赵家的车马，立马就让人卸了门槛，赵家的两辆马车一路顺当的进了院子。
谭老大和谭氏还有谭凌显然早得了赵振兴一行要来的消息。
今儿竟都候在家里。
得了下人的通传，此时都迎了出来。
大家相互见过礼，又寒暄了片刻，谭氏就拉着赵怡然的手，笑着对一旁的谭老大道，“你们爷们去前头好好聊聊，我们娘俩儿也好说些私房话。”
谭老大闻言，仰头哈哈大笑了几声，就伸手一把拍在了赵振兴的肩头，“那成，兄弟，咱们到前头去，给她们娘俩儿腾地方，我正好得了几两好茶，等会儿你好生品一品。”
“这品茶我还真品不出个好歹，给我喝了也就是如那牛嚼牡丹……”赵振兴跟着笑着自谦了几句。
“……哈哈……哈……哈哈……”谭老大显然今天心情极好，笑着再次拍了拍他的肩，“放心，我那儿还有上好的烧刀子，等会儿晌午咱们爷几个好好的喝个痛快……”
随着谭老大的大嗓门渐渐远去，赵怡然也由谭氏挽着一起进了上房的东次间。
“这天寒地冻的赶路，一路上可曾遭罪了？”谭氏见她出落的越发水灵，不由可惜自己就生了谭凌这一个儿子，不然把大丫也娶回来，与黑丫做了妯娌，岂不是一桩美事。
赵怡然挨着谭氏在临窗的大炕上坐了，“倒还好，马车里也很是暖和，这一路过来，倒也没觉得不舒坦。”
“伯母这些日子看着气色倒比前些时日还要好些，莫不是有什么喜事不成？”她微微端详了一下谭氏的面色。
见她眉眼间都好似带着一股掩饰不住的喜意，不由心中暗自惊讶。
“真正是什么都瞒不过你这孩子。”谭氏笑眯眯的拍了拍她的手，抬眼见候在一旁仆妇还有跟在赵怡然身后的一位面色严肃的嬷嬷。
她伸手示意赵怡然附耳过来。
赵怡然不觉有些好奇，微微低头凑近了些。
谭氏对着她一阵耳语。
赵怡然不由微微睁大了眼。
她惊讶的样子显然取悦了谭氏。
谭氏忍不住“呵呵……”笑出了声。
“……这……这真正是大好事一件……，谭大哥以后的差事也算是有着落了……，这下伯母也能安下心了……”赵怡然还在消化刚刚谭氏说给她听的消息，不由替谭凌高兴。
“谁说不是……，只是，这事先别往外说，等拿到了公文，我再给你们报喜去。”谭氏面上的笑意再也不加掩饰。
赵怡然笑着点头，“那要不要我这次回去跟黑丫透个音？”
“我昨儿得了准信，就已经给那孩子写过信了，想必此时她也应该收到了。”谭氏说起黑丫，眉眼间的笑意又浓了几分。
赵怡然看着也替陈黒丫高兴，谭家就谭凌一个独子，这门亲事当初又是谭家主动求娶，听说是谭凌自己看中了陈黒丫，要是谭氏这个做婆婆的也对陈黒丫满意的话。
陈黒丫以后嫁进谭家，日子必定会过得很好。
她想到这里，不由又在谭氏面前好好夸了一番陈黒丫，直把个谭氏欢喜的搂着她直喊心肝。
“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可惜我就一个儿子……”谭氏说着，那一脸的可惜之情，看得一旁的张嬷嬷嘴角抽了抽。
赵家姑娘可是他们主子瞧中的，可容不得旁的人惦记。
赵怡然闻言，却是抱着谭氏的胳膊一阵撒娇，“我可不要做伯母的儿媳，我要做伯母的女儿，都说女儿是贴身的小棉袄，我要做伯母的小棉袄……”
这几年两家来往的越发亲密，谭氏爽直又不失机敏的性子，一直很得赵怡然的喜欢，她也一向与谭氏亲近。
她这一番话，瞬间让谭氏的可惜之情不翼而飞，她不由笑着搂了赵怡然，“……哎哟……呵……成，这事我早就惦记上了，回头就跟你娘说去……”
谭氏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多生几个孩子，特别是没能生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先前看着赵家的几个孩子，别提多羡慕了。
此时赵怡然如此说，她原本压着的心思，就一下子活动开，打定主意要认了赵怡然做干女儿。
而且陈黒丫和赵怡然打小一起长大，关系比那亲姐妹还要亲香，自己要是认了赵怡然做干女儿，她们将来就是姑嫂，陈黑丫除了回娘家，将来还有个可以串门的小姑子。
谭氏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忍不住笑眯眯的把赵怡然好一通打量。
她想起什么，突然伸手招过一旁的一个仆妇，“牛家的，你去把我内室的那只锦匣拿来。”
那仆妇看上去约莫三十几岁的年纪，一头的头发梳得很是整齐，看上去就很是干净利落。
此时闻声就要往内室去。
谭氏正好看见赵怡然看向那仆妇的目光，不由笑着道，“看我，都高兴的差点忘了与你介绍了，这是今年春上买进来一家子，她当家的还有两小子都跟着你大伯在牧场那边忙活。”
第七百七十五章 提点
“她是个干活麻利的，人也爽利，就留在我这边，日后少不了有打交道的时候，牛家的，你来给大丫见个礼，认个脸。”
那被称为牛家的妇人，先前已经见到赵怡然在谭氏面前有多受宠，闻言哪里还敢耽搁，忙上前给赵怡然行礼，“见过姑娘。”
“快请起。”赵怡然一边说一边看了一眼一旁站着的张嬷嬷。
张嬷嬷上前一手拉起牛家的，一手给她递了一个红封，“快起来，这是姑娘赏你的。”
牛家的不由顺着张嬷嬷的力道就起了身，手里捏着封红，对着赵怡然连声道谢。
谭氏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张嬷嬷，这样有眼色的奴仆只怕是在那些大户人家待过，规矩都被调教好了的。
不过赵家如今不同往日，买些有规矩的奴仆也是应当。
她的目光在张嬷嬷身上一扫，也同样赏了张嬷嬷一个封红。
片刻之后，那牛家的就拿了一只半大的匣子过来，放到谭氏手边的炕几上。
谭氏伸手拿过那匣子，揭开，从里面拿出一只玉镯来，拉过赵怡然的手，就要给她套上。
赵怡然一见那镯子绿莹莹，水头十足的样子，知道是好东西，哪敢随意就接这样贵重的礼物。
谭氏却是不容她分说，很快就把镯子套到她白皙纤细的手腕上，“这镯子是一对，一只给你，一只我打算等黑丫进了门，就给黑丫。”
“你们俩打小就情同姐妹，在我心里都一样，日后，也要互帮互助的好。”
赵怡然见此，实在不好推辞，只得手下，“伯母这样……我……”
“好孩子，咱们都不是那外人，我给你的……你就好生收着……日后攒着……”谭氏说到这里，像是想起了什么，不由微微压低了声音问，“我前些日子与你娘通信，听说你爹前些日子给你订了一门亲事？”
赵怡然闻言，面上不由有些赧然，微微点了点头，轻轻应了一声，“嗯”。
谭氏微微皱了皱眉，“说是什么商号的大掌事？这样的人家背景都深得很，你爹可成把这些事打听清楚了？照理说，……这话我这个时候不该说，但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有些话我还是想要提点你一句。
这女人嫁人，就好比重新投胎，可是马虎不得的，这越是不知根底的人家，怎么也得相看上几趟，才能定亲……你这门亲事订得着急了些……”
她说着不由微微叹了一口气，赵家总归还是底子薄了些，一见到是这样的好人家，生怕错过，定是急急忙的就给这孩子把亲事给定了，还不知那家背后究竟是个什么根底呢。
她毕竟是个外人，有些话也只能点到即止，却是不能往深里头说。
赵怡然自是听明白谭氏的言下之意，但是她与程锦川之间的事，不能以常理论。
但是她又不好解释她与程锦川之间的事，闻言也只得垂头做害羞状。
谭氏见她这样，心里怜意大起，不由伸手搂了搂她的肩，“不过，你也不要太过担心，不说你又两个读书考功名的兄弟替你撑腰，就是凌哥儿，将来也是你的大哥，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到时你只管开口。”
赵怡然霎时心里暖融融的，她微微倚在谭氏怀里，“伯娘，我会好好儿的，将来还要孝顺你呢。”
谭氏听得也不由心生感动，把赵怡然搂紧了些，又细细的问了她一遍，程锦川的情况。
见赵怡然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也逐渐放下心来。
…………
因是知道他们下晌还要赶回去，谭家把午膳时间提前了半个时辰。
赵氏父女直在谭家盘桓至用了午膳，才起身告辞。
谭老大知道他们离家时日颇久，此时也不好多留，只嘱咐了，过完年，请他们一家子来做做客。
赵振兴笑着应了，这才带着赵怡然辞了谭家人，一行人再次赶着马车一路沿着官道往李家村来。
拉车的骡马先前都已经喂过食水，此时脚程极快，不过半个时辰，赵振兴一行人就赶着马车拐下官道，一路进了
李家村。
此时通往村里的这条小道上的积雪早已被踩踏化了差不多，倒是两侧的田地里，还覆盖着一层积雪。
许是大都数人家还在屋内用午膳的缘故，此时一路行来，村里到没遇到什么在外走动的人。
赵家的马车很快就停在了李家院子外面。
李家院子此时院门虚掩着，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传了出来，听着像是李老爷子的嗓门儿。
赵振兴拉紧缰绳，待得马车停下，就从车辕上跳下，上前一边敲门一边扬声唤了一声，“爹？”
院子里先是一静，随即就响起了李老爷子的声音，随着他的声音，还有脚步声快速往院门处来，“可是振兴来了
？”
院门拉开，露出李老爷子那张有些严肃的面庞。
“爹！”赵振兴笑着又唤了一声。
“哎。”李老爷子面上也不由挂上一抹微笑，“想着你们就这几日回来，没想到这么快，快进来……可曾用过饭
了？……大丫一道回来了没？”
李老爷子一边卸着门槛一边一叠声的问。
赵振兴上前牵了缰绳，笑着道，“在谭家用的饭，大丫就在后面的马车上……”
等到两辆马车都进了李家院子，赵怡然也忙下车，上前给李老爷子李黄氏等人见礼。
李家院子早已不是当初她第一次来时的模样，这几年作坊的生意越来越好，李老爷子早把原先的东院墙拆了，把
外面的一大块空地买了下来，重新圈进李家院子内。
那片空地圈进来之后，被李老爷子单独建成一个院落，把做豆干的作坊也尽数搬到那里面。
先前他们在外面听到院里的响动，正是那边院落赶了了一辆大车出来，大车上装了好几个大篓子，里面都是做好
的香干，显然是准备往外送货去的。
“大郎，今儿就让你堂弟去，振兴来了，你陪着说说话。”李老爷子一边说一边招呼着众人往屋内去。
赵怡然掺扶着李黄氏，跟在李老爷子身后往上房去。
第七百七十六章 李家
李黄氏精神看着很好，时不时的瞥一眼赵怡然，脸上露出慈祥的笑，一双满是褶皱的手摩挲着赵怡然的手，“路上可累着了？冷不冷？”
赵怡然笑着摇头，“我都挺好的，姥姥你身子骨可还好？先前的那次风寒可是好利索了？”
“好好……我都好……”李黄氏笑着连连点头。
赵二和张嬷嬷几人帮着把给李家的年节礼，一一搬到堂屋。
李老爷子看着堆了如小山一般的年节礼，不由跟提着两坛酒的赵振兴道，“怎的又送这许多来，家里不缺这些，你带些回去给孩子们……”
“他们也不缺，你们二老临老才得了我们的孝敬，只管受着就是了。”赵振兴笑着把酒坛子给李老爷子搁到一旁的柜子上，“这是从西北那边来的酒，正宗的烧刀子，你老到时喝的时候可得悠着点儿。”
李老爷子原本还有些绷着的脸闻言再也绷不住，上前靠近坛口嗅了嗅，隐约闻到一股隐约的酒香，忍不住咂摸了两下嘴，“闻着还不错。”
李黄氏让赵怡然在一旁的炕上坐了，转身就拿了攒盒出来，“这些都是你们帮着请的那个帮厨给做的点心，我们吃着不比外面点心铺子卖的差，你们今儿也尝尝。”
赵怡然笑着拉过李黄氏，“姥姥，你老陪着我坐会儿，这些你让张嬷嬷来就是了。”
她说着，看了张嬷嬷一眼。
张嬷嬷立马很有眼色的上前拿过那攒盒，又拎了水壶泡了茶水，给几人各倒了一杯。
李黄氏一边拉着赵怡然的手把她上上下下一通打量，又一边慈爱的问赵怡然，此次进府城的情况。
最为担忧的还是她的亲事。
赵怡然就挑那能说的说与李黄氏听。
李黄氏渐渐放下心来，这才有了心思问了一些琐碎的事。
赵怡然忙笑着一一作答。
李老爷子那边，也正拉着赵振兴好一番询问，听说赵家辣酱铺子的生意极好，也不由替他们高兴。
“先前你不在家，豆干我直接就让大郎他们给送过去。”
“她是个干活麻利的，人也爽利，就留在我这边，日后少不了有打交道的时候，牛家的，你来给大丫见个礼，认个脸。”
那被称为牛家的妇人，先前已经见到赵怡然在谭氏面前有多受宠，闻言哪里还敢耽搁，忙上前给赵怡然行礼，“见过姑娘。”
“快请起。”赵怡然一边说一边看了一眼一旁站着的张嬷嬷。
张嬷嬷上前一手拉起牛家的，一手给她递了一个红封，“快起来，这是姑娘赏你的。”
牛家的不由顺着张嬷嬷的力道就起了身，手里捏着封红，对着赵怡然连声道谢。
谭氏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张嬷嬷，这样有眼色的奴仆只怕是在那些大户人家待过，规矩都被调教好了的。
不过赵家如今不同往日，买些有规矩的奴仆也是应当。
她的目光在张嬷嬷身上一扫，也同样赏了张嬷嬷一个封红。
片刻之后，那牛家的就拿了一只半大的匣子过来，放到谭氏手边的炕几上。
谭氏伸手拿过那匣子，揭开，从里面拿出一只玉镯来，拉过赵怡然的手，就要给她套上。
赵怡然一见那镯子绿莹莹，水头十足的样子，知道是好东西，哪敢随意就接这样贵重的礼物。
谭氏却是不容她分说，很快就把镯子套到她白皙纤细的手腕上，“这镯子是一对，一只给你，一只我打算等黑丫进了门，就给黑丫。”
“你们俩打小就情同姐妹，在我心里都一样，日后，也要互帮互助的好。”
赵怡然见此，实在不好推辞，只得手下，“伯母这样……我……”
“好孩子，咱们都不是那外人，我给你的……你就好生收着……日后攒着……”谭氏说到这里，像是想起了什么，不由微微压低了声音问，“我前些日子与你娘通信，听说你爹前些日子给你订了一门亲事？”
赵怡然闻言，面上不由有些赧然，微微点了点头，轻轻应了一声，“嗯”。
谭氏微微皱了皱眉，“说是什么商号的大掌事？这样的人家背景都深得很，你爹可成把这些事打听清楚了？照理说，……这话我这个时候不该说，但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有些话我还是想要提点你一句。
这女人嫁人，就好比重新投胎，可是马虎不得的，这越是不知根底的人家，怎么也得相看上几趟，才能定亲……你这门亲事订得着急了些……”
她说着不由微微叹了一口气，赵家总归还是底子薄了些，一见到是这样的好人家，生怕错过，定是急急忙的就给这孩子把亲事给定了，还不知那家背后究竟是个什么根底呢。
她毕竟是个外人，有些话也只能点到即止，却是不能往深里头说。
赵怡然自是听明白谭氏的言下之意，但是她与程锦川之间的事，不能以常理论。
但是她又不好解释她与程锦川之间的事，闻言也只得垂头做害羞状。
谭氏见她这样，心里怜意大起，不由伸手搂了搂她的肩，“不过，你也不要太过担心，不说你又两个读书考功名的兄弟替你撑腰，就是凌哥儿，将来也是你的大哥，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到时你只管开口。”
赵怡然霎时心里暖融融的，她微微倚在谭氏怀里，“伯娘，我会好好儿的，将来还要孝顺你呢。”
谭氏听得也不由心生感动，把赵怡然搂紧了些，又细细的问了她一遍，程锦川的情况。
见赵怡然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也逐渐放下心来。
谭氏见她这样，心里怜意大起，不由伸手搂了搂她的肩，“不过，你也不要太过担心，不说你又两个读书考功名的兄弟替你撑腰，就是凌哥儿，将来也是你的大哥，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到时你只管开口。”
赵怡然霎时心里暖融融的，她微微倚在谭氏怀里，“伯娘，我会好好儿的，将来还要孝顺你呢。”
谭氏听得也不由心生感动，把赵怡然搂紧了些，又细细的问了她一遍，程锦川的情况。
见赵怡然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也逐渐放下心来。
第七百七十七章 发火
李黄氏见她一边说一边忍不住抬了抬下巴，忍不住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不错，是这个理儿。”
赵怡然见李黄氏总算是丢开这个话题，连忙忍不住转移话题道，“好了，不说我的事儿了，最近没怎么听说表哥他们的消息，他们如今在县城里念书如何了？”
李黄氏见到提到两个孙子，脸上的笑意不由淡了些，“自打被你小舅舅想法子，送到县学里，如今一两个月才得回家一趟，听说学业倒是比以前好了，就是你大舅母三五不时的就为此事闹腾一番。”
“好在这两孩子如今离她远了些也没从前那边听她话了，不然，只不定还如何呢……”
李黄氏说到这里，就不由叹了一口气。
赵怡然暗自后悔自己没能找好话题，惹得李黄氏烦心，此时见到李黄氏如此，只得宽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老只管保重身体，等着我们孝顺你就行了。”
李黄氏闻言不由笑眯了眼，忍不住拍了拍赵怡然的手，“你这孩子。”
赵怡然见她心情转好，又挑了在府城里的几件趣事说与她听，立马逗得李黄氏笑出声来。
这边祖孙两人正说得其乐融融之时，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隐隐约约还有女子的哭泣声和男子的咒骂声传来。
赵怡然不由微微皱了皱眉，难不成又是李刘氏开始撒泼了？想到这里，她才想起今儿来好像还没见到李刘氏。
她不由抬头看了李黄氏一眼。
李黄氏却是一下子就下了炕沿，见到赵怡然看向自己，她一下子就明白了赵怡然的意思，不由摇头道，“不是刘氏，她娘家侄女明儿出门子，她带着湘姐儿回去吃酒去了，最少也得后日才能回来。”
此时外间那喧哗声越来越大，李黄氏穿好鞋子，脚步匆匆的就要往外间去。
赵怡然急忙跟着起身，上前一把扶着李黄氏，“姥姥别急，有啥事还有姥爷他们在呢。”
“嗯，我知道……”李黄氏嘴上如此说，却还是脚步飞快的往外间去。
赵怡然见她这样，加之心里也好奇，只得扶着李黄氏，加快脚步出了东间。
此时堂屋内，只剩下张嬷嬷还守在东次间门前，其余李老爷子等人显然都已经听到动静，直接去了院子里。
张嬷嬷一见到赵怡然伸手挑起帘子，忙上前一步，伸手把帘子打高，顺便扶了李黄氏一把，让李黄氏很是轻松的就跨过了门槛。
李黄氏抬头勉强对她笑了笑，就快步往外去。
张嬷嬷看了赵怡然一眼，有些欲言又止，最后却是什么也没说，只快走几步，上前就要帮着打起正房前的帘子。
这边张嬷嬷刚把帘子挑起，就见李老爷子沉着脸，带着一群人往堂屋来。
后面还跟着几个生面孔的人。
张嬷嬷见此，忙往后退了一步，不着痕迹的拉了赵怡然一把。
赵怡然此时也听见一连串的脚步声往这边来，忙拉着李黄氏的胳膊道，“姥姥，姥爷他们回屋来了，咱们先坐在这儿吧。”
她说着不等李黄氏有所反应，就扶着她顺势一个拐弯，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张嬷嬷静静的站到赵怡然的身后，微微垂下眼睑。
她们刚坐下，李老爷子就阴沉着脸进了屋。
赵怡然不由微微惊讶，李老爷子虽然性子有些严肃板正，但是为人却极为明理，这些年下来，赵怡然还真没怎么见过他如此生气的模样。
心下不由更加好奇，外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紧跟在李老爷子身后的是赵振兴，……接着竟然是马友良……李玉梅一家子……
赵怡然看着满脸气愤不平，还有哭的双眼红肿的李玉梅和马青环……心里隐约猜到几分，这番变故是为了何事。
那边李老爷子重新回到上首落座，看着站在底下的马友良还有李玉梅母女几人，眉间紧紧皱成一个川字。
马友良被李老爷子的目光看得有几分不自在，不由搓了搓手，又伸手拉了拉他身上那件七八成新的皮袄子，这才有些呐呐的开了口，“……她……青环她姥爷，……你看……你看这事你得帮着想个主意才成……她小舅舅不在家，不然请了她小舅舅出面，就凭她小舅舅这举人老爷的身份，那……钱家保管一个屁都不敢放……”
“放屁！……你还不赶紧给我闭嘴！……”随着李老爷子这声厉喝，接着就是他面前的茶盏被他狠狠的摔在马友良面前的青石地面上，发出“嘭……”的一声响。
赵怡然因为离得近的缘故，没想到李老爷子突然发这么大的火，不由被这变故吓了一跳。
李黄氏正好握住她的手，见到她这样，不由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李老爷子这下子的举动，马友良显然也被吓住了，一下子就愣在当下，哪里还敢再说半个字。
一旁的赵振兴原本正准备落座，见此情景也忙直起身，默默往后退了数步，站到一旁，眼观鼻鼻观心起来。
屋内霎时只得死一般的寂静。
只余下李玉梅母女几人小声的抽噎声。
李老爷子显然刚刚摔了一个杯子，人也冷静了几分，目光落到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女身上，目光就不由得柔和了些，他伸手揉了揉有些发紧的太阳穴，“好了……别哭了，哭有什么用？……究竟是怎么了……”
哪知他话音刚落下，那边李玉梅就突然双膝着地，对着李老爷子磕了一个头，“……爹……呜呜……爹……这事……这事你得替……青环这丫头……做主啊……呜呜……不然……不然我们娘几个……就都没活路了……”
李老爷子被她这举动，气得额角一抽一抽的疼，半晌都没能说出话来。
赵怡然见他这样，不由暗自着急，马家的那些糟心事，可别把李老爷子气出个好歹来。
她不由对着一旁的赵振兴使眼色，无奈赵振兴此时正低垂着头压根就看不到她的眼神。
她只得微微侧过身子，看向身后的张嬷嬷。
第七百七十八章 哭诉
张嬷嬷立马会意的微微俯下身子，赵怡然对她轻轻耳语了几句。
张嬷嬷会意的点点头，自几人身后绕了一圈，走到赵振兴身侧，悄声对着赵振兴说了几句。
赵振兴见此不由看了上首的李老爷子一眼，又看了看赵怡然，见她对自己努了努嘴，连忙点头，走到李老爷子的身后站定。
这边李黄氏见李老爷子半天没说话，再看看跪在地上的大女儿，心里又是心疼又有几分生她的气。
当初老爷子和她都极力反对钱家的这门亲事，不说好好的女儿要去给人做填房，就是那钱家的名声在这附近的村镇也是颇让人诟病。
但是女儿被女婿几句话一哄，就铁了心要结这门亲，如今青环嫁过去还不足两年，就前前后后闹过几场事。
偏偏这马友良是个没担当的，当初要结这门亲的是他，等到出了事，他又没法子解决，每次都得闹到这边，让李老爷子给做主。
今儿看这阵仗，显然青环又是在钱家受了委屈，跑回来哭诉了……
李黄氏看到这里，也不由有些暗叹自己女儿和外孙女的不争气，但是……总不能一直让她跪在地上，这寒冬腊月的，虽说屋内不冷，也不能就这样跪在地上……
李黄氏见此，不由开口道，“你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作甚还跪在地上做这姿态，还不赶紧的给我起来说话……”
李玉梅见此，只得又抽抽噎噎的起了身，一边玩李黄氏这边走一边哭哭啼啼的道，“……娘……娘哎……你都不知道……呜呜……你的外孙女……就差被人……磋磨……死了……呜呜……”
赵怡然见她这样，不知怎的，竟然生不出什么同情心来。
她不由看向一旁站在那边的马青环，此时一双眼已经红肿如核桃一般，消瘦的面庞上肌肤蜡黄，好似整个人已经瘦了脱了形，两侧的颧骨高高突起，脸颊上竟然还有皴皱的痕迹……
一头已经梳成妇人发髻的头发，也是枯黄毛糙，看着与她刚刚穿来时，很是有的一拼。
她身上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袄子，此时空荡荡的挂在身上，显得极为不合身，看着那身板只怕是一阵风吹来，她都扛不住。
马青环此时正半倚在马青佩身上，姐妹二人都在时不时的抹着眼泪……
她不由微微惊讶，要知道马青环也只比她大三四岁而已，正是大好的青春年华，怎会变得如此消瘦苍老……
正在她恍神的功夫，李玉梅已经走到李黄氏跟前，双膝一弯，就要跪下。
李黄氏哪会让她真的跪下来，忙伸手拉住她，“……当初叫你不要结这门亲，你死活不听劝，如今出了事，你倒是知道要找我和你爹了。
……只是我和你爹已经年纪大了，还能有什么让人家钱秀才忌惮的，这一次次的，你爹的脸面也不是有那么管用的……，这次到底又是为了什么事？哭哭啼啼的直让人脑壳疼……”
李玉梅忙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鼻涕眼泪，又随意往身上一抹，上前就要拉着李黄氏的手哭诉。
一旁的赵怡然见她这样，想着她那手等下就要握到李黄氏的手上，不由一阵恶寒，差一点儿就把刚刚吃下去的点心全部吐出来，她忙掏出帕子半掩了口鼻，把目光转到一旁去。
那边李玉梅却是没有注意到这些，她用力的握住李黄氏的手，“娘……娘……那钱长生……钱长生……他不是个人，他……他竟然要……休了青环……啊……呜呜……我苦命……的青环啊……你的命好苦啊……”
说着说着，她就不由的放声大哭起来。
李玉梅的话，让李黄氏几人都愣了愣，片刻才回过神来，不由都皱起了眉。
李老爷子此时也转过气来，听得她话说了一半又开始嚎哭，不由又喝了一声，“……哭甚哭？……还不赶紧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李玉梅的哭声不由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又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块灰扑扑的大帕子，用力擤了擤鼻涕，这才止了哭声，“那钱长生说是……说是青环嫁过去都快两年了，至今无所出，要拿这事做引子休了她……。
你说……你说咱们青环好好的一个黄花大闺女，嫁给他一个鳏夫，他不知道惜福也就罢了，还……还这般磋磨我们青环……，你看这孩子，如今都瘦了脱了形，哪里还能生什么孩子……哎哟……我苦命的女儿呀……”
她说着又要开始嚎哭，却被李老爷子一声断喝打断。
“青环到如今这样，还不都是你们夫妻做的孽！……当初就为了图那点子读书人的名声，还有那点子彩礼钱，把自己的女儿推进了火坑。
……依我看，钱家的这门亲事不做也罢，与其让孩子在钱家受磋磨，倒还不如干脆和离大归，日后重新再找个好人家……”
大明朝对于夫妻和离再行婚嫁之事，限定的并不严，他们是平民百姓，只要娘家腰杆子硬，这样的事并不新鲜。
特别是他们这地方又远离天子脚下，这些规矩更加是要松散许多。
“啊？”李玉梅和马友良闻言，都齐齐色变，“和离？”
李老爷子显然不是今天才有这打算，闻言点头道，“不错，和离，钱家这门亲事本就不该结，如今为实尚不算晚，不如早早和离了，也让青环回来好好养养……看看这孩子，如今哪里还有从前的半分样子……”
李玉梅闻言，却不由打断李老爷子的话，“可是……可是，明年正月里，青佩就要嫁到安家去，那安家与钱家，还有拐着弯的亲，这要是与钱家为此事闹生分了，会不会安家的这门亲事也要黄了？”
“那安家要是为这事就与你们退亲，这样的亲家不要也罢……”李老爷子原本听了李玉梅的话，正有些怒气冲冲，可是目光在马友良身上扫过时，却看见他目光有些不自在的闪躲了一下，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
第七百七十九章 震惊
他伸手指着马友良，指尖不知怎的竟微微有些发起抖来。“你……你老实与我说……，钱家这门亲事，里面是不是还有什么猫腻？”
“啊？”马友良见到李老爷子突然这样问，心下不由一突，整个人一下子就紧张的磕巴起来，“……这……这……哪里还有……什么旁的事？”
李老爷子见他这副磕磕巴巴的样子，心里的狐疑越发重了几分，他紧紧盯着马友良的神情，“你自己好生想想再说，莫要扯谎瞒我，要是被我知道你私下里打了什么主意，当心我收拾你……”
李老爷子早就被马家这一家子搞出来的事，一次次的也搞得也火大的很，此时心中有了怀疑，说话也不由越发不客气起来。
马友良见此，目光不由带了几分闪烁。期期艾艾了半天，这才小声道，“……旁的也没啥，就是……就是……那钱长生说……说要是不想他休妻的话，……得要让咱们帮忙，让他进府学念书……，要是……要是能让谢掌院受他为门生……”
“做梦！……你……你这混账东西，……这又是……又是你搞出来的事……对吧？我说……当初钱家那眼高于顶的样子，……为何会愿意……与你家结亲，……敢情你这是拿了敏玉给你做人情呢……你……你……”
李老爷子这下子是真被气的不轻，上前伸手就要来打马友良。
他身后的赵振兴见此，生怕李老爷子被气个好歹出来，赶忙上前阻拦道，“你老有话好好说，这般容易气坏身子……”
马友良见到李老爷子这副样子，也有些害怕，不由接连往后退了数步。
李老爷子喘了几口气，这才神色舒缓了些，他看向一旁的李玉梅，“这事你也知晓？”
“我……”李玉梅抬头看了李老爷子一眼，又不由微微垂下头去，“……爹，那钱长生……当初虽是提了这个要求，……但是也说了，日后他考中了举人……做了官，也能帮衬帮衬来金来银兄弟……”
“糊涂！”李老爷子一声厉喝打断李玉梅的话，“……你……怎会生了你这么个蠢东西……你就是这般当娘的……啊？……”
李玉梅被李老爷子骂的满面羞惭，嘴角翕翕，却是一句话也未能说出口。
一旁的赵怡然几人，也被刚刚马友良和李玉梅的一番话给惊得不轻。
虽说她先前也听说过几次，马青环在夫家时常受磋磨，有两次在李家遇见李玉梅，她还特意让她给马青环带了几样不打眼的首饰，想着能让她手里攥点儿私房，万一有个什么事，也能救救急。
只是她刚刚在马青环身上，并未看到任何首饰，也不知道是被她变卖了……还是李玉梅压根就没给她……
她原先还只当马青环的日子不好过，只是婆媳之间斗法罢了，没想到，这里面还有别的内幕，敢情那钱家是见马家迟迟没能兑现当初的承诺，这才变着法的折磨马青环出气。
可叹马青环遇上这样的爹娘，偏偏她遇事还得回来求助，偏偏她的爹娘，在这样的时候，还要计较种种的利益得失，压根就没把她受的那些苦难放在心上。
赵怡然想到这里，心下不由一凛，这人还得自身硬才行，任何时候求人都不如求己……
那边李老爷子把马友良和李玉梅两人骂了一通，刚刚又发了好一通火，此时，人也有些累了，顺着赵振兴的力道，就顺势坐回椅子上，“……既然我刚刚与你们说得法子，你们都觉得不妥，那你们自己说说……，你们想怎么办？”
马友良见此，不由微微抬头瞥了李老爷子一眼，见他沉着脸，一脸的余怒未消，一时不敢开口，不由朝身后的李玉梅看去，悄悄给她使眼色，示意她开口说话。
赵怡然正巧就坐在他们的对面，把两人的神情都瞧在眼里，心里不由有些同情马青环起来。
那边李玉梅接到马友良的眼神，想了想，还是咬牙道，“爹，如今咱家不说敏玉有了大出息，明年那啥子考过了，就是进士老爷了。
就连清哥儿和浩哥儿如今也都是童生了，更别说还都在县学里念书……”她说到这里，眼角的余光瞥见坐在一旁的赵怡然，面上闪过一抹复杂，“还有玉荷家的书哥儿和棋哥儿，那都是有了功名的……”
“这眼睁睁的，你们都要改换门庭了，……我这心里也急得慌，虽说来金来银还有宝哥儿他们书读的好，但是……这书读的再好，也得有贵人提携不是……”
她径自低垂着头，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
一旁除了马家的人，其余的面色都有些微妙起来。
李老爷子的脸色也越发沉了下去，他一手拍在扶手上，发出一声脆响，“好了，乱七八糟的说了这许多……你就说你们到底打算如何吧？”
李玉梅被李老爷子这句话打断话头，不由抬头看了李老爷子一眼，“我……我们家如今也就……也就长生是秀才老爷，无论如何，还得请爹出面，让敏玉给那谢掌院带个话，让长生去府学念书……，爹你放心，日后长生出息了，肯定会好好孝顺你老人家……”
李老爷子忍不住嗤笑一声，他看着自己的大女儿，觉得她真是越过越糊涂了，就那钱长生的德行，不过是个秀才老爷，就敢在他们面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日后要是真有本事了，那眼里还能看得到这些人……
“钱长生虽说是来金来银他们的姐夫，但是敏玉也是他们的舅舅，清哥儿和书哥儿他们，更是他们兄弟几个的表哥，……只要来金他们几个真是读书的料子，敏玉他们将来自会提携他们，哪里就要指望钱长生了。”
“至于钱长生，……此人品性实在不端，与人结亲，就是打着攀高枝的心思。你看看他如今都三十来岁的人了，至今还只是个秀才，这几年更是没有寸进，就这样的人还想进府学？哼！简直是痴人说梦……”
第七百八十章
李老爷子知道了李玉梅他们的打算，心里恼恨他们夫妻不争气的同时，对钱长生这个人更是无比的厌恶，此时说话更是丝毫不留情面，三言两语就把钱长生骂的体无完肤。
一旁的马青环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哭泣，此时听了李老爷子的话，眼睛就不由瞥向坐在一旁的赵怡然，不知想到什么，她神色有些黯淡的重又低下头去。
与她依偎在一处的马青佩此时也正悄悄的打量着赵怡然，只见她身上穿着一件花色很是素雅的锦缎小袄，不知道是什么名贵的料子，莹莹闪着光，映衬着赵怡然那张小脸莹白如玉一般。
还有头上戴的玉簪，手腕上的玉镯子，脚上穿着的鹿皮靴子，一样样的都漂亮极了，直让人看的挪不开眼去……
自己不过是比她大一岁而已，再看看自己身上的穿着，还有自己露在外的肌肤，与她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她心里不觉对赵怡然又是羡慕又隐隐约约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明明她们都是表姐妹来着，从前听说赵家比她们家还要穷，只是如今……
赵怡然自是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马氏兄妹打量了一遍，她见李黄氏自打先前说了那句话之后，就再也没开口说话，她不由伸手握住李黄氏的手，小声的劝慰了几句。
李黄氏面上的神色缓和了几分，才勉强冲赵怡然露出一个笑脸，“姥姥没事，大丫你不要担心。”
“嗯。”赵怡然也笑着点头。
那边李玉梅见李老爷子这会儿总算是不再骂人了，回头给自家女儿使了一个眼色。
无奈马青环正低垂着头，并未看到。
她微微咬了咬牙，轻轻唤了一声，“青环，过来。”
马青环这才有些愣愣的回过神来，轻轻应了一声，就走上前来。
李玉梅一把拉住马青环的手臂，把她往李黄氏跟前带，“娘……你就可伶可怜这个孩子，……你都不知道，这孩子遭了多少罪了……，要是这次再不把这件事办妥了，只怕她日后就没活路了……”
李黄氏见到面色蜡黄的马青环，心里怜意大起，伸手握住马青环的手，入手的微微刺痛让她不由低下头来。
却见那只手上不但遍布着许多的老茧，竟然还有许多的冻疮，此时有些地方已经红肿破皮皴裂，冒出丝丝的血水来。
“这……这手怎会这样？”李黄氏看着眼前这只有些惨不忍睹的手，这只手因为冻疮的缘故，又红又肿，与那纤细，几乎一碰就要断的手腕相比，说不出的扎眼。
赵怡然看到马青环的手，也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可有让大夫看过……”她话一出口，就知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
以马青环如今的境地，谁会给她请大夫，她心下微叹，又看了看马青环有些皴裂的脸颊，对一旁的张嬷嬷道，“我那箱笼里面还有一罐没有用过的膏子，你拿来给青环表姐。”
马青环毕竟有自己的爹娘在，而且就看她那爹娘的德行，加之这里还有其他的长辈，自己与她也没甚交情，能帮她的实在是有限的很。
那边张嬷嬷很快就取了香膏过来，“姑娘。”
“给青环表姐吧。”
张嬷嬷就把那装着香膏的白瓷罐子递给了马青环，“表姑娘。”
马青环看了看张嬷嬷手上那个精致的白瓷罐子，又看了一眼赵怡然。
赵怡然对她露出一个微笑，“这膏子是给表姐回去抹脸的，但是你这手，还是得要寻大夫瞧瞧才成，不然……”
李玉梅不等她话音落下，就要伸手从张嬷嬷手上拿过那白瓷罐子。
张嬷嬷的手却是微微一晃，李玉梅的手就落了空，“咦？”
张嬷嬷再次把罐子递到马青环面前，“表姑娘？”
马青环又看了赵怡然一眼，正确的说应该是看了一眼赵怡然脸上那吹弹可破的肌肤一眼，这才伸手拿过那白瓷罐子。
“多谢。”她声音低不可闻，要不是赵怡然耳力还算不错，压根就听不到她的这声道歉。
她微微挑了一下眉，“表姐要是用的好了，回头给我捎信，我再给你捎两罐过来。”
马青环不由再次抬头看了她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那边李玉梅却是一口就应承下来，“好好好，那就让大丫你破费了，你们现在都是有钱人了，不像我们……”她说着，不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赵怡然却好似没有看懂她的意思，李玉梅的话让她听了有些腻味，她家有钱怎么了？跟她有半毛钱关系，有些人就是不知所谓，她连与李玉梅搭腔的心思都没。
李黄氏瞪了大女儿一眼，又看了看一旁的赵怡然，伸手一拉李玉梅，“你们跟我进来。”
说着，拉着李玉梅就往东屋去。
等她伸手撩了帘子，转头又与李老爷子道，“老爷子，今儿这事，你帮着商量个章程出来，我看青环这孩子，……有些事只怕还得我们替她做主……”
李黄氏丢下这一句，就拉着马青环进了东屋。
李老爷子听了李黄氏的话，目光就又落到马友良身上。
赵怡然见李黄氏已经进了东屋，便也跟着起身。
不过片刻功夫，赵怡然几位女眷都已围坐到东屋的炕上。
李黄氏看了赵怡然一眼，想了想，便转身先与她道，“你也是定了亲的人了，今儿的事你也听着些，……就当是日后行事多个心眼儿。”
“嗯。”赵怡然点头，也不凑上前，只安静的坐在炕梢。
李黄氏见了，对她越发欢喜。
转头看见李玉梅还有马青环姐妹，不由皱了皱眉头，“青佩，你去与大丫一道坐，我有话要跟你娘和你姐说。”
马青佩忙起身坐到赵怡然身侧，眼睛却是有些舍不得从赵怡然身上挪开，大丫身上穿戴的这些料子还有首饰，比她前些日子，在马举人家见到她儿媳妇身上穿戴的都要好，……也不知道这些得要花多少银子，才能置办的出来。